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躺平开摆by桃梨不言
桃梨不言  发于:2025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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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逸被她严肃的语气搞得紧张起来,他下意识挺了挺脊背,郑重应道:“表姐说吧,我保证绝不外传。”
汤婵便扔下一个大雷,“我不能嫁你,因为我不想,也不能生育。”
“啊?”庞逸傻了半晌,才消化完汤婵话里的意思,“这……”
他纠结半晌,憋出一句,“表姐身体没事吧?”
汤婵不由乐了,这小子还真是个小甜豆,“没什么大事,正合了我的心意。”
“这怎么能是小事……”庞逸看着汤婵不以为意的样子,眉毛皱着,欲言又止。
汤婵看出他想劝些什么,无外乎一些老生常谈,便先开口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与常人不同未必就是错的。”
庞逸张了张口,联想到自己,不说话了。
“总之,我不愿因为子嗣一事耽误你,”汤婵道,“咱们得想个法子,不能让这婚事成了。”
庞逸有些为难,他确实从没想过自己会没有子嗣。
他想了想,小声说道:“倒也可以过继……”
“你要是这么做,你那继母可要乐死了。”
汤婵睨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你可还有个嫡出的亲弟弟呢,老夫人和侯爷是更愿意把爵位传给一个过继来的孩子,还是传给亲生血脉?就算是养在嫡母名下的庶子,都有争不过嫡叔叔的风险,到时候你再后悔也晚了。”
她放缓语气,“扪心自问,你是真的喜欢我吗?有喜欢我到非我不娶,愿意放弃爵位的地步吗?”
换做她自己,一个亿跟一个男人叫她选,她当然要选一个亿啊,更别说这爵位可远远不止。
庞逸被训得说不出话。
最初说出要娶表姐的话时,他只是热血上头,想到表姐性格与他相合,不催着他上进,还夸他有能耐,觉得娶表姐做妻子再好不过,老祖宗再问,他都是觉得表姐特别合适。
可要说喜欢……庞逸挠头,他对表姐,是男女之间那种刻骨铭心的喜爱吗?他愿意为了表姐,放弃爵位与子嗣吗?
想了半天,庞逸逐渐颓丧起来,又是羞愧又是窘迫地低下了头。
他确实没有办法干脆地放弃。
“是我对不住表姐,”庞逸看上去内疚得快哭了,“给表姐添麻烦了……”
汤婵见状非但不怪罪,反而松了口气。
她柔声道:“我很感谢你的心意,只是你以后会遇到更适合你的人。”
庞逸顾不上抱歉了,他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不……不客气,谢谢表姐。”
汤婵一笑,“所以咱们现在要想想,怎么才能打消老祖宗的念头?”
庞逸被她一问,也思考起来。
但他越想越是为难。
表姐身体情况需要保密,他不能对老夫人据实以告;也不能编造说是表姐看不上自己,以免老夫人觉得表姐不识好歹。
可若说自己突然改了主意,不再想娶表姐了,老祖宗改不改念头不知道,他的腿怕是要先
被打断……
都是他冲动求娶才惹来的事情……庞逸又有点想哭了,“表姐,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汤婵沉吟片刻。
“你的舅家,会管你的亲事吗?”
解瑨和许茹娘正在用膳。
屋中十分安静,只偶尔听到箸碗碰撞之声。
许茹娘脸上含笑,一边伺候着解瑨用膳,一边柔声说道:“后日是天赐生辰,他刚受了一场无妄之灾,打算好生庆祝一下,去去晦气。夫君后日正好休沐,不如就同妾身一起回许家吧?”
解瑨神情淡淡,“我后日还有公务,就不去了。”
许茹娘笑意一滞。
她心里有些着急。
一个多月前,弟弟被锦衣卫不分青红皂白地抓进牢里,幸而夫君出面,弟弟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弟弟在牢里受了些伤,伤好后,弟弟本想上门与夫君道谢,却被夫君拒绝。
许茹娘知道,夫君怕是对弟弟生了芥蒂。
都是她的至亲,许茹娘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两家疏远,她本想借着弟弟生辰办宴这个机会,让二人关系和解,却没想到夫君不能前去。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外头来报,许茹娘的父亲、礼部郎中许正儒上门来访。
解瑨动作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许茹娘倒很是惊喜,“父亲来了?”
