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鸿良一下子涨红了脸。
他哪里丢得起这个人!
脖子被抵着的地方越来越痛,可能已经受伤了,戚鸿良眼前发黑,他不能跟这个光脚不怕穿鞋的疯女人一般见识!
“都是误会,”他咬着牙服软,“我今天没见过你!”
汤婵却是一动不动,“你若反悔,又该怎么说?”
戚鸿良脸色青黑,“我发誓还不行吗?”
“誓言有个屁用。”汤婵冷嗤。
只是她现在脑子发飘,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算了,你就发誓不会向外乱说,也不会追究,如有违背,就变成太监吧。”
“什……”戚鸿良反应过来,气得破口大骂,“你怎么敢!?”
汤婵:“哦,你果然是想反悔。”
脖子又是一痛,戚鸿良一抖,不得不咬牙切齿地发了誓,“行了吧?”
汤婵问:“我的丫鬟呢?”
戚鸿良憋气,朝门外喊小厮的名字:“有忠!”
守门的小厮听到主子呼唤,探头进来,结果看清屋内景象的那一瞬脸色大变,“侯爷!”
汤婵对小厮笑了笑,手上又紧了紧。
戚鸿良屈辱不已,咬牙切齿道:“把汤姑娘的丫鬟带回来。”
人质在手,小厮只得照办。
不一会儿,双巧就被带了回来,进了门就扑了过来,“姑娘!”
她眼睛红得像兔子,毕竟年纪还小,估计吓坏了。
戚鸿良恨恨道:“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汤婵让小厮站到外头,对双巧道:“把他腰带解了,点起蜡烛烧了。”
夏日衣衫层数少,单袍里就是中裤亵裤,没了腰带,戚鸿良一动,裤子就会掉下来,小厮给他找到新腰带之前,他不能反杀,也出不了这间屋子。
“啊?”双巧傻眼。
反应过来之后,双巧小脸霎时通红,但她动作倒毫不含糊,一边动手还一边苦着脸对汤婵道:“姑娘,我脏了……”
戚鸿良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这个贱人!
等双巧处理完戚鸿良的腰带,汤婵才把人放开。
没理会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阴狠视线,汤婵收起剪子,带着双巧快速离开。
汤婵回到宴上,听到人交谈的声音才放松下来。
戚鸿良纵欲过度,是个体虚的弱鸡,可再怎么样也是个男人。刚刚危急关头,汤婵肾上腺素爆发才能把人牢牢制住,如今劲儿一过,汤婵浑身都没了力气。
她身体发软,后背都是虚汗,靠在双巧身上道,“我歇一会儿。”
幸好她嫌那杯果子露太甜,没喝多少,也幸好穿越之后,她为了提高身体素质少生病,闲着没事就锻炼锻炼身体,不然今天这种情况,只能为人宰割。
她交代双巧道:“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
双巧咬了咬唇,哭红的眼睛一直没消下去,“姑娘,咱们今天把锦平侯得罪狠了,若是他要报复可怎么办?”
汤婵也有些头疼。
现在最棘手的是她跟锦平侯的婚事,若她嫁过去,锦平侯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后宅里暗里磋磨人的法子太多了。
可侯夫人长公主已达成默契,若是锦平侯也坚持,她现在不认这门亲还有用吗?
也罢,若是真躲不过去,大不了就想办法拼了。
她就赌一把,只要她能熬过新婚不死,就能让锦平侯意外而亡。
锦平侯那么随便地给未出阁的少女下药,毁人清白,轻车熟路的样子绝不是第一次,不知道害了多少人,面对这么个五毒俱全的,汤婵也没有心理负担。
代价与风险都非常大,但成了就能一劳永逸,幸福守寡,汤婵缓缓吐出一口气,对双巧道:“没事,我心里有数。”
她的镇定让双巧也平静了不少,双巧这才想到一件事,“说起来,锦平侯究竟是怎么盯上姑娘您的?”
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问道:“和大姑娘有什么关系?”
双巧也猜到锦平侯嘴里那个姑娘是庞雅了。
汤婵也很无语。
若遇上今日之事的不是汤婵,而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普通闺秀,基本不可能逃出来。
贞洁被毁,小姑娘还怎么活下去?
庞雅这么做,可是硬生生将人往死路上逼!
