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知夏和李恒等人,这么多人,竟都奈何不了一个顾嫣然?
楚青鸾果断转身,拿起架子旁的软鞭就要出门,却被士兵上前一步拦住去路。
“不可啊殿下,您万金之躯,万不可以身涉险,那妖女功法诡异,您若有个闪失……”
“让开!”
楚青鸾凤眼微眯,越过对方就要朝前走。
然而就在她刚走没两步时,鼻尖突然传来一股熟悉的香气。
——是沉水香。
此前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是齐彻!
第159章 睡吧,我的公主!
下一秒,正当她准备回头的时候,却忽然感到脑袋里一阵眩晕,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模糊,扭曲。
“你……”
楚青鸾转过身,软鞭如毒蛇般甩出。
齐彻却早有准备,见状突然抬手,袖子里的药粉顿时洒出,迎面朝着楚青鸾扑洒而来。
楚青鸾想要屏息,但已经迟了。
手中的软鞭‘啪’的落地,踉跄着扶住案几,死死的盯着对方撕下那张人皮面具——
“齐……彻……”
她咬牙挤出两个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齐彻接住她软倒的身子,指尖轻轻抚过她苍白的唇。
“睡吧,我的公主。”
他眼底翻涌着病态的温柔,“等你醒来,就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另一头,顾嫣然缓步上前,眼底杀意涌现。
“知夏,说起来,本座能有今日,你也有一半的责任呢。”
“当初若不是你,我会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顾家千金,京城贵女,我会有最好的归宿。
可自从你一出现,先是让李氏起疑,后又是拆穿我的身份。知夏,你该死啊!
你明明都被抱走了,为什么还要活着回来,抢夺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顾嫣然心底的嫉恨,此时被无限放大。
她明明她就该是一个伺候人的奴婢,下人,怎么就能取代自己,成了真正的顾家小姐,疼爱了自己十几年的李氏也一朝变脸,所有人看她都像是在看一个小丑一般。
所有人都说她鸠占鹊巢,该归还身份。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被抱错的时候,她还那么小,自己能左右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却要在这个时候,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谴责自己?
所以她不甘心,愤怒,嫉妒。
知夏紧握着软剑,眼中也是怒火中烧。
“顾嫣然,你少在这里冠冕堂皇。”
“你的不幸,从来都不是别人造成的——是你自己内心的贪婪在作祟!”
“被抱错虽然非你所愿,可后来呢?你明明早就知道自己鸠占鹊巢,却仍贪恋顾家的荣华富贵,甚至不惜手刃自己的亲生母亲!”
“你作恶多端,自私自利,又爱慕虚荣,就连你口口声声说恨齐彻,都是你在自欺欺人!”
顾嫣然瞳孔骤缩,浑身金芒剧烈波动:“你胡说——!”
下一秒,她红唇一勾,浑身杀意凌冽。
“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犟,今日本座定要你有来无回——”
说着,顾嫣然重新蓄力于掌心,伸手对着知夏就抓过去。
“表妹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李耀纵身扑过来,硬生生用肩膀替知夏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噗呲!”
顾嫣然五指如利刃一般穿过他的肩胛骨,鲜血瞬间浸透了李耀的衣袍。
知夏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那染血的指尖从李耀肩头透出。
一滴殷红的血正好砸在知夏的手背上,滚烫无比。
“李……李耀?!”
知夏声音发颤,瞳孔破碎,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
李耀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却还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来。
“表妹……这下……总算是……”
他疼得倒抽冷气,眉峰紧锁,“当了回……像样的表哥……”
知夏的眼泪夺眶而出。
这个平日里总吊儿郎当的纨绔,此刻却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堵墙般牢牢的护在她身前。
这是知夏从未有过的体验。
原来,这就是亲情么?
“还真是感人呢~”
顾嫣然冷笑着收回手,打量着指尖上的血迹,笑得无比讽刺。
看吧,原来她是顾家千金的时候,这些个表哥,舅父,全都只疼爱她一人。
现如今,大家知道了知夏的身份,全都抛弃她,转而去关心知夏。
连一向混不吝的李耀都向着她。甚至愿意为了她去死!
多么感人啊!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上路吧!”
顾嫣然杀心骤起,眼看着就要再使出一掌。
却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放箭!”
紧接着,数十支羽箭破空而来,直射顾嫣然面门。
她忙运功抵挡,可那箭头上却缠绕着朱砂符纸,遇风即燃,瞬间化作一张网罩,向顾嫣然网过来——
是李父。
他此刻正手持长弓,立于墙头,指挥着身后黑压压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入。
在见到受伤的李耀时,李父呲目欲裂。
“敢伤我儿者,死!”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士兵瞬间加入战斗。
正在战斗的李恒终于能得片刻喘息,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李耀,目光刀子似的射向顾嫣然。
“顾嫣然!李家从来待你不薄,你竟敢伤了李家人,你该死!”
随着李恒的话落,顾嫣然深受打击似的后退几步,眼神绝望。
“表哥,连你也……”
“住口!”李恒打断她,“从你伤害知夏,伤害姑母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李家认可的外甥女,我李恒,也从来没有你这种蛇蝎心肠的表妹!”
