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躺平开摆by桃梨不言
桃梨不言  发于:2025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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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忘了,她若认了这个宝蝉,那她养育了十八年的宝蝉,又能被谁记着念着呢?
是她这个母亲太过软弱啊!
汤母泪如雨下,却又哭不出声,伍妈妈看得心痛不已,“这又怎么能怪夫人呢?只怪祝、周两家小人害了姑娘!”
汤母眼中闪过恨意,随即心中涌起后悔与自责。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她想起女儿的音容笑貌,心如刀绞,“我当时怎么就没有看出她已经有了寻死之念呢?若是我没有那么粗心大意,看出了她的异常……”
“夫人!”伍妈妈也跟着流泪,“夫人万不可如此自苦啊,若大姑娘还在,定然不忍看到您如今这副模样……”
汤母摇头,她心中的愧疚又岂是三言两语劝解的了的?
主仆二人对着痛哭许久,汤母才稍微平复了心情,哑着嗓子问道:“……她如何了?”
虽未指名道姓,但伍妈妈知道汤母说得是谁,神情瞬间变得复杂。
她抿了抿唇答道:“……许是怕碍着您的眼,请来大夫确认您没大碍后便回了自己院中,除了在院中走圈,便一直没有出屋门,倒算安静。”
汤母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嘶声问道:“你说,会不会是夺舍的孤魂野鬼,害了我的宝蝉?”
“这……”伍妈妈心中一紧,纠结片刻,还是不甘不愿地实话实说道,“……普度寺是佛门圣地,慧觉大师修为高深,若大姑娘身体里的是什么妖孽,想来该无处遁形才是。”
汤母沉默。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的情绪都是复杂难辨。
对方甫一醒来说过的话都是真的,也没有故意欺瞒的意思,汤母知道不能迁怒于人,可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汤婵。
“事情不要对外声张。”
许久之后,汤母才伸出手让伍妈妈搀扶她起身下地,低声轻喃道:“先同我去念念经吧,宝蝉的长明灯也该点起来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这个不称职的娘亲……”
得知汤母醒来,汤婵很是松了口气。
我不杀伯仁,可若是伯仁出了什么事,那可真是造了孽了。
怕对方再受刺激,汤婵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并没上前讨嫌,只等着对方缓过来要说法。
只是汤婵还没等来汤母,汤府先来了不速之客。
次日,天气晴好,汤婵正懒洋洋晒太阳,却听见隔壁汤母的正房传来了一阵吵嚷之声。
她皱起眉,起身叫来守门的小丫鬟,“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一行人不顾汤府下人的阻拦,浩浩荡荡地跨进屋门。
为首之人是个眉目颇为秀丽的年轻女子,作妇人打扮,身上穿金戴银,珠光宝气,被一众人高马大的婆子簇拥在中间。
汤母闻讯搀扶着伍妈妈的手匆匆赶来,一看到来人,汤母眼神不自觉露出痛恨。
“不告而入,这便是周府的家教吗?”
原来为首的年轻女子,正是汤大小姐前未婚夫祝文杰的妻子周氏。
女儿郁结自尽,同祝文杰脱不了干系,汤母不是圣人,又怎么能不迁怒他的家里人?
更何况如今周氏是仗着人多势众,不顾门房阻拦,未经主人许可便闯了进来,足见来者不善!
汤母挺直了脊背,对着周氏怒目而视,周氏却是像没有看到一般微微一笑,自顾自地找地方坐了。
“前些日子,我给贵府下了好几张拜帖,却始终没有收到回信。”周氏语带担忧道,“贵府孤儿寡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我心里实在放不下,只好亲自来看看。”
汤母确实收到了好几次周氏的拜帖,可她自然不会让周氏上门,只当没有看到。
却没想到今日周氏直接闯了进来,周氏再是温声细语,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汤家与祝家早已断绝关系,与周家更是素无往来,”汤母面色沉沉,语气冰冷,“我们家如何,不必你来挂心。”
“夫人这话就生分了。”周氏笑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汤母,“说来夫人怎地这般憔悴?我之前听说,汤姐姐出了意外,生了重病,也不知道姐姐如今怎么样了?”
