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红卿强忍着脸上的泪意。
她和贺元慧来
往了半年多,从平日里的相处,虽然还是看不出贺元慧喜欢哪种男人,但绝对不是年纪比她还小的弟弟。
“不说我了。”贺元慧偏头看着余红卿,“之前我娘去找道长和八字,今儿一早传来消息,说是你和我哥哥是天作良缘。”
余红卿并不欢喜,满心都是担忧。
“别这样啊。”贺元慧摇着她胳膊,“我都接受了,你怎么还……”
余红卿忽然将她揽入怀中。
两人经常来往,但却很少这般亲密,贺元慧挠她痒痒。
余红卿受不住痒,不停闪躲,最后都哈哈大笑。
无论如何,赐婚是好事,能给皇家做儿媳妇,更是天大的福气。
那天起,安东侯府除了准备聘礼,还开始给贺元慧准备嫁妆。
陈菁儿和袁六郎之间的婚事定了下来。
不过,比起余红卿时不时就出门赴贺元慧的邀约,三天两头又接贺元安送的礼物,陈菁儿那边一直都很平静,多了个未婚夫,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廖玉珠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难免和白如意嘀咕几句。
“那丫头,差点没气死我,非觉得他好,这叫好?”
余红卿和陈菁儿在园子里碰上,然后一起去给白如意请安。
白如意最近精神有些短,也就是早膳后精神好些,陈菁儿在门口,刚好听到了母亲的话。她一步踏入,反驳道:“真正干大事的男人,都不会沉溺于儿女情长。六郎这样的,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廖玉珠:“……”
“死丫头,你气死我算了。”
陈菁儿不以为然。
母女俩吵架,余红卿母女不好多嘴,白如意慢慢喝着甜汤,余红卿则是看着面前的茶杯,好像上面的花纹精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而就在这时,外头有人过来,是廖玉珠的管事。
“夫人,安西侯府让人送东西来了。”
陈菁儿面色一喜。
廖玉珠看到女儿的神情,心下一堵,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则还是期盼着人家多送礼……礼物倒是其次,要的是那份上心。
送的是一支花钗。
牡丹花钗用绸缎做就,入手轻飘飘的。
如果是金银,应该没这么轻。
廖玉珠接过来还没看清楚,陈菁儿一把抢了过去,看了又看,脸上笑容甜蜜,压根顾不得边上有人。
“这玩意儿不值钱。”
陈菁儿不服气:“心意怎么能用银子来衡量?”
廖玉珠语重心长地给女儿讲道理:“舍得给你花钱,都不一定是将你放在了心上,但若是连银子都舍不得,你还指望他……”
“娘!”陈菁儿提议,“把您昨天做好的那个玉匣子给女儿,行不行?”
廖玉珠:“……”
都不用问,就知道是用来装这支廉价的钗子。
她实在憋不住:“匣子比里面装的东西还贵,亏你想得出来。”
管事又道:“还有一封信笺。”
陈菁儿伸手接过,欢喜道:“六郎约我一起去郊外的桂花林里散步。”
她将那封信贴在胸口,眼睛紧紧闭着,脸上笑容越来越深。
母女俩告辞离去,白如意面色一言难尽,等二人消失在门口,她回头看向女儿的眼神特别欣慰。
“卿娘,娘希望你能遇上一个两情相悦的夫君,但爱人先爱己,无论遇上何事,都自己最重要。”
余红卿:“……”
她都不想说,白如意在范家妥协了多少她不知,但在彭家,真的是步步退让。
反正她没看出来白如意有先爱己。
白如意对上女儿的眼神,有些不大好意思:“我做不到,但我希望你能做到。”
余红卿嗯了一声:“八月十三赏桂花,似乎是平宁郡主提议,让满城人陪她一起去桂花林。”
桂花林就在郊外的西山上,占地近百亩,全部都是桂花。每到八月,那都不是十里飘香,而是感觉整个京城郊外都是一片桂花香。
“前儿贺大人还约我了。”
白如意笑了:“去吧,多带护卫。”
稍晚一些的时候,廖齐得知此事,也想带白如意去郊外走一走。
白如意不太想动,主要是害怕动了胎气:“肚子还没满三个月……”
