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躺平开摆by桃梨不言
桃梨不言  发于:2025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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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庞雅更看重德言容功,觉得习字跟诗词一样,没什么实际用处,但只要曾娘子布置了,她就会力求最好。
轮到二姑娘庞妍,桌前却是干干净净,但她毫无愧疚之色,对曾娘子道:“昨日有事耽误了,没能来得及做。”
曾娘子颔首表示知晓,丝毫没有不悦的迹象,依旧温和道:“无碍,回头补上便是了。”
汤婵若有所思,看来果真如庞雅所说,侯府的姑娘们并不看重所谓的才气,曾娘子为人也确实宽和,脾气很好。
最后的四姑娘庞秀完成了功课,但看表情却有些紧张,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写得不好。
不过有庞妍在前,肯做功课的庞秀已经是好学生了,她年纪又还小,曾娘子夸赞了一句不错,只稍微点出两处不足之处。
庞秀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随即有些害羞道:“谢娘子指点。”
最后汤婵刚来,自然查无可查,曾娘子便准备开始讲课。
不过她今日倒没有讲书,而是招呼婆子,在每个人桌前摆了一盆月橘。
汤婵吸了吸鼻子,色泽洁白的月橘开得正盛,芬芳馥郁,沁人心脾。
想来今天的主角便是它了。

“盆景之美,贵在自然和谐,修剪时既要使得花叶枝杈疏密得当,也要避免矫揉造作……”
曾娘子讲解着修剪花卉的要点,一边讲,一边做着示范。
汤婵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闲情逸致的活动。
她以前打工忙得要死,每天回家都是半夜,周末加班更是常态,根本没时间发展什么爱好,故而此时尝试新东西,只觉得新鲜不已,兴致勃勃地听了个热闹。
一旁的庞雅更是专注,唯恐错过一句,还时不时地跟曾娘子交流提问,曾娘子也细心作答。
庞妍却是百无聊赖地拄着下巴,她一边发呆,一边揪着月橘的花枝,一看便是什么都没听进去。
过了不知多久,等庞妍回过神,曾娘子已经讲完,转而让姑娘们自己动手尝试。
汤婵瞧着眼前的这盆花,左看右看都觉得已经挺好,便只不痛不痒地剪去了几根枝杈。
曾娘子看了不由笑道:“顺其自然,倒也不错。”
她这样明显的摸鱼,曾娘子都能找出话来夸赞,汤婵嘴上客气,心中叹服。
一旁的庞雅投来视线,不过等看清汤婵的盆景样子后,便又失去了兴趣,转过去专心琢磨自己眼前。
她刚刚听得最认真,心中也最有想法,斟酌片刻,便开始动剪子。
曾娘子看着,嘴角慢慢带上笑意,暗自点头,转过头去看还没动作的庞秀。
另一边,庞妍想也不想,对着花枝一通乱剪。
月橘早先经历过一番辣手摧花,再经此一遭,可谓雪上加霜,等庞妍收手时,已经变得像被狗啃过一样。
“哎……无聊。”
庞妍撇嘴,心头愈发不耐烦。
实在待不下去,她对正指导庞秀的曾娘子道:“娘子,我身子不适,今儿就先回去了。”
妍一直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曾娘子对她的早退不以为意,不仅马上就应下,还温声嘱咐道:“好生休息,注意身体。”
从绿筠轩出来,庞妍往自己院里走,半路想到什么,拐了个弯往侯夫人院里去了。
庞妍进门的时候,侯夫人刚着人翻完库房,找出一些好料子正挑选。
她指着其中一份吩咐丫鬟,“这个留给表姑娘。”
见庞妍来了,侯夫人不自觉露出笑意,“你怎么来了?不是在上学?”
“这几日都在呢,好生没劲。”庞妍撇了撇嘴,坐到母亲身边,“娘在做什么?”
侯夫人倒不在意庞妍早退。
大家闺秀上学,并不指望成为女秀才,更多是不做睁眼瞎,陶冶陶冶情操罢了。
对她们来说,跟着母亲学习管理庶务,操持家里,迎来送往,人情交际,为日后出嫁作准备,才是最要紧的。
侯夫人道:“这不是老祖宗吩咐下来,给你表姐挑料子呢。”
庞妍一眼就瞧中了刚刚侯夫人分出去的织金云锦,不由拈酸道:“娘可真是舍得,好东西不留给自己,反倒给一个不知道哪来的穷酸亲戚。”
“虽然是亲戚,可寄居咱们家,走出去代表的就是侯府的脸面。”侯夫人教导女儿,“若是有不体面之处,被别人瞧见,传成咱们侯府苛待就不好了。”
见庞妍还是噘着嘴不高兴,侯夫人无奈,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额头,“你这护食的样子,究竟是像了谁?”