说来讽刺,当初宋羲和闯门一事发生的当晚,庞雅来劝汤婵的时候说,如果她不嫁进宋家,以后可能会被推进火坑,所以庞雅的意思是不嫁宋家,她就要被庞雅害进锦平侯府吗?
等等……汤婵一顿。
事情不太对劲。
当初面对庞雅时心头那股诡异的感觉又来了。
汤婵仔细回忆当时庞雅的原话,“表姐现在不嫁宋家,就不怕以后被推进火坑?”
这话是威胁吗?
不,比起威胁,倒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庞雅早知道她会嫁进锦平侯府。
可若是庞雅早知道要把她害进锦平侯府,当初又为什么要劝她嫁进宋家?
不对,除开庞雅不提,实际想将她嫁给锦平侯的是侯夫人。
那庞雅是怎么知道的?
和宋家解除婚约是正月底,那时候侯夫人刚得知她不孕,正琢磨着怎么把她塞给庞逸呢,庞雅怎么还快侯夫人本人一步,知道她会嫁进锦平侯府的?
汤婵心中一凛,脑中闪过大胆的猜测——庞雅能预知?重生?
“亲家今儿怎么有空来?”
花厅里,老夫人与解家太夫人相对而坐,几个丫鬟动作无声,轻手轻脚地端上八珍糕等几样点心,并一壶上好的龙井。
老夫人对太夫人笑叹道:“咱们多少年没这么说过话了?”
当年庆祥侯与解氏成亲后,两家也亲密过一段时日,但后来解家生变,解氏过世,太夫人就没再怎么上门,庞雅出嫁的喜宴上,还是太夫人多年来头一次来侯府,没想到转头太夫人就再次登门拜访。
思来想去,老夫
人觉得太夫人怕是有什么大事要说,联想到解瑨的婚事,她不由心头一跳,生出与侯夫人同样的猜测——难不成是看上了自家的姐儿?
太夫人也是心中感慨,女儿去后,庆祥侯府就成了她的伤心地,更何况当年她也确实没有精力维持与侯府的关系。好在瑨哥儿争气,解家不至于矮侯府一头,又有逸哥儿,血缘关系到底斩不断。
两人寒暄叙旧了一段时间,太夫人便提起了正事。
“今日上门,也是有另一桩事情想问问亲家。”太夫人笑道,“我也不同亲家绕圈子,你们家婵姐儿,还未许人吧?”
老夫人惊讶,“婵姐儿?”
她的惊讶不是作伪,依解瑨的身份,哪家高门嫡出的小姐娶不得,怎么会看上婵姐儿?
不会是为了其他人来的吧?
老夫人继续听太夫人说话,“……亲家母也知道,我们家与前头的二儿媳少了些缘分。昨儿见着婵姐儿,我心里很是喜欢,依着咱们两家的关系,若请外人来探问,倒显得生分不够诚心了,故而我今日厚着脸上门,为我家里那不争气的老二问一问,若亲家瞧得上,我便正式请媒人上门提亲。”
——还真是为了解瑨!
老夫人心里又是惊讶又是喜悦,她素来喜欢解瑨这个小辈,没想到解家居然看上了她身边的人!
“婵姐儿确实还未许人呢,若是能有这个缘分,那可再好不过。”老夫人定了定心思,笑着道,“只是我还要同婵姐儿母亲商量商量,不如让我们思量几日,定然尽快给亲家母答复,如何?”
虽然这是桩再好不过的亲事,但女儿家矜贵,不说如今只是探问,便是真的提亲,也不好当面就应允的。
太夫人自然也懂这个道理,笑着点头道:“这是应当的,那我便等着好消息了。”
等送走太夫人,老夫人回到房里就叫来了任妈妈,“老大媳妇儿她们还没回来?”
任妈妈摇摇头,“还没呢。”
还没定的事情,不好弄得人尽皆知,老夫人想了想吩咐道,“等她们回来,把她和婵姐儿还有惠娘悄悄请到我这来。”
从公主府回来,身体不太舒服的汤婵就回到了自己屋子。
她恹恹地躺在床上琢磨心事。
猜测到庞雅情况不对劲后,汤婵就如同在一团麻线中拽到了线头,顺着这根线头,她将往事从头捋了一遍,前因后果逐渐清晰起来。
与宋家定亲之后,不论是哪种方法,庞雅前知了自己嫁进宋家的结果不好,急于摆脱这桩亲事。
她又知道汤婵会嫁给锦平侯,在她眼里,宋家再怎么不好,也比锦平侯府强,于是设计了连番巧合,想让汤婵替她嫁进宋家。
拉汤婵下水,在庞雅看来是在帮她避开锦平侯府这个火坑。
只是没想到汤婵不愿意,庞雅怕事情有变故,亲自上门试图说服汤婵,不小心泄露了真实情绪。
这样一看,庞雅行事沉不住气,年纪应该不大,似乎不像太是重生。
那预知呢?
