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老太君猛地起身,手里的佛珠‘啪嗒’掉在地上,断成数颗。
谢云祁头也不抬,声音依旧清冷:“孙儿今日来,就是来告诉你们这桩喜事。”
老太君冷怒连连,“喜事?你囚禁亲族,大逆不道,还敢称这叫做喜事?”
“简直荒唐!那个贱人害得谢家至此,你竟还要娶她?”
谢云祁在听见她说起‘贱人’二字,眼底寒意骤起。
“祖母慎言,她如今是大楚的皇太女,未来的女帝。”
“孙儿今日来,不是跟你们商量,而是要您——代表谢家,亲自向皇室提亲。”
“你休想!”老太君目眦欲裂,“老身就算是死,也绝不会替你去求娶那个祸害!”
“死?”谢云祁抬眸,目光冷得像冰。
“劝您还是省些力气吧,您以为这大半年的清净日子是怎么来的?”
他起身,走到老太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谢家当年扶持楚琅,构陷公主,甚至想把我变成刺杀她的刀,桩桩件件都够抄家灭族。我留着你们,不过是念着那点血缘。”
老太君被他看得浑身发寒,仍固执己见。
“那你也不能娶她,谢家的祖训,你要是违背,日后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谢云祁低笑一声,“若你们不愿意,那也好。”
“谢家先前所犯的罪行,本该流放宁古塔,明日,我便奏请圣上,谢家上下,便起程去流放之地吧。”
屋外,听到声音的谢夫人和谢柔脸色发白。
“不要!”
谢柔率先冲了进来,拦在谢云祁面前:“大哥!千万不要,祖母说的都是气话,您别听她的。”
谢云祁目光移到谢柔身上,见她发髻微乱,身上同样穿着不起眼的粗布衣裙,曾经养尊处优的双手如今已布满细小的伤痕,还带着薄茧。
谢柔用力地抓着谢云祁的衣角,哀求道:“求您了大哥,这大半年我真的受够了,我再也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说着,她竟朝着谢云祁‘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哥要娶太女殿下,是天大的喜事,我愿意去给殿下当婢女,求大哥带我走吧。”
这别苑里没有下人,什么都要自己动手,祖母年纪大了,不可能干活,谢夫人也是个柔弱的。
因此,什么粗活累活,基本上都落在谢柔一个人身上。烧水,洗衣,做饭,还要给老太君熬药……
这日子简直是生不如死。
若是再被流放到宁古塔,听说那地方又冷又荒芜,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真要去了,她们几个妇孺,铁定活不过一个冬天。
“孽障!”
老太君气得浑身发抖,杵着拐杖起身,重重地砸在地上。
“你也这般没骨气!”
谢夫人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得跟蚊子一样。
“母亲……太女如今权势滔天,云祁又一片真心,您……”
谢云祁看着这一幕,忽然轻笑出声。
他慢条斯理地轻抚过谢柔的手:“看来,谢家也不全是冥顽不灵之人。”
老太君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谢夫人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谢家百年门楣,怎么就纳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谢夫人当即哑了声,脸色涨红。
想她好歹也曾经是谢家的当家主母,气度非凡,若不是老太君固执地要跟公主作对,她如今应该还生活在谢家的大宅子里,奴仆成群,儿女双全。有着世家贵夫人的体面。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软禁在这偏远的别苑,度日如年。
再加上谢柔也大了,婚事也还没个着落。
她这个当母亲的,又如何能看着谢柔一天天绝望下去?
谢云祁起身,冷冷的开口。
“流放三千里,冰天雪地,祖母年迈,父亲昏迷不醒,也不知,能撑到几时。”
“您好好想想,是安安稳稳在这别苑里养老,看着我风风光光迎娶公主,还是拖着一把老骨头去送死。”
说完,他转身朝外走去,却在门口时又突然停下,“我给你们三日时间考虑,希望三日后,我要听到你们‘心甘情愿’的答复。”
铁门重重地关上,老太君颓然地坐在太师椅上,胸口剧烈起伏。
谢柔则瘫软在地,小声啜泣起来。
谢夫人心疼不已,上前劝慰:“柔儿,你先别哭,你大哥他不会这么狠心的……”
说完,谢夫人叹了口气,转头对老太君道:“母亲,事到如今,我们就别再犟了,云祁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宁古塔那种地方,我们谁也熬不过去啊。”
“熬不过去也不能认!”老太君语气坚决。
“那楚青鸾是什么人?是毁了我们谢家的仇人!让她进谢家的门,我死后怎么去见列祖列宗?”