“不坚强的孩子,不配做我廖家子孙。”廖齐振振有词,“天天闷在府里,这府中景致又不好,你都瘦了。”
白如意并不瘦。
不过,成亲前廖齐就打听过她的口味,准备了好几个厨子,厨房里天天都做白如意喜欢的那些菜。
成亲不到半月,白如意就感觉到自己的腰粗了一圈,当下女子是以纤瘦为美,发觉自己衣裳紧,她立即惊醒,然后不再胡吃海喝。
一是她自己不想长得太胖,二来,有孕之后发胖太多,生孩子时容易难产……这可不是乱说,白如意身为太傅府的唯一的女儿,身边还是有能人的。
三来,她一直想不明白廖齐那么多年对她念念不忘的缘由,想来她的容貌和才华都是让廖齐倾心之处。
既然嫁人了,白如意就想好好经营一番,因此,她不会放任自己长胖。
“你就陪陪我嘛。”
彼时余红卿已经告辞离开,刚出门不久,听到廖齐撒娇的言语,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这……她实在想象不到堂堂大将军跟媳妇撒娇时的神情。
平宁郡主相邀,不光达官显贵们欣然赴约,就是普通百姓,也有不少人赶往桂花林。
好在桂花林占地极广,不至于人满为患。
到了日子,一大早贺元安就到了,先接走了余红卿。
而白如意二人在后头,她有了身孕,郊外吃东西不方便,一是不好买,二来,也不太敢在外头乱吃那些小摊上的东西,容易被人动手脚。
廖齐要给她准备正经的饭菜,还要准备点心厨房,厨房半夜就开始忙活,还是在天亮之后才将东西送来。
足足四个食盒,廖齐一样一样清点过才肯启程。
马车很快出了城,到了西山脚下。
两人一起慢悠悠往西山上走,伺候的人都在十步开外,贺元安正在小声说关于贺元慧的亲事。
因为余红卿很好奇,选秀的时候如果皇上有意赐婚,当时就会将贺元慧留下,像顾家姐妹那般……顾家姐妹已经入了太子府,都为侧妃。
“不光是赐婚那么简单。”贺元安叹气,“这里头事情挺复杂,一时半刻说不清楚,元慧是被拖累了。今儿平宁郡主邀请了她同行,一会儿可能还会遇上。”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林子深处走,气氛一时有些温馨。余红卿走在前头,好几次回头看贺元安,昨夜下了雨,泥土还有些湿润,一脚下去就有一个脚印,此时贺元安正一步步踩在她纤细的脚印上。
余红卿一直以为他是个很稳重的人,没想到也有这般活泼的时候。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贺元安顿住脚步看她。
余红卿所站的位置较高,但也还是没有他高,她微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侯夫人对我很客气,为什么?”说完又强调,“不许骗我!”
贺元安好笑地道:“因为她觉得亏欠了你,还想让你帮忙保密。正如你原先猜测的那般,我有隐疾,不能为外人道,甚至连我爹都要瞒着。”
余红卿一脸惊讶:“什么隐疾?”
“这……”贺元安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咱们的亲事一日没成,就都还有变故,如果我告诉了你,你这一生就必然得嫁给我了,你真想知道?”
余红卿:“……”
她知道贺元安在开玩笑,就想让她表露出非君不嫁的姿态。
余红卿偏不上套:“不说算了。”
贺元安追问:“合着你到现在还没有那种非要嫁给我的决心?”
余红卿扬眉:“你有?”
贺元安认真点头:“我有啊,非卿不娶。”
他眼神深邃,里面很黑,余红卿对上那样的眼,感觉自己要迷失了。
“那……多谢公子厚爱?”
贺元安:“……”
他心下明白,未婚妻对自己的感情不太深,道阻且长啊。
两人有说有笑,桂花林中有不少小道,每到岔路,贺元安都会指路……他原先有打听过桂花林的景致。
“那边过去是一处高崖,能够看到湖。”
二人正走着,突然听到前面有争执声传来。
“妹妹,你别乱跑。”
这声音余红卿认识,正是袁六郎。
贺元安眯起眼:“袁七也在。”
话音未落,袁珍珠就从桂花林里窜了出来,看到二人,先是愣了
愣:“贺大哥,你……你也陪未婚妻来赏桂花?”