听她说起女儿,汤母眼中闪过恨意,“小女如何,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能没有关系呢,”周氏微微一叹,“我家夫君,可是时时刻刻都挂念着汤姐姐。”
周氏出嫁时,知道自己的丈夫有过一个前未婚妻,但她并没有想到,丈夫居然还是个情种。
自成亲之后,丈夫便时而愁眉不展,一副郁郁寡欢之态。周氏故作不知,只做一名贤惠妻子,直到祝文杰很是不好意思地跟她提起,想要纳前未婚妻汤大小姐为妾。
他说汤家家道中落,汤大小姐定然过得不好,他不想对不起二人多年的情分,将她娶进门来也好多多照顾。
周氏在祝文杰面前一直是温柔解语的模样,从不善妒,祝文杰觉得妻子贤良淑德,定能够理解自己,于是拉着周氏的手说了这番话。
周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保持住了微笑。
她柔声夸赞了丈夫的有情有义,完全没有反对。
不过一个妾室,嫁进来天生低人一等,又没有娘家撑腰,性情还是个怯弱不堪的,她作为正妻,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更何况汤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娶了汤大小姐,就是得了汤家全副身家。
她不知道祝文杰有没有这个考虑,但婆婆最后被祝文杰说动,极大可能是存着这个念头。
总之办成这桩事,不仅有实际的好处,还能让祝文杰觉得她善解人意,故而当祝文杰从汤家铩羽而归、问周氏该怎么办时,周氏便说,事情交给她来办。
只要在汤大小姐的名声上稍作文章,她嫁不到好人家,便只能选择祝家了。
只是没想到汤大小姐也太过无用了些,不过些许流言,她便想不开投了湖。
自汤大小姐落水重病后,周氏便派人盯着汤府,唯恐汤府传出丧讯,直到昨日有马车出门,汤大小姐出门上香,周氏才松了一口气。
幸而没出什么事,不然她岂不是要被祝文杰怪罪?
这不,转日她就赶紧来了汤府,还是尽快把事情办妥才好。
汤母被周氏话中影射气得脑袋一晕,“什么‘时时惦念’,我女儿的闺誉,岂容你随意开口玷污?”
周氏笑了一下,刚要说话,门口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听说有人找我?”
周氏神色微微一变,转头便见一行人走了进来。
汤婵迈步进屋,身后还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
事出突然,这是汤府临时能召集到的所有健妇,虽然人数比不上周氏带来的人,但胜在有“武器”——扁担扫帚擀面杖,汤婵让众人好生武装了一番,不怕周氏使横。
她先示意伍妈妈扶着汤母坐下,随后转过身眯眼打量着周氏,“周大奶奶。”
周氏颇有些惊疑不定。
对方面色红润,精神饱满,没有半点病人的模样,但似乎也没有半点以往汤大小姐的影子——
周氏曾经见过汤宝蝉,印象里汤宝蝉性格拘谨,说话细声细气,哪有现在这样,态度强硬,眼神锐利?
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周氏按下心中疑惑,面上扬起一个宽慰惊喜的笑来,“看来汤姐姐果真是大好了。”
汤婵也勾起假笑,上下瞧了瞧她,“原来周大奶奶来探病,都是空手上门的吗?”
周氏笑意一顿,“……”
果真是换了人吧!
居然有这样的厚脸皮主动伸手要礼?
“怎么会呢。”周氏柔柔笑着,转头对汤母道,“既然汤姐姐大好,我这里可有一桩好事同夫人商议。”
“自汤大人去后,竟有那起子不要面皮的小人欺辱孤儿寡母,在外头乱传汤姐姐的闲话,还害得汤姐姐差点想不开。”周氏义愤填膺,仿佛传闲话的不是自己。
随即她放软语气,“夫君思及往日情分,实在不忍袖手旁观,便想接汤姐姐进府,以便庇护。”
“我深感夫君有情有义,愿意成全,让汤姐姐一同进府侍候夫君。”周氏笑道,“娥皇女英,也是一段佳话呢!”
汤母听到这里哪还不明白,那些流言蜚语果真是祝、周夫妻搞得鬼,为的就是逼娶女儿为妾——多半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的主意!
她气得浑身发抖,自家是造了什么孽,竟招惹了这样恶毒心肠的一家人!
她刚要不顾后果地将人赶出去,却听到另一头刚找地方坐下的汤婵笑了一下。
“倒是没想到,周大奶奶这么喜欢做媒啊。”
汤婵笑眯眯地对周氏道:“我依稀记得,令堂去世之后,令尊还没续弦?周大奶奶不如给我和你爹做个媒吧!”