顾嫣然彻底呆住!
李恒此前待她,可谓是有求必应。
因为李家没有女儿,只有李氏生下了她,所以每次回陇西,她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李恒也最疼爱她,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记得有一次,她一时兴起说想要看看军营是什么样子,李恒二话不说,当即就破例带她入了军营,玩耍了一整日。
后来她才听说,军营有铁律,女子不得入内,李恒知错犯错,被罚了三十军棍。
从那以后,李恒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就像是一位无论犯下什么错,都会无条件包容她的大哥哥一样。
宠溺,疼爱。
可如今,连李恒也对自己恶语相向!
她感到这个世上已经毫无眷恋。
“呵呵……哈哈哈……”
顾嫣然突然发出癫狂的笑声,像是走火入魔的妖女,即将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她笑声戛然而止,双手重新凝结出两团金色的火球,双眼中也金芒大盛,像是两团火苗在燃烧。
周遭的空气也在这一刻全都凝滞住,所有人都呼吸困难,行动受阻。
知夏大感不妙!
她这是要跟大家同归于尽?
“顾嫣然!还有齐彻!”
“你若死了,齐彻正好可以另娶他人,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你甘心吗?”
千钧一发的时刻,知夏突然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
李耀失血过多,实在不宜再耽误,她也不想为了顾嫣然这个疯女人,让这么多人跟着陪葬。
所以,在发现齐彻不见了之后,她试图唤醒顾嫣然心底的最后一丝理智。
果然,顾嫣然在听到齐彻这个名字之后,动作出现了片刻的僵滞。
知夏连忙趁热打铁。
“顾嫣然,你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知夏声音嘶哑,却字字诛心。
“齐彻说不定此刻正躲在暗处偷笑!他巴不得你发疯自毁,这样他就能永远,彻底的摆脱你这个麻烦!”
顾嫣然浑身翻腾的妖力一泄,指尖凝聚的杀招微微颤抖。
知夏趁机上前一步:“你甘心吗?让他继续顶着别人的假面,逍遥快活,让他将来还娶妻生子,把对你做过的那些事,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闭嘴!”
顾嫣然厉声尖叫,但眼中的金芒已经开始紊乱。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忽然抬手捂住自己的小腹——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孩子。是齐彻,亲手毁掉了他们的孩子。
也亲手,葬送了她这辈子做母亲的资格——
这时,李耀虚弱的咳出一口血,却还强撑着打趣道:“表妹……咳咳……你这激将法,比大哥的剑还好使……”
顾嫣然突然安静下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指甲,忽然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轻笑:“你说得对。”
她缓缓抬头,眼中的疯狂已经被某种更可怕的冷静所取代。
“齐彻欠我的,我要他——”
话音未落,她袖子里突然甩出三枚银铃。
铃铛在空气中炸开,刺目的光芒逼得众人不得不闭眼。
待视线恢复时,只见到满地的血莲,还有一句飘散在空气中的誓言。
“我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知夏等人刚准备松口气,却在这时,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士兵。
“报——”
“不好了,公主不见了!”
与此同时,城外郊区。
楚青鸾醒来的时候,身体仍残留着药物,身下颠簸的触感告诉她,自己正躺在一辆疾驰的马车里。
就像上次一样。
她揉了揉有些发沉的脑袋,尝试起身,却发现手脚皆软,使不上半分力气。
试着运转内力,果然,经脉如同被冰封的河流,丹田处空荡荡的——齐彻这次给她下的‘封脉散’,没有特制的解药,根本解不开。
她伸手撩起车帘,发现马车正沿着偏僻的山路疾驰,两侧的树影如鬼魅般朝后急速掠过。
驾车之人背影挺拔如松,正是齐彻。
“醒了?”
齐彻微微回头。
此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借着晨光,楚青鸾发现,齐彻这次易容成的一个普通商贾,连眼皮都做了加厚,看上去与他本来的面貌相差甚远。
她刚想张嘴说话,突然感觉脸皮有些紧绷。
楚青鸾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上面也覆着了一层类似于软胶一样的物质。
很显然,齐彻给她也做了易容。
楚青鸾一颗心缓缓下沉。
上一次被掳,她虽中了软筋散,但知道暗处一直有凤羽卫跟着,她是将计就计来到幽州城。
可这一次,影七重伤未愈,身边的侍卫也都跟着知夏去捉拿顾嫣然。
因此,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被掳。
“抱歉,只能暂时委屈你一下,等出了边境,我就给你解开。”
齐彻语气温柔,像是在讨论今日的天气一样。
楚青鸾冷笑:“你如此大费周章,这是要将本宫带去哪里?北境?还是西域?”
“或者说……”她顿了顿,语气嘲讽,“也专门打造了一间密室,准备将本宫囚禁起来?”
齐彻眼神一暗,却温柔地道:“青娘,你误会我了,我怎么会舍得那样对你?”
他目光深情的看着楚青鸾:“我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回到先前在江南的日子,不好吗?”
