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躺平开摆by桃梨不言
桃梨不言  发于:2025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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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夫人的丈夫叶盛与解瑨交好,汤婵记得当初解瑨迎亲,叶盛还替解瑨做过催妆诗。
叶夫人知道汤婵新嫁,在场中怕是没有特别熟悉的人,见她一个人来赴宴,杨二夫人走后她又在四处观察,便以为汤婵这是落了单,故而主动前来搭话。
汤婵察觉到叶夫人的好意,自然没有拒绝。
两个聪明人有意交好,聊得自然投机,很快便姐妹相称。
坐了一会儿,叶夫人提议一同赏梅,汤婵欣然应下,二人起身走进长廊。
也是天公作美,昨儿刚下过一场大雪,今日天晴,梅上枝头挂着新雪,是赏梅的最佳时候。
长廊不仅有多个出口,还连接着以供休息的亭子,不时能看到有相熟的女眷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边赏景边聊天。
“三姐姐!”
二人正走着,迎面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看见了叶夫人,立刻高兴地打了招呼,“可算找到你了!”
“七娘,”叶夫人一听便笑了起来,说话的是她的娘家妹妹,“找我什么事?”
王六姑娘快步走到叶夫人身边,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
三姐姐快来,我们正要去同潇湘诗社比试呢,三姐姐也来助阵!”
叶夫人失笑,“我都嫁人多少年啦,怎么好跟你们这些小姑娘比试?”
“三姐姐有所不知,潇湘诗社也请了前辈出马的,”王七姑娘摇着她的胳膊,“我们清秋吟社可不能输!”
叶夫人受不住亲妹妹的缠磨,只得无奈妥协,“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
王七姑娘一喜,这才放开叶夫人,同时不忘拍马屁,“三姐姐最好啦!”
叶夫人没有半点办法,点了点她的额头,随即转向汤婵邀请道:“汤妹妹要一同来吗?”
汤婵自无不可,笑道:“我素来愚鲁,不懂吟诗作赋,若是王姐姐不嫌弃,我就在一旁给你们助威。”
叶夫人笑道:“妹妹哪里话,怎么会嫌弃。”
虽说如今女子不能制艺科举,但不少出身书香门第的闺秀受家族熏陶,与兄弟一样自幼读书,甚至结社联吟,以文会友,特别以文风繁盛的江南为最。后来这股风气蔓延开来,京里也有闺秀成立诗社,像王七姑娘口中的潇湘诗社与清秋吟社都是其中翘楚。
叶夫人的娘家也是诗书传家,文风极盛,汤婵毫不意外她们结了诗社,如今有热闹可看,汤婵更不介意凑个趣。
从长廊出来,三人来到一处二层小楼。
此时一楼厅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此处占地不小,只见靠东的方向,姑娘们分作两边凑在一起,隐隐呈对峙之势,应当就是两家诗社了,周围又有许多人围观。
叶夫人这一边除了王家姐妹,其他人汤婵都不认得。另一边,汤婵认出了为首浑身书卷气的姑娘,她是杨阁老的孙女,行二,嫁人之前是有名的才女,一旁是她的堂妹杨五姑娘。
只是见到杨五姑娘身边之人的时候,汤婵没忍住露出诧异的表情。
这不是庞妍吗?
汤婵不禁疑惑,侯府同杨家似乎没什么交情,庞妍怎么也来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汤婵就在侯府呢,可没听说侯夫人来了杨家的宴席。
而且庞妍似乎还进了诗社……不过看庞妍坐在杨五姑娘身侧,二人手挽着手,很是亲密的模样,汤婵心里有了点猜测。
场边似乎也有人不怎么认得庞妍,有人便小声解惑道:“那是庆祥侯府的二姑娘,前些日子京中流传一首《如梦令》,词中之清新灵动简直让人拍案叫绝,听闻便是庞二姑娘所作,杨五姑娘亲自出马,邀请庞二姑娘入社呢。”
汤婵听得抽了抽嘴角,果然……
这时庞妍似乎感觉到了汤婵的视线,转头望了过来。
她对这个不得不嫁作继母的表姐很是同情,主动打了招呼,“表姐。”
汤婵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二表妹。”
叶夫人见到二人问好,拍了拍额头笑道:“竟差点忘了,汤妹妹与庞二姑娘是姐妹。”
“是,”汤婵笑道,“我怕是不能只给王姐姐助威了。”
“无妨,”叶夫人玩笑道,“只是不能厚此薄彼啊。”
等她与王七姑娘上了场,汤婵找了个角落看热闹。
正巧一旁有一个不知谁留下的红泥小炉,汤婵问过杨府的丫鬟,又要来一壶青梅酒,点了炉子,热起酒来。
“你居然在这儿!”