汤婵仔细回忆,突然想起了一个细节——庞雅刚刚定下与宋家的婚事时,态度还是满意的,但后来有段时间,庞雅时常休息不好,汤婵问过好几回,庞雅只说晚上做了噩梦。
怕是预知一类的梦吧!
与宋家退亲之后,庞雅不知道怎么遇见了锦平侯,往前推算,庞雅备嫁、进宫选秀、准备选秀,这期间都不太可能,再往前,几个月前成国公府花宴,应当就是这一次。
锦平侯见色起意,庞雅可能没有故意害汤婵的心思,但为了脱身,只能把庞雅预知中的锦平侯夫人拉出来顶缸——庞雅应该不是主动遇上锦平侯、主动算计,因为汤婵嫁进锦平侯府,庞雅似乎得不到什么好处。
但庞雅本性过于利己,即便本来没有主动害人之意,遇到利益有损的时候就能把身边人卖了,还会觉得她这是为了别人好。
到后来选秀,庞雅所谓为庞盈挡灾,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算计来的。
按照庞雅没同意老夫人进宫求情,也没闹什么幺蛾子,心甘情愿嫁进三皇子府来看,算计来的可能比较大。
三皇子如今平平无奇,然而在庞雅的前知中,三皇子结局应该不错,庞雅才会决定揽过本来在落庞雅身上的算计,嫁给三皇子。
如此,一切就说得通了。
汤婵心间雪亮,但想清楚这些,并没有带给她多少好心情。
她仰天而叹,人人都有金手指,为什么就本宫没有?
本来汤婵还不太能咽得下这口气,可在弄清庞雅金手指到底是什么触发条件、究竟有多强之前,汤婵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先别轻举妄动。
万一她这边动了什么小心思,那边一下做个梦就知道了怎么办?
汤婵有自知之明,她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类的人物,就是个普通人,对上天选之女,一不小心就会变小丑的吧……
想到这儿,汤婵不禁有点头疼。
庞雅还会再试图给她找事吗?怎么才能防止自己再被她坑呢?
她这边正想着,帐外秋月来禀,“姑娘,老夫人有请。”
半个时辰后。
汤婵母女与侯夫人都聚在老夫人处,得知了一个让她们惊掉下巴的消息。
解家太夫人有意为解瑨续娶汤婵!
侯夫人不可置信,解二爷向来眼高于顶,怎么看上了汤家丫头!?
那锦平侯府怎么办?
在锦平侯和解二爷里选,没人会选锦平侯,就算侯夫人自认拿捏得住汤婵母女,老夫人和侯爷都会乐于与解二爷作亲!
侯夫人脑袋一阵眩晕,若与解家的婚事成了,庄华长公主那儿可怎么交代?
比起在侯夫人这里的晴天霹雳,汤母则是被这个从天而降的惊喜砸晕了。
跟锦平侯一比,解二爷简直就是那天边云、海上月,汤母本来只能强迫自己接受锦平侯这个女婿,现在突然换成解二爷,汤母怎么能不高兴?
单纯惊讶的怕是只有汤婵一个人,她心中不解,怎么就瞧上她了?
老夫人扫了一眼汤母跟汤婵的反应。从宋家的事就能看出来,汤婵这对母女,反而是女儿主意大,老夫人温声对汤婵道:“若是能成,确实是桩好亲,我知你是个有成算的孩子,所以想问问你的意思。”
汤婵没立刻给出答复,想了想问道:“老祖宗能否容我们考虑考虑?”
“人生大事,是要好好考虑,想清楚了再说。”老夫人对她的回答不意外,温声道,“你们回去好好歇息,过几天再决定也不迟。”
汤婵跟汤母一起回了院子。
汤母知道了这件之后,就恨不得立刻答应下来,但她知道汤婵的倔性子,不由忍了下来,憋着气问:“你怎么想?”
