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齐彻见状,忙担忧的上前,扶住齐母。
齐母则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你这贱婢,竟敢打我?”
知夏甩了甩手腕,冷笑道:“这一巴掌,是替我家小姐打的,这些年她所受的委屈,我要一笔一笔替她讨回来!”
齐彻勃然大怒:“反了!来人,把这贱婢拿下!”
衙役们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都纷纷去看杜有为的脸色。
按理说,这里是公堂,齐彻根本无权在这里发号施令。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冷冽的男声自公堂外面传来——
“本将军倒是不知,这朝廷的公堂,何时竟成了状元郎私设的刑堂?”
话音未落,人群瞬间如潮水般分开,只见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迈步而入。
来人一袭玄色锦袍,腰间挂着一柄长刀,刀柄上缠着暗红色的丝绦,衬得他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他眉目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冷硬,一双黑眸如寒星般慑人,只淡淡一扫,便叫人心头一凛。
——正是大将军裴渊!
在他的身后,两队禁军肃然而立,手持长戟,铠甲森寒。
更令人心惊的是,公堂外面,竟已经摆开了公主的仪仗——华盖如云,侍卫肃立,分明是皇家贵胄才有的排场!
杜有为最先反应过来,险些双腿一软,忙迎上前去:“下官不知裴将军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裴将军恕罪!”
裴渊则直接掠过杜有为,目光精准的落到楚青娘身上。
在触及到楚青娘那张沉静如水的面庞时,心尖一颤!
三年未见,她比记忆中更加清瘦,却也多了几分坚韧。整个人就如同一块被打磨过的璞玉,愈发的柔美动人。
裴渊握刀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喉结滚动,将翻涌的情绪尽数压下。
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只见裴渊后退三步,对着楚青娘所在的方向,单膝跪地。
“臣裴渊——”
“参见昭阳公主!”
这一跪,如同惊雷炸响,门外数千禁军齐刷刷单膝跪地,铠甲碰撞之声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参见昭阳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数千人的声音响彻在江南城上方的天空,穿透云霄,惊得廊下的鸟雀纷纷起飞!
其场面之壮观,声音之洪亮,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毕生难忘,浑身的血液都如同被点燃了一般!
人群中,寂静在一瞬间被彻底撕裂。百姓们先是瞪大双眼,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紧接着,所有人都机械的转头,看向公堂上的楚青娘,完全还没消化过来。
楚青娘微微抬眸,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的周身镀上一层金边。
她抬手取下束发的玉簪,青丝如瀑倾泻而下,衬得那张素净的面容愈发清丽绝伦。
裴渊跪的笔直,目光却不敢再直视。
三年的征战沙场,他能在万军阵前面不改色,此刻却因她一个抬手的动作而心跳如鼓。
“裴将军请起。诸位将士也请起。”楚青娘声音清冷如玉,依旧神色从容。仿佛没有任何事能影响到她的情绪。
裴渊却未立即起身,反而深深下拜:“臣救驾来迟,令公主受辱,罪该万死。”
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
门外的禁军依旧跪的整整齐齐,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百姓们也早已吓的伏跪在地。
公堂内外鸦雀无声,只余风吹起地上的落叶发出的沙沙声。
楚青娘缓步上前,在裴渊面前停下,伸手虚扶:“将军戍边卫国,何罪之有?”
裴渊这才起身,却仍保持着恭敬的姿势后退半步。
他眼角余光扫过齐彻母子那如遭雷劈的模样,眸中寒光一闪。
“来人!将这欺君罔上之徒拿下!”
紧接着,数十名禁军立刻涌入公堂,铁靴踏地之声令人胆寒。
齐彻却如同被人抽干了魂魄一般,瘫坐在椅子上,瞳孔因太过震惊而放大,嘴唇也止不住的颤抖。
“不、这不可能!”他不可置信的摇头,声音里带着癫狂,“你怎么可能会是公主?怎么可能?”
公主明明在清水县,虽然那天她蒙着面纱,但从眼睛,还有身形来看,根本不可能会是楚青娘。
“笑话,你真以为我家小姐是你从乡下捡来的商户女?”
