贺元安强调:“我心里真是这么想。”
余红卿偏头看他,月色中,他迭丽的容颜若隐若现,一双眼熠熠生辉,满满都是爱意,她像是被那爱意给烫着了,不自觉伸出手去摸他眼角。
贺元安看到她伸手,没有躲,而还把身子往前探了探。
温柔轻盈的手指落在脸上,仿佛也落在了贺元安的心上,拨得他心中微微发痒,特别想伸出手去将他揽入怀中。他也真的伸手了,纤腰入手,盈盈一握,一时间,他特别想让时间定在这一刻。
忽有一声娇俏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贺大哥。”
只一声,二人之间旖旎暧昧的气氛尽去,余红卿飞快收回手,退了一步,拉开二人之间距离。贺元安只感觉到脸上带着香气的手指退走,想留都留不住,心中一时怅然若失,对于这突然发出的声音就格外厌烦,对声音的主人就更是厌恶。
他回过头,看到站在那处的几人时,脸色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漠。
夜色朦胧,双方离了有三四步远,都看不清对方脸上神色,但袁珍珠一行人还是感觉到了贺元安脸上的不悦。
“贺大哥,好巧哦。”娇俏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欢喜之意从月色里传来。
“是么?”贺元安似笑非笑,目光一转,落到了袁六郎身上,“
早就听说袁六公子宠妹妹,今儿算是又见识了。”
言语之中满满都是讥讽之意。
袁六郎知道,妹妹盯着贺元安行踪的事情被他得知,他宠着妹妹特意有了这柳河夜游也被他看破。
“我就这一个妹妹,不宠她宠谁?贺世子今儿兴致不错啊。”
“我陪未婚妻夜游。”贺元安语气着重在“未婚妻”三个字身上落了落,“此时不方便与诸位叙旧,我们先走一步,诸位自便。”
一见面就要走,袁珍珠自然是不满意:“贺大哥,难得遇上,咱们一同……”
贺元安突然打断了她:“袁七姑娘那么多的哥哥,别再到处认兄长,我不是你哥,麻烦你称呼我时放尊重一些!”
“大哥”这称呼,非得两家是世交,且有一定交情才行。两侯府确实是世交,但贺家兄妹对这位袁珍珠没有耐心,也无交好之意。
袁珍珠往常都这样称呼贺元安……能够叫他贺大哥的人不多,女子就更少,她一个称呼,瞬间就能拉近二人之间的关系。每次喊,她心中都有一种隐秘的得意。
没想到,贺元安从不将她放在眼里,未对她生出感情就罢了,竟然连这称呼也不允许她喊。
袁六公子没看清妹妹的脸,但能感觉到此时的妹妹很伤心,上前一步,将妹妹挡在身后:“贺世子,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贺元安颔首:“对呀,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为何就不能改呢?”
袁六郎:“……”
“我妹妹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
接下来的话好说不好听,姑娘家看上一个已经定了亲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事。
而贺元安对于袁六郎的这番话格外厌烦,未婚妻还在旁边,若是让未婚妻误会他是个招蜂引蝶的祸害,会影响二人之间感情。
刚定亲那会儿,未婚妻对他是敬而远之,好不容易今日愿意亲近,都愿意伸手摸他脸了,这几位却要跳出来煞风景。
万一未婚妻生气,他怎么哄?
都说女儿从母,只看白如意和离两次,便知那是个刚烈性子,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未婚妻一怒之下要退亲,怕是拦都拦不住。
“既然眼瞎,那就带她治一治眼睛。”贺元安语气很冷,“本世子是有未婚妻的人,来来来,既然碰上,先见过未来世子夫人。”
袁珍珠明显能感觉到贺元安话里话外对她的撇清之意,他好像浑身都是刺一般,每一次靠近她,她都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她不怕痛,但却接受不了他冷漠的眼神。
“她到底哪里好?”
贺元安直言:“哪里都好。”
姑娘家不该对一个有妇之夫说这样的怨怼之语,这月色让袁珍珠胆子大了不少,而且安东侯府的下人还将夜游之人拦在了几步开外,她胆子就更大了几分,再次质问:“我哪点比不上她?”
“你俩没法比。”贺元安这些话完全是脱口而出,“不过,她也有比不上你的地方,比如这脸皮。袁七姑娘,你纠缠我有一段时间了,有句话我真的很想问。”
袁珍珠心中生出了几分期待之意:“什么?”