她把其他的话都先咽了下去,对解瑨道:“父亲亲自上门,定是有什么要事,夫君快去拜见父亲吧。”
解瑨进门,垂首朝主座的中年男人行礼,“见过岳父。”
“总算是见到解大人了,”许正儒开口却是阴阳怪气的嘲讽,“我哪里当得起你一声‘岳父’?”
他几次叫解瑨上门议事,都被解瑨找各种理由推拒,不得不亲自上门找人,许正儒已经攒了一肚子不满,“想要见你,还得我亲自走一趟,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岳父吗?”
简直是目无尊长,岂有此理!
解瑨被这样指控,却依旧神色不变,只平静道:“岳父严重了。”
许正儒被他这样的神态气得一噎,刚要斥些什么,解瑨却看了许正儒一眼,先开口道:“岳父有事要说?”
听他问起,许正儒也只好咽下怒气,说起正事,“我之前同你说的上书请立大殿下为太子一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解瑨心中有所预料,他抬起眼道:“我已经说过几次,岳父不该妄议立储,这不是我等可以参与的事。”
“什么叫妄议?”许正儒十分不满,“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立储乃是国之大事,我等身为臣子,自然要为皇上分忧!”
解瑨只是摇了摇头,“皇上春秋鼎盛,还不到立储的时候。”
大皇子与雄安侯府近来行事愈发张扬,俨然已经将储位视为囊中之物,解瑨却对此持保留态度。
皇上可还从未表态。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许正儒却不觉得如此,若不是皇上默许,大皇子等人又如何会这般行事?
更何况储君不定,社稷不稳,他这是在行臣子本分!
“怎么能说不到时候?”许正儒苦口婆心,“立定储君,稳定国本,人心才能有所归依。中宫无子,无嫡则立长,如今大殿下已经有了嫡子,后继有人,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说到后来,他语气隐隐带了质问,“这时还不立储,是要等到诸皇子长成后互相厮杀不成?”
后头的话可不该说,解瑨皱起眉头,“岳父慎言!”
他神色冷漠,气势摄人,许正儒一时被镇住,竟没能说出话来。
发觉自己在一个小辈面前丢了颜面,许正儒回过神后,不由涨红了脸,“你在同谁说话!”
解瑨一顿,垂下眼帘,“小婿失礼。”
他语气淡淡,“岳父不必再说,我不会上折的,您请回吧。”

任许正儒如何劝说,解瑨始终油盐不进,还让许正儒也不要动这个念头。
许正儒没有法子,最终只得气急败坏地拂袖而去。
二人不欢而散。
许正儒走后,解瑨罕见地松了脊背靠在椅子上,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
小厮捧砚见他面露疲态,“二爷可要歇一歇?”
“不必,”解瑨打起精神,“泡杯浓茶给我吧。”
听说父亲与夫君二人吵起来的许茹娘急急刚到书房,入眼的便是父亲盛怒而去的背影。
许茹娘咬了咬唇。
她迈进房间,轻手轻脚给解瑨倒了杯茶,小心翼翼地劝道:“父亲的性子是有些倔强,咱们做晚辈的容忍些便是。”
“可你父亲居然是想要上折请立储君,”解瑨睁开眼睛看向她,“这哪是能随意掺和的事情?”
“立储?”
却没料到许茹娘想了想后问道:“是不是大皇子殿下?”
解瑨眉心一跳,“你父亲同你说过?”
“那倒没有,”许茹娘解释道,“是前段时间各家夫人办宴,都在说大殿下有了嫡子,该再往上走一步了。”
解瑨眉头越皱越紧,原来后宅之中也开始流传这样的说法了吗?
他非但没有觉得这是大皇子成事的征兆,反而更警惕了。
许茹娘却是与众人的看法一致,她理所当然道:“既然所有人都这样说,想来定然是不会错的。”
解瑨摇了摇头,“话不是这样说的。”
他眸色沉沉,“大皇子和背后的雄安侯府肆意拉拢各方势力,皇上却始终在立储一事上暧昧不清,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许茹娘眨了眨眼。
她只读过女四书,认得常用字,家里自小教导,这样的朝堂大事,不是她一个后宅妇人该知道的。解瑨的话,许茹娘听得半懂不懂,但她心里觉得,是不是自己夫君想太多了?
大皇子会被立为太子的说法已经有很多年了,若是皇上不同意,怎么会任由所有人都这样以为呢?