“再说你也不想想,娘能忘了你吗?过些日子是你的生辰,我早就把最好的留给你,吩咐下去给你做新衣裳了。”
“真的?”
庞妍这才欢喜起来,一副小女儿模样跟侯夫人撒娇卖乖,“娘对我最好啦!”
侯夫人不由失笑,“好啦好啦!”
“夫人,”忽然听外头急急忙忙来禀告,“夫人,三少爷从学堂回来,似是病了,请您过去看看!”
“什么?”侯夫人登时站了起来。
她再顾不得和女儿说话,急急忙忙往外走,“请了大夫没有?下人是怎么照看的,竟能把人照看生病……”
被落下的庞妍眼中划过一抹失落,不过片刻后她便撇撇嘴,恢复了往日骄矜的表情,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侯夫人确认过儿子只是闹肠胃,并无大事后才回来。
回来时庞妍已经不在了,侯夫人想到什么,有些头疼。
也不知怎地,别家都是兄弟姐妹友爱,可轮到自家,女儿好像总是不怎么亲近弟弟。
虽说妍姐儿对其他兄弟姐妹也不亲近,可适哥儿是她同母的亲兄弟,又怎么能一样?以后妍姐儿嫁到婆家,还是要靠娘家兄弟撑腰的,关系不好怎么行?
侯夫人不由犯愁,不过很快她便被打断了思绪,只听外头又来人禀告,“二老爷一家回来了!”
汤婵进到老夫人正房时,众人刚刚哭过一场,此时老夫人正抹着眼睛,瞧二房众人挨个给她磕头问安。
屋里乌泱泱的全是人,老夫人跟前的一对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女,便是二房夫妻了。
二老爷庞弘义三十过半的年纪,长得高大严肃,身上带着武将独有的气势。二夫人方氏长相不显,但一双眼睛十分有神,看着应当是位精明圆滑的人物。
二夫人身后一个跟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妇人,这是二老爷在福建新纳的姨娘,母凭子贵,这时也来拜见老夫人了。
见完儿子儿媳,老夫人又转向孙辈。一个年纪十三四岁,杏眼圆脸,生得珠圆玉润的姑娘往老夫人身前一扑,“老祖宗,盈儿想霎您啦!”
“哎呦!”
老夫人乐得将人搂住,“老祖宗也想你!”
二老爷一共有五个儿子,但只得了一个女儿,正是在老夫人怀里的庞盈。
她叽叽喳喳跟老夫人说着话,声音清脆,瞧着是个活泼爽利的姑娘。
庞盈比庞妍小半年,在姑娘里头行三,因是二老爷唯一的掌上明珠,在家中很是得宠,不仅父母,哥哥弟弟都纵着他们这个唯一的姐妹。
庞盈之后,二房五个兄弟也跟老夫人一一见过。前头三个大的跟庞盈一样,同为二夫人所出,后头两个庶子都还小,一个三岁,一个还在吃奶,被奶娘抱着跟老夫人问了安。
庞妍却没有分神注意这些堂兄弟。
从见到庞盈起,她便一眼不错地盯着庞盈身上的穿戴。
对方头饰耳饰上的珍珠圆润光泽,成色极好,胸前金璎珞上镶嵌了各色宝石,抬手间露出的翡翠镯子也是难得的珍品。
这还只是日常的用度打扮,她这个侯爷的女儿竟都比不上!
庞妍揉着帕子,心里又酸又妒,眼睛都要红了。
侯夫人冷眼瞧着,心里也不平静,看来这些年二房在福建发了不小的财。
不过再如何,二房也压不过承爵的大房。
侯夫人面上露出亲切的笑意,等众人给老夫人问完安,便对二房夫妻道:“老祖宗知道你们要回京的消息,天天盼,夜夜盼,早早便让我把和风院收拾出来,还亲自去看过好几回,生怕怠慢了二弟和弟妹一家子,如今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
“有劳嫂子费心了,”二夫人先是道谢,随即眼眶又红了,“知道老太太念着,咱们一家子在福建时,也日日许愿老太太身体康健,老爷每次跟儿媳提起老太太,都要自责自己不孝……”
一番话惹得老夫人又要抹眼睛,侯夫人赶紧在一旁宽慰解释,“而今二弟一家回京,以后便是团圆了,这是好事呢!”