汤婵也有些为难。
比起锦平侯府,解家肯定是安稳多了,打交道的也都是正常人,但自然也有其他不足:婆婆还在,需要晨昏定省;那位解二爷和前妻离异,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更别说妾室、子女、中馈都是麻烦;至于解瑨本人,他的长相虽然是汤婵喜欢的那一款,但人就是个传统封建士大夫加大家长,一看就不好糊弄,嫁过去之后想要摸鱼,难度会比较大。
总之,锦平侯府有点像风险极大的创业公司,用半条命赌一把,成了就是一劳永逸;解家就有点像稳定的大厂或国企,没什么风险,但想要早日退休,怕是不容易。
——唉,想要躺平怎么就
这么难!
她转头看了看汤母。
汤母肯定是喜欢解家的,这事儿一出,汤母跟她之前降至冰点的关系都缓和了。至于侯府,侯夫人不提,老夫人也肯定会选解家。
汤婵又不禁想起了庞雅——在庞雅的预知里,她最后嫁给了锦平侯,那解家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她选择了解家,会不会中途发生什么事,造成结果像庞雅的预知一样,婚事最后不会成,还是她能成功出嫁,现实与庞雅的预知结果可以不同?
她要接受这桩婚事吗?
“听说解老夫人今儿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庞妍随意翻弄把玩着妆匣中的首饰,状若无意地问丫鬟道。
彩云答道:“奴婢之前听了一嘴,好像是为了解家二爷的亲事来的。”
庞妍闻言手上一紧,脸颊迅速爬上红晕。
想起之前和蔼的解老夫人,又想起偷听到的父母的谈话,她心飞快地跳起来。
是不是为了她跟他的婚事?
一定是的!
虽然母亲可能不太愿意,但父亲定然会应的吧?
她满怀激动与期待,脸上也不仅露出几分欣喜和羞涩。
彩云没注意到自家姑娘的脸色,自顾自叹道:“没想到解老夫人竟能看中表姑娘……”
“什么!?”
庞妍脸色大变,她尖声叫道,“你说解老夫人看上了谁!?”
彩云有些发懵,“表姑娘……”
表姑娘?怎么能是汤婵?!
庞妍腾地站了起来,似被浇了一桶冷水。
她根本不愿意相信,分明解老夫人看上的是自己才对!
彩云被庞妍的脸色吓了一跳,“姑娘?”
庞妍没有理会彩云,起身就往侯夫人院里冲了过去。
“娘!”她直接奔到侯夫人面前,急急问道:“解家提亲的人选,怎么会是汤婵?”
“着急忙慌得做什么!”
侯夫人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见庞妍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先是斥了庞妍一句,才回答她的问题,“解家太夫人说,看中了婵姐儿性子稳重……”
说起这个,侯夫人心里也很郁闷。解家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庄华长公主交代。
然而庞妍的下一句话却让侯夫人大吃了一惊,只听庞妍急道:“难道解老夫人看中的不是我吗?”
她堂堂侯府嫡女,哪里比不上一个绝了户的穷酸?
侯夫人这才觉得不对,她板起脸来斥道:“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胡话?”
事已至此,庞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她拽住侯夫人的袖子,“娘,你帮帮我,我要嫁给解二爷!”
汤婵那个破落户都可以,她为什么不行?
侯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神色大变吼道:“你疯了!?”
“我没有!”庞妍豁出去了,“我喜欢他很久——”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庞妍的话,庞妍捂着脸转过头看向侯夫人,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你打我?”
“他解瑨是有多好,值得你上赶着给人做后娘?”侯夫人脸色铁青,“你还要不要脸!?”
庞妍脸色涨红,但她咬着牙,倔强地昂着头不愿服输,“我不管!”
侯夫人气得头脑发昏,“你想都别想!”
“为什么!?”庞妍又是失望又是委屈,她崩溃大哭,“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作为庆祥侯嫡出的长女,自从出生以来,庞妍就受到了父母的无限溺爱。特别是侯夫人,对长女可谓如珠如宝,庞妍在这种宠爱长大,直到五岁那一年,弟弟庞远出生了。
弟弟出生以后,庞妍发现母亲的目光不再倾注于自己身上,惯于享受娘亲独宠的庞妍怎么能忍?