一道声音突然在汤婵耳边响起,还有点耳熟。
汤婵扭过头一看,眉头微挑。
哎哟,这不是忠国公府那个宝贝疙瘩嘛,“郑九姑娘。”
郑宝珠跑到汤婵跟前,撅着嘴巴挺不高兴,“我下帖子约了你好几次,你怎么都不理会?”
自从上次从茶楼回来,郑宝珠就一直惦记着再去一回,结果约了汤婵好几次都没得到回信,刚刚一瞧见汤婵,她就跑来兴师问罪了。
汤婵瞧了她一眼,“若我还未嫁人,倒是能带你出去玩。”
然而之前她年终季加班,天气又冷,汤婵当然不会出门。
郑宝珠一噎,也反应过来自己有点想当然。
想到什么,她叹了口气,别别扭扭道:“好吧。”
这丫头任性归任性,倒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汤婵摸透了她的性子,说话行事就随意了很多。
看她身后只跟了个丫鬟,汤婵问道:“你不是自己来的吧?”
“当然不是,”郑宝珠坐到汤婵对面,看汤婵煮的酒有点眼馋,“我是跟我长嫂来的。”
大人交际,她很不耐烦,趁着长嫂不注意溜出来的。
汤婵视线一扫,很快就瞧见了郑宝珠的长嫂忠国公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正在与旁边的贵妇人说话,“你大嫂嫂旁边那位是谁?看着有点眼熟。”
“那位是敬华长公主,皇上的亲妹妹。”郑宝珠介绍道,她想到什么,凑近汤婵小声八卦道,“敬华长公主年少守寡,我听闻公主府夜夜笙歌,长嫂说,最好与她不要太过亲近……”
“什么?”
汤婵听到“年少守寡”“夜夜笙歌”这俩关键词,情不自禁地露出艳羡,“真好啊……”
郑宝珠:?
你说什么?

汤婵话出口,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感受到郑宝珠狐疑的视线,汤婵咳了一声,镇定找补道:“嫁人之后还可以自己当家作主,自由自在,这可真好。”
郑宝珠一怔。
“你说得对。”她想到什么似的泄了气,素来微扬的小脸挎着,“唉,不想嫁人。”
见长嫂跟敬华长公主话别,往她这边走来,郑宝珠不自觉开始烦心。
长嫂又要开始跟她说婚事了。
郑宝珠马上就要及笄,正是准备开始说亲的年纪,这个年节,郑宝珠满耳朵都是长嫂的择婿经,去看姨娘,姨娘张口闭口也是成亲嫁人,听得都烦了。
嫁人有什么好,嫁到别人家之后,还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受宠,像现在一样想玩就玩吗?
郑明珠一想到这些,就对成亲充满了抗拒,她心中烦闷,不自觉就把话说出了口。
汤婵听了也有些无奈。
这年头没有不婚不育的选项,所能做的,也不过是规则之内让自己活得更好。
幸而有皇后和忠国公府在,郑宝珠可以晚点长大,汤婵说:“实在不行就找个听你话、能和你玩到一起去的。”
郑宝珠愣了愣,她毕竟年纪还小,只是刚刚感受到这种情绪,还未具体深想过怎么面对呢。
还在怔愣当中,那头她的长嫂黄氏到了。
黄氏笑着问候,“解二夫人。”
汤婵起身与黄氏互相问了好,“见过世子夫人。”
“叨扰夫人了,”黄氏的语气意外的真诚客气,“舍妹有劳您照顾。”
汤婵只微微一笑,“令妹天真赤诚,您言重了。”
黄氏长相英气,精神很好,看着只有三十多的样子,但她实际上已经四十过半,是当祖母的年纪了。
她出身并不算高,是忠国公一位老部下的女儿,但不仅忠国公与世子,整个忠国公府上下对她都很是信服。
郑宝珠第一回 试图给汤婵下帖子,黄氏就知晓了。她知道皇上曾经想赐婚的事,也知道家里几个侄女和郑宝珠不和,得知郑宝珠竟结识了解瑨的新夫人,黄氏就一直想当面见见汤婵——
一来自家这个宝贝疙瘩是什么德行,黄氏最是清楚不过,她担心郑宝珠是否冒犯了人家,二来她也是好奇,这位夫人为何能让宝珠这般惦记,更重要的是,她得确认汤婵对郑宝珠没有恶意。
今日一见之下,黄氏就放了一大半的心。相由心生,对方眼神清正,气质随和,不像什么阿谀谄媚,或是居心叵测之辈。
等再说两句话,黄氏就更感慨了。
怪不得自家妹子一见人家就想跟着跑,和她说话相处真是舒服极了。
这样一个人,肯定吃不到宝珠这小丫头的亏,不跟宝珠计较还一起玩,除了不愿跟忠国公府对上,很有可能只是看宝珠年纪小,在这哄孩子呢。
黄氏心里有了
数,也就不再多打扰汤婵,说了一会儿话,她便准备带郑明珠离开去别处交际、
郑宝珠撇撇嘴,就这么被黄氏拎走了。
她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对汤婵道:“你若是出去玩的话,一定记得叫我啊!”
