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躺平开摆by桃梨不言
桃梨不言  发于:2025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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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母脸上也略过黯然之色。
她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便把汤婵拉到身边跟老夫人介绍,“老祖宗,这是……婵姐儿。”
汤婵认命跪地磕头请安,“见过老祖宗。”
“好孩子,快起来,让我瞧瞧。”老夫人喜欢小姑娘,立刻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身边细细打量,“哎呀,出落得越来越像惠娘啦……路上辛不辛苦?”
“不辛苦,”汤婵笑着反手扶着老夫人,“谢老祖宗关怀。”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连连点头,越看越喜欢,不由对汤母道,“你这姑娘,大大方方的,养得可真是好。”
汤母的脸色有一点愣怔,不过很快便掩了过去,笑着应道:“老祖宗谬赞了。”
屋里气氛欢快,这时一直侍候在老夫人身边的姑娘也开口凑趣,“表姐来了,老祖宗可要把我们这些旧人丢到一边去啦。”
“你这促狭鬼!”老夫人笑骂,语气里却满是亲昵喜爱,她介绍道,“这是大姑娘雅姐儿,惠娘你应该见过。”
大姑娘庞雅年纪十五六岁,生得极漂亮,鹅蛋脸杏仁眼,唇边一颗美人痣,气质端庄温婉,声音温温柔柔,一看便是教养极佳的大家闺秀。
庞雅的生母是老夫人身边的得意丫鬟,被赏给侯爷做了姨娘,可惜不幸早亡,老夫人怜惜庞雅,一直将她养在膝下。
汤母不由赞叹,“雅姐儿都出落的这么好了,老太太才是会调教姑娘呢。”
庞雅笑着先给汤母行了礼,又跟汤婵见过礼,这时外头有人通传,侯夫人与二姑娘四姑娘到了。
不一会儿,一行人进了屋,众人一一行礼见过。
侯夫人谭氏是位三十出头的贵妇,中等身材,温柔可亲。
汤婵上前见礼,侯夫人一边笑着将人扶起,一边眼中带着隐晦的审视打量着汤婵,“不愧是老太太记挂在心里的人,出落得可真是标致,快起来。”
她介绍一同前来的两位姑娘,“这是妍姐儿和秀姐儿,都比婵姐儿小一些,以后还得请婵姐儿多关照呢。”
二姑娘庞妍是谭氏所出,今年十四。她年纪不大,一身打扮却富贵逼人,钗子上指甲盖大的红宝石亮晶晶的。
庞妍面带骄矜地打量着汤婵,她的视线比起侯夫人的就明显多了,不过很快,庞妍便没什么兴趣地挪开了眼,略带敷衍地跟汤婵见了个礼。
四姑娘庞秀是庶出,今年十一,眉眼很是清秀,不过许是姨娘养大的原因,气质略逊色了些,少了点舒展大方。
感受到汤婵的视线,庞秀对汤婵柔柔一笑。
“敏姐儿还小,前儿染了病不能见风,等她病好了再让她来给你见礼。”侯夫人笑着跟汤母道,“你们就安心在这儿住着,婵姐儿平日里跟姐妹们一道上学玩耍,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来找我就是了。”
汤母感激谢过,那边老夫人问侯夫人道:“哥儿们呢?今儿有客来,让他们都来见见长辈。”
侯夫人答道:“回老太太话,远哥儿适哥儿还没下学,逸哥儿……他昨天到现在一直都没回府,小厮来回,说是在戏楼过夜了……”
老夫人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你也没让人去劝回来?”
“劝是劝了,但……”侯夫人一脸为难,“我毕竟不是亲娘,不好说太多……”
如今的侯夫人谭氏是继室,侯爷原配、世子庞逸的生母是前任阁老解成的嫡女,只是解氏身体不太好,怀庞逸时意外早产去世。庆祥侯守完妻孝后,便娶了诚勤伯府的嫡女谭氏为续弦,谭氏隔年生下二小姐庞妍,随后又有了嫡子庞远。
“你是他名正言顺的嫡母,有什么可顾忌的?”