知夏冷笑一声,上前狠狠的卒了齐彻一口,“要不是我家小姐顾及你的尊严,又何须隐姓埋名,以商户女的身份下嫁到你齐家。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家小姐乃是当今圣上膝下唯一的公主,昭阳公主楚青鸾!”
齐彻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三年前,他在雪地里遇见那个失忆的女子,怎么可能是……
“公主当年遇袭,记忆全无,才被你这小人给蒙骗。”知夏越说越气,眼圈都红了,“恢复记忆后,本想给你个机会,可你竟恬不知耻的以救命之恩求娶,这也就罢了,可如今,你竟妄想还要休了公主,要求公主滚钉板。齐彻,我要是你,现在就该直接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如此心盲眼瞎,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活在这世界上。”
知夏的话,像刀子一样,一个字一个字的扎进齐彻的心底,割得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良久后,他忽然抬头,一脸控诉的看着楚青娘。
“为什么?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若我早知你的身份,又如何会迎娶她顾嫣然?你我又如何会闹到今日这一步?”
“你明明可以早说的……”
“齐彻!”
楚青娘,不,现在应该叫楚青鸾,一脸平静的打断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以为知晓身份便能改弦易辙?若早知我是公主,你不过是把攀附顾相国的心思,换成如何讨好皇家罢了。”
齐彻脸色骤变,颤抖着唇想要辩解。
“你贪图的从来不是我楚青娘这个人,而是身份带来的便利,若我今日只是个普通的商女,此刻怕是早已被你一纸休书弃如敝履,甚至命丧黄泉。”
公堂上一片死寂,齐彻面如死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
“我……”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半个字来反驳。
知夏在一旁冷笑道:“小姐何必与这种人多费唇舌,这种人,永远都觉得是别人对不起他,升官发财时觉得是自己本事大,落魄倒霉时就怪别人没早告诉他。”
“我没有……”齐彻想要上前理论,却被禁军按在地上。
“你若能早些向我解释清楚,我又怎会……”
“所以你承认了?”楚青鸾打断他:“在你心里,妻子不过是锦上添花的摆设,有用时捧在手心,无用时弃如敝履!齐彻,你今日的下场,从来不是因为身份隐瞒,而是你从骨子里,就是个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小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齐彻还在尝试挣扎着,突然,他想到什么,瞳孔猛地放大,瞬间如同充血一般,变得尤为通红,刀子似的目光射向楚青鸾。
“我知道了!是你!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对不对?”
先是放出嫡公主在清水县被找到的消息,引诱自己前去清水县,邂逅了那个所谓的‘公主’。
这一切都是陷阱!
是专门针对他齐彻挖的一个陷阱!
想通之后,齐彻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股寒意自尾椎骨很快蔓延至全身。
明明是春日,可此时的他却如坠冰窖,浑身战栗,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突然,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挣脱钳制住他的两个禁军,朝着楚青鸾控诉道:
“你说我忘恩负义,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先是散播假消息,引我上钩,再找人假扮你,给我一些似是而非的承诺,目的就是要我主动找你和离。然后你再在公堂之上,当众朝我发难……”
齐彻越说越激动,面容扭曲得几乎狞狰:“楚青娘!你装什么清高?你其实比我更卑鄙,至少我敢做敢当,而你——却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引我入局!”
他的声音嘶哑又破碎,仿佛真正承受了巨大的无妄之灾。
围观的百姓们都愣了愣,一时忘记了言语。
楚青鸾缓缓转身,动作镇定而沉着。
她看着歇斯底里的齐彻,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齐彻!”
她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公堂都为之一静。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我从未设局,也不需要设局。清水县的消息是真的,只不过我让它延后了三年。”
“至于你遇见的‘承诺’。”楚青鸾摇头,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那不过是照出了你内心的贪婪,我何曾派人引诱你?那些话,不都是你自己说出口的吗?”
知夏也在一旁冷笑:“齐大人莫不是忘了,是你主动找到那位姑娘,口口声声说要休妻再娶?”