说到后来,眼圈一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贺元安面色冷淡,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陈菁儿和袁六郎也追了过来。
余红卿有注意到,除了三位,在场好像没有其他的主子。
也就是说,袁六郎约了未婚妻见面,却带上了妹妹,这真的是……一言难尽。
余红卿与贺元慧感情那么好,两人见面时,贺元安会来送她回家,但贺元安从来不会单独邀她的时候带上妹妹。
陈菁儿和袁珍珠之间……面都没见过几次,大家都不熟,这勉强凑一起,怎么玩得好?
而且,所有人都默认了未婚夫妻出门是为了培养感情,带丫鬟,可以让丫鬟稍稍站远一点。带上妹妹,两人还怎么说话?
陈菁儿愣了一下,脱口问:“表妹,你怎么会来这边?”
余红卿只觉得莫名其妙:“这桂花林的东家也没说不让我到这边来啊。”
京城郊外大片的地,一般都是有主的,这么宽敞的桂花林,似乎是承恩侯府的地。
承恩侯府会派人打理林子,素日似乎还有人看守,但一般不会拒绝人来此赏玩。
余红卿这么一问,反倒将陈菁儿给问住了。
主要是陈菁儿也没反应过来,从来都对自己很和善的表妹居然会说这么呛人的话。
回过神来,陈菁儿才发现自己问的那话好像语气也不太对,立即解释:“表妹,你误会了。”
贺元安无心管表姐妹之间有没有误会,在他看来,就是自己和未婚妻相处得气氛正好时忽然有人跳出来打扰,而且这前来打扰的人还没什么礼貌。
“余姑娘,我们从这边上山。”
余红卿立即转身随他去。
“贺大哥。”袁珍珠咬了咬唇,娇声道,“难得遇上,咱们一起游玩吧。”
袁六郎扯了扯妹妹的袖子。
袁珍珠不管哥哥,只盯着贺元安。
贺元安头也没回,二人捡了旁边的小道就要继续往上走。
袁珍珠见状,泪水滚滚而落。
她无声的哭,袁六郎看在眼中,只觉得心里特别难受,也认为贺元安过于不给面子。好歹两家是世交,他们都主动示好了,应一声能怎么地?
即便不答应,应付一下也好啊。
“贺世子!”袁六郎沉声道:“你没听见我妹妹的话吗?”
贺元安掏了掏耳朵,笑看着余红卿询问:“什么东西在叫?”
余红卿:“……”
她也觉得贺元安不太客气,不过,她深知袁珍珠的脾气,但凡与之多说几句,郁闷的都是自己。
袁六郎彻底忍不住了,忽然一跃而起,一拳对着贺元安的后背就砸了过去。
贺元安眼中划过一抹狠意,没有还手,而是一手揽住未婚妻的肩,二人如同花蝴蝶一般在林中转了一个圈,刚好避开了袁六郎的拳头。
余红卿感觉整个人都飞了起来,眨眼间又稳稳落地。然后,感觉眼前一花,贺元安扭头就和袁六郎缠斗起来。
所有的下人都被眼前的情形惊住,纷纷围拢上前,想帮又不好去帮。
袁珍珠看到这情形,也惊住了,哭着喊道:“你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啊……”
贺元安不听她的话,攻势极猛。
袁六郎倒是想听妹妹的话,可贺元安像是一条毒蛇一般缠住了他,但凡敢停手,一定会受伤。
两人腾挪辗转,在林子里越打越远。
明眼人都能看到,袁六郎在且战且退,并且几次试图住手,都被对方逼得不得不再次出手抵挡。
陈菁儿凑了过来,小声道:“表妹,能不能让贺世子收手?”
余红卿瞅她一眼:“那你能让袁六公子不出手么?”
陈菁儿满脸通红。
“他不听我的呀。”
余红卿只觉莫名其妙:“同为未婚夫妻,你阻止不了你的未婚夫,又凭什么认为贺世子愿意听我的话?”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人活在世上,总要会些人情世故。廖齐对他们姐弟这么好,余红卿自然愿意回报几分,廖玉珠是廖齐的亲妹妹,性子也不让人讨厌。她真的不希望陈菁儿一头扎到袁六郎身上……瞧瞧,才定亲没多久呢。陈菁儿说话都颠三倒四不知所谓,成了亲还得了?
陈菁儿抿了抿唇:“贺世子愿意听你的啊。”
余红卿:“……”
这姑娘不是挺明白的么?