再说……许茹娘心里还有些别的想法。
她知道夫君面上客气,实际上不喜她的娘家人,会不会是因为这一点,夫君才不愿听从父亲之言呢?
想到这里,许茹娘心头闪过一丝难过。
犹豫了下,她还是小心劝道:“这些事情,我一个妇人不太懂,只是……妾身知道父亲官位不如夫君,但父亲毕竟为官时日更久,经验更多,若是与夫君政见不合,应该是有他的道理在的。”
“为官越久才越该明白一个道理,”解瑨按了按眉心,“立储、夺嫡这种事不要随便站位,一个不好,是要给家中招祸的。”
许茹娘吓了一跳。
“没有那么严重吧,”许茹娘半信半疑,欲言又止,“那……那夫君与父亲好好分说便是了。”
解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也罢……妻子夹在中间,确实难做,自己也该体谅她才是。
这时忽然听外头来报,“二爷,太夫人请您去一趟松鹤堂,表少爷来了。”
两刻钟前。
庞逸步履沉重地走向解府。
他生母早逝,与外祖家并不亲近,只在逢年过节时来解府给外祖母请安。
想到要求小舅舅办事……庞逸长叹口气,心里七上八下。
希望今天能从解府全须全尾地出来……
按说解家是清贵的读书人家,世代为官,算得上簪缨门第,庆祥侯府却是吉祥物一般的富闲勋贵,两家本是八竿子打不着。不过解阁老夫妇在为女儿相看亲事时,反倒觉得庆祥侯府这样不胡乱出头的家风不会有倾家大祸,正是看中这一份稳当,才将女儿嫁进了庆祥侯府。
只可惜天妒红颜,解阁老长子解磐夫妻意外亡故的消息传来时,解氏正身怀六甲,惊闻噩耗之下,解氏早产,艰难诞下庞逸后,血崩去世。
儿子、儿媳、女儿相继离世,连番打击使解阁老大病一场,没过多久也去了。
解家连办两场大丧,乱成一团,解阁老的夫人刘氏心力交瘁,之后解家门庭冷落,自顾不暇,刘氏要照顾十来岁的解瑨以及解磐留下的一对年幼子女,根本顾不上庆祥侯府里刚出生的外孙。
等解瑨支起门户,解家情况见好时,庞逸已经长歪,已经是太夫人的刘氏不
喜外孙不学无术,想要亲近,也根本不知道从何处下手,便只好远远看着,知道外孙没有大事便好。
小佛堂里,檀香缭绕,太夫人正跪在佛像前,虔心礼佛。
她身材清瘦,衣着朴素,气质优雅,身上带着檀香。
得知外孙上门,太夫人诧异地睁开眼睛,“不年不节的,他来做什么?”
担心出了什么事,太夫人对来禀告的何妈妈伸出手,“扶我起来,我去见见。”
正屋,庞逸正乖乖捧着茶杯坐着等人。
看见被何妈妈搀扶而来的太夫人,庞逸连忙起身,乖乖行礼问好,“外祖母。”
到底是女儿留下的一点骨血,看见白白净净,五官隐约有着女儿影子的庞逸,太夫人心头一软,“逸哥儿来啦。”
她转头吩咐丫鬟,“昨儿府里是不是刚进了当季的枇杷?拿上来给逸哥儿尝尝。”
庞逸连忙道谢。
寒暄过后,太夫人温声问他,“你今日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当年变故,太夫人虽挺了过来,但也落下了失眠多梦、容易惊悸的病根。她常年在松鹤堂修身养病,研读佛法,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庞逸不想拿自己的事来打扰老人家,便乖巧答道:“来给外祖母请个安,顺便有点事来找小舅舅。”
他这话说的贴心,太夫人没忍住露出笑容,叫何妈妈去问,“看看老二在干什么,没什么大事就叫他来我这儿一趟。”
没过一会儿,外头便传来了下人的问好声,“二爷来了!”
