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意咽不下这口气,她从不以钱财压人,认为那些身外物都不要紧。但此时她动了真怒,不知道是不是有孕的缘故,总感觉这口气不泄掉心里顶得慌,于是,她叫来了将军府的管事,让其去追回曾经她给彭宝儿的几套首饰。
那几样都是太傅府给她准备的嫁妆,加起来要值千多两银子,临走时她有想起来这些东西,但想着母女一场,就留给彭宝儿做个念想。他日彭宝儿遇上了难处,将首饰卖了,也能解一解困境,算是全了这份母女缘分。
如今看来,都是她自作多情!
什么母女情分,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在乎!
彭宝儿还在病中,将军府的管事就到了。
姚家人面面相觑。
彭宝儿手头最值钱的就是那些首饰,她从来都舍不得动,宁愿省吃俭用靠月钱度日,也不舍得拿去卖掉换钱,实在是手头紧张,才会卖掉一两样。
“娘不会这么对我,一定是你们这些下人欺上瞒下……这是不是你们府上姑娘的意思?”
她这话问出口后,就觉得很有道理。余红卿一定是知道自己在坏她好事,故意以此来报复。反正白如意即便是知道了,肯定也是帮着亲生的女儿,不可能将已经抢回去的首饰再还给她。
余红卿这是在故意为难她,故意羞辱于她!
“我不还,除非娘亲自来问我要。”彭宝儿一脸倔强,“我不认为娘会缺这点首饰,凭着十多年的母女情分,娘不会把事情做到这么绝。堂堂将军夫人,也不会将这点首饰放在心上,还惦记着追回去。那些东西是娘留给我的念想,只凭你一句话就想让我拿出来,凭什么?你当你是谁?让你主子来跟我说话,让她别躲在后头鬼鬼祟祟恶心人。”
她口口声声说管事是奉了余红卿之命,所以不打算从命。
管事一脸冷漠:“府上夫人最近身子不适,不然,真的会亲自来一趟。”
除了讨回首饰,还会怒骂彭家人。
彭宝儿心里很怕:“娘如果要拿走,当初离开兴安府时就取走了……”
“少废话!”管事有些不耐烦,“姑娘最近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被夫人讨回首饰,也是姑娘自己求仁得仁,务要错怪他人。”
老夫人听了这话,想起便宜孙女连续几天往外跑,心下不安,那可是将军府,自家再不喜,也只敢背地里骂,万万不敢得罪。她皱眉质问道:“宝儿,你做了什么?”
彭宝儿支支吾吾不肯说。
管事可不帮她瞒着,冷笑:“彭姑娘发现我们姑娘在外头买酱咸菜,听东家说拿来酱菜压孕吐最好。便巴巴的跑去侯府告状,意思是我们姑娘未婚先孕……目的为何,想来老夫人心里清楚。我家夫人心地善良,没有揭她的脸皮,也没有讨要曾经养她的那些钱财,只是觉得长辈们准备的嫁妆落到她这样的人手中可惜了,这才让小的来讨回。若你们不还,彭姑娘所作所为传了出去,日后在这京城之中想要寻得良人,怕是有点艰难。”
言下之意,不还首饰,就要将彭宝儿干的那些事情宣扬出去。
老夫人没想到孙女看着不起眼,私底下居然敢干此等大事。
她图什么?
巴巴的跑去侯府,还想尽办法才见到了侯府世子,结果,得罪侯府,又得罪将军府,甚至连还有几分感情的养母也得罪死了。
“蠢货,还不去把首饰取来。”
彭宝儿差点要晕过去。
她真的以为养母会原谅自己,灰溜溜的还首饰,显得她真是个恶毒之人,她一边回房,一边为自己辩驳:“那个酱菜……确实很让人怀疑呀。”
“好叫姑娘知道。”管事说到此处时,眉眼间尽是喜气,“我家将军夫人有了身孕,府上姑娘去买酱菜,是为孝敬母亲。”
此言一出,老夫人脸色铁青。
万氏一脸惊讶:“有孕?”
三十多岁,即将做主母的人,居然还能生孩子?
老来得子的人不少,可是白如意在生下彭知礼以后就再未开怀,大夫说一切正常,只是缘分未到。实则众人都默认白如意生孩子时伤了身子,生不出来了。
将军府内,余红卿也在说这件事。
她从小凡事都要靠自己争取,遇人遇事,难免会做最坏的打算。
“有没有可能,你那些年在彭府内生不出来,不是不能生,而是被人给下了药?”