她再次问:“那为何袁六公子不听你的?”
话很不好听,也问出了陈菁儿心里的意难平,她脸色格外难看:“不一样的。”
那边打架的二人终于分出了胜负,贺元安一跃而起,狠狠一脚踹到了袁六郎身上。
袁六郎蹬蹬蹬踹后退好几步泄力,后背撞到了树上才停下,他用手捂着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树上扑簌簌落下了好多小小花朵,还有一些洒落到了袁六郎的头上和脸上,他想要拍开花朵,反而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啪”一下,下手极重。看得出,他心里很是窝火。
袁珍珠急忙扑过去扶兄长,陈菁儿也急忙撵了过去。
贺元安收势拱手:“承让!希望袁六公子下次要找人切磋,还是提前打声招呼,偷袭万万不可取。”
“道歉!”袁珍珠梗着脖子,她本就纤瘦,往贺元安跟前一站,更是又瘦又矮。
人矮了,气势却不减,袁珍珠狠狠瞪着他,“今儿你不道歉就不许走!不能仗着我……我的心思欺负我哥哥,谁都不能欺负我哥!”
贺元安整理了一下衣摆,冲着余红卿一笑,抬步朝她走来:“吓坏了吧?”
这一下,袁珍珠气坏了:“你听不见我的话吗?”
贺元安漠然道:“本官不和脑子不清楚的人说话。余姑娘,天清气朗,景致正好,希望你不要被这些人影响了心情。听说山顶上有一棵已活了几百年的月老树,只要有情人在树下诚心祈福,就能白头偕老。咱们试试去?”
这么多人在呢,说什么白头偕老,他声音不小,那边的袁六郎几人应该都听见了。
余红卿瞪了他一眼。
贺元安挨了个白眼,也不生气,小声夸道:“真好看。”
余红卿:“……”
她又瞪了他一眼。
贺元安愉悦地笑出声来。
袁珍珠气得跳脚:“你们不许走,还没给我哥哥道歉!”
这边一行人要走,袁珍珠还撵上前来。
贺元安所有的耐心告罄,回头冷漠地看着她:“袁姑娘。”
袁珍珠终于得了他正眼相待,一时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贺元安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用帕子擦嘴角血的袁六郎:“我会打你哥哥,都是因为你,不要拿天真当借口,没有人会像你爹娘和你几个哥哥一般纵容你!”
袁珍珠眼泪要掉不掉,整个人瑟瑟发抖。
“堂堂侯府嫡女,不至于因为几句话就吓成这样。”贺元安语气很冷,“装可怜!这天底下比你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那边袁六郎还在吐血,听到这话,吼道:“堂堂世子欺负娇弱女子……咳咳咳……”
陈菁儿收起染血的帕子,劝道:“少说两句吧。”
袁六郎一把将她挥开,追上前几步,抡起拳头又要动手。
贺元安冷笑:“别的女子是真娇弱,你这个妹妹不一样,她一哭,就有你们这些兄长替她冲锋陷阵……你最好别动手,打又打不过,显得我欺负你们兄妹似的。”他一拂袖,“别追来了,大好的日子,晦气!”
语罢,护着余红卿往上走。
袁六郎确实打不过,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就方才交手时,明显能感觉到贺元安在让着他。
若是贺元安下狠手,此时他早已没了命。
袁珍珠看着远去的一双壁人,泪眼汪汪道:“我不是装可怜,是真的很伤心啊。他为何就看不见我呢?我又不比那个余姑娘长得差,出身侯府,和他正正相配。”
陈菁儿听得
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婚姻大事,除开父母之命,也讲究两情相悦。
袁珍珠这般痴心,那么疼她的安西侯府还是没有与安东侯府结亲,就证明两家长辈都无意。至于两情相悦……余红卿是她的表妹,表姐妹二人同处一屋檐下,贺家兄妹是如何对待表妹的,她可都看在眼里。
三天两头有礼物,偶尔还有小玩意儿和吃食,贺世子这模样,明显是将未婚妻放在了心上。刚才他面对袁珍珠时,满满的不耐烦。
别人眼中,袁珍珠可能真的比余红卿要好许多,但在贺世子的心中,只有一个未婚妻。
既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两情相悦,再纠缠,不过是徒增笑料。
也好在这桂花林中没有其他的外人,不然,这番话让人听了去,安西侯府嫡女纠缠一个有妇之夫,名声也要被毁得差不多了。
见袁珍珠还痴痴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陈菁儿担忧地扯了扯袁六郎的袖子。
袁六郎的心思完全没在她身上,满心满眼只有妹妹,察觉到未婚妻的拉扯,很是不耐烦:“有话说话,别在外头拉拉扯扯。”
陈菁儿羞红了脸:“这么多人在呢。”
“就是这么多人在,所以不要拉我。”袁六郎声音拔高。
陈菁儿:“……”
“妹妹这样,不妥当吧?”