庞逸一个激灵,赶紧挺直腰板。
太夫人余光看到了庞逸的动作,忍俊不禁。
老二向来严肃,孩子们都怕他,老大的儿子桢哥儿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他小叔叔,逸哥儿这个模样,跟桢哥儿的德行一模一样。
解瑨迈步进屋,给太夫人行过礼,看向庞逸。
他眼神一扫过来,庞逸赶紧躬身行礼,“小舅舅。”
太夫人嗔了儿子一眼,示意他不要这么严肃,温言嘱咐道:“逸哥儿有事找你,你们去吧。”
庞逸跟在解瑨后面,心中七上八下。
二人来到书房,庞逸鼓起勇气,亲自倒茶递过去,腆着脸面讨好道:“小舅舅喝茶。”
解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若是解家有这样不学无术的子孙,解瑨说不得早早便要清理门户。
但勋贵不比文臣,就这样做一辈子富贵闲人也好,姐姐给孩子取名“逸”,想来也是期盼他安乐一生。
“找我什么事?”
庞逸不自在地动了动,清了清嗓道:“家里老祖宗想要给我定亲,看中了表姐。”
解瑨动作一顿,汤家那位表姑娘?
脑中隐约浮现出一个人影,他早已记不得那位姑娘的长相,但清楚地记得她颇为厚颜,分明是拐着好几弯的亲戚,却亲热谄谀地跟着庞家人一起喊他舅舅。
……倒不太像是汤大人养出来的女儿。
解瑨与汤远山有过一面之缘,在他的印象里,汤大人为官务实,克己奉公,高风亮节,名声颇佳,若不是早早去世,定能做到一方大员。
解瑨想了想,有这样的父亲,汤家表姑娘可能小节不拘,但本性应该不坏。
“既得老夫人青眼,定是佳妇。”解瑨抬眼道,“恭喜。”
庞逸眉眼却耷拉下来,情绪低落,唉声叹气,“可我不能娶表姐。”
解瑨一愣,“这是为何?”
庞逸回想起表姐的交代,说小舅舅年纪轻轻能身居高位,定是个极为聪明敏锐的人,不能撒谎瞒他,还是实话实说得好。
想到这儿,庞逸便老实道:“表姐说,她不愿生育,如果我娶了她就不会有嫡子,即便一时无碍,但若是日后因为爵位继承之事,夫妻反目甚至家里鸡飞狗跳就不美了。”
解瑨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饶是他自诩见多识广,听了这番话也是十足的意外,甚至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只听说过为了求子而变得偏执甚至疯魔的妇人,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不愿意生孩子的。
哪怕是最不贤良的妇人,也没有不愿为夫家延绵子嗣的——这可是七出之罪。
不过解瑨虽惊讶,也不会对其他人的想法指手画脚,他继续听庞逸竹筒倒豆子一般复述汤婵的话,“表姐还说,我要么娶个出身高镇得住的,要么娶个心思精明身体好的,她出身小门小户,性格又懒散,不适合嫁给我,所以想求小舅舅帮帮忙,别让这桩婚事成了……”
解瑨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脑中那个模糊的影子忽然变得清晰了一些。
这女子,虽然有趋炎附势、刁滑狡黠之嫌,不过倒称得上通透世故,是个很识时务的聪明人。
解瑨虽不会在乎旁人的选择,但庞逸不能没有嫡子,若是汤家表姑娘所言是真,这门亲事确实不合适。
而适合庞逸的妻子,还真就是如她所言,因为庆祥侯继夫人和庞逸嫡亲弟弟的存在,庞逸的妻子要么出身高门有靠山,要么身体健康可以诞育嫡子,爵位归属才不会生变。
一个远房表姐,倒比他这亲舅舅为庞逸打算得更多。
解瑨不免感到自己的失职。
他看向庞逸,这是姐姐留下的唯一骨血,也许他应该再多关照一些才是。
“我知晓了,”解瑨沉声道,“这事交给我来办。”
庞逸心中一喜,大松一口气,赶紧作揖拜谢,“有劳小舅舅了。”

天气渐暖,鸟儿站在鼓着花苞的枝头,不时传来清脆悦耳的啼叫。
汤母伸手推开窗楞,看见窗外枝头左顾右盼的几个毛团,不由露出一个笑容。
她坐在窗下镜前,任由伍妈妈帮她梳头。
伍妈妈感觉到汤母心情舒畅,不禁也跟着露出笑,“夫人近来气色可真好。”
