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躺平开摆by桃梨不言
桃梨不言  发于:2025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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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哄好了孙子,孔氏再次抬头向外望去,一心一意盼着女儿。
过了不知多久,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看清来人后,孔氏眼睛瞬间迸发出亮光,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扑到牢门前挥手大喊道:“茹娘,这里!”
许茹娘闻声疾步奔到孔氏面前,一瞬间红了眼眶。
眼前的母亲面目年轻了不少,虽然有些许憔悴,但鬓角乌黑没有白发,脸上也没有愁苦阴郁,许茹娘不禁喜极而泣,“母亲!”
她忍不住激动之情,扑过去隔着牢门与母亲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你怎么才来?”孔氏也很是激动,催促道,“快,你快找女婿想想法子,赶紧把我们救出来!”
许茹娘闻言不由露出苦笑,她抹掉眼泪,低声说道:“娘,父亲此次……怕是无法全身而退了。”
“不可能!”孔氏显然无法接受,她拽着许茹娘的衣袖,语气迫切,“女婿得皇上看重,他开口求情,咱们定然会没事的!”
许茹娘神色黯然,摇了摇头,“夫君说,父亲此次触了皇上逆鳞,怕是很难善了。”
她抿着唇,“夫君劝过爹爹好几回,叫他不要掺和皇长子立储一事,可爹爹性格执拗……”
“他既然早知道,怎么不早点想办法拦住你爹,现在才来找借口推脱?”孔氏只觉得解瑨是在搪塞,“现在好了,害得咱们一家都进了大狱,他还好意思眼睁睁看着不救?”
这是许家唯一的救命稻草,孔氏不可能会放弃,她眉毛一竖,“你回去同他说,如果他不帮忙,你便与他和离!到时候全京城都知道,解二爷在危难关头抛妻弃子,是个落井下石、无情无义的小人,解家丢不起这个脸!”
“娘!”
孔氏的话太重,许茹娘听着觉得刺耳,不由罕见地出言打断了母亲的话,“夫君不是那样的人……”
前世许家出事之后,夫君并未推诿,还因为求情被弹劾贬官。
也是因为这件事,许茹娘才战战兢兢,哪怕再是心焦娘家,也不敢妄动,唯恐给夫君带来更大的麻烦。
幸好夫君没有失去皇上的青眼,很快官复原职,但到底是受了许家牵累。而夫君虽然让她与娘家断交,却也没有怪罪过自己和孩子……
许茹娘还想说什么,外头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行人来到她们这间牢房门前,狱卒走在前面,跟在后头的,竟是大奶奶姚氏的娘家人。
“贞娘!”
姚氏的母亲见到女儿席地坐在角落,两个外孙女瑟瑟发抖地窝在姚氏脚边,不由自主红了眼眶,“你受苦了!”
“娘亲!”姚贞娘又惊又喜,“娘来做什么?”
姚夫人擦了擦泪,温声道:“娘来带你回家。”
孔氏还没来得及问好,便听到姚夫人这样一句话,不由得变了脸色,“亲家母,你这是什么意思?”
姚夫人这才看向孔氏,神情淡淡道:“我与贞娘的父亲打算让贞娘和离归家,许夫人以后还是不要以亲家相称了,我们姚家高攀不起。”
孔氏不敢置信,许家一朝落难,竟然连姚家也来撇清关系!
她咬牙切齿质问道:“嫌贫爱富、背信弃义,你们难道就不怕被世人耻笑吗?”
姚夫人依旧语气平静,“姚家世代清清白白,可不敢与罪人为伍。”
孔氏脸色乍青乍白,气急败坏之下,一腔怒火全都撒到姚贞娘的身上,“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生不出儿子的赔钱货……”
“你闭嘴!”
万万没想到,一向安静老实的姚贞娘爆发了。
她抬起头,怒视着孔氏,声嘶力竭地吼道:“就算我嫌贫爱富、背信弃义,可你许家又是什么好东西!
“只因平姐儿跟安姐儿是女儿,自她们生下来,你没给过她们一个好脸色,当着我的面提起过多少次,说‘可惜不是双胎儿子’。
“三年前我再次有孕,可你硬要摆婆母的威风,大冬天的叫我立规矩,我硬生生站落了胎!