“你是嫁不出去了吗?”贺元安毫不客气,“看着两侯府往日交情的份上,本世子一直给你留着脸面,以至于让你一直看不清自己身份,以为我是个好说话的人。袁六公子,你们府上嫡女选不到如意郎君么?非得纠缠我?”
这话对一个未嫁姑娘而言,无异于将对方脸皮扯下来放在地上踩。
袁珍珠满脸的不可置信,转身就跑:“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袁六郎立刻带着人去追,安西侯府的人瞬间就不见了。
陈菁儿站在原地,苦笑道:“表妹,我又被丢下了呢。”
从方才见面到现在,陈菁儿一直没有出声,如果说一开始还欣喜于袁六郎邀请她夜游……看到兄妹同行,她心里有一瞬的失落。不过不要紧,她不也带上了弟弟?
直到遇上贺元安二人,听到贺元安的问话,她恍然明白,夜游是假,袁家兄妹来此偶遇贺元安才是真。
兄妹俩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贺元安会出现在柳河,所以才有了约她夜游一事……袁六郎并不是突然想起来要和未婚妻培养感情,而是扯她这张虎皮,不然,侯府嫡女追着一个男人跑,好说不好听。但袁六郎带未婚妻夜游时带上对夜游很好奇的妹妹,又偶遇上了贺世子,那就好听多了。
陈青山一直落在几人身后几步处,方才一见面袁六郎就说了,男女有别,他可以带上妹妹,但如果有一个陈青山陪同,容易让人误会,让陈青山站远一点。
当时陈青山真的很想甩袖离去,看在姐姐份上,忍住了。
陈菁儿当时并未帮弟弟说话,虽觉得有些不妥,但袁六郎的话也没错。
此时陈青山上前表露了自己的不满:“他要带上他妹妹夜游,你就不能带上弟弟一起夜游吗?若男女有别不方便,那就分开啊。他陪他的妹妹,你陪你的弟弟……姐姐,你还是我姐吗?一遇上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就那么好?”
陈菁儿苦笑:“回吧。”
陈青山对着贺元安一礼,率先离去。
这一回,轮到陈菁儿不放心弟弟,忙带人去追。
陈青山只是向姐姐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怨气,并不是真的生气,他走得不快,很快就被追上。姐弟俩一起渐行渐远。
贺元安看了看天色,带着余红卿去了附近的摘星楼。
这摘星楼是民间百姓所建,供百姓们上去赏景,按次数收钱。今儿摘星楼顶楼无人,贺元安靠在栏杆上,伸手一指:“你看。”
他手指的方向忽然有烟花爆开,一朵接一朵,五颜六色,在夜色中格外闪耀,照亮了漆黑的夜。
余红卿惊讶道:“你安排的?”
这东西少见,只有逢年过节时达官显贵人家才舍得放。
贺元安握住她的手:“卿娘,我……”他恨不能将自己的血肉都和她融在一起,然后彻底不分开。这样浓烈的感情说出来,他又怕吓着她,最后化为一句轻轻的祈求:“日后每一年,我都陪你一起过生辰,好不好?”
火光照耀的月色中,飘来她的回答。
“好。”
余红卿回府时,门口处早已有人等着了。
陈家兄妹从柳河回来,陈菁儿有意隐瞒被袁家兄妹怠慢之事,但陈青山却不惯着,不顾姐姐的阻拦,当即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母亲。
廖玉珠只得这一个女儿,平时是捧着手心怕化了,要是被自家的人怠慢,比如兄嫂,她也就忍了。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臭小子,接连两次将闺女独自丢在外头,她凭什么要忍?