“好,下次一定。”
汤婵笑着对她摆了摆手,郑宝珠得了这么一句,心满意足地走了。
目送郑宝珠离开,汤婵坐回红泥小火炉前头,伸手打了个哈欠。
今天总觉得身子有些乏,汤婵算算日子,噢,好像是姨妈要来了。
就在此时,诗社比试周围逐渐喧闹起来,随即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汤婵来了点精神,这时混入人群的双巧回到汤婵身边,语带兴奋地跟她重复刚刚的一幕——
就在汤婵跟郑宝珠与黄氏说话的时候,两家诗社的姑娘们开始了比试。
既然在梅园,今日作诗的命题自然就是咏梅。
姑娘们各显神通,或清新明快,或婉约清丽,或典正雅致,各有各的特色。被激起胜负欲后,姑娘们虽然愿意承认对方做得好,却都不愿轻易认输。
就在两家不分伯仲之时,庞妍的诗写好了。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这首五言绝句一出,两家诗社里所有姑娘都静了一瞬。
先前还对庞妍不以为意的王七姑娘失态地微张着嘴,震惊地看着庞妍。
说起来之前圈子里对庆祥侯府的二姑娘印象都不是太好,说是庞二姑娘性格跋扈,在家中欺凌姐妹,甚至在外人面前不管不顾地吵架。
王七娘对此也隐隐有所耳闻,可如今一看,传言果真不得尽信。
以花喻人,能写出这样绝句的人,品性定然同样坚强高洁,绝对不可能是那般骄横不善之辈。
这首诗就是对那些流言蜚语是最好的回击,梅花不惧严寒,诗人也同样不惧诋毁,只管凌寒独开,暗香袭人!
王七娘越想就越是激动,恨不得立刻拉住庞妍直抒胸臆,表达自己的敬佩之情。
同时她心中不免发酸,幽怨地看向对面的杨五姑娘。
庞二姑娘这样的大才,怎地就提前让杨五拉拢了过去!
感受到宿敌王七看过来的眼神,杨五姑娘不由得意一笑。
当初她一力邀请庞妍入社,姐姐杨二姑娘还不同意,觉得那首《如梦令》另有蹊跷。
可事实证明她才是慧眼识珠,瞧二姐姐,现在还在失神呢!
许久之后,清秋吟社为首的叶夫人才收起满心震撼,敬服道:“庞二妹妹好文采,我等甘拜下风。”
庞妍本人却是没有什么自满之色,反而谦虚道:“您过誉了。”
这样谦逊的做派收获了更多的赞扬之声,一时之间,庞妍成了焦点人物。
这一幕看得汤婵满心感慨,收服侯府人心、开茶楼挣钱、作诗扬名立万,小老乡的事业线直接拉满。
还得是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啊。
也不知道庞妍能走多远,作为早已奋斗不动的老咸鱼,汤婵心中生出点期待。
杨家赏梅宴席过后,庆祥侯府的二姑娘以诗才名动京城,而且不限于后宅女眷,汤婵甚至是从解瑨口中再次听说了这首诗。
这天晚上的猪骨汤做得好,汤婵虽然吃饱了,没忍住又盛了一碗。
结果这一下就吃得撑了,晚膳过后好久,汤婵还觉得有点不舒服,只好捧着肚子在屋里转悠。
解瑨正坐在榻上看书,即使是在卧房里,他的脊背依旧挺拔。
看汤婵徘徊不停,解瑨不禁抬头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噢,没什么事,”汤婵乐呵呵地说,“晚上不小心吃得多了,我消消食。”
“……”解瑨沉默地看着她,“用不用叫大夫?”