齐彻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突然想起,当初的确是他主动打探的消息,主动献殷勤,主动……许下那些承诺。
明明一开始,他是根本就不同意和离的。
是杜有为,朝他透露说嫡公主被找到的事,还言语中暗示自己若是未曾娶妻,将有很大的可能……
杜有为!
齐彻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杜有为,眼中满是质问与不敢置信。
杜有为被他盯得一愣,随即坦然的迎上他的视线,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杜大人,是你……是你暗示我……”齐彻声音嘶哑。
杜有为整了整衣袍,不紧不慢的道:“齐大人此言差矣。本官不过是闲聊时提了句‘公主在清水县被寻回’,何曾暗示过你什么?”
他捋着胡须,摇头叹道:“分明是你自己听闻公主未嫁,便起了攀附之心啊。”
“你——”
齐彻目眦欲裂,挣扎着要扑过去,却被禁军死死按住。
“杜有为,你卑鄙!”齐彻歇斯底里的吼道。
杜有为此刻却转身,向楚青鸾恭敬的行礼:“公主明鉴,下官当时确实不知齐大人存了这等心思,更不知他会为了攀附权贵,抛弃发妻。”
楚青鸾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看向齐彻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悯。
“杜大人不必解释。贪婪就像沼泽,一旦踏进去,只会越陷越深。杜大人不过说了句话,真正做出选择的,是你自己。”
齐彻绝望的瘫软在地,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楚青鸾转身走向公堂主座,步履从容:“杜大人,现在可以开始审案了,本宫还是那句话,一为休夫,二为告状。”
说完,她从知夏手里接过一张状纸,“这是齐家默许顾嫣然抢夺商铺,威胁店铺掌柜和伙计,并且用劣质的丝绸以次充好,混入贡品的罪证。”
杜有为抖着手接过那张状纸,恭敬道:“公主放心,下官一定会秉公处理。”
转头,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依照大楚律例,今昭阳公主休弃齐彻,即刻生效。至于齐彻的其它罪行,等本官将一应证据送往京城,交由刑部审理此案。”
惊堂木重重的落下,官印加盖在文书上的声音清脆响亮。
齐彻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方朱红大印落下,仿佛看见自己的仕途也就此终结。
“不!不……”他突然膝行向前,一把抓住楚青鸾的裙角;“青娘,不!公主!臣知错了,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砰!”
裴渊一脚踹在齐彻的胸口,力道之大,齐彻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凭你做过的那些事,也配提情分二字?”
他声音不大,语气却带着十足的寒意,摄人心魄。
齐彻吐出一口鲜血,抬头看去,正好迎上裴渊那双杀意凛然的眸子。
他微微一怔!
裴渊想要杀他?
可等他再看时,裴渊已经转过脸,不再看他。
这时,齐母也终于从这场闹剧中回过神来,看到儿子被打出了内伤,她当即嚎啕起来。
“天爷呀,将军在公堂上杀人啦!这是要了我老婆子的命啊!”
“堂堂公主装穷骗婚,害我儿误了前程啊!”
她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数落着楚青娘,“要是你早说自己是公主,我儿又怎会为了保护全家老小的性命而被迫另娶,分明是你们皇家设局害人!”
“我儿只不过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可你呢,你明明贵为公主,却一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婆母受穷受难,甚至在官场上对自己的丈夫没有丝毫帮助,这难道不是自私,不是薄情吗?”
齐母言之凿凿,控诉着楚青鸾,颇有一股破罐子破摔,不畏强权的气势。
知夏气得浑身发抖,还想上前再甩她两个巴掌,却被楚青鸾抬手拦住。
她看得出来,齐母这是要利用围观的百姓为自己造势,把自己摆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若知夏此刻忍不住动手,便会让人觉得是皇家仗势欺人。
楚青鸾唇角微扬,不疾不徐的向前迈了一步。
她这一动,整个公堂顿时鸦雀无声。
“齐老夫人此言差矣。”
她声音清润,却字字诛心:“照你这么说,天下女子都应该把家底摆在明面上,好让你这样的婆母挑着捡着娶?”