老夫人不太高兴,见侯夫人依旧踌躇,老夫人便摆了摆手嫌弃道:“罢了,等逸哥儿回来我教训他。”
她转过头看向汤母笑着道,“侯爷这几日外出巡视庄子,不在京里,等他回来再见。你们娘儿俩累了一路,先好好歇歇,等会儿来我这儿用饭。”又对侯夫人道:“把几个哥儿也叫过来,都是一家子亲戚,不必讲究太多。”
等汤母和侯夫人应了是,老夫人又想起什么,在屋里寻摸一圈,指了一个丫鬟对汤母笑说道:“
你们初来乍到,对府里的规矩必然陌生。春桃是我身边极妥帖的人,以后就让春桃跟着你们吧,有什么不懂的问她便是。”
被指的丫鬟露出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愕,随即连忙压下,换上热情的笑意来,先谢过老夫人,随后跟汤母见礼,“见过姑奶奶。”
汤母抬眼一看,不由惊讶了一下,好一个漂亮丫头。
长者赐不可辞,汤母推拒了一回便应下了。
拜别老夫人后,二人由春桃引着,往住处而去。

从福禧堂出来,往东走过大房的晴云院,路过大花园,再往东南,便是汤婵与汤母暂时的客居之所湛露院了。
湛露院坐北朝南,布局简单,只有一进,面积却不小,很是宽敞大气。正逢盛夏,院中草木葱茏,满眼绿意。
“奴婢见过姑奶奶。”
管事妈妈已经带着湛露院的下人在门口候着,见到来人连忙笑着迎上来行礼,禀告道:“姑奶奶的行李已经都运回来,只等着查看入库,这些是在湛露院伺候的人,以后就给姑奶奶使唤了。”
“多谢这位妈妈。”
汤母示意一旁的伍妈妈看赏,管事妈妈喜笑颜开地接过,行礼告退。
湛露院配了四个做杂活的粗使婆子,并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头,汤母一一见过,发了赏钱,便叫她们各自去忙。
汤婵好奇打量着四周,屋中有屏风、香炉、花瓶等各类摆件,都是用料贵重、做工精致的上品,博古架上还摆放着不少价值不菲的老物件。
看来侯府果真富贵,对待一门远亲也如此大方。
汤母暗自在一旁观察着汤婵,见汤婵态度寻常,并没被侯府的富贵迷了眼,露出贪婪之色,心里暗暗点头。
二人坐下来喝了口茶,汤母向一直跟在身边的春桃问起府上的规矩,诸如何时给老夫人请安,何时用膳等等。
春桃挨个答了,汤婵也一直在旁边听着,记下重点。
汤母心中有了数,给春桃发了红封,“以后便有劳春桃姑娘了。”
春桃笑着接过,“姑奶奶客气了。”
汤母温声嘱咐汤婵,“行李晚些再收,先回房休息一下吧。”
汤婵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倦色。
虽说水路平顺,但到底是大半个月的长途跋涉,此时难免觉得疲惫。
她带着丫鬟回到自己居住的厢房,热水已经备好,汤婵卸了钗环,简单梳洗过后,躺到榻上歇了一觉。
等醒过来,时辰已经差不多,汤婵便起身梳妆,准备同汤母往老夫人处去。
走之前,汤婵抓了一把零钱,转头叫来双巧嘱咐道:“我瞧着院里有许多和你年纪相仿的粗使小丫头,你和她们好好相处,这钱你拿着,也方便请她们吃些点心零嘴。”
双巧眼珠一转,她心思灵巧,很快明白了汤婵的用意。
她露出一个讨喜的笑,一颗小虎牙若隐若现,“明白啦,姑娘。”
汤婵跟着汤母来到福禧堂,大房的两个小少爷也到了。
侯夫人所出的庞远今年才九岁,还是小孩子模样,不过神情严肃,举止一板一眼。庶子庞适今年六岁,许是成天跟哥哥混在一起,气质跟远哥儿一模一样。
哥俩儿两个一同恭敬地行礼问好,一副小大人模样,看着很是让人忍俊不禁。
众人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很快到了开席的时间,但还不见世子庞逸回来。
老夫人皱着眉,脸色逐渐变得不好,总算是听见外头通报,世子回来了。
汤婵悄悄打量着来人,有点惊讶,传说中的纨绔世子庞逸还挺耐看。
他十六七岁年纪,还是少年身量,皮肤白净,五官甚至称得上俊朗,嘴角天生上扬,一看便是个笑模样。
不过此时眼眶和嘴角的两块淤青让他看上去有些滑稽——这一瞧便是跟人打架的痕迹。
老夫人瞪大了眼,骂道:“你这不省心的,又闯什么祸了?”