二夫人这才止住,笑道:“说的是,以后便能时刻在老太太身前尽孝了!”
老太太笑道:“好好好,只要你们好好的就好。”
大房二房众人一一见礼,二房又与汤母汤婵见过。
屋中欢声笑语,气氛热烈,老夫人年纪大了,最喜欢这样一家和睦的景象,她看着人丁兴旺的孙辈,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只是二老爷要进宫面圣,还另有应酬,这便要出门去了。女眷们则继续依旧凑在一起说话,又一起用了膳,直到天色不早,才各自散去。
“咦,这哪来的孩子?”
从福禧堂出来,汤婵跟汤母一同走回湛露院。湛露院地角相对偏僻,一路过来都没什么人,此时却突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蹲在一棵槐树下,正撅着屁股冲着树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小孩听见动静,转过头望了过来。
汤婵仔细一看,“等会儿,这不是二房的骁哥儿吗?”
骁哥儿是二房的老四,将将三岁,刚刚给老夫人请过安后,骁哥儿便被奶娘带下去歇息,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汤母也认出来了,她四处张望,却没能在附近看见奶娘,脸色不由微变,“这孩子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秋月赶紧上前几步,把孩子领了过来。
许是几人面善,骁哥儿并没有躲,乖乖被牵到了汤婵二人面前。
“怎么傻乎乎的,”汤婵有点想笑,“怕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欸,”汤母轻嗔,“可不好这样说。”
小豆丁是个标准的三头身,胖乎乎的,脸蛋又白又嫩,葡萄似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看得汤母心都软了,“刚刚才见过,肯定是认得咱们呢。”
可能真是认出了汤婵,骁哥儿盯了汤婵一会儿,突然对她伸出小手,“牵!”
汤婵一乐,忍不住弯腰逗他,“把你偷回家好不好?”
骁哥儿听懂了,摇头,“不好!回我家!”
“得,”汤婵笑着起身,“这是使唤苦力呢。”
“赶紧把他送回去吧,”汤母眼神柔和地看着骁哥儿,“大人发现孩子不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着急呢。”
汤婵点头,“您回去歇着,我跑一趟吧。”
汤母见骁哥儿亲近汤婵,也就没争,只嘱咐她看好骁哥儿,早去早回。
汤婵牵着三头身往和风院走,不过没一会儿,小孩儿就晃了晃汤婵牵着他的手,“累了,走不动。”
汤婵挑眉,干脆把骁哥儿抱了起来。
小孩儿懵了一下,懵完倒也没反抗,反而把胖脸蛋贴在汤婵的颈窝处。
“哎呦喂,”汤婵忍不住笑,继续逗他,“真不跟我回家?”
骁哥儿撅着个嘴,没理她。
一旁的秋月见汤婵这么喜欢
孩子,不由笑道:“姑娘以后定然跟自己的孩子相处得来。”
“可别,”汤婵摇头敬谢不敏,“孩子这玩意儿,都是别人家的好,自己的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秋月不解,“姑娘这是哪里话?别人家的孩子哪里有自己的亲?”
“唔,快到地方了。”
汤婵没再解释,而是岔开了话题,颠了颠怀里的小宝贝,“走,送你回家。”

和风院。
庞盈扶着二夫人坐下,美滋滋地跟母亲感慨:“许多年不见,老祖宗人越发和善了呢。”
二夫人接过丫鬟端上来的茶,闻言却笑了,“怎么,你竟以为老太太是真心对咱们好?”
庞盈微微一愣。
二夫人看着心思单纯的女儿,不由微叹道:“盈儿,你可要好好学着点,老太太才是整个府里最精的呢。”
庞盈面露不解,“母亲这话怎么说?”
二夫人抿了口茶,将事情掰碎了解释给庞盈听,“老太太自己的儿子烂泥扶不上墙,若没有你爹爹撑着,这庆祥侯府早不知道落魄到哪去了。”
说到这,她的笑容有些冷,“老太太把庶子记在名下,待之如亲子,这便是施恩——记名永远是记名,老太太再怎么疼爱,也越不过真嫡子去,而你爹爹要被一辈子吸血,还得对老太太感恩戴德。”
庞盈听得嘴巴张开:“这……”
她的反应惹得二夫人一笑,她起了谈兴,跟女儿说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别看老太太现在慈眉善目的,到底是出身郡王府的郡君,年轻时可是个狠角色。当年老侯爷于女色上不太节制,府里莺莺燕燕,都在老夫人面前耀武扬威,可你瞧瞧,这些宠妾里有几个诞下了子嗣?唯一一个你爹爹,还被老夫人拢在膝下。老侯爷一走,老太太转头就将后院里不省心的全卖了,当年风光无限的,如今又是什么境遇?”