“不用不用,”汤婵连忙摆了摆手,“我走走就好。”
解瑨见她似乎没有很难受,就没再坚持,只是劝道:“罪莫大于可欲,以后还是多加注意,不可贪食。”
“您说得是。”汤婵有些愁苦地叹了口气,摸着小肚子有些惆怅,“每逢佳节胖三斤,古人诚不欺我。”
这么想着,汤婵溜达地更起劲儿了。
解瑨看了她一会儿,总算是抑制住想要按眉心的冲动,低头接着看书了。
只是解瑨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心情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松缓。他唇角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神情更是少见的放松,英俊冷峻的眉目间多了点平易近人,惹得汤婵瞄了一眼又一眼。
屋外寒风呼啸,屋中温暖如春。读到书中诗词,解瑨突然想起什么,问汤婵道:“你之前去了杨家的宴席,应该见到了庞二姑娘作咏梅诗?”
“您也听说了?”没想到解瑨会提起,汤婵有些诧异地问道。
“岂止是我,”解瑨微微摇了摇头,“这首诗都传到了不少大人的案头。国子监里一些自诩才子的监生们素来对闺阁诗不以为意,甚至多有贬低,这次却是个个无言以对。”
汤婵听得想笑,“您也觉得好?”
解瑨轻轻颔首,“语言朴素、平实内敛,却自有深致,回味无穷,是能传世的千古名句。不过……”
他思忖片刻,“你在侯府之时,可曾见识过庞二姑娘的文才?”
原来的庞妍不喜读书,更别说作诗了。汤婵停顿稍许,“我倒不曾见过她作诗,”她没有露出异样,“为何这样问?”
“无事,”解瑨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庞二姑娘声名鹊起,并不是所有人都心服口服,有些酸丁言辞凿凿,认定这首诗不可能出自一闺阁女子之手,定然有高人在背后指点,或者干脆是其替身所写,总之不信女子能有这样的能耐。
解瑨心中也有疑惑之处,倒不是因为庞妍是女子,而是不解这般有才华之人,又不是落在需要藏拙的境地,为何之前会一直默默无闻。
多年办案的经验让他直觉有些不对,但转念一想,这世上不乏有惊艳才绝、一鸣惊人之辈,许是他多想了。
再说庞二姑娘如何,与他也没有太大关系,解瑨心中摇头,不再多做纠结,转而看向坐下来的汤婵,“感觉好些了?”
汤婵见他不追究,心下也是舒了口气,闻言笑应道:“已经好了。”
解瑨颔首,“那便歇息罢,时候也不早了。”
汤婵刚要应下,却想起什么,连忙道:“我今日身上不爽利,您要不去姨娘那儿?”
新婚夫妻不好分居,自二人成婚,解瑨若歇在后院,都是在汤婵房里睡纯素觉。只是他公务繁忙,很多时候都是在书房休息,上个月汤婵来姨妈那几天更是解瑨最忙碌那一阵,都没怎么回府,直到年节这段时日才天天歇在后宅。
如今新婚期已过,解瑨也不用非得留在正房了。
不过解瑨一怔之后却是道:“不必,我去书房便可。”
汤婵有点意外,又问道:“那我让紫苏伺候您?”
在一旁收拾东西的紫苏闻言动作一顿,反应过来后连忙低下头藏住神情。
“也不必了,”解瑨依旧拒了,他神色恢复了平时的淡漠,对汤婵淡淡道,“你好生歇息。”
行吧,他不愿意,汤婵自不会上赶着,“那您有事再遣人叫我便是。”
等解瑨走了,汤婵洗漱之后准备上床休息。
这副身子虽宫寒不孕,但痛经并不严重,来例假时只是小腹坠胀,手脚寒凉,跟汤婵前世差不多。
丫鬟们也知道汤婵小日子时更怕冷些,被窝里早早就塞好了几个汤婆子,暖洋洋的,汤婵伸手一试,
满意极了。
她刚要钻进被窝,却见紫苏突然跪到她跟前。
汤婵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夫人,”紫苏咬咬牙豁出去道,“奴婢不想伺候二爷!”
汤婵一愣。
她缓了缓神色,“你先起来,慢慢说。”
紫苏没有动,而是给汤婵磕了个头,“还望夫人成全!”