“老祖宗这可错怪孙儿了!”庞逸顾不上行礼便先开始叫屈,“我这是见义勇为才受的伤,怎么能叫闯祸呢?”
老夫人撇嘴,不信他的鬼话,“就你一个四体不勤的世家子弟,还能学人家见义勇为?”
可怎么问,庞逸也不说,侯夫人便叫来伺候庞逸的小厮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一旁的汤母有些尴尬,欲言又止,侯夫人怎么在外人和这么多下人面前处理家事?
那头小厮已经竹筒倒豆子般地全说了,“……昨儿广和楼新戏首演,庆功宴上世子爷很是高兴,不慎喝多了酒,今日便起迟了,却正好撞见锦平侯想强纳楼里的青莺姑娘,世子爷义愤填膺,上前阻拦,后来便与锦平侯动起手来……”
随着小厮讲述,庞雅垂下眼帘,藏起里头的厌恶不屑,庞妍撇撇嘴角,侯夫人则是皱起眉望向老夫人。
老夫人冷哼一声,提溜起庞逸的耳朵,“什么见义勇为,还不是跟人为了争戏子打起来!你没占人家便宜吧?”
“那自然没有,不然我成什么人了!”庞逸不敢反抗,嘴巴却不停道,“青莺虽是伶人,却也是靠本事吃饭,人家不愿,哪有强纳的道理!再说老祖宗也知道戚鸿良那厮,哪里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老夫人自然知道锦平侯戚鸿良,锦平侯年纪并不算大,因儿时丧父丧母,早早继承了爵位,为人却是个混不吝,十三四岁就开始混迹勾栏瓦舍,眠花宿柳,名声比庞逸还要不堪。
“二哥不笑大哥,你也没好到哪去!”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庞逸的脑门,“见天儿混在戏园子里,我看你也是不想娶媳妇儿了!”
“娶媳妇儿有什么好,看着不让你做这个,不让你做那……”
庞逸话没说完,老夫人气得抄起拐杖给了他一下,庞逸这才蔫儿了,可怜巴巴道:“祖母……”
老夫人板起脸来对庞逸道:“今儿你堂姑母和表姐在,暂且给你留点面子,还不快去给你姑母赔礼?”
话说到这儿,庞逸便知道他这一劫算是过去了,连忙给汤母行礼作揖,“见过堂姑母。”
汤母还没回过神来,这么大的事情就过去了?
那头庞逸已经开始贫嘴了,“……姑母人美心善,今日救我一命,以后若有差遣,小侄莫敢不从!”
汤母是当母亲的年纪,被这么一个俊郎的少年郎吹彩虹屁,到底没能忍住笑,“你这孩子,怎得比小时候还皮!”
庞逸嘿嘿笑,也不以为意,又对汤婵行礼,“这位便是表姐吧?见过表姐。”
汤婵笑着回了礼,打量庞逸的眼神意味深长。
闻名不如见面,这个纨绔世子有点意思。
庞逸挠挠脑袋。
怎么回事,感觉表姐看自己的目光好生怪异。
竟然透着一丝看小辈的慈祥……错觉吧?