“什,什么?”周氏的笑意僵住了。
“你们这样为我考虑,我真的是太感动了,”汤婵感叹道,“但我觉得比起祝文杰,令尊应该能给我给好的庇护,周大奶奶觉得呢?”
周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贤淑的表情开裂,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胡说八道!岂有此理,简直不知廉耻!”
“这难道不好吗?”汤婵亲热道,“这样咱们也还依旧是一家人呐,一样亲近!”
周氏听得想要吐血,“你想得美!”
“再美也没你想得美。”汤婵这才冷下脸色,对周氏冷笑道,“给祝文杰做妾,你们哪来这么大的脸?”
周氏气得胸膛起伏,“你……你……”
她之前心中的惊疑又涌了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还是原来那个话都不敢大声说的汤大小姐吗?
若是早知道汤大姑娘是这个性子,她可不会轻易同意对方进府!
一旁的汤母虽觉得汤婵说的话实在不像样,可看到周氏脸色铁青的样子,心中也大有解气之感。
“我们不日便要上京,拜访庆祥侯府的老夫人,汤家的家事,就不劳周大奶奶操心了。”汤母对周氏冷声道,“汤府不欢迎你,伍妈妈,送客。”

惊疑于汤婵性情大变,又得知京城侯府愿意为了一个早就分家出去的庶房女儿出头,周氏今日只得作罢,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
周氏一行人走后,屋里安静下来。汤母转过头看向汤婵,抿出一个苦笑,“见笑了。”
这个时代没有公道可言,无权无势,哪怕有人命关天的深仇大恨,也只能任人欺凌宰割。
若不是汤母搬出庆祥侯府做靠山,使得周氏有所顾忌,对方不会离去得如此轻易。
汤婵察觉到汤母的苦涩,心中戚戚,找话安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周家很有可能风光不了太久的。”
周家的靠山是大皇子,可夺嫡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多少太子没能善终,更何况大皇子还不是太子呢。
汤母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心底不由五味杂陈。
宝蝉怎么会在周氏面前唇枪舌战,不落下风,又怎么会懂得这些东西来安慰自己呢?
哪怕是同样的五官,一模一样的脸,她也不会觉得对方与宝蝉是一个人了。
“这话以后别再说了。”汤母避开视线,“今日多谢你,你回去吧。”
知道汤母依旧需要时间,汤婵不再多说,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像是被遗忘了一般,但院中的吃穿用度照常,汤婵整日养养花,绣绣草,读读汤大小姐的书,因着新鲜,日子倒不难熬。
这天清晨,汤婵刚起身,院门外传来声响,守门的婆子通传,汤母来了。
见到汤母,汤婵不由微微一愣。
汤母又瘦了许多,她手上提着一个红漆食盒,一身素色衫裙穿在身上显得空落落的,想来这段日子并不好过。
下人被遣了出去,汤婵转身拿出红枣和枸杞,泡了茶给汤母倒上。
“夫人尝尝,”汤婵将茶盏递过去,“府里的东西,倒是我借花献佛了。”
汤母顿了一下,接过茶盏,“多谢。”
她握着茶盏轻轻摩挲,“你……近来可好?”
“承蒙您照顾,都好。”汤婵这话倒是真心实意,“有劳府上费心了。”
汤母摇了摇头,“应该的……”
不管怎么说,这是她女儿的身体。
汤婵看向她放在一旁的食盒,汤母顺着她的视线,放下茶杯,转而拿起食盒打开。
“今日是宝蝉的生辰,我煮了一碗长寿面。”
汤母看着汤婵,试图从熟悉的五官里寻找女儿的影子,“虽不知你的生辰,但你既然用着她的身子,便替宝蝉用了罢。”
她的女儿生在仲夏,那天风和日暄,蝉鸣嘒嘒,她的丈夫欢喜异常,笨手笨脚地将小小的女儿抱在怀里,高兴地对她说,咱们的女儿,就叫宝蝉吧。
回忆起往事,汤母的神情变得异常温柔。
“五月初八……”汤婵神色闪过一丝惊讶,“我的农历生辰,也是五月初八。”
不止如此,汤婵照过镜子,她自己的长相跟汤大小姐也一样。
汤母回过神来,闻得此言不由顿了顿,心里滋味难言,“看来你与宝蝉,许是真的有缘。”
说到这儿,汤母突然多了一丝好奇,“你的来处,是什么样的地方?”