紫苏知道,她是专为了做通房丫鬟才到汤婵身边的,根本不该痴心妄想自己做自己的主。
但汤婵对待宛姨娘的态度让紫苏燃起了一丝希望。
宛姨娘的出身,紫苏看得明白,她相信汤婵也清楚,然而对待宛姨娘,汤婵没有丝毫鄙夷,反而堪称以礼相待。
汤婵不会亏待身边人,紫苏认清这一点,莫名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
紫苏本来以为汤婵会问起原因,没想到汤婵什么都没问。
她只是坐到床边,认真问紫苏道:“你想好了?”
“奴婢想好了。”紫苏坚定地点头。
“我知晓了,”汤婵点点头,“以后不会让你伺候就是,你起来吧。”
紫苏大喜,心口大石尽去,眼角眉梢都透出轻松来,“多谢夫人!”
烛火熄灭,汤婵平躺在床上,手背搭着额头,轻轻吐出一口气。
到底还是被这个环境慢慢同化了,汤婵不由反省,自己叫丫鬟伺候男主人的行为实在太过理所当然。
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总该尊重她们本身的想法才是。
第二天,汤婵就把紫竹悄悄叫了过来。
“之前是我疏忽,忘记提早问过你的意思,”汤婵温声问道,“你可愿意伺候二爷?”
紫竹惊讶了一瞬,反应过来很快便道:“奴婢都听夫人安排。”
看来紫竹是愿意的,汤婵再次确认了一下,见紫竹态度坚定,才点了点头,“我知晓了,你下去罢。”
紫竹依言告退。
不过回去之后,她却越想越不对,私下里找了机会询问紫苏道,“夫人可曾问过你,愿不愿意伺候二爷?”
“夫人问你了?”紫苏闻言忍不住跟姐妹分享,“我求了恩典,不必伺候二爷呢。”
“什么?!”紫竹蹙起眉头,“你怎么存了这般念头?”
紫苏低下头不说话。
她也曾是正经人家的姑娘,然而父母早逝,家道中落,她与姐姐无依无靠,被接到舅家抚养。可谁想舅舅竟是个赌鬼,欠了赌债之后,竟要把姐姐卖了做妾,姐姐宁死不从,被逼得投井而亡。
舅舅没能拿到银钱,不由大怒,转头找来人牙子,把年纪还小的紫苏卖了个好价钱。
紫苏没有姐姐的勇气寻死,随波逐流,安分守己,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因她长相漂亮,几经辗转,紫苏被卖到了一位专门给大户人家调教通房丫鬟的妈妈手上。
虽然已经认了命,可姐姐的死一直深埋在紫苏心里。若是没有办法也就罢了,可她运气不错,遇上了和善的主家,若是不争取一把,做了妾室,姐姐地下有知,又该如何失望?
这些往事,紫苏从没跟谁说起过,她咬了咬唇对紫竹道:“若是做了妾室,甚至有了子嗣,咱们还能如同现在一般,同夫人之间没有隔阂吗?”
“姐姐这话糊涂!”紫竹摇头,“咱们若想给夫人做帮手,更应该伺候二爷才是!”
紫苏一怔,听紫竹凑近小声说道:“你可别忘了,夫人跟二爷可还没有圆房呢。”
这事瞒住了外人,可她们几个贴身的丫鬟哪个不知,正房晚上从来没叫过水。
秋月双巧嘴上不说,可心里都急,只是不敢质疑夫人罢了。
紫竹暗下猜测,许是前头夫人留下来的小少爷年纪还小,二爷暂时不想要嫡出的子嗣。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可庶出的子嗣就不同了,哪怕是庶子,也不会威胁嫡长子的地位,若她们能替夫人诞下子嗣,在这宅门里才算有了依靠。
“咱们做奴婢的,为了夫人也好,为了自己也罢,伺候二爷才是最好的出路。”紫竹忍不住道,“夫人竟也允了你……怎么能如此任性!”
“这话严重了罢,”紫苏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反驳,“我瞧着二爷跟夫人好着呢,虽暂时未圆房,但也是早晚的事,咱们跟着掺和做什么?”
紫竹摇头低声道:“二爷对夫人只有尊敬,如今看着是还好,可居安思危,夫人没有宠爱、没有子嗣,对管家权力也不上心,万一哪日后院里进了得宠的新人,夫人可怎么办?”
紫苏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决定相信夫人,“夫人那般聪慧,心中定然有数。”
紫竹见与她说不通,心中无奈,难得的生出一丝焦虑来。
夫人性子是好,可也太没有章程了些。
这么下去可怎么行?