时候已经不早,一旁的侯夫人问老夫人道:“老祖宗,传饭吧?”
见老夫人颔首,侯夫人便吩咐丫鬟拉桌子摆饭。
姑娘们坐一桌,长辈和哥儿坐一桌,侯夫人却没坐,等菜传上来,侯夫人便站在老夫人身后布菜。
老夫人道:“今儿有客,不必伺候,坐下一起用吧。”
侯夫人这才坐了。
汤婵看得瞠目结舌。
是了,在该死的古代,婆婆是要给儿媳妇儿立规矩的!若是公婆病了,还得在床前侍疾!
穿了这么久,汤家只有孤零零汤母一个,她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汤婵看着眼前的佳肴差点食不下咽。
她边戳着米粒边想,之后找饭票的时候可得注意点,得寻个父母双亡的才好……
桌上其他人自然不知道汤婵在琢磨什么,众人亲亲热热吃了一顿饭,直到老夫人面露疲色才散了。
侯夫人回到正院,靠在榻上叫心腹潘妈妈捶腿,二人聊起了汤婵,“……老夫人巴巴儿地把人接来,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天仙,也不过如此。”
潘妈妈琢磨着措辞,谨慎应道:“比想象中好些,没什么小家子气。”
那位表姑娘小时候来侯府时,她也见过两回,都说女大十八变,现在的性子瞧着倒和以前不太像。
侯夫人拿起扇子,不紧不慢地扇着风,“不奇怪,她母亲毕竟是侯府养出来的,统共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可不是得精心教养。”
潘妈妈一边给侯夫人捏肩,一边道:“那也是怪了,表姑娘今年都十九了吧,怎么还没嫁出去?”
不比前朝时十二三岁定亲、十四五岁出嫁,本朝女子流行晚嫁,越是富贵的人家越是如此,显得女儿矜贵、娘家爱护,但十八岁是个坎,若再往上到二十岁还不嫁人的可谓少之又少。
“你没听说?”侯夫人眯着眼慢悠悠道,“人走茶凉啊,那姑娘的爹看走了眼,招惹了一个不要面皮的亲家,他闭眼一去,女儿婚被退了不说,还惹出好大的风波来,孤儿寡母的没办法,可不就只能向老夫人求助,借着侯府的名头找个好婆家,她翻过年就是二十的老姑娘了——”
她嗤笑一声,“二十岁还不嫁人,简直是笑话。”
潘妈妈不由皱眉,“老夫人揽了这事,最后还不是得您来办?”
“可不就是,净给我找麻烦。”侯夫人叹了口气,面色不虞,她想到什么,语气犹豫道,“若是只找桩婚事也就罢了,新科举子、亲朋好友里挑一挑,也不是不能挑到合适的,怕只怕……老太太是想将她说给庞逸。”
“什么!?”潘妈妈十分惊讶,手上的动作都停了,“夫人怎么会这么想?世子再怎么荒唐不争气,也是未来的庆祥侯,表姑娘不过一个地方五品官的女儿,还没了父亲,哪里称得上般配?若论亲缘,表姑娘的母亲也不过是个庶房的姑奶奶罢了!”
潘妈妈知道侯夫人一直想将自己的嫡亲侄女嫁给庞逸,可惜老太太一直不松口,想到这儿,潘妈妈更是道:“咱们家芳姐儿堂堂伯府嫡女,老太太还不甚乐意,又怎么轮得到表姑娘?”
“可不就是为了跟我对擂?”侯夫人反问道,“做嫡妻,那姑娘的身份确实不太够,那做妾呢?”
她跟老夫人这两年可没少为着庞逸的婚事斗法,庞逸在外的名声不算太好,有意的人家里头,芳姐儿已经是上佳人选,她正琢磨着怎么赶紧把这事定下呢。
可万一老太太被逼急了,直接给庞逸塞一个表姐做妾,有老太太撑腰,正房怕是打不得骂不得,那芳姐儿嫁进来岂不是要憋屈死了?