白如意侧头瞄她一眼:“小小年纪,想这么多,小心老得快。”
她没有震惊,没有反驳,余红卿觉得挺意外。
不会吧?
“难道真是有人给你下药,不想让你生?”
白如意瞄她一眼:“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提。不过,你既然问了……当年一开始是我自己不想生,三年生两胎会很伤身子,我嫁入彭家,那是指望着与人长长久久,可没想过年纪轻轻就……我有孩子,我要是死了,孩子只会被人欺负。生死两隔,到时我就是气得吐血,也再帮不着我的孩子。”
余红卿深觉这话有理,急忙点头。
“但用药这事不适合让家中人知道。”白如意嘱咐,“哪怕是对着枕边人,你也留个心眼,别太掏心掏肺。”
余红卿再次点头。
白如意见女儿听进去了,才继续道:“我悄悄去买避子药,花样真的很多,除了喝的,还能扎银针,有一种避子药丸最好卖,价钱不贵,就是有点苦。此外有种熏香,价钱很贵,还容易缺货,但对身体无害。我当时买了药丸……知礼半岁以后,我发现老夫人的院子里多了一项熏香的开□□价钱我一见就觉得熟悉,和避子的熏香是一模一样,东西好,价钱自然也贵,每月光是熏香,就要花上四十两银子。后来我让人尾随了老妇人身边的管事,我的人亲眼看到那管事入了医馆,没几天,我屋子里就补了熏香。”
余红卿哑然,想不明白这一手的缘由:“老太太不是喜欢多子多福吗?为何还要下药不让你生?”
时隔多年,白如意再说起当年之事,已经没有愤慨之意。
“当时我也想不通,反正我不想生,便将计就计,后来随着她一次次催我生孩子,话里话外有纳妾之意,我才恍然明白。她就是看不惯我们夫妻和睦,故意以此拿捏我,还能劝她儿子纳妾。我将熏香的事透露给了彭继文,也说了不再生孩子,他答应了。”
所以,那么多年没孩子,彭继文不意外,还会对老夫人催着他纳妾之事格外的厌烦。
白如意笑了笑:“此事上我有些小心思,所以那么多年里,无论是老夫人准备的丫鬟也好,接过门的表妹也罢,彭继文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老夫人为了搅和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一盆又一盆的脏水往我身上泼……但我没想到,夫妻十几载,彭继文都没纳妾,却还是背弃了当年诺言。”
她握住女儿的手:“这世上大多数母亲都对儿子掏心掏肺,但对儿媳……”她顿了顿,“真正愿意撒开手的,没有几人。”
周姨娘如今更像是方外之人,从白如意有孕之后,更是一头扎进了佛堂。
明眼人都看得出,周姨娘这是将儿子愿意娶妻和即将有后全部归结于菩萨保佑,都是她多年侍奉佛前而心诚则灵。
白如意也不好劝,廖齐劝了,老人家不听。周姨娘常年吃素,身子消瘦,好在林大夫说除了瘦,浑身上下都算康健,是长寿之态。廖齐眼看劝不动,便随她去了。
“做母亲的插手儿子夫妻之间,很难不让人反感。”白如意冷笑,“那彭家老太太知道彭继武拿了玉佩送给你时,立刻把这事告诉了她儿子,生怕我们夫妻俩打不起来。你当彭继文那满腔怒气真是对他哥哥?既是对我惹事不满,也是对他娘挑拨离间的反抗。堂堂一个大男人,出了事不寻罪魁祸首,只知无能狂怒……”
从那时起,她就打定主意要离开。
回到京城也后悔过当时的冲动,但也只有一点点悔意,如今嫁给廖齐,那点儿悔意早已烟消云散,她甚至庆幸自己当时的当机立断!
余红卿纠正:“您又没惹事?只怪那个彭继武发疯,又不是我们让他送的玉佩,娘正眼都没瞧他,怎么能怪我们?”