“大夫说我伤了身子,须得好好调养,你便迫不及待接过来一个远房侄女,给许天赐抬了姨娘,”姚贞娘泪如雨下,抬手指向角落里抱着宝哥儿的妇人,“一个奴婢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出子,比我正经嫡出的两个闺女还要娇贵,孔姨娘仗着你的势,都踩到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嫡妻脑袋上头作威作福!”
被指着的孔姨娘缩了缩,再不见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做派,孔氏眼神躲闪,没有说话。
姚夫人听得泪流满面,心如刀割,“贞娘,这些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姚贞娘闻言苦笑,“官至巡抚的祖父已经去了,父亲不过是个正六品的工部员外郎,许家就罢了,咱们哪里
得罪得起解家?”
她看向孔氏,语气里满是快意,“我本来都认了命,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谁想到老天开眼,还能有叫我脱离许家这个泥潭的机会!”
“你想都别想!”孔氏立刻梗着脖子道,“你嫁进许家,生是许家的人,死是许家的鬼!”
姚夫人冷笑,“这可由不得你!”
姚家早就倾尽家财打点好关系,准备救女儿出来,更何况女儿竟在许家受了这么多的苦楚,若是还不趁着机会将她救出龙潭虎穴,姚夫人就枉为人母了。
此时姚夫人十分庆幸,她十分喜爱女儿所出的一对外孙女,打点关系时,便留了个心眼,将两个孩子改了姓,可以一起带出许家。
幸好她这么做了,不然两个孩子若是留在许家,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磋磨!
没有理会跳脚的孔氏,姚贞娘带着两个女儿跟着母亲走出牢狱,身后孔氏的破口大骂跟许茹娘的劝慰声越来越远。
走出牢狱晒到太阳的一刻,姚贞娘竟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她擦掉眼泪,对姚夫人不好意思地笑笑。
姚夫人也不禁笑了,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是该高兴的。”
雄安侯结党案发,京中风声鹤唳,在这个关头,各家行事都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正逢庞盈的生辰,府中却不好办宴,只能请自家姐妹一起坐坐。
期待好久的生辰宴没能办成,庞盈耷拉着眉毛,很是失落。
汤婵宽慰道:“等你明年及笄再好好热闹热闹,把今年的份一起补上。”
庞盈噘着嘴,“到时候表姐说不定都嫁出去了!”
汤婵笑道:“你这话说的,哪怕嫁了,咱们也是姐妹,还怕我不来不成?”
庞盈被她逗笑了,“那可就说好了,明年你不送上份大礼,我可不依!”
“说起来,之前雄安侯夫人上门,是不是为了表姐的亲事?”一旁的庞雅开口,状若无意般打探道。
汤婵微讶,“你怎么知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消息应该没传出去才对。
庞雅一噎,自然是因为她预知到汤婵嫁给了锦平侯,而雄安侯夫人与庄华长公主是亲家,突然上门拜访只会是为了锦平侯的婚事。
这个理由当然不能说出口,庞雅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语带歉意道:“只是听到些风声……是妹妹多嘴了。”
汤婵便只以为是她交好哪个消息灵通的下人,从隐蔽处得来的消息,没有多想。
“什么亲事?”那边庞盈听到八卦,精神一振,“表姐竟然都不同我说,还是不是姐妹了!”
她对汤婵挤眉弄眼,“快说快说,是哪家公子?”
姑娘们不好谈论自己的亲事,但姐妹之间说些私房话倒也无妨,再说汤婵也没什么害羞情绪,大大咧咧承认了,“是锦平侯府——不过八字还没一撇,你可别往外乱说。”
“什么!?”得知对象居然是锦平侯,庞盈大吃一惊,骤然色变,一点玩笑的心思都没了,“怎么是他?”
看来锦平侯的恶名已经能让京中所有闺秀闻之色变了,感受到庞盈的关心,汤婵心中一暖。
一旁的庞妍却是撇了撇嘴,“表姐这样的出身,一品诰命的侯夫人还辱没了不成?”