潘妈妈一愣,也明白了侯夫人的想法,不过她迟疑一会儿,摇头道:“要奴婢说,应当不会。那位庶房惠姑奶奶的丈夫是个正派的读书人,您刚刚说惠姑奶奶又疼孩子,应该不会同意女儿做妾。”
“读书人?读书人又如何?”侯夫人不以为意,“读书人不在了!孤儿寡母的,想要拿捏还不容易?”
“这……”潘妈妈犹豫道,“老夫人应当不至于罢?无论多薄,老夫人跟惠姑奶奶也该有情分在,这做妾的事儿一张口,怕是要情分全无,甚至彻底交恶了。”
听她这么一说,侯夫人也迟疑起来,“那难不成,老太太还真是想给庞逸娶个表姐回家?”
潘妈妈也拿不准,虽说这位表姑娘出身实在低了些,可胜在知根知底,家中简单,且今日看下来,表姑娘容色不说多美,但也是端秀周正,最得夫人们喜欢的那一款长相,瞧着为人处世也是落落大方,没得挑剔。
侯夫人捏紧了扇柄,低声道:“这可不行,若是娶了她,老的跟小的联起手来,这侯府哪还有我们娘几个的立足之地?”
潘妈妈连忙安抚道:“夫人先别急,这些也不过是咱们的猜测,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咱们可不能乱了阵脚。”
她顿了顿,凑近悄声道:“说到底,成一桩婚事不容易,毁一桩还难吗?”
侯夫人的动作一顿,眯了眯眼,露出一丝笑来,“你说的对。”

清晨时分,庆祥侯府的大厨房热火朝天,忙碌不歇。
三个丫鬟踏进屋里,厨房的管事娘子一眼便认出为首的是老夫人身边的春桃。
春桃是家生子,爹娘是侯爷和老夫人身边得用的人,管事娘子自然不敢得罪,连忙迎上前笑问:“春桃姑娘怎么来了?”
她看向春桃身边的两人,“这二位是?”
春桃指着二人道:“这是姑奶奶身边的霜菊和表姑娘身边的秋月,我带她们过来认认人。”
侯府的规矩,各房小厨房做些汤汤水水不算,所有主子的饭菜都由大厨房准备,装盒后或由厨房遣人派送,或由各个院子派人来取,春桃这便是领着人来认路了。
霜菊和秋月赶紧给管事娘子问安,管事娘子笑着道:“都是伺候主子的人,可不敢受这样的礼。”
嘴上客气,却也没有躲,霜菊和秋月不敢怠慢,还是行了全礼。
管事娘子瞧了瞧灶上的进度,转头对几人笑道:“几位今儿来的早了些,湛露院的饭菜还没备好,不过就快了,还请姑娘们稍等片刻。”
霜菊点了点头,道过谢后便带着秋月在外头安静候着。
春桃在屋里四处寻摸了一圈,果然在厨房另一头瞧见了自己的嫂子。
春桃嫂子是个负责洗菜切菜的帮厨,这时候活计已经差不多干完了。
春桃跟两个丫鬟说了一声,自己走过去跟嫂子打了招呼,两人转到角落凑在一块儿说话。
厨房占地极大,又烟熏火燎乒乒乓乓的,压低了声音也不怕别人听见。
春桃嫂子摸了一小把花生分给春桃,边吃边问,问她,“你在湛露院怎么样?”
“别提了。”春桃说起这个就觉得晦气,“也不知道我这是什么运道,那么多人,偏就把我指了过去。”
春桃嫂子听她语气不好,不由皱了眉,小声问,“姑奶奶不好伺候?”
“那倒不是,”春桃轻轻撇了撇嘴,“土包子而已,没什么不好伺候的,看我是老夫人的人,也不敢亏待我。”
春桃嫂子纳闷,“这不是挺好的吗?你现在也是一等大丫鬟了。”
“可我补的是表姑娘身边的缺啊!”春桃长叹,“跟着这样的主子,能有什么好处?”