陈菁儿帮着袁六郎说话,陈青山又说袁家兄妹的坏话,姐弟二人各执一词。廖玉珠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干脆让人去门口等着,只等侄女一回来,就问个清楚明白。
余红卿没想到回来还要给姐弟二人断官司,廖玉珠有请,她跟着管事一路去了陈家所住的院落。
白如意得了消息,早已赶了过来。
一开始是为外甥女抱不平,后来见小姑子要叫女儿来作证,她又担心女儿说了实话得罪人。
廖齐不放心有孕的妻子半夜不归,也跟了过来,不大的屋子里挤得满满当当。
余红卿一进门,面对众人灼灼的目光,顿了顿才上前见礼。
廖玉珠被女儿气得头疼,但也不好迁怒旁人,也怕语气不好被嫂嫂误会她不喜侄女,问话时语气极尽温和:“你们和菁儿遇上是什么情形?遇上之后,又都说了些什么?卿娘,你说实话,姑姑谢你。”
余红卿看了一眼陈菁儿。
上一次陈菁儿可是嘱咐过,让她在长辈面前别太多话,其实就是不许她说袁六郎的坏话。
实则,那次余红卿只是陈诉了事实而已。
“这……当时表姐和表弟都在,内情如何,他们都知道。”余红卿不愿意多说,“与我同行的丫鬟和护卫很多,姑姑实在好奇,也可询问他们。”
语罢,她站到了白如意的旁边。
看侄女明显不想多说,廖玉珠心情很差,不是因为侄女不肯明言,而是侄女这般态度,等于已经将事实摆在了眼前,并且,侄女明显是被女儿嘱咐过,才不肯多嘴。
如此种种,愈发佐证了女儿对那个袁六郎的上心。
找来下人询问,显得小题大做,也让女儿这个将军府表姑娘颜面无存。
廖玉珠不干这么蠢的事:“姑姑明白了。”她扭头看向白如意,不好意思地道:“菁儿和袁家的这门
婚事当时多亏了嫂嫂帮忙牵线搭桥,如今怕是……要辜负嫂嫂和侯夫人一番心意了。”
闻言,陈菁儿面色大变。
不难听出母亲话中已有了退亲之意。
如果安西侯府还像上次那样装傻糊弄,不肯出言道歉或者送赔礼,廖玉珠确实不打算再继续谈亲事。
白如意也不好多说:“儿女婚事需慎重,妹妹要考虑好。”
廖齐站起身:“夫人,咱回吧。”
廖玉珠独自一人在京中,遇上这等大事,也没个商量的人,看兄长要走,忙问:“大哥以为这亲事还有谈的必要吗?”
廖齐一脸严肃:“若是我女儿,我肯定不会让她嫁这种人。还没成亲呢,就这样的态度,成亲了也不敢指望人家尊重我闺女。不过……”
不过陈菁儿明显是愿意的,哪怕被怠慢,哪怕接连被撂下两次,她也还是没有退亲之意。
将军府众人离开后,廖玉珠眼泪唰就下来了,看着倔强地坐在那处的女儿:“你舅舅的话是对的。”
陈菁儿低着头,睫毛垂落:“可是……袁七姑娘早晚会嫁人,她不可能永远留在家里,等她嫁了人,兄妹之间各有各的小家后,兴许……”
“兴许什么?”没了外人,廖玉珠也懒得遮掩自己的怒火,“你和青山一母同胞,互相照顾互相惦记,难道你以后嫁人了就再也不管你弟弟?难道他娶了妻子就不管你死活?凭着安西侯府宠女儿的架势,绝对不会让闺女远嫁,既然同在京城,她抬脚就能回府……今日那袁六郎为了妹妹撂下你,为了妹妹主动与贺世子争执吵闹,他日就能为了妹妹撂下其他更重要的事,一个男人,满心满眼只有另一个女人,绝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出息,还可能惹祸!菁儿,我和你爹养你一场,将你留在京城,不是为了让你嫁给这种人后被忽略怠慢一生的。”
她情绪激动不已:“你是不是还嘱咐了卿娘不许她多说?她是你表妹,得了你的话不再多言,但是青山是你弟,他是真心为你好才来做这个恶人,不然,没那么关心你的人就会如卿娘一般顺着你的意思来,你到底能不能分得清好赖?菁儿,你真要为了一个对你不上心的未婚夫与我们母子吵架?”
陈菁儿滑跪到了地上:“娘,再给他一个机会,行吗?”
廖玉珠冷笑:“稍后我书信一封送给你父亲,看他怎么说。”
家中许多事情都由廖玉珠做主,尤其是儿女亲事上,陈家是外地人,他们也不知道京城这些大户人家的家风和规矩。定亲退亲,都是廖玉珠说了算。
陈菁儿面色一白:“娘。”
“除非安西侯府有所表示,否则,这婚事必退。”廖玉珠态度强硬。
深夜,余红卿正在睡梦中,隐约听到院子外有人在说话。
“谁在外头?”