“可是,在大部分世人眼中,成亲后还有人对我示好,那就是我不安分。”白如意伸手摸着女儿的容颜,“容貌长得好,会有许多麻烦,希望贺世子永远都不要疑心你。”
管事从彭宝儿那里取了首饰回来复命,白如意看也不看:“捐到京城的扶幼堂,给里面的孩子各做两身冬衣。若还有剩,就让他们吃肉。记住,以后彭府的人登门,无论是谁,都给我拦在外头,不必来禀。”
廖玉珠因为女儿的事情很烦心,今儿总算是得了一件喜事。
先前她想将几个孩子送往奉禹书院,让三个儿子各写了文章,白如意让人送回娘家交予兄长。
白如松细细看过,觉得只有陈青山勉强能行,太傅府来人,将陈青山接过府,白如松亲自指点了一番,陈青山改了文章,誊抄好几遍,又是半个月过去,总算是有了答复。
白如意得了兄长送来的消息,立刻叫来了小姑子。
“明儿一早送青山去书院,与我大哥在城门口会合。”
廖玉珠这些日子一直悬着一颗心,听说嫂嫂有请,心知是有了结果,此时得了准话,瞬间大喜:“多谢嫂嫂,也请嫂嫂替我谢一谢白大人。”
她都问过儿子了,儿子送去太傅府的那篇文章被改得面目全非,后来留下的那一篇,和他之前送去的完全两样。更有深度,更有文采。
“让青山赶紧去准备。”白如意怕她得意忘形,提醒道:“别高兴太早,明儿到了书院,还有夫子要考校于他,上次知礼入书院,还有已经退下来的老大人考校。”
闻言,廖玉珠又紧张起来。
“都会问些什么?”
“那不好说。”白如意小声道:“妹妹不用过于紧张,我大哥会陪同青山一起。”
廖玉珠心中大定,也清楚白如松会如此尽心尽力,说到底,看的是亲妹妹的面子。不然,白如松都不认识他们母子,怎么可能亲自指点还耽误一整日陪同去书院考校?
她起身,福身一礼:“嫂嫂大恩,我们母子绝不敢忘。”
帮了人,能得到人感激,总是让人欢喜。白如意伸手去扶:“别,都是一家人,费心的是我大哥。”
说到这儿,白如意眼眶有些热。
朝廷官员兼任书院夫子,平时就已经很忙,还有不少求上门的学子需要他指点,饶是如此,大哥还是抽出时间指点了陈青山……这本身就是为了帮她在婆家立足。
廖玉珠欢欢喜喜去准备,书院要考校的是陈青山,她只让儿子准备,却不好多嘱咐,既然白如松要陪同一起,明儿会合后,应该会提点几句要紧之处,她搁这唠唠叨叨,万一不合书院规矩又被儿子听进去了,反而会把儿子带沟里去。
因此,廖玉珠回房后就摆出了笔墨纸砚,开始回想自己嫁妆里和陈家的库房中都有哪些文人可能会喜欢的好东西。
翌日一大早,将军府门口母子三人启程去往郊外,廖齐得知消息,打算相送,被廖玉珠断然拒绝。
“不用不用!我带着护卫,不耽误你。”
嫂嫂这么好,廖玉珠自然要投桃报李,任何当差的官员都不能歇太多日子,兄长抽空陪她去书院,前后得耽误一整日。有这空闲,还不如陪陪嫂嫂呢。
“日后你得对嫂嫂好一点,敢对不起嫂嫂,我第一个不饶你。”
语罢,风风火火上了马车,很快离去。
廖齐站在门口半晌,又回了正院,连被子一起将床上的人揽入怀中,头在被子上蹭了蹭:“如意,你真好。”
白如意伸手推他:“你怎么还在?别磨蹭,赶紧送青山去,万一迟了,夫子会不高兴,若因此进不去书院,那多冤枉。”
廖齐搂着她笑道:“妹妹不让我去,让我多陪陪你。”
白如意:“……”
行吧,小姑子贴心,这是好事。
陈青山和当初的彭知礼一样,当日就没能出书院,直接住下了。
廖玉珠与白如松分别时,有意无意提起了另外的两个儿子。
当娘的,当然是希望自己所有的孩子都越来越好。她想着此次不成,让两个孩子用功些,过个一两年看有没有机会。
白如松听出了她的话中之意,直言:“一份文章写出来,看的不光是学识,还有学子本身的灵气。兄弟三人的文章我都看过,只勉强挑出了一份……陈夫人懂我意思吗?”