谢柔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甩开谢夫人的手,声音陡然拔高:“祖母现在还提列祖列宗?当初若不是您一门心思要扶持楚琅,非要跟公主作对,父亲怎会昏迷?我们又怎会被关在这鬼地方?”
她颤抖着手,指着老太君:“您守着那点所谓的骨气有什么用?能让父亲醒过来吗?能让我们离开这里吗?公主如今是什么身份?是皇太女!未来大楚的女帝!大哥能攀上她,就已经是高攀了,你还想跟她斗?你斗得过吗?”
“您迟迟不肯低头,是想让我和母亲陪着你一起去送死吗?”
谢柔把这大半年来心底的委屈一股脑吼了出来,堪称歇斯底里。
老太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气得浑身发抖。
她伸手指着谢柔:“你……你这孽障!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就说怎么了?”谢柔一把扯下身上的围裙,扔在地上。
“祖母要守着自己的清高傲骨,可所有的脏活累活都要我一个人干,这半年来,我过得连一个奴婢都不如,天天洗衣做饭,手都糙了。”
“您睁大眼睛看看,我现在还有半点世家贵女的样子吗?”
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语气:“明天我就去求大哥,哪怕给太女殿下当洗脚婢,也好过在这里活受罪!”
说完,她冷笑一声就回了厢房。
当晚,到了该做饭的时候,谢柔的厢房依旧房门紧闭,谢夫人去叫了几次,里面都毫无回应。
没办法,谢夫人只好自己去厨房,一阵手忙脚乱地做饭,结果不仅晚饭没做好,还差点烧着了灶台。
老太君坐在堂屋里,听着厨房传来的动静,肚子饿得咕咕叫,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最终,谢夫人端来一碗半生不熟的米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母亲,柔儿还没出来,先垫垫肚子吧……”
老太君看着那碗黑乎乎的‘米粥’,最终还是抵不过饥饿,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结果下一秒——
“呕……”
不仅粥没喝进去,反倒吐出了胃里的酸水。
“母亲……我……”谢夫人见状,忙上前扶住她。
“罢了!”
老太君摆摆手,示意她先下去。
这一晚,老太君房里的灯亮到很晚。
翌日,她让守门的侍卫给谢云祁传话,说:
“我可以替你去向皇室提亲,但有条件,让谢云祁今日午时之前,亲自来别苑找我!”
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
老太君已经被磨的没了脾气,早已穿上了多年未穿的诰命服,端坐在大堂,等了整整一个下午。
见谢云祁过来,她肃声开口道:“我可以去帮你提亲,但——”
她顿了顿,老眼闪过一缕精光:“楚青鸾必须亲自来谢家祠堂祭祖,这是世家联姻的规矩。”
话落,谢柔和谢夫人顿时紧张的心都提了起来。
祖母这不明摆着还是要给公主下马威吗?
公主是皇太女,岂能去祭拜臣子府邸的先祖?
谢云祁听完,低笑出声,“祖母现在莫不是还没弄清楚状况,公主是皇太女,未来的女帝,她祭的应该是楚氏皇族的太庙,而非谢家的祠堂。”
老太君脸色一沉,刚要开口,谢云祁却已继续道:“哦,对了,忘了告诉祖母。这次公主前往大秦,也是前去向大秦皇长孙提亲的,等她回来后,我们就会大婚,届时,我是作为驸马,入赘到皇室的。”
‘什么?!’
老太君惊闻这个消息,像是被一道雷给劈中,苍老的面皮迅速抖动。
“你、你要入赘?”
她捂着胸口后退了几步,一脸的心痛。
“谢云祁,你好歹是个男人,百官之首,你难道就真的甘心拜倒在一个女人的石榴裙下?和其他男人共同分享她楚青鸾一个女人?”