念儿的声音愤愤:“表姑娘来了,安大娘说您睡了,她也不肯走,说是想在这院子里坐一坐。”
余红卿披衣起身,陈菁儿已经坐在了池塘边。
过了季节,池塘里的枯枝败叶都已被清理,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表妹,我吵醒你了?”月色之中,陈菁儿颇为不好意思,“我就是睡不着,又无处可去,想着你这边有个池塘……你睡你的,我一会儿就走。”
余红卿坐在了她的旁边:“我觉浅,醒了就睡不着了。”
大半夜的,亭子里只有表姐妹二人,余红卿放任自己舒展身子,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坐姿,懒懒散散,长发披散在身后,倒也不丑,带着几分慵懒的美态。
亭子里只有一盏灯笼,陈菁儿瞅见表妹这副模样,笑道:“表妹长得这般好,难怪让贺世子牵肠挂肚。”
余红卿不理会这逗趣的话,瞅她一眼:“表姐,我有点不明白,那袁六郎是救过你的命吗?”
陈菁儿一脸怅然,好半晌才道:“还真让你给说对了。”
余红卿愕然。
将军府和安西侯府那些年少有来往,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陈菁儿也懒散地靠在栏杆之上:“七岁那年,母亲带我入京接外祖母,马车行至郊外,我比较贪玩,一个人顺着河边往下走,陪同的丫鬟几次劝我回去,我当时不知怎么的,就是不肯回。后来有人跳出来打晕了丫鬟,想要将我带走,当时就是袁六公子在旁边,他大喝一声,明明吓得双腿发抖,却强撑着跟歹人周旋。他还被踹了一脚……”
说到这儿,她脸上带着浅浅笑意。
“那季节和现在差不多,河道两边都是即将成熟的水稻,他被踹得飞到了稻穗之中,模样特别狼狈,当时就吐血了。”
余红卿没想到两人之间有这样的过往:“后来呢?”
“后来他的人跟上来,歹人才慌忙逃去。我当时吓坏了,以为他会死。”陈菁儿笑吟吟,“还是他安慰我说不要紧,还跟我开玩笑,让我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余红卿好奇问:“当时他几岁?”
“好像也就比我大半岁,不过他个子还没我高。”陈菁儿苦笑,“我是想着,那样正直的人,对待妻子应该差不到哪儿去,刚好还能报了当初的救命之恩。”
余红卿哑然:“你觉得他是个好人?”
“对啊!”陈菁儿笑着问,“当时他吓得两股战战还要挡在我面前,不好么?”
余红卿无言以对,想了想又问:“你确定没有认错人,万一是同名同姓或者是……”
“不会认错的,他的长相都没怎么变,确实是他。”陈菁儿苦笑了下,“只是我不知道他会对妹妹那么好。”
好到超过了未婚妻,肯定还要超过以后的妻子。
别看陈菁儿努力在母亲面前争取这桩婚事,但是却并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心中很是茫然。
她并不愿意自己的夫君对别的女人好到超过对她的好,哪怕那是小姑子。
“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余红卿可说不出来,这么大的事,她一个外人哪里好掺和。
“你自己想清楚啊。”
依着余红卿的意思,当年的恩情是恩情,如今的婚事是婚事,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该报恩就报恩,怎么能拿婚事来报恩呢?
陈菁儿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还有廖玉珠在边上敲边鼓,说到底,陈菁儿舍不下袁六郎,兴许不止是因为当年救命之恩的缘故。好歹,那位也是侯府的公子。
五品官员之女能做侯府的媳妇,也需要几分运道才行。
安西侯府为何敢一次次怠慢了她之后还毫无表示?
不就是因为陈家门第低么?