庞盈听得入神,二夫人叹了口气,“侯爷跟你爹爹别的不说,女色这方面倒是省心,怕是儿时瞧见了老太太的难处。”
“——扯远了,”她看着庞盈,话里满是语重心长,“娘跟你说这些,是你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以后嫁了人,该做到心里有数。虽说娘一定会给你找个好夫婿,但男人素来喜新厌旧,你要记住,妾室没什么要紧,子嗣才是立身之本。”
到底年纪还小,提起亲事,性子再爽利的庞盈也羞红了脸。
但她知道母亲刚刚话里的重要性,还是认真地点头,“女儿都记得了。”
二夫人慈爱地拍了拍女儿的手,“好了,天色不早,快回去休息吧。”
庞盈刚走,二夫人正要去外院瞧瞧儿子们的住处,却听外头一阵吵嚷声由远及近。
“二夫人!”有人慌慌张张来报,“夫人不好了,骁哥儿不见了!”
“什么?”
二夫人腾地站起来,“怎么回事,奶娘和丫鬟都哪里去了?怎么连一个孩子也看不好!”
来报的下人正是骁哥儿的奶娘,此时急得直掉眼泪,“奴婢带着哥儿给老夫人问完安就回了院子,哥儿年纪小,一会儿就犯困了,奴婢把他哄睡之后,就被叫到外头帮忙整理行李,等回屋一看,哥儿就不见了!”
二房带了几整船的东西回来,二房的下人们都在忙着安置,奶娘也被拉了壮丁,孩子睡觉的屋里一时没人看着,一个错眼,人就没了。
这事是奶娘等人疏忽,但此时不是追责的时候,二夫人听完事情经过,冷静分析道:“可能是醒来没见着人,地方又陌生,一时睡糊涂跑出去了——人肯定就在府里,走不了多远!”
她说着就要调动人手去找,只是还没等把话吩咐下去,外头又有人来报,“表姑娘把骁少爷送回来了!”
“表姑娘?”
孩子找到了,二夫人心头一松,可想到送人来的是谁,她微微蹙了蹙眉。
不过这个神情一闪即逝,二夫人很快恢复了正常表情,“快请进来。”
“我同母亲在回院的路上瞧见了他,看他身边没人伺候,像是不知怎地偷偷溜出来的,便赶紧把他送回来。”
汤婵牵着骁哥儿进门,三言两语,跟二夫人解释了来龙去脉。
奶娘看见完好无损的小少爷,心弦一松,泄力后才感觉到腿脚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骁哥儿看见奶娘,稍微一挣,松开了汤婵的手,迈着小步子向奶娘走去。
奶娘激动地一把搂住骁哥儿。她本以为自己闯了大祸,现在峰回路转,不由满心的感激,只差给汤婵磕头,“多谢表姑娘!”
二夫人也对着汤婵千恩万谢,“真是多亏了你们娘俩,要不是你们恰巧遇见,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她褪下手上一个水头极佳的玉镯子送到汤婵手里,“仓促间也来不及备上什么好东西,这镯子你先拿去玩,回头舅母再送你更好的!”
汤婵推拒,“举手之劳而已,您不必这样客气。”
二夫人就故意道:“是不是不喜欢?”
她这样说,汤婵便只好接过,笑着道谢。
等汤婵一走,奶娘带着骁哥儿也退下之后,二夫人脸上的笑便收了起来。
她屏退众人,只叫来自己身边的郑妈妈问话,“打听清楚没有,姑奶奶和表姑娘是怎么回事?”
二夫人是回京路上才得到庶房这对母女投奔侯府的消息,郑妈妈一进府就让人悄悄打听了汤婵母女,此时便将听来的消息细细说了,“……姑爷去了,母女俩立足不易,表姑娘退了婚约,亲事艰难,老夫人瞧着不忍,将二人接进了京,想是要给表姑娘找门亲事。”
二夫人皱了皱眉头。
她突然道:“骏哥儿的媳妇明年就要嫁进京了。”
郑妈妈一愣。
夫人的长子、府里的大少爷庞骏今年十七,已经说了福建左布政使的孙女为妻,婚期就在明年春天,但夫人怎么冷不丁地提起这个?