兄弟俩的灵气不足以支撑他们去奉禹书院。
廖玉珠脸色白了白。
白如松提议:“可以让他们去虞山书院。”
虞山书院有些远,接送不便,估计得两三个月才能回一趟。廖玉珠刚想问国子监,就听白如松道:“国子监中有不少能人后辈,但终究是少数,里面许多学子出身不错,爱玩闹,爱攀比,氛围一般。孩子还没定性,人都爱从众,我不建议送去。若你要送剩下两个孩子去虞山书院,我可以帮着写两封荐书,拿着荐书,可不用参加考校,直接就能成为书院弟子。”
廖玉珠听到不用考,瞬间大喜,谢了又谢,又言明稍后会有厚礼相送。
白如松一口回绝:“厚礼就不必了,陈夫人若真有心相谢,以后多照顾一下我妹妹。若我妹妹遇上难处不肯跟我求助或者是不能求助,麻烦陈夫人派人告知我一声。”
廖玉珠一下子就将仨孩子都安排好了,心中很是感激,也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了太傅府在书院和读书人心里的地位……那虞山书院中,有夫子愿意给陈家几分薄面,但也绝对做不到写荐书就能将孩子送进去。
她回将军府后,立即找到白如意道谢。
彼时余红卿也在,得知白如松安排了陈家三兄弟,心中也很惊讶。
看得出,大舅舅是真疼亲妹妹。
秋闱在即,京城中来的外地人很多,廖齐管着整个京城的安危,比往常要忙一些。
贺元慧定亲后,很少出门,但与余红卿相约的次数并不少。
这一日,余红卿出门赴约。
到了茶楼,发现贺元慧不在,倒是贺元安已等候多时。
余红卿好奇问:“为何要假借元慧之名?”
未婚夫邀约,她都出门赴约了的。
贺元安送上一个匣子,笑吟吟道:“特来贺你生辰之喜。”
“明日才是我生辰。”余红卿嘴上这么说,还是很欢喜的,双手接过了礼物。
但是第一回有人记得她的生辰,特意送她礼物。
“我想送出的礼物是你收到的第一份。”贺元安帮她拉开椅子,“坐。这算是我的私心,你不介意吧?”
“我很欢喜。”余红卿笑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生辰?”
“八字是我亲自去合的。”贺元安给她倒了一杯茶,雅间的桌子有点大,他又抬手将放在中间的点心放在她面前,一通忙活,“我让厨房准备了你喜欢吃的鸭油银丝卷。”
两人天南海北什么都聊,多数时候是贺元安在说。
也是此刻,余红卿才知道他不光去过兴安府,还去过其他许多的府城,甚至十四岁时就去过边城,刚好遇上邻国来犯,他甚至上了战场。
“从这儿……”
他手从腹部往下比划,一直到腰,“现在还有伤疤,有点丑,娘让我涂了一段时间的祛疤膏,收效甚微。”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你会不会觉得丑?”
余红卿:“……”
她瞪了他一眼,两人只是未婚夫妻,还不是夫妻,这番话……太豪放了些。
“不会。”她还是答了,边境战火连绵不断,近两年才被廖齐打退,百姓们才开始休养生息。
因为不再打仗,朝廷的税收都少了一半。余红卿从小没有愁过税,但潍州府奉贤书院中学子增多,且城里的料子卖得比以前都要好。
百姓少交了税,手头宽裕起来,舍得送孩子求学,也舍得做新衣了。
“我只会敬重世子。那时世子年纪还小,不怕么?”
“到了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完全都顾不上怕,只想活下来。”贺元安笑了笑,“母亲只有我一个儿子,若我出事,她会很伤心。”
晚年还要看庶子的脸色度日。
为人子,该报答母亲恩情,不能草率地丢了命。
“那次我差点丢了命,但老天爷让我活了下来,也因此顺利入仕。后来还遇上了你……卿娘,我希望往后的年年岁岁,都能陪你一起过生辰。”
余红卿哑然。
她每次清晰地感受到了贺元安对她那种浓厚的深情。如果说一开始俩人定亲她心中有诸多顾虑,如今对于二人之间的这门婚事,她势在必得,并且很期待。
这……和陈菁儿有些相似。
她怕自己变得和陈菁儿一样不理智。
她忍不住问:“人心易变,你张口就许诺了几十年,变心了怎么办?”
贺元安好笑地问:“这世上只有一个你,我怎么变心?”
余红卿看着他眉眼:“贺世子,你长得真俊。”
贺元安:“……”
这是被调戏了吧?