她也有些惊讶,但却不觉得汤婵配不上。
没了爹的孤女,能嫁进侯府做正妻,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庞盈一噎,“话不能这么说……”
“确实算我高攀了,”汤婵倒是坦然,“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也都还不一定呢——庄华长公主的长女嫁在雄安侯府,现在自身难保,长公主殿下急着捞人,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她侄儿的婚事。”
庞盈还是不舍得表姐嫁进火坑,她小声嘟囔道:“若是直接告吹才好呢……”
庞雅脸上带笑听着众人说话,心中却生出焦虑。
前些日子她意外被锦平侯纠缠,情急之下,用了汤婵之名以求脱身,毕竟汤婵才是锦平侯的未来妻子。
可竟然出了结党一案,导致二人的婚事却迟迟没有定下。
若在定亲之前,锦平侯发现人选不对可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老夫人身边的任妈妈来了。
“姑娘们都在呢,”任妈妈笑着给众人行礼,“老夫人有要事要说,请诸位姑娘去一趟。”
到了福禧堂,侯夫人、二夫人和大少奶奶竟然都在。
人这样齐,看来是出什么大事了。
果然,老夫人开口就是一道惊雷,“宫里传出旨意,本来明年初春的选秀提前到今年,就在两个月之后,北直隶官宦人家的适龄女儿都需参选。”
本朝选秀,主要是给皇帝充实后宫,以及给皇子择选正侧妃,毕竟皇后妃嫔久居深宫,接触到的适龄女子有限。
选秀提前,应该是因为大皇子一案刚过,需要稳定人心,这也是向皇帝表忠心的好机会。
这事倒跟汤婵没什么关系,一来她已经丧父,二来人家只要十四到十七岁的,她属于严重超龄选手,不过侯府里头,庞雅、庞妍跟庞盈三个人都得去。
几个姑娘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神色各异。
庞雅眉头微动。
梦里她这时已经订亲,准备出嫁,自然不能去选秀,但她现在没有婚约在身,却是在择选范围内了。
想到这儿,庞雅眼神闪烁起来,若是能够嫁进皇家,锦平侯必然得罪不起,她就能顺利脱身了!
庞妍跟庞盈脸上露出的却都是不情愿,庞盈更是撅了嘴,直接问道:“有法子免选吗?”
若说进宫嫁给皇上为妃,虽然皇上九五之尊,至高无上,可两人都是家中娇养的掌上明珠,又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并不期待嫁给年纪能当自己父亲的皇上。
若是许配给皇子,年龄合适的三皇子今年十七,已经有了正妻,她们不可能给人做小;再往下的四皇子才十二,下一波秀女的年纪才相配呢。
一入宫门深似海,两人的母亲自然不愿意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填进宫里。
二夫人本来准备在明年选秀前给庞盈定下亲事的,没想到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她安慰道:“你们莫要担心,我会请盈姐儿姨母跟宫里贵人打声招呼,不会叫你们留到最后一轮。”
选秀毕竟是给天家甄选妃嫔和皇子等宗室的妻妾,层层关卡,留到越后面的女儿家资质越好,哪怕最终没有选上,也能说明女儿不凡,算是说亲的大好筹码。往年便有出身不是很好的女子,最后一轮才被刷下,出宫之后成功嫁进高门的例子。
似二夫人说的这般,跟宫里贵人打好招呼,最后一轮再被刷下,便是去走个过场,这样既能得个好名声,又不至于真被选上。
庞盈的姨母就是营国公夫人,她的娘家妹妹早年入宫,如今位列四妃,这点小事还是能办到的。
庞妍同庞盈这才放下心来。
庞雅听到这里,心中却是一动。
既然同贵人打了招呼,那在梦中,庞盈又是怎么嫁给三皇子的?
三皇子被封为太子,是庞盈成为侧妃之后许久才发生的,此前三皇子素来名声不显,又有正妃,庞雅之前就在疑惑,依着二夫人素来心高气傲的模样,怎么会容许庞盈嫁进三皇子府?
除非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庞盈不得不嫁,而且这个意外,极有可能就发生在这次她们不得不参加的选秀上!
想通这一点,庞雅霎时间心跳如鼓。
若是她能得了这个机会……
三妹妹不愿嫁入宫中,想来是无可奈何,才应承这
门婚事,那为何自己不能替代三妹妹,为她分忧?
是了,这是老天爷给她的生机,她要牢牢抓住才是!