她语气不甘,“不是我自夸,以我的品貌,本来以为能分进哪个少爷房里伺候,没成想老夫人竟把我给了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寒酸亲戚!唉,嫂子你说,这不就是戏文里写的明珠暗投?”
春桃嫂子不由打量起自己的小姑子,少女杏脸桃腮,脖颈粉嫩白皙,掐身的葱绿短衫勾勒出细细的纤腰和鼓鼓的胸脯,确实是难得的好颜色。
那头春桃还在抒发自己的不快,“……听说表姑娘在杭州被退了亲不说,还坏了名声找不到好亲事,”她带了点恶意的揣测,“也不知道是因着什么,可别是什么不光彩的吧……”
“欸!”春桃嫂子听到这儿连忙打断,“再怎么样,表姑娘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咱们可不敢胡乱猜测。”
春桃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她父亲生在土里刨食的人家,还是被过继出去之后才有机会读书,撞大运考出一个进士,死前也不过一个地方的五品官,哪里能跟咱们侯府比?更别说现在人都没了!”
说到这,春桃想起什么,“说来也是奇怪,你说那位惠姑奶奶虽是庶房出身,也是堂堂侯府的女儿,怎么当年就嫁了一个穷举人?偏还是个命短的!”
“这……咱们哪里知道主子的想法,许是别有原故吧。”
春桃嫂子讪笑,嘴上应和着,心里却不敢苟同。
举人怎地了?当年那位姑爷中举时不过才二十出头,二十岁的举人,不被称作天才,也当得一句人中龙凤。
果不其然,姑爷刚刚而立便中了进士做了官老爷,要不是父母接连去世,守孝耽误了四五年,说不定中的更早呢!
更何况姑奶奶这么多年就表姑娘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却也不见姑爷纳妾,这才是真正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只可惜老天不开眼,好人不长命,好好的人竟这么早就去了。
春桃还待说什么,春桃嫂子连忙抬了抬下巴打断她,“你瞧瞧,饭食是不是已经备好了?”
春桃伸长脖子一看,早膳果真已经准备停当,便将剩下的花生递回给了嫂子,起身跟她告别,向外走去。
侯府虽富贵,用度却不奢靡浪费,早膳吃得简单,管事娘子亲自装了三个大红油漆食盒递了过来。
春桃顿了一下,不是很想上手。
秋月本来跟霜菊各自提了一个,见状又赶紧接过第三个,对春桃笑道:“哪里能麻烦春桃姐姐做这样的粗活,我们来就可以了。”
春桃这才满意颔首,“走罢。”
回到湛露院,伍妈妈看见秋月提着两个大食盒,春桃却手上空空的时候,眼底划过一丝不满。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换上笑意迎接了三人,帮着摆饭。
汤婵这时已经起身,给汤母请过安,二人略用了些早膳,待时辰差不多,便一同出门给老夫人请安。
春桃刚想跟着汤婵,便听汤婵对她笑道:“今天好像要去上学呢,春桃姐姐在院里歇息吧,我带着秋月便是。”
侯府给几个姑娘聘了一位女先生,平日里姑娘们会凑在一起识字读书做针线,老夫人昨儿特意派人来说,让汤婵跟着表妹们一起。
姑娘们上学,丫鬟便要一直跟在一旁端茶递水、伺候笔墨。虽然春桃想去老夫人面前露露脸,但想到要伺候汤婵,躲懒的心思便占了上风。
她顺着汤婵的意思留了下来,只是面上依旧故作遗憾道:“可惜我不识字,不能伺候姑娘了。姑娘若是有事,打发小丫鬟来问我便是。”
汤婵笑着点头。
福禧堂里,侯夫人正在同老夫人说着什么,庞雅、庞妍和庞秀这几个大点的姑娘都在一旁认真聆听。
这时外头通传,汤母跟汤婵到了。
汤母进门后才发现她跟汤婵似乎打断了正事,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是不是来得不巧?”