围观的百姓中传来几声轻笑。
楚青鸾不紧不慢的又道:“再者说,你口口声声说齐彻是为了保全齐家人的性命才另娶,那本宫倒要问问——是谁逼着齐彻去攀附权贵?莫非是顾相国拿刀架在了齐彻的脖子上?”
人群中立刻有人高喝,“就是,分明是齐家自己贪图富贵!”
齐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要辩解,楚青鸾却已转身,面向围观的百姓。
“诸位,本宫今日不妨把话说开。”
“三年前本宫遇袭失忆,的确与齐彻有过一段缘分,恢复记忆之后,本宫念在旧情,不仅没有追究齐家的怠慢之罪,反而暗中帮扶。”
说完,她从知夏手里接过一本账册:“这是齐家这三年来从本宫手里支取的银两,共计三万七千两,齐老夫人,就连你身上这件褂子,也是本宫给做的。”
账册被知夏当众翻开,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齐母顿时面如土色,她没想到,楚青娘竟然连给的银子都还记了账。
“更可笑的是,你方才说齐彻是为了保全齐家性命才另娶,那本宫倒要问问,他给本宫下毒的时候,可曾想过会害了全家性命?”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炸得齐母魂飞魄散,彻底失语。
同时,知夏也一脸诧异的看着楚青鸾,“小姐?这畜生还给你下过药?”
她怎么不知道?
就在知夏正欲上前对着齐彻扇几个巴掌时,却见裴渊已经抢先一步,抽出长剑,抵在齐彻的脖子上。
剑光锋利,只轻轻一碰,齐彻的脖子上便渗出了血丝……
只要再往前递进一寸,齐彻瞬间就会血溅当场!
齐母这回是真怕了!
“不!公主!饶命啊!”
齐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额头重重的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是老身糊涂,是老身教子无方,才让他走上了歧途啊。”
彼时的她再也没了方才的嚣张气势,浑身抖如糠筛。
“彻儿他都是一时糊涂啊,求公主看在老身年迈的份上,饶了我儿一命吧!”
知夏气得跺脚;“呸!现在知道求饶了?当初给我家小姐下毒的时候,怎么不见得你们手下留情?”
裴渊的剑纹丝不动,锋利的剑刃已经划破了齐彻的皮肤,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流下。
齐彻吓得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出。
楚青鸾缓缓抬手,裴渊的剑立刻止住,但他并未收剑,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目光冰冷的盯着齐彻。
“齐老夫人。”她的声音平静的可怕,“你方才不是说,是本宫骗婚在先吗?”
齐母拼命的摇头:“不,不不,都是我胡说八道,公主金枝玉叶,能下嫁齐家是祖上积德……是、是老身我猪油蒙了心才会……”
然而楚青鸾却不欲听她解释,转头朝着杜有位问道:“杜大人,按照大楚律法,谋害皇亲者,该当何罪?”
杜有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回公主,按律当诛、诛九族……”
这句话宛如一道催命符,齐母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齐彻也冷汗涔涔,拼尽全力才勉强维持站立。
楚青鸾看着母子二人的丑态,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裴将军,收剑吧!杀他,只会脏了你的手。”
“今日本宫不杀你们,不是不敢,而是不屑。”
她的声音穿透整个公堂,“你们的命,自有王法定夺。”
话音落下,禁军立刻上前,将齐彻母子给拖走,围观的百姓们也自发的让开一条路,对着二人就是一顿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公主仁德’,顿时引来一片附和。
楚青鸾依旧像以前那样,对每一个百姓都含笑应对,沉着而冷静。
裴渊默默的跟在她身后,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背影,看到她挺直的脊梁和含笑的侧颜,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冷。
她越是表现的从容不迫,裴渊胸口那股郁结的怒火就烧的越旺。
他知道,这场闹剧虽然结束了,但她心里的伤,恐怕永远都不会愈合。
该死的齐彻,他怎么敢
裴渊拳头紧攥,心想,一剑杀了齐彻,确实太过便宜他了。
他要将人带回京城,要让他每时每刻都活在无尽的悔恨当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与此同时,人群中,一个带着围帽的女子死死的攥紧手中的帕子,顾嫣然透过薄纱,看着那个曾经被她各种奚落和嘲讽的商户女,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受万人朝拜,尊贵无比的公主!