初九这天,庆祥侯府吃年酒宴宾客,汤婵趁着机会回了一趟侯府。
出嫁之后,汤婵一共也没能回去几次,今天汤婵特意早早就到了,想多跟汤母说说话。
老夫人也体贴,等汤婵问完安,稍作寒暄之后,就允她下去见汤母了。
湛露院的景色一如既往,汤婵扶着前来迎接的汤母回屋坐下,“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您近日可好?”
“都好,都好。”
汤母脸上带笑,认真打量着眼前的汤婵,见她面色红润,气色很好,下巴都稍微圆润了一点,一看就过得极舒心,不由老怀大慰,“只要你好就好。”
她问起汤婵在解府的生活,婆婆、丈夫、子女一个没落,汤婵耐心地一一答了,汤母听得不住点头。
“你一切都好,我这心就能放下来了。”汤母心里满是宽慰地轻轻拍了拍汤婵的手,“既然你已经安定下来,我打算过段日子就离开京城,回到汤家族里居住。”
汤婵一怔,“怎么这样突然?”
“也不算突然,”汤母笑道,“咱们之前不是说过这个打算?”
上京之前,汤母确实是这么跟汤婵商量的。
不过那时候汤婵刚穿过来,没那么真情实感,如今再看,汤家族里在县城,居住条件肯定不如京里。
“继续住在京里不好吗?“汤婵想了想说,“您要是觉得留在侯府尴尬,我嫁妆里有宅子,或者再买一座给您住也行。”
“你的心意我都晓得,”听了汤婵的话,汤母又是高兴又是欣慰,但她并没有应下,“但京里束缚太多,整日提心吊胆的,不如回乡轻松。”
说着,汤母神色一缓,眼底带着怀念,“再说,回到族里,我离宝蝉她爹爹也能近一些。”
汤母这样说,汤婵只得把劝说的话都咽下,应道:“那您准备什么时候走?”
汤母道:“我明日就给族里送信,等给老祖宗贺完寿辰就出发。”
“这么着急?”
汤婵不太同意,“如今天气还冷,不如等到开春暖和一些了再走罢。”
汤母摇了摇头,“化雪之后道路泥泞难行,还不如现在,再往后就要等太久了。”
见她心意已决,汤婵只好道:“那您定了日子提前跟我说一声,我送您一道回去。”
“那怎么行?”汤母连连摇头,“你如今已经嫁人,哪有随随便便就出远门的道理?”
姑娘成亲之后,娘家都不能任意回的,不然怎么会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种说法。
“您别担心,”汤婵劝道,“太夫人最是和善,定不会怪罪。”
汤母无奈,“人家性子再好,你也不能可着性子乱来。”
汤婵说道:“照顾您回去是我一片孝心,太夫人不会不喜的。”
她保证道:“您自己走,我放心不下,我把您送到了就立刻回来,不会耽搁太久的。”
汤母嘴上不同意,可心里哪有不受用的,几番争执下来,汤母劝不动汤婵,半推半就地应下,“……也好,都听你的。”
二人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快到开宴的时辰,二人一起到了待客的花厅。
除了歇晌午觉的老夫人跟忙着准备宴席的侯夫人,侯府自家人都在,二夫人与大少夫人婆媳正在吃茶聊天,姑娘们凑做一堆,看见汤母与汤婵,都伸手招呼。
汤婵见庞盈对她高兴摆手,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外头一声通传。
“三皇子侧妃到——”
汤婵一愣,庞雅今天也回来?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近来日子过得太舒服
,汤婵都快忘了庞雅这个人了。
不只是她,在场许多人都面露惊讶,庞雅来得突然,她们都没有提前收到消息。
庞妍略微惊讶过后,态度就变得不咸不淡。她穿来时庞雅已经出嫁,对这个长姐并不熟悉,在她心里,庞雅不过是一个嫁作皇子妾室的庶女,除此之外就没别的印象了。
庞盈同庞秀却很是惊喜,庞秀是单纯因为大姐姐回来,能见到姐妹而高兴,至于庞盈,庞雅嫁进三皇子府都是因为她,她对庞雅一直有份特殊的感情在,此时已经迫不及待想见面了。
庞雅很快就进了门,她如今是上了玉碟的皇家人,君臣有别,为表敬重,众人都主动起身迎接。
只见庞雅身披香色云蟒纹斗篷,被一位嬷嬷搀扶着缓步走进来,神态自若,形容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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