“表姑娘今日帮了大忙,记得再备一份厚礼送过去。”二夫人看了郑妈妈一眼,意有所指,“这段日子多注意着点,表亲之间也要避避嫌,可别闹出什么意外来。”
郑妈妈这才反应过来,二夫人这是怕表姑娘有不该有的心思呢!
她连忙应道:“夫人放心,奴婢都省得。”
二房回京,姑娘们专属的绿筠轩便多了一个神采奕奕的庞盈。
她跟随父母离京上任时,还不到上学的年纪,这些年在福建,家中又只有她一个姑娘,很是寂寞,如今能跟姐妹们一处玩,庞盈期待极了。
一进门,庞盈便招呼姐妹们,“我带了芝香斋的点心,快来尝尝!”
屋里,庞妍不在,庞雅跟庞秀正在做针线,汤婵在一旁瞧热闹。听见庞盈的话,几人便都放下手中的东西凑过去。
芝香斋是京城的老字号,汤婵伸头瞧了瞧,食盒里除了桂花糕、茯苓饼、龙须酥这些传统糕点,还有一种形状窄长,颜色金黄,长得有点像前世牛舌饼的点心。
“这是芝香斋刚出的新样式吧,”庞雅认了出来,“听说很难买到呢。”
“是啊,我叫丫鬟排了许久的队才抢到的,”庞盈笑,“大姐姐快尝尝值不值。”
庞雅拿起一块后尝了一小口放下,笑着夸赞:“确实不错。”
庞盈得到认可,不由心情大好。
庞秀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庞盈见状,直接拿起一个递了过去,“四妹妹尝尝,味道很不错的!”
庞秀羞赧道:“偏了三姐姐的好东西。”
庞盈摆摆手,“这点东西值当什么,都是一家子姐妹,可别这么客气。”
汤婵也尝了一块。
唔,口感酥软,味道咸香,确实不错。
“对了,”庞盈想起什么,对汤婵道,“听说昨儿骁哥儿乱跑迷路,还是表姐帮忙把他送回去的,真是麻烦表姐了!”
汤婵笑道:“你刚刚可都说了,别这么客气。”
庞盈一愣,随即笑弯了眼,“表姐说得是!”
庞秀目光落在庞盈的裙子上,大红百蝶穿花样式的马面裙,绣着金线,间或缀着小颗珍珠,闪亮极了,有些艳羡,“三姐姐的裙子可真好看!”
“是吧?
”庞盈见新衣裳得了夸赞,特别高兴,“今儿是我第一日和姐妹们上学,特意穿了新裙子呢!”
说到这儿,她想起庞妍,“二姐姐怎么还没来?”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便迈进了屋,正是庞妍。
然而看清庞妍的穿着,众人的表情顿时变得有点微妙——庞妍今日穿的裙子,竟然颜色样式跟庞盈一样,只庞盈的裙子不止是新的,用料做工上,也比庞妍的要好!
庞妍立时便黑了脸。
庞盈却没想那么多,第一反应是惊喜,“二姐姐也有这件裙子?”
等发现庞妍面色难看,庞盈才猛地反应过来,暗叫不好,对方怕是介意这种情况!
她脑中急转,连忙补救,笑着夸道:“二姐姐身材苗条,穿红可比我好看多了!”
庞妍盯着庞盈,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到底压抑着没发作。
她敷衍应了一句,便径直坐到自己座位上。
庞盈不由有些尴尬。
庞雅知道庞妍从不把她这个长姐放在眼里,自是不可能听她说话,只好保持沉默,省得惹来庞妍的脾气。庞秀需要在嫡母手里讨生活,也不敢开口。汤婵一个外人,更不会凑这个热闹。
于是刚刚姐妹和乐的气氛半点不剩,好在这时,一个跑腿的小丫鬟打破了僵局。
“见过各位姑娘。”小丫鬟边行礼便道,“奴婢来给曾娘子传话,娘子身体有些不适,不得不告假,今日请各位姑娘自选功课完成便是。”
“知道了,”庞雅替众人接话道,“有劳你帮我们转达娘子,请她多注意身体。”
小丫鬟点了点头,告退了。
庞妍听到这个消息,立时便想回去。丫鬟彩云听了吩咐,便赶紧把刚摆出来的文具收好。
不过她动作间有些忙乱,只听“啪”的一声,瓷质笔架被她不慎打翻在地,摔裂了一个小角。
庞妍心头火气本就未消,见状更是烦躁,抬手便给了彩云一巴掌骂道:“笨手笨脚的,要你何用?”