庞雅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侯夫人对姑娘们道:“府中已经请了教养嬷嬷,接下来都不必上课,好好跟着嬷嬷学学宫里的规矩。你们虽不指着中选,却不能丢了侯府的脸面。”
听了这话,庞盈一下子就垮了脸。
庞妍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作为被教养嬷嬷操练过的人,她很是有些不好的回忆。
汤婵本来在看热闹,没想到侯夫人也点了她的名字,“机会难得,婵姐儿也跟着一起吧。”
汤婵笑意一滞。
不关她的事啊喂!

晨曦初露,一辆马车驶来,停在刑部官衙的侧门。
守门的官差靠着门柱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看过去,只见一位年轻妇人被丫鬟搀扶着下了马车。
哟,这位可是熟人了,这些日子隔三岔五就会来一趟。官差直起身子,对着走过来的妇人躬身问好,“见过解二夫人。”
许茹娘回了个礼,视线不自觉往门里看了一眼,抿了抿唇道:“请问大人,如今还是不能通融吗?”
官差赔着笑道:“夫人可别难为小的了,许大人牵扯进的是重案,上头有交代,不许犯人家属探监。”
还是没能见到父亲,许茹娘眼中闪过失望。
但她没有再做纠缠,转身示意跟在身后的婆子向官差递了个荷包,指着萱草怀里抱着的包袱道:“妾身给家父准备了些东西,同前几次一样,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不知大人能否行个方便?”
即使没有亲眼见到,许茹娘也知道牢里条件并不好,她每次来,都会给许正儒带一套新的成衣、棉被、还有新鲜饭菜,希望父亲能过得舒服一些。
官差接过荷包颠了颠重量,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不少,他手一抹,就将荷包就进了袖子,随后接过包袱,“您放心,这点小事,小的定然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多谢大人。”
与关在刑部大狱的许正儒不同,犯官家眷被收押在离衙门不远的另一处牢狱,许茹娘前往女牢探望安慰过母亲,又给弟弟送过东西后,才回到府里。
萱草看着许茹娘脸上的倦色,心疼道:“夫人歇一歇吧,别熬坏了身子。”
自许家出事,夫人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人又瘦了一圈,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受得了?
许茹娘却摇了摇头,叫来身边的奶娘,“余妈妈,之前叫您去药铺采买的事情怎么样了?”
余妈妈忙道:“已经办好了,夫人可要瞧一瞧?”
许茹娘点头。
她之前让余妈妈去购买补身益气的名贵药材,还有诸如祛暑清热、补虚、治疗跌打外伤等等的其他常用成药。
余妈妈看许茹娘很认真地查验,犹豫了一下问道:“夫人,您要这些做什么?”
许茹娘正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还缺什么,闻言微顿,没有解释,只道:“很快便能用得上了。”
自许家人下狱已经有一个多月,若是她没记错,流放的判决很快就要下来了。
前世这个时候,她惶然不知所措,只能心急如焚地跪在家里求神拜佛,这次心里有了底,她要提前把准备做足才是。
流放路程艰苦异常,做得准备越全,家人平安无事的几率才越大。
但只是光把准备好的东西送过去,托付其他人照顾,似乎还不够……许茹娘心里藏着焦虑,若不亲眼看着父母顺利抵达,她是不会安心的。
思来想去,她只有同流放的父母一起上路,亲自照料才能放得下心。
可是……夫君会答应吗?
暮色降临,解瑨踩着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进了家门。
雄安侯结党一案,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解瑨忙得脚不沾地。按说解瑨的岳父牵扯其中,身为大理寺少卿的解瑨应该避嫌,但皇帝除了没有让他参与许正儒的案子,其他并未避讳,由此足见皇帝对他的信任与喜爱器重。
这段时间解瑨一直没来得及回家,直到许家的判决出来,他才回来准备将消息告诉许茹娘。
披着衣裳小憩的许茹娘听见脚步声被惊醒,看到解瑨回来,她连忙坐起身子,满怀期待地看向他。
虽然她已经知道结果,但万一有什么变数发生呢?
然而随着解瑨的话,许茹娘眼底的亮光黯淡下去,“……岳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查抄家产,流放三千里。”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许茹娘抿唇苦笑一下。
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里面满是坚定,“妾身要一起去。”
解瑨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抹错愕,“你说什么?”
许茹娘深吸一口气,看向她的丈夫,“流放路上条件艰苦,爹娘年事已高,宝哥儿才三岁,不能没人照顾,妾身要跟着他们一同上路。”
解瑨这才确认他刚刚没有听错,他深吸一口气,“那家里头呢?你侄儿年岁尚小,可徽姐儿也才五岁,桓哥儿刚刚六个月,你就打算抛下他们不管?”