二人相谈甚欢,分开时都有些依依不舍,贺元安还送了她三幅字画。
“这是十六岁的余氏卿娘,等明年,我再送你三幅。也不知道那时,你的发髻是否已经梳上去。”
妇人的发髻不留发尾,要全部梳在头上。
两家的婚事一直在走三书六礼,看得出,即便侯夫人承诺了婚期由将军府定,但侯府还是很着急,似乎巴不得立刻就把新嫁娘接进门。
余红卿没有接话茬儿,婚期还是得长辈点头。
贺元安不过随口一句,不是要她的答复,亲自将她送回了将军府。
余红卿也是回府后才知道,在她离开后不久,安东侯府的生辰礼就送到了,礼物中涵盖了衣食住,堆了半间屋子。
白如意在给女儿准备嫁妆,特意空了一间库房来装,这些安东侯府送来的礼物全部都要放到那间库房里去,她看着丫鬟们忙碌,笑着道:“侯夫人是个有心人,看得出,真的挺疼你。”
余红卿要过生辰,不光是侯府这般慎重,就是将军府里也没有随意对待,不止是每个人都给她准备了礼物,书院里的表兄弟二人还特意赶了回来,原是想让彭知礼一个人回来的,陈青山非要同行。
廖玉珠知道一点儿儿子的心思,但侄女已定亲,且儿子还小,年少时的自以为的情深似海,往后多半都会忘……至于她哥哥,那完全是个例外。
别说是这整个京城,就是这世上所有的人,为了年少时的一份感情不肯成亲的,总共也找不出几位,她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是那种情种。
儿子赶回来是应该的,只看白如意,也该赶回来
一趟。再说,本也有人同行,府里的马车和护卫都要回,顺脚的事儿。
这般慎重,余红卿以前都没有经历过,一时间颇有些不自在。
“娘,太抛费了,也浪费大家的时间。”
白如意握住她的手:“娘以前对你亏欠太多,如今做这些都算不得弥补,你不要怪娘就好。”
余红卿从来就没有怪过白如意。她在范家长大,知道那一家子有多让人窒息,如今回想起来,只庆幸白如意跑得快。
傍晚,众人都坐在待客的大堂中,下人们在陆陆续续上菜,都是自家人,便不分桌,全都围坐在大圆桌旁。
就在这时,有管事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帖子,送到了陈菁儿面前。
陈菁儿伸手接过,看清帖子的印记后,笑容瞬间绽开。
廖玉珠一瞧,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哪家府上的帖子?送帖子都是早上,怎么还有傍晚送的?”
“是袁六公子。”陈菁儿语气欢喜,“他约我去柳河边赏夜景。”
附近确实有一条柳河,以两边种满柳树而得名,整条河总共两三里路,夜里柳树上挂满烛火,河中飘着河灯,景致确实不错。
廖玉珠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大晚上的,别去。”
“可是袁六公子难得有了兴致。”陈菁儿低下头,“娘,女儿与他到底是未婚夫妻,若感情不好,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她站起身,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表妹,这是我送的生辰之礼,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陈青山站起身:“姐姐,我陪你去。”
陈菁儿微微皱眉:“袁留公子约我赏景,带上你算怎么回事?”
“那上一次他约你赏花还不是带上了妹妹?”陈青山是读书人,嘴皮子特别利索,这些日子在奉禹书院中见了世面,没了偶尔会出现的畏缩之态,用廖玉珠的话说,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少了卑微,多了底气,骄傲又不自满。
“他带一次妹妹,你带一次弟弟,公平!”
陈菁儿还想拒绝,廖玉珠已然出声:“他是兴致来了突然就给你下一封帖子,却没想过我们放不放心让你出门,今儿你要么别去赴约,要么就带上你弟弟,自己选吧。”
她的态度不容商量,陈菁儿无奈,只好选了带上弟弟一起。
姐弟俩离席,饭菜已经上桌,廖玉珠看着姐弟二人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对着余红卿道歉:“卿娘,对不住,扫你兴了吧?”