“你男人的尊严和脸面都不要了?”
谢云祁抬眸,嘲讽道:“我中意她,此生能与她相伴,已是几世修来的幸运,何来不甘?”
“至于尊严。”他顿了顿,“祖父当年不过五品小吏,尚有三房妾室,父亲官拜尚书,后宅的莺莺燕燕也从未断过,怎么到了公主这里,反倒要论起男尊女卑了?”
老太君气得浑身发抖:“这岂能一样!自古便是男尊女卑,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女人就该从一而终,恪守妇道,她楚青鸾身为女子,却要坐拥多个男人,这简直是罔顾纲常!”
谢云祁看着她,眼神里满是不屑和嘲讽:“祖母这些话,不过是束缚世人的枷锁而已,您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难道忘记了自己也是女子?”
“孙儿可是听说,祖母年轻时,曾亲手料理过祖父后院的好几房妾室,还有那些本该出生的庶子庶女。祖母此举,可是在恪守妇道,从一而终?”
这番话,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老太君脸上。
老太君被谢云祁堵得哑口无言,嘴唇不断的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从未想过,自己坚守了一辈子的观念,在自己的孙子面前,被驳的一无是处。
“你……你简直是离经叛道!”
老太君指着谢云祁,眼底满是失望和愤怒。
谢云祁却毫不在意,“看来祖母是不愿意配合了,既如此,祖母年事已高,神志不清,日后,便去清心庵静养吧。”
说完,他朝着身后的福安看了一眼。
福安会意,立刻让人一左一右架住老太君。
老太君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奋力挣扎:“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谢云祁慢条斯理的起身,淡淡的道:“祖母既不愿安享晚年,那孙儿便只能送您去佛堂,每日诵经念佛,修身养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放心,孙儿不会让你死了,毕竟你若死了,我还得守孝,耽误和公主的婚事,但你也别想再给我添乱。”
“你……”老太君被气出了心梗。
“谢云祁!你敢!你这忤逆不孝的东西……”
她嘶声怒骂,却被福安迅速的捂住嘴,命人架了出去。
院内,谢柔吓得瘫软在地,谢夫人更是面色惨白,颤抖着不敢出声。
谢云祁冷眼看着二人,还没开口讲话,谢柔已经扑过来,抓着谢云祁的衣摆。
“大哥!”
“我和母亲都听您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见谢夫人没说话,她伸手拽了拽谢夫人的袖子,“母亲,您说是不是?”
谢夫人嘴唇颤抖着,却还是点了点头,“云祁、你、你安排就是……”
她也想通了,与其死犟到底,跟婆母一样落得个青灯古佛的下场,还不如睁只眼闭只眼。
就这样吧。
谢云祁垂眸看着谢柔抓住自己的手,轻轻抚开,“三日后,会有人来接你们回谢宅,至于祖母的事……”
“大哥放心。”谢柔抢先答道:“祖母只是思念祖父过度,神志不清了,大夫说需要静养,说一送去庵堂调养……对,就是这样!”
连理由都想好了。
谢夫人低着头,最终也跟着点了点,表示同意谢柔的说法。
谢云祁勾起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早这样不就成了?”
说完,他转身朝着外面走去。对他来说,解决了老太君这个最大的障碍,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他抬头望向头顶的天空,阳光明媚,仿佛预示着他和楚青鸾的光明未来。
等她从大秦回来,他们就能顺利大婚,从此携手并肩,共掌天下。
十日后,大秦边关。
北风卷着风沙,掠过大秦的城墙。楚青鸾一行人在界碑前停下。
她掀开车帘,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城楼上,眸色平静。
将近半月的行程,她们终于抵达了大秦的边境。
“皇姐,一路颠簸,要不要先在驿馆歇息片刻?”楚泓一马当先,立在銮驾前,手里还捧着个暖炉。
“这关外风大,我让人备好了驱寒的姜汤。”
这时,知夏已经从另一侧上前,接过楚泓手中的暖炉,“王爷有心了,公主刚用过点心,姜汤奴婢已经备下了。”
说着,她微微侧身,恰好挡住楚泓看向车帘的视线。
“公主,奴婢新找来了几本书,您现在要看吗?”