“没有的事。”老夫人笑着招呼,“快坐吧,婵姐儿的年纪,也该学学这些了。”
原来侯夫人正跟老夫人汇报府中庶务,顺便叫姑娘们都来听听,用老夫人的话说,“耳濡目染,以后嫁人才不会手忙脚乱。”
如今正是月末,侯夫人说了这个月府里大概的开支用度,又讲了下个月的安排,“……针线房该裁下季的衣裳了,还是按着往年的惯例,姑娘和哥儿们每人六套,丫头小厮一人两套……”
老夫人听到这问:“可给婵姐儿做了?”
侯夫人笑道:“老太太放心,这我再不敢忘的,已经吩咐下去叫针线房给婵姐儿量身了。”
汤母连忙推拒道:“这怎么好意思,婵姐儿的四时衣裳我都提早备了的。”
老夫人闻言,心中满意,语气也带出几分,“你是个懂事的,可南方的秋冬哪里能和北边比呢?”说着吩咐侯夫人道,“挑些好料子给婵姐儿做几件厚衣裳,再挑件好皮子,给婵姐儿做件斗篷。”
侯夫人笑应道:“我记得了。”
汤母十分不好意思,连忙拉着汤婵道谢。
老夫人笑道:“行了,惠娘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婵姐儿去跟妹妹们一起上学吧。”
汤婵跟着其他三人从福禧堂出来,最年长的庞雅主动领路,边走边轻声细语地跟汤婵讲起学堂。
“……读的东西倒是不拘女四书、列女传一类,曾娘子偶尔也会讲解一些古贤诗集、辞赋骈文。不过咱们家的姑娘,不流行诗酒文社附庸风雅那一套,诗词只是小道,还是要在女儿家的技艺下功夫。”
侯府是勋贵之家,却不算书香门第,女儿家并不精于吟诗作赋,更多的功课是女红针黹、梳妆打扮、品茗插花等等,用来培养审美,陶冶情操。
汤婵了然,都是些贵妇必修课嘛。
庞雅又说起了老师,“府上给咱们聘的女先生姓曾,我们叫她曾娘子,脾性最是温和不过,很是让人尊敬。”
“曾娘子生在书香门第,家学渊源,待嫁闺中时便小有才气,后嫁给了家中世交之子。”庞雅说着,遗憾地叹了口气,“只是她嫁人之后不久,夫君一家人都在一场瘟疫里相继去了。”
汤婵并不算意外,这年头,女人只有成为寡妇才好出来上班。
庞雅接着道:“曾娘子与夫君情好甚笃,不愿听娘家安排再嫁,幸而学识丰富,便开始在富贵人家给闺阁小姐们做女先生。三年前,曾娘子被母亲聘用,自此客居在侯府……”
说话间,几人到了上课的小院。
一过月亮门,入眼便是郁郁葱葱的翠竹。院子名字便叫绿筠轩,占地不大,但景色十分雅致,气氛幽静宁谧,是个很适合读书的地方。
一行人沿着青石板路走进正屋,曾娘子已经在了。
她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长相和善,气质温婉,未语先笑。
看到汤婵,曾娘子笑着主动招呼道:“是婵姐儿吧?”
“正是,”汤婵见礼,“见过娘子。”
曾娘子回了礼,含笑道:“快坐下吧,不必拘束,有什么不懂的问我便是。”
汤婵道谢后依言入座,座位正在庞雅旁边,曾娘子则先是查看之前留给几位姑娘的课业。
丫鬟们将自家姑娘的功课放在桌上,汤婵瞧了一眼庞雅的,是一张临摹的字帖。
原来侯府的姑娘们也会练字。
只是看庞雅临的帖,只能算中规中矩,不过曾娘子似乎已经十分满意,“很好。”
她看向庞雅的眼神里满是喜爱,不难看出,庞雅这位学生十分得她的心意。
庞雅微微一笑,不骄不躁,“谢过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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