说起儿女,许茹娘的心中一痛。若不是无可奈何,哪个母亲舍得抛下自己的孩子?
可许茹娘知道,哪怕她暂时离开,她的儿女生活也会顺遂,可若是侄儿没有她,连命都保不住。
许茹娘抿唇道:“徽姐儿和桓哥儿还有你和娘照顾,可宝哥儿……”
“他也有自己的爹娘!”解瑨扬声打断。
许茹娘摇头,“弟妹不能与许家同甘共苦,已经和离归家,弟弟跟宝哥儿的生母都没经过事,哪里会照顾孩子?更何况爹娘已经年迈,夫君,妾身实在是放心不下……”
解瑨看着她,“那你将他们送到呢?是不是还得等他们安顿下来,用你解家夫人的身份帮他们立足,等他们的日子过上正轨才回来?”
许茹娘咬紧了唇,不说话了。
解瑨揉了揉太阳穴,没有答应,“不行。”
“你为他们置办行囊、托人稍微照料也就罢了,但许家离京之后,你就不要再管了,”他委婉劝道,“茹娘,你如今是解家妇,许家不能总是指望你一个出嫁女。”
听了这话,许茹娘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抬眼看向解瑨,“妾身知道,是妾身的娘家不争气,可那是生我养我的爹娘啊!”
没有娘家,她便如同无根浮萍,夫君怎么就不明白?
想起前世种种,许茹娘的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若夫君执意要妾身与娘家断绝关系,恕妾身不能从命,我们就此夫妻缘尽——”
她颤抖着唇,一字一句道:“妾身自请和离!”
屋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过了好一会儿,解瑨带着几分晦涩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你要和离?”
许茹娘流着泪,不忍看他的眼神,抿着唇避开了他的视线。
夫妻多年,她何曾见过他这样狼狈?
她知道她伤了他,可她说出那些话,心里何尝不是刀割一般难过!
解瑨神情逐渐变得复杂,良久后,他才问道:“你心里怨我,是不是?”
许茹娘想说不是,可话刚要出口,她脑中闪过前世那一个个无法成眠的夜晚。
母亲也去世之后,许茹娘躺在床榻上,内心受着悔恨折磨的时候,何曾没有怨过让她与娘家断了关系的夫君呢?
她甚至会想,夫君那样聪明厉害,如果他当初多在意一点,娘家人是不是根本就不会落到获罪的境地?
也许正是因为自己潜意识的抵触,前世她才与夫君渐行渐远,最后形同陌路罢……
许茹娘阖上眼,泪如雨下。
解瑨看出了她的犹豫,他闭了闭眼,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我们各自冷静一下,”再睁开眼时,解瑨的神情变得淡淡的,恢复了平日里缄默冷清的模样,“等情绪稳定了再谈
许茹娘盯着跳跃的烛火,没有说话。
解瑨看了她一会儿,起身离开。
回到前院书房,解瑨挥退了所有伺候的小厮。直到屋里只剩他一个人,解瑨靠在椅子上,视线放空,静静坐了很久。
书房的灯火亮了一夜,许茹娘也没有睡好。
她时而梦到受伤瘫痪在床的弟弟躺在床上向她哭泣,不一会儿又变成母亲临去之前泛着青白的脸。
许茹娘惊醒过来,额上满是细汗,意识到这是梦境之后,才逐渐平静下来。
直到天亮,听到床账外萱草的声音,许茹娘才从发呆中惊醒。
她擦擦眼睛,起身之后,许茹娘叫来丫鬟里字写得最好的石榴,“石榴,帮我写一份文书。”
石榴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很快准备好了文房四宝,然而许茹娘第一句话就让她差点没握住笔,“夫人,您要和离!?”