楚青鸾接过书本,点点头,很快放下车帘,吩咐道:“继续往前吧,天黑之后再休整。”
“是。”知夏领命。
楚泓的手还僵在半空中,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郁闷。
这一路来,他变着法子献殷勤,不是送山泉就是递点心,结果全被知夏这丫头给拦了下来。
他望着楚青鸾已经落下去的轿帘,暗自在心里道:总有一天,定能让他逮着机会。
“你说什么?”
“公主的仪仗已经抵达边关?”秦渊猛地从榻上坐起,虽竭力克制过,但眼底的光亮依旧亮得惊人。
下一秒,他抓起桌子上的马鞭就要往门外冲,却被管家给拦住。
“殿下!您还在禁足啊!”
“让墨竹扮做本殿。”他随口点了个身形相仿的暗卫,“若皇祖父问起,就说我染了风寒,卧病在床。”
管家嘴角狂抽,看了眼秦渊挺拔威武的身形,怎么也没法将他和一个卧病在床的人联系在一起。
“殿下……”
管家还想再劝,秦渊却抬手阻挡了他后面的话。示意管家不必多言。
这段时间他虽被禁足,但一直有派人留意大楚那边的消息。
此番得知楚青鸾竟真的前来,哪里还能坐得住?
他要亲自去迎接她。
半刻钟后,一道身影从府邸后院跃出围墙,落在一匹早已准备好的千里马上。
“驾!”
秦渊一夹马腹,马儿很快冲了出去,消失在巷尾。
与此同时,皇宫御书房内,一名看不清面目的隐卫单膝跪地。
“禀陛下,长孙殿下……偷跑出府了。”
秦皇批阅奏折的笔杆子一顿,一滴墨团刚好滴在折子上。
他不紧不慢的放下朱笔,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起来。
“朕就知道,禁足根本困不住他。”
内侍垂首,建议道:“可要奴才派人去把殿下追回来?”
“不必!”秦皇抬手,眼底闪过一丝深意,“让他去。另外……”
“你去老二(秦宣)府上,把他宣进宫来,就说朕有活给他安排。”
内侍眼睛一转,很快会意。
陛下这是怕二皇子得知消息后添乱,所以提前将人召进宫亲自盯着?
不得不说,陛下对皇长孙,是真的宠到没边了呀。
“是,老奴这就去。”
内侍很快躬身退下。
殿内,秦皇走在窗台边,看着远处连绵的城池,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头,当秦渊快马加鞭赶到边城驿馆时,却被人拦在了驿馆外。
“站住!驿馆禁地,闲人免进!”
大楚的侍卫拦下他的马,目光警惕的扫视着秦渊身上的便服。
睿王殿下吩咐了,这里是大秦,任何接触公主的人,无论是谁,都要一一盘查,接受询问。
秦渊从腰间摸出一块腰牌,声音低沉:“奉京兆伊令,来送通关文书副本。”
好在他一早就让人备好了假身份,不然,想见她一面怕是不容易。
侍卫接过腰牌仔细查验,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于是侧身放行:“进去吧,速去速回。”
秦渊抬脚往里走,凭着感觉找到主院的方向。
就在绕过一道回廊之后,他终于看见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此时正站在那里和知夏说话,风吹起她如绸缎般的发丝,一股熟悉的栀子花香随风飘到了秦渊的鼻腔。
他心头一热。
正准备上前的时候,眼角余光却见到楚泓从另一侧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锦盒。
“皇姐,这是大秦盛产的暖玉,你随身带着,能驱寒。”
楚泓将锦盒递到楚青鸾面前,语气殷勤。
秦渊上前的脚步一顿,迅速隐藏到一棵老槐树后面。
他如今身份敏感,若是被楚泓认出来,怕是会当场闹起来,反倒坏了接近的心思。
这时,他看到楚青鸾并未伸手去接,反倒是知夏挡在了她面前,“王爷,这样的暖玉,先前秦殿下已经送了许多,公主还要查阅文书,您请自便吧。”
楚泓见状,忍了一路的怒气终于爆发。
“知夏!”