汤母微一怔,随即笑容更深了几分,“我这也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伍妈妈自然知道,汤母口中的喜事是自家姑娘的婚事。
同汤母一样,伍妈妈也万万想不到自家姑娘能有嫁给世子的造化——虽然此姑娘非彼姑娘,伍妈妈自己的心情十分复杂,但汤母喜气洋洋,侍候汤母多年的伍妈妈到底跟着高兴。
“老夫人很是看重咱们婵姐儿呢,”伍妈妈笑着说吉祥话,“还特意请了相国寺的住持大师合八字,咱们婵姐儿可真有福分。”
汤母笑道:“毕竟是侯府,家大业大,逸哥儿又是世子,婚事自然不好轻忽。”
不过说到汤婵……汤母心中不自觉闪过一丝不安。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汤婵太安静了。
汤母还清楚地记得汤婵刚知道消息时与自己的争吵,她不愿意嫁给逸哥儿,但自那之后,汤婵一直出乎意料的安静,至今也没闹出什么事。
汤母一时觉得汤婵这是认了,一时又隐隐觉得对方不像这种人,过分的安静让她心中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许是自己想多了罢……汤母吐出一口气,摇摇头不再乱想,“走罢,去给老祖宗请安。”
到了福禧堂,汤母正好在门口遇上侯夫人。
侯夫人似是已经接受了汤婵这个不合自己心意的儿媳人选,对汤母态度很好,两人笑着寒暄几句,一同进了屋子。
老夫人正坐在炕上,下首庞侯爷居然也在。
屋里气氛有些不对,两人表情都不是太好,汤母不自觉心里一突。
果然,等侯夫人与汤母问过好后,老夫人叹了口气,缓声对汤母道:“惠娘,逸哥儿跟婵姐儿的事,怕是不成了。”
汤母脑袋一懵,反射性地问道:“这,这是为何?”
老夫人叹息一声,“老大,你来说吧。”
庞侯爷也叹了口气,语气惋惜,“咱们不是请了清远大师给两个孩子合算八字嘛,今日我去拜访,却得了清远大师‘不宜成婚’的批算。”
他指了指桌子上摆放的一张红色纸贴,“大师说,两人的八字分开来看,都是一生富贵平安的好命格,但合在一起便有不利子嗣、家宅不合之相,叫咱们好好考虑这桩亲事。”
不利子嗣?
汤母懵在当场,一旁的侯夫人也是又惊又疑。
她霎时便想起汤婵体寒不易有孕的事,难道这也能算出来?
相国寺传承千年,又是国寺,清远大师作为主持,有如此能耐倒也不奇怪……
侯夫人心里不由扼腕,看来如果二人成婚,确实
很可能没有孩子,一切便得来全不费工夫,可惜被大师出手搅合了!
想着便不由自主道:“怎得偏生就八字不合呢……”
老夫人没注意到侯夫人的神色,但她初初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跟侯夫人这句话一模一样。
她是极为相信命格一说的,更别说是清远大师的批命。
没有孩子,那可万万不行,哪怕老夫人再看好汤婵,也不会同意二人的亲事了。
可惜了婵姐儿……老夫人心里很是遗憾,她对汤母道:“惠娘,你怎么说?”
汤母心中乱糟糟的,始终没回过神来。
她既觉得荒谬,却又没有太过意外,反而因为之前的不安预感落实,隐隐有种“果然”的落定之感。
汤母强笑了一下,“都听老夫人安排。”
老夫人哪里看不出汤母的失魂落魄,她温声安慰道:“天暖了,各家都开始办宴,婵姐儿也一起跟着去玩吧。你放心,婵姐儿这样好的孩子,又有咱们侯府,定能有个好归宿。”
“姑娘,”秋月从府外回来,递给汤婵一个小荷包,“这回春桃送来的绣品卖了三两半银子。”
汤婵正跟双巧偷偷在屋里下五子棋,双巧皱着小眉毛冥思苦想,闻言不由分了神,惊讶道:“三两半?竟然比上次还多……”
“不愧是老夫人房里的丫头,可真有钱啊……”汤婵也感慨,“收起来吧。”
秋月应下,将碎银子放到汤婵床头的小匣子里收好。
小匣子里是汤婵的私房钱,里头有汤婵剩下的月例,还有许多小金银锞子,都是长辈赏的,再有的就是从春桃那得来的意外之财。
这段日子,春桃送来各种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卖了十几两,再收下去汤婵都要觉得亏心了……
秋月显然也觉得这么下去好像不是个事儿,她将小匣子放好,“姑娘,咱们就这么继续任由春桃送东西吗?”