“不必多问,”许茹娘道,“依我说的写便是了。”
石榴只好依许茹娘所言,写好了一份和离文书。
许茹娘拿起文书,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
夫妻多年,许茹娘知道丈夫骨子里的傲气,这封文书递过去,事情便再无可转圜。
但这一趟她非走不可,若解瑨不同意,她只能和离。
许茹娘将文书递给石榴,“送去前院二爷手上罢。”
她想起什么,抿唇叮嘱道:“先不要让徽姐儿知道这件事,别泄露了消息。”
石榴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点了头。
办完这件事,许茹娘吐了口气,又叫来萱草,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去厨房。”许茹娘吩咐着,“路上食宿不便,要准备好干粮和路菜,还有宝哥儿,等会儿叫余妈妈跑一趟,买些容易克化、不易坏的干果点心……下人、护卫都要找好,明日再叫人牙来一趟……”
许家流放离京的日子近在眼前,她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繁忙间隙,许茹娘偶尔会想起解瑨。
自送去那封和离书之后,许茹娘一直没有收到回应,直到出发日子的前两天,她才再次见到了他。
一段时日未见,解瑨似是消瘦了一些,许茹娘心里一疼。
她张了张口,“夫……”
刚唤了一个字,许茹娘就反应过来不对,顿时卡在了那里。
解瑨并没有接她的话。
他看着许茹娘收拾好的行囊,“你真的想好了?”
许茹娘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是。”
她的声音虽轻,却很坚定,解瑨看着她,终是在她递来的和离书上落了笔。
许茹娘一眼不眨地看着,直到最后一笔落成。
胸口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块,又闷又疼,但想起父母弟弟和小侄儿,许茹娘心中似乎又充满了勇气。
和离书一式两份,解瑨将许茹娘的那份递给她,除此之外又递给她了一个小匣子,“和离书我会送到官府报备,这个你拿着。”
许茹娘打开一看,除了她一路上需要的路引,还有一沓银票。
她心头一颤。
许家被抄家,并没有留下什么财产,这段日子置办东西,许茹娘用的多是自己的嫁妆银子和多年攒下的私房。
当年她的嫁妆并不算多,这些年的私房又补贴了父母不少,此时剩下的银子着实不多,这些银票,可谓是解了她燃眉之急。
解瑨没有多说,只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许茹娘鼻子一酸。
她忍住泪意,“徽姐儿和桓哥儿……”
“你放心,”解瑨颔首承诺,“徽姐儿和桓哥儿是我的孩子,我定不会亏待他们的。”
许茹娘心潮汹涌,紧紧捧着匣子,她差点就想问问眼前这个人,可不可以等她几年。
只要等到天下大赦,她就可以回来。
但许茹娘最后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口,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松鹤堂。
解瑨低声与太夫人解释了和离的前因后果,太夫人听完来龙去脉,轻叹口气,“你这样做,知道外头会对解家指指点点,你也会承受骂名吗?”
外人不知内情,看到许家获罪,解瑨便与妻子和离,只会觉得解瑨嫌贫爱富,落井下石,更不要说解瑨年纪轻轻位高权重,素来惹人眼红,定会有人不分青红皂白,以此做文章,指责解瑨冷血无情。
毫无疑问,解家会成为京中一段时间的资谈,整个解家的声誉都会受影响。
解瑨低声自责道:“儿子不孝。”
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太夫人心里也不好受。
人心都是偏的,她不忍责怪儿子,自然对许茹娘生出了隔阂,“茹娘也是……唉。”
解瑨摇了摇头,“走到这个地步,儿子也有错。”
“也罢,她夹在中间,确实是难。”太夫人叹气道,“归根结底,还是我当年没结好这桩婚事。”
解瑨再次摇了摇头,“世事难料,母亲不必介怀。”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太夫人提起现在面临的问题,“徽姐儿跟桓哥儿可以先养在我这儿,府中中馈,我也可以叫桢哥儿媳妇来帮把手,只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你……我倒不是逼你立即再娶,但你心里得有数。”
她话里的桢哥儿是早年去世的解大爷留下的儿子,前年刚成亲,解家一直没有分家。
“儿子明白。”解瑨点头,“劳烦母亲替儿子费心了。”
“你是我儿子,不为你费心为谁呢?”
太夫人笑笑,又宽慰了几句解瑨才罢。
转眼便到了许茹娘离府的时候。
走之前,她来到松鹤堂,想要跟太夫人告个别。
虽然太夫人性子冷淡,与她并不亲近,但许茹娘一直对太夫人存着一份敬爱之情。
她嫁进解府这么多年,太夫人从未插手过解瑨的房中事,也没有立过规矩、催过子嗣,是个极好相处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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