彩云被打得脸一偏,眼圈霎时红了,却也不敢捂脸,连忙低头认错。
她们动静不小,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引了过来。
庞盈看着不忍,知道丫鬟大半是替她受过,忍不住开口道:“她也不是有心的,二姐姐惩诫两句便是,何必动手?”
庞妍冷冷睨了她一眼,扯出一个冷笑,“我教训我自己的丫鬟,用你来假好心?”
庞盈皱起眉,刚想开口反驳,坐在旁边的汤婵暗自扯了一下她的衣角。
再说下去,等于火上浇油,庞妍反而更要把气撒在丫鬟头上。
庞盈得了提醒,也想通了这一层,只好不说话了。
庞妍却依然憋着火。
她盯着庞盈的裙子,只觉得上头的金线愈发刺眼。
耳边不由响起母亲的话,“……福建可是靠着朝廷唯一没有海禁的广州港口,二房这么多年在福建,定然没少做外海生意发财……”
区区二房,却比承爵的嫡脉主枝还要招摇,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看着彩云正要把墨锭收起,庞妍突然开口:“等等,不用收了。”
她抬了抬下巴,“都摆回去,我要练字。”
彩云闻言一愣,不知主子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但她不敢多说什么,连忙点头动作起来,小心翼翼地再次将东西摆好。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几个人怕触了庞妍的霉头,都不再说话,只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庞盈闷闷不乐地发呆,庞秀描着花样子,庞雅在往一个白瓷瓶中插花,打算做好后给老祖宗送过去,汤婵则摸过庞盈带过来却没人再有心情吃的点心,又泡了一壶茶,准备挨个尝尝。
“小心!”
突然一声惊叫打破了寂静,开口的是庞盈的丫鬟。
庞盈感觉到不对,一低头,便见今日刚穿的新裙子上被甩上了一片墨迹。
这样的痕迹,定然是洗不掉的,好好的一件衣裳便这么毁了。
庞秀不禁满眼心疼,“哎呀,太可惜了。”
多漂亮的裙子呢。
庞盈脾气再好,此时也有些不高兴了。
她扭过头,看向坐在她右后方的庞妍。
屋里只有庞妍在用墨,这只能是她弄的。
“抱歉啊三妹妹,我不是有意的。”
庞妍施施然放下笔,压下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三妹妹这么大度,定然不会怪罪我吧。”
这简直是睁眼说瞎话,庞盈快气笑了,二人隔着挺远呢,若不是庞妍有意甩的,墨汁哪能飞溅到她这儿,正好落在她的裙子上?
只是她虽性子直,却不是傻,听得出庞妍语意中的阴阳怪气。
这是拿自己之前的话来堵自己呢。
庞盈深吸一口气,罢了,一件衣裳而已,以后离这个二姐姐远些就是了。
“没事,我回去换衣裳。”
见庞盈起身离开,庞妍哼了一声,气总算是平了。
汤婵咽下最后一块点心,又喝口茶顺了顺,心里啧啧两声。
以后的日子可要热闹喽。

双巧下值回到房里不一会儿,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姐姐在吗?”
她打开门,看清来人绽出一个笑来,“桂圆?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桂圆是院子里的粗使小丫鬟,比双巧还小两岁,小小的个头一团孩气,此时脸上有点儿不好意思,讨好笑道:“前儿从姐姐那儿那的花样子我描好了,但不知道从哪里下针,想着来问问姐姐……没打扰姐姐吧?”
“当然没有,快进来。”双巧笑着把人拉进房里,“哪儿不会?我来教你。”
一个问一个答,桂圆很快便弄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姐姐手可真巧!”
“你也很聪明呀。”双巧摸摸她头上的小揪,抓了两块麦芽糖给她。
桂圆眼睛一亮,道了谢之后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美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双巧不忘嘱咐,“吃完记得好好漱口。”
桂圆点点脑袋,“忘不了!”
与双巧同屋的秋月今晚当值,屋里没有别人,两人坐在窗边叽叽喳喳聊天,突然见到院儿那头走过一个人影。
双巧眼睛一眯,是春桃。
桂圆也看见了对方,捂着嘴悄悄笑道:“还是春桃姐姐爱俏。”
秋老虎一过,京城便有了凉意,丫鬟们都脱去夏衫,换上了小袄,春桃却还穿着单薄的衣衫,显出身体姣好的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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