“我妹妹还轮不到你来教导。”袁六郎眉头一皱,“回城!”
袁珍珠失魂落魄地跟着哥哥下山上马车。
袁六郎一心护在妹妹身侧,一直没有看落在后头的陈菁儿。
陈菁儿好几次都想提出送袁六郎去医馆,可她说话的声音不大,袁六郎完全听不见她的喊声。
她不似袁珍珠般弱到走路都需要人扶,一边下山,还能抽空观察前面的兄妹二人,发现袁六郎从头到尾没有看自己,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她也是双亲捧在手心长大的姑娘,一怒之下,干脆站在原地,想要试试看袁六郎要多久才能发现自己没跟上去。
结果,兄妹俩很快消失在了桂花林中。
陈菁儿暗自生了一会儿闷气,气冲冲下山。
然后发现,安西侯府的马车已经不在。
前头袁六郎约她到桂花林时,就是怕接她一趟耽误了时间刚好撞上出城的人流,到时会被堵在城门口。
于是,他们早上是在京城外会合的。
本以为出来一趟,袁六郎怎么都会送她回将军府,结果就这?
陈菁儿一怒之下,转身又进了桂花林。
天不亮就准备着,一路奔波好不容易才到地方,天还没过午呢就往回走,那她这一天都在折腾什么?
来都来了,把景赏了再说。
桂花林中确实有一棵月老树。
今儿平宁郡主约京城百姓踏青,月老树底下有不少人来来去去,多是年轻的男女。
月老树不远处,还有不少刻牌子的匠人。
牌子上能刻两人的名字,还会刻一些吉祥话,木料的不同,价钱也不同。贺元安要了最好的那种料子,说是风吹日晒也能保几十年不腐。
他脸皮比较厚,不光刻了二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还让人写上了儿孙满堂。
因为写的字多,匠人提出加钱。
贺元安掏出了一个十两的银锭,大方地道:“给我来十两银子的吉祥话,两面都刻满!”
匠人难得遇上这样大方的主顾,乐呵呵应了。
余红卿在边上看得一言难尽。
刻牌子的地方有十多个摊子,几乎所有的匠人都在忙活,等到牌子刻完,到了树底下,专门又有人帮人挂牌子。
“挂得越高,越容易被树神看见,愿望就更容易实现。客人要挂一个么?”
贺元安又掏了银子,他自己倒是能挂,还能挂到最高,这些人说到底也是赚一份辛苦钱,而且……他们天天在这里帮人挂牌,若是不给酬劳,悄悄把他挂上去的牌子给扔了怎么办?
直到亲眼看见两人的木牌挂在最高的那根枝头,贺元安才满意,笑着问:“接下来去哪儿?”
他容貌迭丽,今儿穿一身浅蓝色长衫,一笑间,郎艳独绝,好多人都望了过来。
整个桂花林,也就月老树这处人多。
“下山!”余红卿小声道。
她转身,察觉到身后的人还站在原地,于是伸手拽了下他的袖子。
拽不动。
余红卿瞪他。
贺元安这才慢悠悠顺着她的力道往人群外走:“你方才是醋了吗?不想让我笑给别人看?”
“没有。”余红卿否认。
“但是我有。”贺元安靠近了她,“看你跟别人笑,我跟喝了一坛老醋似的。”
余红卿:“……”
二人走出了人群,突然看到不远处一棵桂花树下站着的陈菁儿。
只有她一人。
哎呦,怎么又落单了呢?