什么样的地方啊……
汤婵不由得想起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一个比这里好得多的地方,人人能吃饱穿暖,读书识字,天花灭绝,肺痨可治,蔬菜瓜果不分地域时节,不出门便可知天下事,女子也能科举做官……”
唉,不能再说了,再说自己又要郁闷地吐血了。
汤母听得不由呆住了,脱口道:“那处竟
是仙境不成?”
若换个人说这样的胡话,她都要斥上一句怕不是中邪了!
汤婵失笑,“自然不是仙境,这里再过个几百年,估计也能跟我的来处差不多吧。”
汤母摇头只是不肯信,汤婵自顾自叹气道:“说起来,占了您女儿的身子,着实非我所愿。我从六岁起,读书许多年,当差又许多年,刚攒够存银,准备辞了差事,回到家乡置办宅子安稳过下半生,结果再一睁眼就到了这儿,全然不知自己是怎么来的……”
汤母很受震撼,喃喃道,“竟是如此吗……”
怪不得现在回想起来,对方刚醒过来的态度,比起占了便宜,倒更像是倒了大霉一般。
“往事已矣,不提也罢。”汤婵问道,“夫人今日来找我,想来是对我有了安排?”
汤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点了点头。
她不惊讶于对方的聪敏,缓缓开口。
“不瞒你说,我最开始觉得,女儿既然去了,不如入土为安。”
听了这话,汤婵没什么太大反应,这是人之常情。
汤母看着她没有变化的表情,微微叹气,“可我始终下不了狠心。”
若如今这个汤婵无辜,她岂不是妄造杀孽?
更何况,这具身体是女儿留在世上最后的痕迹,她舍不得再也看不到女儿的脸。
彷徨无措之际,她又前往普常寺,拜访了慧觉大师。
在佛像前给女儿点长明灯时,汤母忽然想通了。
“佛家说,诸法因缘生,许是命中注定,我们有这段母女缘分。”汤母看着汤婵,耳边响起慧觉的大师的话,“既然有这样一段缘分,我们不如试着接受。”
汤婵没想到汤母竟然如此包容,她委婉道:“我与您想象中的女儿,怕是不太一样。”
汤母弯起嘴角,“我知道,你不是宝蝉。但你来了,未必不是上天补偿给我的另一个女儿。”
她这样温柔,汤婵倒不知该怎么办了,她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只是你应该也明白,怪力乱神之事,不好外传,”汤母说道,“若你想安稳度日,便只能继续用她的名分。”
汤婵点了点头,她自然明白,想在这里活下去,她离不得这个名分,更离不得汤母。
汤母问道:“前些日子我提过的庆祥侯府,不知你可还记得?”
见汤婵再次颔首,汤母继续道:“我还是打算着带你进京,托你叔祖母为你定门亲事。待你出嫁,我也算了却念想,到时候便回族里居住,给宝蝉的父亲守节……你意下如何?”
汤婵一顿,进京嫁人吗?
她是不婚主义者,但如今这个年头,不成婚显然不现实。
类似剪头发做姑子是决计不行的,毕竟在外人眼里,没有犯过大错的女子不会出家,若真走了这条路,汤大小姐的名声就彻底没了。
汤婵倒是无所谓,可汤母都先迈出一步了,汤婵不说投桃报李,也不能上来就把人家女儿的名声搞坏吧?
只是她也得为自己考虑。
莫名其妙穿越,汤婵对“用所学的现代知识征服这个时代”之类的伟业没有丝毫兴趣,累了这么多年,她的终极目标依旧是尽快退休,享受生活。
这坑爹的古代,不像穿越以前,可以靠自己奋斗积攒躺平资本,女人想要财富自由只有两个途径,守寡,或者和离。
她的选择唯有嫁个合适的冤大头,把这当一份工作,混碗长期饭票,然后许愿对方早登极乐,或者两人早日一拍两散。
去了京城,虽然风险大了一些,不过可选择的冤大头种类和质量增高,还能避开祝周两家恶心人的,可行。
“有劳夫人思虑周全,”汤婵抬起头,“我也不过是想过安稳日子,以后的日子,还请夫人多多关照了。”
汤母给京城去了信,侯府很快回消息,说已经派遣船只和人来接汤家母女上京。
汤母便忙了起来,处理家产、收拾行李,还要挑选跟着上京的仆从。
她们进京是寄人篱下,身边不能太多人伺候,好在家中伺候的下人除了汤母的陪嫁,其他大多是到了当地买来的,汤父去后已经卖了一批,此时再遣散了不愿意远行的,剩下的就差不多了。
汤大小姐原来的丫鬟看护主子不利,吓得跟着病了一场,后来被汤母寻了人家嫁了出去,汤婵身边一直没有固定的人,正好借这次机会挑了两个,其中一个形容稳重识得字的叫秋月,另一个圆脸圆眼活泼机灵的小丫头叫双巧。
汤母打量着双巧才十一二岁,忍不住提醒道:“年纪是不是小了点儿?”