陈菁儿原本想在这池塘边静一静,没想把表妹吵起来,如今人都起来陪她,她都不好意思多留了。看着表妹打哈欠,陈菁儿起身告辞。
转眼到了十月,天气渐冷,在安东侯府的催促下,贺廖两家的亲事三书六礼都走了一半。照这个趋势,最多明年中,两人就要大婚了。
白如意倒没有非要把这时间往后推,贺元安对女儿如何,她都看在眼里,心下对这个女婿是越看越满意。
陈菁儿的亲事到底是没退,从柳河回来的第二日,安西侯府那边没有送来陪礼,但是,袁六郎亲自来了将军府,约了陈菁儿到门口道歉。
菁儿对他这样的态度特别满意,这歉道得不够正式,但好歹也低了头,廖玉珠的怒火很好的被安抚住了。
余红卿以为袁珍珠还要纠缠贺元安,结果,人家转头也定了亲,是闵月的哥哥,国公府的世子闵毅。
这闵毅之前还打算和贺元慧相看,只是他有事情出京,误了两家相看的日子,之后他再从外地回来时,贺元慧已成了皇子妃。
婚姻大事,关乎男女一辈子。但有时候只是时间上的不合适,错过就是一生。
白如意显怀了,小腹微凸,最近也不再想吐,倒是胃口奇好,什么都想吃点,但吃不了多少。
余红卿闲着无事就会出去给她买吃食,大概是跑其中一间酒楼跑太多了,又被彭家的人偶遇上。
彭宝儿到现在也没有定亲,她一直都在京城偶遇那些公子,余红卿都听说过。
今儿也是,余红卿刚刚拿了点心出门,还没有上马车,彭宝儿就凑了过来。
“余姑娘。”
改口倒是快……上一次偶遇,她上来就直唤余红卿的名儿,盼春冷着脸提醒她两人没那么熟,之后她就改了口。
余红卿看她一眼:“有事?”
一边说,一边上马车。
“我的亲事定下来了。”彭宝儿笑呵呵的,“是安西侯府。”
余红卿满脸意外:“哦?”
据她所知,除了五郎,安西侯府已经没有未定亲的公子。
“恭喜。”
彭宝儿见她脸上没有任何好奇羡慕不忿之类的神情,仿佛这就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看不起我?”
“你想多了。”余红卿最近接手了将军府的所有铺子,忙得脚不沾地,出门买吃食,其实是为了巡视铺子。曾经有一次她在贺元安面前说最近很忙……他说成亲后安东侯府的生意都会交给她。
他这么一说,余红卿心头就有压力。
如今管着将军府的生意,是廖齐几次三番相请,并且承诺赔了也不要紧,反正将军府家底子厚,经得起赔。
可安东侯府……余红卿自认为她与侯府没有那么熟,万一不小心赔了人家的生意,到时怎么交代?
因此,她最近学得很认真,天天跟白如意专门找来教导她的管事讨教。
“能让开吗?”余红卿眉头微皱,“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
“好歹姐妹一场,我一直都在打听关于你的消息,你却……”彭宝儿满脸的不甘心,“我将我定亲的事都告诉你了,你好歹有点反应。”
“恭喜呀!”余红卿只觉莫名其妙,“还要我怎样?”
彭宝儿:“……”
余红卿看她还不让开,质问:“咱们俩姐妹一场是怎么来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说句不好听的,此时你能够站在这里跟我说这些话,那都是沾了我的光。”
彭宝儿脸色微变:“父亲将我当做亲生女儿一般,是因为我嘴甜讨喜。”
余红卿强调:“如果不是因为我长期住在潍州府,他们怎么会想到将你接入彭府?得了便宜就少卖乖,自己躲着就是了,非要到我跟前来蹦。”
“你讨厌我?”彭宝儿惊奇地道,语气还有些惊喜。
余红卿反问:“我不能讨厌你吗?”
彭宝儿哈哈大笑:“你就是嫉妒我替你享受了十几年的富贵,是不是?”
那还真没有。
即便是因为余红卿不在兴安府,白如意才移情于彭宝儿,让彭宝儿享了多年的富贵和得了白如意的疼爱,余红卿也并没有因此而讨厌彭宝儿……她在潍州府,虽说忍受了一些言语上的夹枪带棒,好歹吃穿上没有受太多的苦。
比起那些出身普通人家的女儿,她过的日子已经很好了,余红卿很知足。
即便是彭宝儿到了京城之后上蹿下跳想要和白如意拉近关系,包括前段时间到处与各高官家的公子偶遇,余红卿都不觉得她有错。
人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能有什么错?
“拉开!”