他抬高了声音,怒气十足,“你不过是个侍女,却屡次三番对本王指手画脚,本王给皇姐送东西,何时轮得到你来插嘴?”
知夏却丝毫不惧他:“我只是按公主的吩咐行事,公主事务繁忙,不便分心。”
“你……”楚泓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好一个事务繁忙!忙着千里迢迢来看秦渊,却连句话都不愿意跟他多讲,楚泓心里别提多委屈了。
“皇姐?”他转头看向楚青鸾,桃花眼里满是不满。
“这一路上,她处处针对我,难道在你心里,我连跟你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楚青鸾平静的转身,只是眉头微蹙:“楚泓,知夏只是按规矩办事,你身为王爷,应当明白分寸二字。”
她目光冷冷地看着他:“离京前,父皇可曾叮嘱过你什么?”
楚泓突然垂眸,回想起父皇对他的警告,要他注意分寸,不要试图接近楚青鸾。
“你若再不歇了这份心思,本宫不介意让你提前回大楚。”
楚泓脸色‘唰’地变白,深受打击。
他怒极反笑,“好!很好!”
“皇姐,你果然没有心。”
说完这句,楚泓突然转身,朝着院子外头走去。
楚青鸾望着他远去的方向,眸色复杂。
正当她准备转身回屋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楚青鸾脚步微顿,偏头朝老槐树那边的方向看了一眼。
知夏也似有所感,然而却什么都没看到。
“公主?”
楚青鸾朝她使了个眼色,知夏会意,立即调转脚步,朝着老槐树那边走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大树后突然传来侍卫的厉喝:“站住!你是何人?为何擅闯驿馆重地?”
秦渊低着头,将手中的一卷文书递上,刻意压低了声音:“小的的奉京兆伊之命,来送通关文书副本。”
侍卫狐疑的接过文书翻看,正要询问时,知夏已经走了过来。
在看清秦渊低头的侧颜轮廓时,不禁怔住!
秦殿下?
他不是被禁足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边城驿馆?
难道说……
知夏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当即轻咳一声,用袖子掩住唇角的笑意。
“这文书是公主吩咐要的。你们先去东院巡查,我有几句话要问他。”她对着侍卫道。
侍卫犹豫了一瞬,很快将文书递上,躬身告退。
待侍卫们都走后,知夏才‘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秦殿下下次要扮演小吏,还是先把这身打眼的衣服藏起来的好。”
秦渊微微点头,以示招呼。
知夏看了眼四周,确定没人,才道:“公主就在里面,您快进去吧,记得不要耽误太久。”
秦渊朝知夏拱了拱手,“多谢!”
一刻钟后,秦渊从院子里走出来,好巧不巧的,刚准备出门,迎面就遇见楚泓。
秦渊不欲多事,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和众人一道低头行礼。
楚泓与之擦肩而过。
可就在这时,原本已经走出去好几步远的楚泓突然顿住脚步,鼻尖微微动了动。
空气中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栀子香。
这分明是皇姐身上才有的香气。
“站住!”楚泓突然转身,朝着即将远去的队伍喝道,目光落在队伍最后,那道异常显眼的身影上。
总透着几分熟悉感。
“你,转过头来。”
秦渊步子一顿,背脊猛地一僵。却没有立即回头。
楚泓眯起眼睛,缓步靠近。
“本王让你转……”
“楚泓!”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从廊下传来,却见楚青鸾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卷文书。
“本宫让你整理的边境舆图,你整理好了?”
楚泓的手僵在半空中,“皇姐,我……”
“你来趟书房,本宫有些地方需要问你。”
楚泓顿时喜出望外!
皇姐肯让自己去书房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愿意接纳自己了?
“是,皇姐。”
楚泓没有任何迟疑,抬脚朝楚青鸾走去。
在走近楚青鸾的时候,那股熟悉的花香再次钻进鼻腔。
想到方才那个熟悉的背影,楚泓扭头一看,小路上早已没了秦渊的影子。
他朝着身后的林七看了一眼,林七会意,立马退了出去。
一刻钟后,楚泓已经出了书房,林七也刚好这个时候回来了,看着楚泓,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楚泓见状,不禁皱眉:“本王不是让你去跟踪那人吗?有什么发现?”