“不要紧,”汤婵笑着解释,“她长相讨喜,回话伶俐,这个年纪嘴再甜一点儿,打听事情起来容易。”
汤母见她心中有计较,便不再多言,将二人的身契找出来给了汤婵。
两个丫头给汤婵磕头,汤婵平静受了。活在这儿,就得接受自己随时被跪拜以及跪拜别人。
汤婵带着新丫鬟回房,汤母则带着伍妈妈和管事出门办事。因着以后不会再回来,她得将这些年置下的家产变卖,一同带上京。
汤母刚走不久,门房便来报,给汤婵看过病的老大夫上门来复诊了。
当初说好每月请大夫上门一次,结果最近准备行李太忙,竟将这件事情完全忘了。
汤母不在,汤婵不好直接叫人进门,便让秋月拿上红封,跟老大夫解释她们不日便要上京,以后不必再来了。
秋月应下,不一会儿,却见她忧心忡忡地回来,在汤婵耳边道:“姑娘,大夫谢过姑娘后让奴婢带话说,姑娘落水受寒,进京后还是要找妇科圣手细细调理,不然之后怕是不易生育……”
“什么?”
汤婵大喜,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生育是一件神圣又伟大的事情,汤婵敬佩每一位母亲,但生孩子这事,自私如她一直谢敬不敏。
搁在现代,羊水栓塞救不回来的都不是没有,更别说古代这医疗条件,生产就是纯纯鬼门关。
汤婵之前还在想,哪怕嫁了人,她也得想法子避孕,这下好了,不孕解千愁!
这病绝不能治!
意识到自己喜形于色,汤婵连忙敛了神色,幸好不能生育在秋月看来是天大的事情,性子稳重的她也失了分寸,根本没注意到汤婵的异常,“姑娘,咱们赶紧跟夫人商量怎么办吧!”
汤婵问她,“这件事还有谁听到了?大夫跟你说的时候身边有人吗?”
秋月摇头,“大夫使了他身边的小徒弟悄悄与我说的,并没有旁人听到。”
汤婵心里窃喜,面上却是做出伤怀的姿态来,嘱咐秋月道:“这件事暂且保密,不要将此事告知母亲,她如今已是操心太多,得知此事不免又是劳神费心,之后我会找机会慢慢把这件事告诉她。”
秋月哪里知道汤婵满肚子鬼主意,听汤婵这么说便应下了,还在心里感慨姑娘纯孝。
汤婵见糊弄过去,心里松了口气。
她知道这么做是十足的小人行径,但生孩子这事跟缠足一样,没得商量。

六月,侯府来接人的船只抵达,汤婵随着汤母登上了船。
杭京之间有运河,来往方便,侯府早早沿途打点过,路上十分顺利,不过半多个月,一行人便到了京城。
汤婵双目无神地走下船,双脚落地,才算是舒了口气。
旅程漫长又无聊,可算是到了。
庆祥侯府派来的人一早便在码头候着。
到底是财大气粗的勋贵之家,侯府为汤母与汤婵各自派了一辆车,众人上了马车,向侯府而去。
热闹的喧嚣声传入耳畔,汤婵掀起侧帘一角,向外看去。
作为都城,京师自有一番繁华在。
汤父籍贯顺天府,本是京城大兴县人士,登科外放前,一家人住在县城,原身儿时进过好几次京城,记忆里还存着对京城热闹的怀念。
画面变成现实,原汁原味的古时风貌让汤婵看得津津有味。
瞧完新鲜,汤婵便要放下帘子,转头却注意到两个丫鬟的神色。
双巧还小,兴奋好奇都写在脸上,秋月已有十六,性子沉稳些,但眼里也流露出向往之色。
汤婵便笑着对二人道:“你
们也来瞧瞧吧。”
秋月难得露出些羞赧,双巧便直接多了,眼睛一亮,“谢姑娘!”