这一刻,她浑身发冷,围帽下的脸早已血色尽失。
她想起自己之前是如何趾高气昂的羞辱楚青娘,如何得意洋洋的炫耀齐彻对她的宠爱……
甚至还让家丁护卫去抢夺她的院子,抢占她的商铺……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是公主?”
顾嫣然一阵天旋地转,不得不扶住身边的丫鬟才能勉强站稳。
“呕!”
就在这时,顾嫣然突然感到胃里一阵不适,整个五脏六腑似乎都开始收缩起来。
丫鬟忙扶着她靠墙,呕了好一会儿,直到把早膳都给吐出来,才觉得好受了许多。
“夫人,您没事吧?要不要咱们找个医馆看看?”丫鬟不放心的道。
顾嫣然摇手道:“不了,你去吩咐车夫,尽快回京。”
她得赶紧回去知会父亲,要尽早和齐彻撇清关系。
可老话说得好,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彼时顾嫣然怎么也不会想到,回到京城之后,又会是另一副局面。
第34章 他骨子里的执念是半点没改
衙门大堂,齐彻和齐母被押解下去之后,知夏狠狠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下好了,总算不用再待在这个破地方受罪,公主,咱们现在就走吗?”
楚青鸾看了眼外头豪华的銮驾,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队列整齐归一的士兵,不由地问道:
“九歌呢,她不是在清水县吗?怎么没一起来?”
知夏看了一旁的裴渊一眼,眼睛闪了闪,含糊道:“那个,九歌小姐说公主您刚恢复身份,此前她在清水县假扮您的事,未免被人察觉,所以先行一步走了,说是要回京先替您打点。”
知夏还有一句话没说,就是秦九歌走的时候还补充了一句:“你去转告你家公主,琴会的事,改到京城办了,我一定会好好帮公主物色几个美男子,这次一定要让公主知道,京城里随随便便一个男子,都强过齐彻那渣男百倍,千倍!”
不是知夏不肯说,而是当着裴渊的面,她有点说不出口。
脑海里想到三年前,裴渊得知公主在清水县一带失踪以后,硬是拼着一口气,跑死了三匹马,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到了之后又疯了一样的找人,几乎把整个清水县都掘地三尺。
就这样连续硬撑了足足五日,终于才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知夏赶到时,恰好撞见这一幕!
当时的裴渊,整个人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掌心被磨得血肉模糊,嘴唇干裂的渗血。
嘴里还一直叫着:“公主、臣在,您别皱眉……”
知夏站在帐篷外,心头猛地一颤。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裴渊对公主的心思,或许早已超出了臣子的本分。
如今三年过去,裴渊成了大将军,可骨子里的那股执念却半点没改,若让他知道秦九歌张罗着要给公主选驸马……
她怕他会疯——
思及此,知夏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悄悄把秦九歌给的帖子往袖子里藏了藏。
“知夏。”裴渊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知夏顿时一个激灵,“裴、裴将军有何吩咐?”
裴渊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下意识掩住的袖口:“手里拿着什么?”
知夏后背都渗出了冷汗,忙急中生智道:“这、这是九歌小姐送来的琴谱!公主最爱抚琴,九歌小姐特意寻来的古谱……”
裴渊的目光定了片刻,随后移开。
知夏暗地里松了口气。
她和裴渊一开始都是公主的伴读,只不过裴渊是男子,又从小习武,身上总有一股凛冽的寒意,再加上他不苟言笑,时常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可知夏知道,他眼底的柔情,只有在面对公主的时候才会有。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紧接着,楚青鸾在几个侍女的伺候下,很快换上了一袭正红的金织凤尾裙,裙摆逶迤三尺,在青石台阶上铺开如同烈焰。
此刻,她额头正中间位置,用脂粉遮盖的一点朱砂红痣也已经显露出来,在阳光下十分的妖冶夺目。这是大楚皇室才有的印记,是真正凤命的象征。
随着楚青鸾的出现,在场所有人都呼吸一滞!