她哭闹不止,不断地试图吸引母亲的注意力,闹得侯夫人焦头烂额,直到侯夫人忍不住厉声呵斥:“够了,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小庞妍被吓住了,眼泪挂在脸蛋上,憋着不敢出声。
侯夫人疏忽了女儿,但并不是不关心,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哪有不心疼的,便也后悔自己刚刚做得过分,想了办法哄庞妍开心。
那时候庞妍到底年纪还小,很快就被哄得破涕为笑。
但后来庞妍慢慢长大,类似的事情又发生过几回,庞妍便知道,无论母亲表面怎么一碗水端平,无论母亲如何疼爱自己,心底就是更加偏向弟弟。
明白这一点以后,庞妍再也没有哭闹过,更不会在面上表现在意,但她心里一直没放下这个坎。
如今母亲不仅不站在她这一边,还对她动了手,庞妍这么多年积攒的委屈一朝爆发,看着侯夫人的眼神像盯着仇人。
侯夫人被她的眼神刺得心里一痛,如同刀绞。
但她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叫来潘妈妈,冷声吩咐道:“把二姑娘押回院里,不得出门,今天屋里的事情但凡传出去一个字,就都不用活了!”
惊呆了的潘妈妈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叫来婆子把庞妍押回去。
庞妍挣扎不已,侯夫人却一直冷面无情地看着她,末了庞妍狠狠一跺脚,使劲挣开了婆子,哭着跑回了院里。
直到庞妍离开,侯夫人才浑身发软地跌坐在榻上。
妍姐儿什么时候动了这等心思,她竟丝毫不知?
怪不得之前她跟妍姐儿提起说亲,妍姐儿一直不冷不热,今日在庄华长公主面前,也是一副顽石模样,原来是早就心里有人,还是解家的二爷、她名义上的舅舅!
甚至解瑨是刚刚和离,之前一直都是有妇之夫啊!
真是……真是冤孽!
侯夫人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却见有人连滚带爬地冲进来禀告,“夫人不好了,二姑娘悬梁了——”
天色已暗,庞妍院落却是灯火通明,下人进进出出,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老夫人乘着小轿,被丫鬟搀扶着匆匆进门。
她来到床前,只见庞妍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她脖颈淤青,一圈白布绕着脑袋包扎,侧面渗出一点点血迹。
老夫人脸色严肃,转头看向满面憔悴的侯夫人,“太医怎么说?”
侯夫人满脸憔悴,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这位贵妇人像老了好几岁。
她声音嘶哑地道:“太医说脖子的伤没有大碍,头上磕的伤已经止了血,不算特别严重,但毕竟是伤了头,不知道何时才能醒。”
老夫人闻言,握着拐杖的手稍稍放松了一点。
但她的脸色与声音依旧沉肃,“究竟是怎么回事?妍姐儿怎么搞成这样?”
悬梁这样大的事情,即便侯夫人捂得死紧,只说庞妍突发意外,但府里的事情瞒不过老夫人,再说庞妍那脖子上的伤,明晃晃地告诉人事情有问题。
但侯夫人哪里敢说实话?庞妍春心萌动,竟然对解瑨起了心思,这事儿说出去,庞妍的脸面也不用要了。
她支支吾吾道:“妍姐儿不愿我给她说亲,跟我闹了矛盾……”
“就只是这样?”
老夫人又怎么听不出侯夫人的敷衍,她眸色一沉,直接叫来了庞妍的丫鬟彩云,“你说。”
彩云噗通跪在了老夫人面前。从庞妍出事之后,彩云的头脑就是空白的,此时沉闷紧张的气氛之下,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竹筒倒豆子一样就把事情全都交代了。
庞妍甩开从侯夫人屋里跑回自己的院子后,一时情绪上来就做了傻事——倒也不是真的就想悬梁自尽,而是想以死相逼,让侯夫人让步。
彩云苦劝不得,只能答应庞妍的计划,谁想到庞妍不慎弄假成真,一个没把握好,真的出了事。
虽然有演练在先,庞妍被及时救了下来,但意外之下,丫鬟们手忙脚乱,救庞妍下来的时候没稳住,让庞妍摔下来磕到了头,直接昏迷了过去。
这下可是闯了大祸,丫鬟吓得魂飞魄散,赶紧通知了侯夫人。
侯夫人也是差点晕过去,立刻就来到庞妍这里。
等看清女儿惨白的脸,侯夫人一个踉跄,缓了好一会儿,眼前的黑影才散去,再能站稳说话之后马上着人请了太医。
等太医来了,验伤、止血、开药之后,消息也传到了老夫人那里,老夫人哪里坐得住,也立刻就来了。
不过彩云倒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只说了和侯夫人闹矛盾之后发生的事,对庞妍求侯夫人要嫁给解瑨这件事
绝口不提。
老夫人面露疑色,看向侯夫人,沉声问道:“只是因为不愿意你给她说亲,她便闹成这样?”