经过在船上的磨合,两个丫头也大概摸清了新主子随和大方的性子,故而也去了刚伺候时的小心翼翼,多了几分松快随意。
二人头抵着头透过小窗一角看风景,双巧时不时发出几声低低的惊叹。
汤婵笑笑,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梳理着脑海中关于庆祥侯府的信息。
庆祥侯是开国功臣,爵位世袭罔替,传到如今已经是第五代。汤母的父亲是上一代庆祥侯的庶弟,母亲是信勇伯府的远亲,两位如今都已不在人世。
汤母出嫁前,所在一房便已经分了出去,出嫁后更是与侯府本家疏远了不少,故而原身的记忆里,除了逢年过节给老夫人等本家长辈请安,并没有太多关于侯府的画面。
老庆祥侯的子嗣不多,活到成年的只有二子,其中一子是嫡出,也就是如今的庆祥侯庞弘善,另外一子庞弘义是妾室所出,不过生母早逝,记在老夫人名下,由老夫人抚养长大,同嫡子也无甚差异。
如今的庆祥侯不是什么上进之辈,只在京营挂了个四品的闲职,平日里除了打理侯府庶务,便是四处游玩。
世子庞逸子承父业,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小纨绔,不过倒不是欺男霸女草芥人命那一款,只是爱好华灯烟火,斗鸡走马,游手好闲正事不干。
倒是庆祥侯的弟弟庞弘义,年少从武,娶了一位得力的妻子,在岳父运作之下,外放到福建都司任三品都指挥佥事,已经攒够资历与功劳,马上就要被调回京中前军都督府,升任二品都督佥事,老夫人之前的来信还说,二房抵京的时间应该正好与汤婵她们差不多。
两房下头各有子女若干,原身关于这些表亲的记忆中很是模糊,虽然汤婵都记下了名字,也只能等见面之后重新认识了。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了庆祥侯府。汤家一行人从角门入府,在府门换了小轿,到垂花门下轿子,先往老夫人的福禧堂而去。
阔别多年,汤母看到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不由感慨万千。
庆祥侯府曾是前朝某个郡王爷别院,太—祖定鼎分封功臣,将别院改制后赏给了庆祥侯府的老祖宗,整个侯府更像是个大园子,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可谓三步一画五步一景。
汤婵一边观赏一边跟脑中记忆做对比,还不忘感叹,搁在后世,怕得是个需要花钱才能进的景点。
秋月和双巧这回才算见识到了什么叫京城的豪门贵胄,二人没了马车上的活泛,脸色严肃,唯恐行将踏错给主子惹来麻烦。
只是二人面上的拘谨都被老夫人派来接人的婆子暗自看在眼里。
婆子不由暗自撇嘴,果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奴婢,比不得高门大户的训练有素。
不过出身庶房的姑奶奶不提,这位表姑娘倒也让人高看一眼,到底是有侯府血脉,神情自若,没有拘束敬畏。
一路到了福禧堂,已经有小丫鬟等在门口,见了汤母与汤婵,立刻露出笑意问好,替二人打了帘子迎二人进房。
屋里卧着冰盆,一进门,凉爽之气扑面而来。一位满头银丝,身形微胖,慈眉善目的老妇人靠在罗汉床上跟丫鬟说话,正是庆祥侯府的老夫人欧阳氏。
故人相见,汤母瞬间便红了眼,跪地向老夫人问好,“老祖宗!”
“欸!”老夫人也很高兴,她被丫鬟搀扶着走下来,亲自将汤母扶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家……”
汤母顺着力道起身,有些赧然地擦擦眼泪,“侄女失态,让老祖宗见笑了。”
老夫人语带嗔怪,“跟我还这么见外?”
“老祖宗教训的是。”汤母不好意思地笑,“老祖宗还是那么精神。”
老夫人笑,“早都老得不能看啦,自你随远山南下赴任,都多少年过去了?”
提到汤父,老夫人叹了口气,“当时我还说,远山是个有能耐的,谁承想……唉,着实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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