林七答道:“属下跟过去了,是……秦殿下!”
楚泓:“……”
好,感情是合起伙来,就欺负本王一个是吧?
第二天,楚泓就加强了守卫,尤其是楚青鸾的园子,几乎连一只公蚊子都飞不进去。
楚青鸾听闻后,也没有阻止。
毕竟,她知道楚泓这也是为了她好。
很快,十日的时间一晃而过,楚青鸾一行也终于抵达大秦的都城。
秦皇早已解开了秦渊的禁足,命他和礼部的官员亲自到城门口迎接。
这一日,大秦城门大开,礼乐齐鸣,两侧站满了围观的百姓,还有身穿朝服的官员。
红毯从城门口一路延伸,铺到了城内主干道上。
秦渊身着银灰色锦袍,外罩一层金色镶边的披风,骑在一匹神骏的枣红色大马上,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目光紧紧的看着前方,隐隐有着期待。
虽然知道她一定会来,但他心底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有些紧张。
“恭迎楚太女殿下——”
礼炮声响起,百官恭迎。
秦渊策马上前,在銮驾旁勒住缰绳。
车帘轻轻扬起,他与楚青鸾四目相对,一瞬间,空气中仿佛都是香甜的味道,眼神仿佛能拉丝。
“殿下舟车劳顿,请随我入城。”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百姓听得真切。
街道两侧早已挤满了围观百姓,当楚青鸾的銮驾驶入城门时,不知多少青年才俊踮起脚尖张望。
只见微风缓缓吹起珠帘,露出那张如同皎月清辉一般的绝世容颜,眉间的朱砂痣更是平添了一抹风华。
“这就是大楚的皇太女!天爷,这也太美了!”
“听说这位皇太女不仅貌美如花,还聪慧过人,把大楚治理得井井有条呢!”
“可不是嘛,跟咱们的长孙殿下在一起,这两人可简直是天作之合呀!”
百姓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充满了赞叹和羡慕。
这时,刚好路过一条主街道,楼上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群年轻的女子,她们个个手持花篮,在楚青鸾的銮驾经过时,朝下方抛撒花瓣。
一时间,香车华盖上满是漫天落下的花雨,美的惊人。
楚青鸾坐在銮驾内,虽未露面,却能感受到外面热烈的氛围,以及那些充满好奇却友善的目光。
当花瓣降落时,他侧眸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心中微微一动。
这个男人,总是这么的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行至驿馆时,早有宫娥捧着金盆玉盏列队相迎。
秦渊翻身下马,正要抬手扶楚青鸾下车,忽然被楚泓横插一脚,挡在中间。
“不敢劳烦秦殿下,本王的皇姐自有本王照料。”
秦渊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火药味。
但他也没恼,而是后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却在楚泓转身时,突然将一张纸条偷偷塞进了楚青鸾手中。
围观的百姓见状,又是一阵善意的哄笑。
驿馆门前这一幕,很快落入了对面不远处茶楼的一双眼睛里。
秦伽罗彼时正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笑得一脸阴毒。
“楚青鸾,先前本宫在大楚所受的屈辱,这个场子,无论如何也要找回来。”
她抬手招来一旁的侍女,低声在她耳朵边吩咐了几句。
片刻后,侍女仰起脸,眼底满是震惊和惶恐。
“公主……这、这要让长孙殿下和陛下知道了……”
“怕什么”
秦伽罗不以为意,“本宫说的都是事实,不过是提前让父皇和大秦的朝臣们都看清楚,她楚青鸾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侍女虽然心惊,但还是依照秦伽罗的吩咐,下去安排了。
很快,有关大楚皇太女的一些谣言,像瘟疫一样,逐渐在大秦京城上下蔓延。
尤其官员们的后宅内院,其传播速度简直堪称恐怖。
“听说了吗?那位大楚的皇太女,早先的时候嫁过人,还堕过胎……”
“可不是嘛,听说她在大楚还与朝臣不清不楚的,听说大楚的丞相年轻有为,貌比潘安,为了她连家族都不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