汤婵落下一子,“没事儿,很快她就不会来了。”
秋月眨眨眼,刚想问为什么,门口传来通传声,汤母来了。
汤婵赶紧做贼似的把棋盘收起来,起身迎了上去,“母亲来了?”
嘶,这个脸色可不怎么好……汤婵心有所感,果然,汤母开口便冷冰冰地道:“今儿侯爷带回来消息,你跟逸哥儿合婚不成,婚事作罢,你可满意了?”
哪怕有所预料,听到消息的汤婵还是眼睛一亮,“真的?”
事情总算是解决了,小舅舅,靠谱!
看着汤母沉沉的脸色,汤婵连忙收起喜意,招呼汤母坐下。
炕桌上摆着今日刚送来的桑葚,汤婵把盘子朝汤母推过去,“挺甜的,您也来一些?”
汤母没动,只冷眼瞧着她质问道:“你做了什么手脚?”
汤婵叫屈,“您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能指使动人家算命的大师?”
她确实指使不动人家相国寺的住持,汤婵也不算说谎。
已经渐渐熟知她本性的汤母却不买账,“你肯定做了什么。”
她再怎么也想不到,汤婵能胆子大到指使庞逸去找解家人,让庞逸的舅舅去“安排”合婚的结果。
但汤母直觉汤婵绝对不无辜,她指着窗边绣架,红绸上头的鸳鸯图案跟她两天前来看时对比,几乎一模一样,“你早就知道婚事不会成,所以你这些日子丝毫不慌,我让你绣嫁妆,你也只是做做样子给我看!”
一边说着,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汤婵沉默下来,再也摆不出嬉皮笑脸的态度,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又咽了回去。
汤母泪流不止,她心中有辜负老夫人的愧疚,有汤婵不听话的愤怒,但更多的,是感知到自己掌控不了汤婵的无力。
她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那听话、顺从、贴心的女儿已经不在了。
老天爷怎么会这样对她?
汤母哭泣女儿的再一次死亡,汤婵递上手帕,沉默地待在一旁。
很久之后,汤母才疲惫地开口道:“你究竟想怎样?”
汤婵轻声道:“我只想过些轻松日子。”
什么叫轻松日子?
汤母只觉得疲惫,她是管不动面前这个人了,淡淡道:“老夫人交代,近来侯府去参加宴席,你也跟着一起去。”
这是要赶紧找一户人家把她嫁出去了,汤婵轻轻应了一声。
汤母说完就要走,汤婵想要起身相送,却被冷着脸的汤母拒绝。
汤婵知道她现在做什么都是火上浇油,也只好目送汤母的背影离开,等汤母情绪冷静下来再说。
另一边,从福禧堂出来的侯夫人满心不愉地回到院里。
潘妈妈察觉到侯夫人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奉上茶,“夫人消消气,可别闷坏了身子。”
侯夫人哪能不憋气?
堪称完美的算计功败垂成,侯夫人实在难受得紧。
大丫鬟彩霞见状,递上一沓帖子,“夫人,这是今日收到的请帖。”
侯夫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暂时压下心思,接过这些帖子,“可有重要的?”
春暖花开,各家都开始办宴,侯府每日都会收到许多请帖,自然,各家交情厚薄不一,有些必须要去,有些送礼即可,还有些不必理会。
彩霞已经筛过一遍,“富宁侯府的老夫人后日过寿,庄华长公主三日后办花宴……”
庄华长公主?
侯夫人动作一顿。
她眉头微动,若有所思。
片刻后,侯夫人像是想通了什么,身体放松眉头舒展,吩咐道:“你去湛露院走一趟,三日后庄华长公主的花宴,让表姑娘一块儿去。”
潘妈妈不知道侯夫人想到了些什么,只觉得侯夫人好似情绪突然好了不少。
她一边猜测一边应下,“是。”
“二爷,事情都办妥了。”
大理寺衙门前,解瑨刚出来,捧砚便转达了相国寺传来的消息。
解瑨点了点头,弯腰上了软轿,“回府吧。”
轿子走得又快又稳,直到路过一处无人小巷,轿子突然停了。
“二爷,”外头传来捧砚的声音,“有位大人拦轿。”
轿中闭目养神的解瑨睁开双眼,伸手挑开青色杭绸面的轿帘,认出了来人,“叶兄。”
拦轿之人是通政使司的叶大人叶盛,两人虽差了些年纪,交情却十分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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