余红卿看向盼春。
盼春立刻过去询问,很快就回来:“说是袁家公子和姑娘已经回城,表姑娘想要上来看看景,这才独自来了。”
余红卿侧头看未婚夫:“既然碰上了,我得把她带回去。”
贺元安提议:“去告诉她,一个时辰后山脚下会合。”
回城可以捎带上她,但赏景时,他拒绝与之同行。
两人下山途中,碰见了平宁郡主一行人。
余红卿第一回见郡主没露怯,本就学了规矩,郡主也不是爱为难人的。
平宁郡主二十出头,已经嫁人,与贺元慧相谈甚欢,余红卿还看到了其中有一个半大少年,衣着华贵,气质也贵气,身量比贺元慧要高一些,像根竹竿子似的,过分瘦了些。
他看见二人,对余红卿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询问贺元安:“贺大人何时来的?”
贺元安随口答了,两人还寒暄了几句。
平宁郡主站在不远处,余红卿悄悄凑到了贺元慧身边,瞄了一眼那清瘦后生,问:“那谁……就是那谁?”
贺元慧嗯了一声。
“看着挺随和的。”余红卿笑吟吟看她,“今日心情可好?”
贺元慧瞅她:“那你心情可好?”
两人对视,都笑出了声来。余红卿小声说了贺元安刻牌子,没说写百年好合,只道:“祈愿儿孙满堂……”
贺元慧面色一言难尽。
“祈愿嘛,越是没什么,越要求什么。卿娘,趁着还没成亲,你再考虑考虑?”
话是这么说,两人都清楚,亲事已经定下,几乎不可能退亲。
余红卿想了想:“你哥哥……还行,不让人讨厌。”
贺元慧:“……”
“你高兴就好。”
“你俩在说什么?”贺元安凑了过来。
二人对视一眼,都闭紧了嘴。
贺元安眯眼打量着妹妹:“你说我坏话?”
贺元慧呵呵:“听说某人在求子?媳妇还没进门,就先求上了子,要是生不出来,趁早别拖累人。”
贺元安:“……”
“你可真是我亲妹妹,我不生孩子,就不配娶媳妇了?”
贺元慧瞪着他:“你祸害旁人我管不着,你别祸害卿娘啊。”
贺元安疑惑:“都定亲了,你怎么还不服呢?”
“小心我哪天把你媳妇拐跑。”贺元慧一伸手,挽住了余红卿的胳膊。
贺元安开始磨牙。
平宁郡主有事要先走一步,她也没辞行,只是让身边的管事过来说了一声。不过,临走之前带走的那个清瘦后生。
到了山脚下停马车的地方,马车不减反增,还有人在源源不断的赶来。
陈菁儿早已等着了。
她当时选择独自留下确实有些冲动,但也无惧一个人回城。不过,既然表妹要求一起回,她也不好让人担忧。
贺元慧挤到了余红卿的马车里,陈菁儿原本也想和表妹同行,一路上还能说说话,隔着老远瞅见两人进了马车,她倒不好凑过去了。
跟侯府嫡女和未来的皇子妃交好自然是有万般好处,但陈菁儿不想讨人厌,她和人家又不熟,勉强凑在一起,徒增尴尬,也给表妹
回城路上,因为起太早,余红卿睡着了,贺元慧也睡了一觉。
两人睡醒,脸上都有印子,还有点口水,对视一眼,哈哈大笑,等到整理完,已经到了将军府。
余红卿下了马车跟兄妹俩道别,目送兄妹俩的马车离去,这才转身进院。
刚走到大门口,看见陈菁儿没有先回院子,而是站在照壁处等待。
“表姐,你不回去歇着?”
陈菁儿面色有些苦恼:“不知道要怎么跟我娘交代,我能去你院子里坐一坐吗?”
余红卿颔首,一边走一边道:“做错事的又不是你,你要交代什么?如实说就是了。”
陈菁儿苦笑:“这门婚事是我强求来的,母亲一直不太愿意。”
要说门当户对,她确实是高攀了侯府,但也没有高攀多少,毕竟,袁六郎不是传家的世子,如今也还没入仕,等以后分家,夫妻俩就只是安西侯府的亲戚而已。
余红卿不好多劝:“饿不饿?我让人准备膳食,你想吃什么?”
陈菁儿没心思吃。
余红卿自顾自安排了一些她喜欢的膳食,表姐妹二人还在屋子里等呢,廖玉珠就赶过来了,同行的还有白如意。
这算是陈菁儿第一次和未婚夫单独出行,想着是不会出事,但廖玉珠还是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