侯夫人抿起嘴唇,到底不敢隐瞒,低声说清楚了事情的前因。
“荒唐!”
老夫人听完气得直杵拐杖。
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会看上有妇之夫,还跟长辈顶嘴,吵着闹着要嫁给他?
侯府对姑娘们再是宽和,也不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搁在家风严正的人家,简直要被骂一句不知廉耻,然后直接送进家庙。庞妍这事宣扬出去,不仅妍姐儿,家里所有姑娘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今天经了这事的下人,下完封口令后全都送到庄子,”老夫人训诫道,“绝对不能传到府外去!”
侯夫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连忙应下。
然而应下之后,侯夫人迟疑地看向老夫人,试探开口:“老祖宗,解家那边……”
看着女儿如今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本来态度坚定的侯夫人也动摇起来,心中生了妥协的念头。
老夫人看清侯夫人的表情,眉心一跳。
“我劝你赶紧断了这个念头!”老夫人猜出侯夫人的想法,皱眉打断道,“解家看中的是婵姐儿!”
比起庞妍,汤婵的性子懂事太多了。若不挑出身,不论关系亲疏,只看处事,让老夫人在庞妍跟汤婵两人之中选一个,她也会选汤婵。
老夫人心中长叹,解太夫人的眼睛也真是毒,家里几个姑娘,独独挑中了汤婵。若换成庞妍,人家能看得上?
侯夫人抿起唇,不说话了。
老夫人警告了一句,见侯夫人听得进去,也就不再多言。
她年岁已高,折腾这么一趟也累了,没有精力守夜,交代几句之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老夫人离开,侯夫人颓废地跌在庞妍床沿边。
女儿究竟什么时候能醒?醒来之后,若是依旧死心眼不改主意怎么办?
她脑袋乱糟糟的,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守在床前。直到晨光微亮,庞妍也没有醒来的迹象,潘妈妈怕侯夫人支撑不住,好劝歹劝,总算是让侯夫人暂时休息去了。
睡了不一会儿,侯夫人就再也睡不着了,她起身正要再往庞妍院里去,却听那边总算传来了好消息,“二姑娘醒了!”
侯夫人大喜,立刻奔到庞妍屋里。
迈进屋便见到庞妍果真醒了,她正坐在床上,似乎有些回不过神似的,懵懵地打量着四周。
侯夫人如释重负,激动之下没忍住,一下子落了泪。
她扑上去,抬手狠狠拍了庞妍一下,“你这个死丫头,干脆要我的命算了!”
庞妍懵了一下,随即试探般道:“娘?”
侯夫人发觉出不对,“你怎么连娘都不认识了?”
庞妍揉了揉脑袋,“娘,我头疼得很,什么都记不太清……”
侯夫人心疼不已,连忙转头吩咐道:“快叫太医来看看!”
等太医来看过,也说不太出所以然,“可能还是磕到了头的缘故,先将养着看看吧。”
侯夫人只好点头。
太医下去开方,侯夫人转过头对庞妍柔声道:“先吃点东西,吃完再好好休息。”
庞妍乖巧地点了点头。
等侯夫人走后,庞妍摸了摸脖子上的淤青,看着周围古色古香的场景,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她真的穿越了!
睡前她正玩手机,跟朋友发消息抱怨课业繁重、父母专制、老师讨厌,又抱怨自己不会投胎,羡慕言情小说里那些身份高贵的女主角。
没想到一觉醒来,梦想成真,她穿越成了贵族小姐!
再也不用没完没了地做作业上自习,不用忍受管教,不用担心中考,她只管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就好了!
庞妍止不住地开心,只是她脑中记忆很是混乱,便向守在床边的丫鬟打听消息。
得知自己如今的身份,庞妍更是惊喜不已,“我是侯府嫡女?”
虽然不是什么郡主县主,但也很不错了!
“那我为什么会上吊?”
守在庞妍身边的正是彩云。
侯夫人之前没有料到庞妍记忆会出问题,她怕庞妍醒来之后依旧会闹,若换了新丫鬟,难免更多的人会知道这件事情,侯夫人就依旧将彩云留在了庞妍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