三年前那个受伤失忆的嫡公主,今日以这般耀眼又隆重的姿态,重新归来!
“跪——”
裴渊玄甲佩剑,立于军阵前方。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五千禁军齐刷刷单膝跪地,铁甲碰撞之声犹如雷霆滚过大地。
“恭迎公主回銮——!”
响彻云霄的呼声中,楚青鸾缓缓步下台阶,一步一步,随着她的动作,发间的凤尾步摇便轻轻晃动,垂下的东珠在阳光下流转着璀璨的光华。
此处县衙的外的广场只进来了五千人马,另外还有九万大军,正候在城外的十里坡,这十万兵马都是刚从前线得了胜仗归来,途经此地。
裴渊在得知公主归京的消息,特意朝圣上请旨,愿以十万兵马,护送公主归京。
而此刻,十里坡处,这些将士们全都刀出鞘,弓上弦,用最凌厉的军威,为公主开道!
楚青鸾知道,裴渊是以这种方式告诉京中众人,她楚青鸾的身后,拥有大楚最精锐的兵马,最忠诚的将军。
至于朝堂上那些不看好她,甚至一度想要陷害她,铲除她的势力,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恐怕也不得不重新掂量一番。
“殿下。”裴渊上前一步,亲手为她掀起銮驾珠帘,“臣以边关十万将士的刀剑作保,今日这京城,无人敢拦您的路。”
楚青鸾心中一暖,朝他颔首。
她从小就知道,裴渊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仅武艺高强,更是智勇超群,此前做他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卫,的确是屈才了。
没想到三年不见,他已经掌管了十万兵马,成为大楚最年轻的大将军。
而此番,她亦需要借助他带来的这些兵马,风光回朝——
很快,江南城的消息,像雪花一般纷纷以各种形式传递到了京城。
与此同时,谢家。
谢云祁立于谢府的高阁之上,手里捏着一封刚从江南加急送来的密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她果然……还是这般张扬。”
皇宫,谢贵妃在宫中摔碎了茶盏,厉声道:“楚青鸾好大的胆子!竟敢让边军逼近京城,她这是要逼宫造反吗?!”
一旁,太子楚琅面色苍白,“母妃,裴渊手握重兵,若他真的站在楚青鸾那边,咱们……”
谢贵妃冷笑一声:“慌什么?陛下还在,她还真敢造反不成?传令下去,让禁军加强宫防,另外,严密监视公主府的一举一动。”
谢贵妃之所以要监视公主府,只因裴渊的父母原都是公主府的下人,他的父亲是公主府的侍卫长,母亲是浣衣婢女,身份低微。
她要先确保这二人还在府里,裴渊若真的要造反,正好可以拿此二人来作为人质,逼迫裴渊就范。
“可三年前那起军饷案……”太子不放心的补充道。
谢贵妃眼神阴鸷,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三年前的军饷案,绝不能让人查到东宫头上!一会儿你亲自去一趟刑部,让李德怀务必想个法子,在楚青鸾回京之前,将周晁缉拿归案,然后再让他在大牢里畏罪自尽。”
周晁是军饷案的主犯,也是太子一党的党羽,他知晓太多内情。
“给他一杯毒酒,让他死前写下认罪血书,咬死是受顾相国的唆使,说他贪墨军饷,与东宫无关。”
“记住,要让他死得悲壮一些。一定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太子你大义灭亲,亲自处置了他。”
第35章 不!这个孩子不能要!
军饷案当年是太子授意,大部分用于修建私宅和拉拢朝臣,账册如今藏在户部的密档室里。
谢贵妃这一招,除了要摘出东宫的嫌疑,还想要让顾相国来背锅,除掉这个隐患。
顾相国曾经是太子党,但因着政见不合脱离东宫,一旦被楚青鸾盯上,随时有可能反水,所以她教唆太子打算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