余红卿摇头:“不至于。”
“别被他们影响了心情。”廖玉珠笑吟吟道:“吾家有女初长成,希望卿娘日后平安顺遂,万事顺心顺意,一辈子悠闲自在。”
廖齐接话:“我是真拿你当亲生女儿,日后你若有用得上阿爹的地方,尽管开口。千万别跟阿爹客气。”他顿了顿,“你们姐弟俩从来都不是累赘,能遇上你们,遇上你们母子三人,是我的福气。”
白如意泪眼汪汪:“往年每到你生辰,我都会连续好几天睡不着觉,总是冲动的想要坐马车去找你。最冲动的那一次,我都坐马车出了城……”
她擦了擦泪,“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就该不顾一切将你接走。”
余红卿从来没有怨过白如意将她留在范家,凭着白如意对他们姐弟俩的这些感情和付出,但凡有办法能带走她,白如意肯定都不会放弃。
当年缘由,余红卿不想再多问。
“娘!儿女生辰日是母难日。”余红卿站起身,走到白如意跟前,认认真真跪下行了个大礼,以额触地,“多谢母亲。”
白如意忙起身去扶女儿。
屋中气氛渐渐温馨。
廖玉珠不是个扫兴的人,彭知礼时不时逗趣,大堂中传来阵阵欢笑。
半个时辰后,家宴吃得差不多,送上了茶水点心,余红卿接到了贺元安的帖子。
“是贺世子亲自送来的。”管事补冲了一句。
廖齐惊讶:“那快把人请进来呀。”
“贺世子不来。”管事笑道,“还说姑娘看了便知。”
贺元安邀余红卿夜游柳河。
又是柳河。
“去吧。”白如意对于女儿赴贺家兄妹的邀约早已习惯。
兄妹俩都是妥贴之人,约过那么多次,从来没有出过岔子,大多数时候兄妹俩会亲自把女儿送回来,便是脱不开身,也会让侯府的护卫相送。
余红卿此时穿一身浅紫色衣裙,整个人都格外俏皮,白如意笑眯眯看着:“这一身打扮挺好的,不用换了,就这么去。”
临出门,除了盼春和念儿,还有大刀小刀,此外还有另一队护卫。
今天有人提出要和余红卿同游,彭知礼有些不高兴,但也没阻拦。
余红卿坐马车出了将军府的大门,一眼看到了路旁贺元安的马车,夜幕中,他人就在车厢旁边,身形修长,目光一直看着将军府门口。
“贺世子。”
月色中,贺元安看着马车里探出头的女子,微弱的烛火中,她浅笑盈盈。
他似乎被蛊惑了一般,突然就对这生疏的称呼特别不满意:“卿娘,能唤一声我的名儿吗?”
余红卿:“……”
第93章 夜游柳河
去柳河的车厢中,余红卿看向窗外夜景,耳朵很热。月色朦胧,也极好的掩饰了她耳朵上的红晕。
夜游柳河的人不算多,偌大京城,柳河旁时不时就有人驻足看景,那些人身边还带着下人,整条柳河旁边到处是人。
二人闲庭信步,赏景倒是其次,主要是感受人间烟火气。这柳河边的景致实在一般,还赶不上府里。
凉风习习,吹在脸上格外惬意,也吹散了余红卿脸上的热意。此时她格外轻松,卸掉了白日里的防备和小心翼翼,完全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不知道会不会遇上表姐?”
贺元安侧头看着她:“你表姐也来了?”
“袁六公子相约,她来赴约了。”余红卿笑了笑,“表弟非要陪同,家里人都赞同,估计表姐心里窝火着呢。”
“哦?”贺元安若有所思,“何时约的?”
“一个时辰之前。”余红卿见他问这么多,笑了,“你也好打听这些?”
月色中,贺元安伸手扯住了她的袖子:“卿娘,我好想现在就娶你过门。”
一句话,余红卿的脸又红了。
“那……你让长辈去商量婚期啊。”
对于婚期的早晚,余红卿心里是无所谓的,晚一点,她能多陪陪母亲,至于早点……反正都要嫁,早一点嫁进门,两人早培养感情。
贺元安笑了:“你也巴不得嫁给我,对不对?”
余红卿瞪了他一眼:“我那是不好意思拒绝你。”
“是是是。”贺元安附和,“姑娘愿意嫁我,是我的福气,也是我们侯府的福气。”
余红卿扯回了袖子:“别这么说,传了出去,人家会笑话我。”
她没有因为与侯府世子定了亲而心生傲然,因为她始终记得,她生母和父亲是私自成亲,而她父亲只是潍州府的小小夫子。
两人之间这门婚事,怎么算都是她高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