余红卿第一回动用了护卫。
彭宝儿不肯走,但还是被撂到了路旁。
经历这一遭,余红卿的好心情也并未受影响,彭宝儿如今已经很难牵动她的心绪。不过,这人时不时就跳出来,好像她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似的,还是该治一治。
余红卿又跑去告状了,有力就该借,她不觉得有错。
白如意得知后,再次让管事登了彭府的门,让彭家归还彭宝儿那么多年的花销。
彭家的银子很紧张,彭继文做了京官,却远远不如坐地方官那么自在,京城中处处受限,前些日子才打点了一番,,不用再查户部的那些老账,而是被调到了御史台。
只要敢告,就能立功。
彭继文连告三次,每次都有充足的人证物证,他告了别人不敢告的官员,最近开始崭露头角,被皇上看入眼中。
结果,一回家就得知养女又去挑衅将军府的人。
原先彭继文对这个养女没有多深的感情,从来都是白如意在照顾她。后来白如意离开后,彭继文看重养女……纯粹是因为白如意在她身上费了许多功夫。
他自认为有必要照顾好白如意精心教养了多年的女儿。
“总共三百两。”
管事上门来要债。
彭老夫人气得跳了起来:“就养一个姑娘而已,哪儿用得着这么多银子?”
“好叫老夫人知道,彭姑娘从小到大所用的香粉脂膏那都是太傅府自己的方子,外头想买都买不到。还有许多名贵药材制成的翠玉膏,彭姑娘有段时间很喜欢吃……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管事一本正经。
彭继文脸色铁青,他进屋一趟,找出银票递过。
“劳烦。”
管事伸手接过:“夫人说,彭大人是个爽快人,果然如此。”
彭继文又递过去一个荷包。
管事没收,转身就告辞了。
彭宝儿没想到白如意又派人来要东西,这一回更直接,张口就要银子,简直是一点脸面都不要。她脸色发白,嘴唇哆嗦,不太敢看养父的脸色。
彭继文看着管事离去,收回目光看向彭宝儿:“不是要去侯府做妾吗?传消息过去,三日之内花轿必上门,若是不来,我送你回冀州,到时让侯府直接去冀州接人吧!”
彭宝儿吓坏了:“爹,您不能这么对我。”
“那你要我怎么对你呢?”彭继文心头窝着一团火,儿子跟着如意一起离开了,他与如意之间的交集就是这个闺女。
如今这闺女总是跑去得罪如意,上一次如意要的是送给她的嫁妆,如今连养她的银子都收走……分明就是有了断绝关系之意。
彭宝儿对上父亲血红的眼神,只觉得胆战心惊。她原本还想求情,此时却知求了也无用,父亲已然打定了主意,她哆嗦着嘴唇:“那嫁妆……”
“你又不是嫁人,要什么嫁妆?”彭继文冷笑一声,“养你长大的银子我付了。换句话说,你是我养大的,养恩比生恩大,本官不欠你。”
看来他是真的气狠了,连“本官”都出来了。
彭宝儿心里特别害怕,她在彭家长大,没有见过太多大户人家的阴私,但她也知道许多人情世故和一些不成文的规矩。
比如,想要使唤谁,都得拿银子开道。
没有银子,谁认识她?
入安西侯府后拿不出钱财,那些丫鬟肯定不会把她一回事。
“爹!”彭宝儿吼得声嘶力竭,却还是没能让养父回头。
彭继文没有去将军府道歉,他最近认识了一个女子……是郡主的次女,原先嫁往外地,最近才回了京城。她和白如意一样,都是和离而归。
两人偶遇过几次,彭继文有积极约她出门,对方一开始还挺矜持,最近也答应了他的邀约,照这个趋势,用不了多久,两家就能定亲。
不过,那个女子比白如意要难讨好百倍。
彭继文有时候也在唾弃自己的堕落,往日他一直认为夫妻之间不掺杂任何利益,如今……到底是被现实逼得妥协了。
所谓真情,没有!
他能做的就是尊重以后的妻子。
白如意要来了银票,心头也并不爽快,和上次一样,看也不看,直接就将银票捐到了扶幼院。
廖齐回来后,白如意玩笑一般跟他说了此事。
夫妻之间感情不错,白如意不希望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夫妻感情,因此,她每次和彭府有交集,都会有意无意告知廖齐。
廖齐正在洗
手,听完后一乐:“你讨要银票,大概为难不了彭大人。人家喜事将近,即将要迎娶郡主之女了。那可是皇亲国戚,嫁妆丰厚着呢。”
白如意一愣。
郡主之女?
第96章 旧识相遇
安宁郡主之次女上个月回京之事,白如意这个有孕后不怎么爱出门的人都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