“届时我可以去打猎耕田,而你则洗手作羹汤,无聊时还可以绣绣花,看看书,若是你觉得孤单,我们还可以再生个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多幸福。”
楚青鸾听他编造的这番‘梦话’,不禁低笑出声。
“打猎耕田?洗手作羹汤?”她抬眼看向齐彻,眼底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齐彻,你当本宫是那江南水乡里任人摆布的闺阁女子?还是觉得,凭你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就能逃出生天,圈住本宫?”
齐彻脸色沉了沉,却仍固执的凝视她:“青娘,先前成婚的时候,你不是说过,要过与世无争,举案齐眉的日子么?”
“是,我承认,先前的确做过许多错事,害你伤心失望,可那都是身不由己。”
“包括投靠楚泓,囚禁顾嫣然么?”楚青鸾忽然出声道。
“你以为把本宫藏起来,就能抹去你手上的血?那些死在密室里的干尸,那些被你当作棋子的百姓,他们会答应吗?”
齐彻却突然拽住他的手腕,语气强烈,“青娘,我可以补偿的。”
“我已经辞去了司户一职,带你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我会用余生来补偿,青娘,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
楚青鸾用力抽回手,手腕上已留下几道红痕。
“你所谓的补偿,就是把本宫从金枝玉叶变成田舍农妇?用‘爱’的名义,锁在你精心打造的牢笼里,像看管那些账册一样看管本宫?”
她眼底的嫌恶之色溢于言表。
“齐彻,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你所谓的幸福,是用多少人的血泪铺成的?如今想洗干净手扮痴情郎,不觉得太晚了吗?”
齐彻的眼神暗了暗,却仍不肯放弃。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就算你恨我,我也要把你留在身边,所以,不要拒绝我,否则,愤怒之下,我怕我会忍不住,伤害到你,懂吗?”
楚青鸾闻言,眸光微敛。
她不想再与齐彻争执,一个想要装睡的人,永远不可能会被叫醒。
齐彻见她沉默,以为她终于松动,眼底闪过一丝希冀,语气也放柔了几分。
“青娘,你累了,先歇息片刻,等到了地方,我再叫你。”
楚青鸾连眼风都没扫他一眼,只淡淡道:“闭嘴!”
第161章 要么两间房,要么现在就走
齐彻一滞,却始终没再出声,只目光紧紧地锁在楚青鸾身上,仿佛生怕她下一刻就会化作青烟消散。
马车内一时间陷入死寂,唯有车轮碾过路面碎石的声音。
楚青鸾神色平静,可心底却不动声色的感知着马车的方向,估算时辰和地势。
李恒已经让人封锁了城门,可齐彻竟然轻松的就将她劫持出城,必然是早有预谋。
若与他硬碰硬,绝非上策。
可若要真被他带到那无人之地,天高皇帝远,再想脱身,恐怕更难。
就这样,马车一路朝着北方驶去,沿途尽是荒山野岭,连个村落都难以看到。
齐彻将她看得很紧,连她下马车透气时,都要用一根细长的银链栓住她的手腕,另一端则牢牢的缠在自己手腕上。
夜里露宿时也是,银链从不离手。
“别白费力气了。”
齐彻危险的捏着她的下巴,眼神阴郁:“这方圆百里都是荒山,你跑不掉的。”
楚青鸾别开脸,沉默不语。
她知道,齐彻说的都是实话。
这两日她故意在沿途的树干上留下痕迹,在溪边的石头上蹭下衣角丝线,甚至悄悄将耳坠丢在草丛里。
可每次都会被齐彻敏锐的发现,然后冷笑着清除这些痕迹。
“青娘。”
他忽然贴近她的耳旁,呼吸灼热:“你若再耍花样,我不介意就在这荒郊野岭外要了你。”
楚青鸾浑身一僵,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信齐彻做得出这种事。
到了第三日,楚青鸾实在忍受不了身体的不适,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嘴唇也因干渴而微微开裂。
当齐彻又一次递来干粮时,她抬手一挥,直接将那块粗粝的饼打落在地上。
“够了!”
楚青鸾嗓音沙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冷意。
“齐彻,你若还想得到一个活生生的我,而不是一具尸体,现在就带我去客栈,本宫要热水沐浴,要热饭热菜,要一张能躺下的床。”
齐彻眯起眼睛,手指危险的捏住她的下巴:“你以为我会信?”
楚青鸾冷笑一声,忽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滚烫的额头上。
“那你就继续拖着个病人赶路,看看最后是谁后悔!”
掌心传来的高热让齐彻眉头一皱,盯着她看了良久。
最终阴沉道:“一晚,就一晚。”
楚青鸾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
当晚,两人在一处小镇的客栈歇脚,名为归云居。
小镇不大,且地处偏僻,是齐彻特意绕路寻的,为的就是不容易引人注意。
整个镇子总共也就两家客栈,其中一家客满,另一家虽然住宿条件差了些,但屋檐下的灯笼却擦得透亮,却也成了唯一的选择。
楚青鸾掀开车帘时,晚风卷着山雾扑面而来。
她算了算马车行驶的脚程,眉峰微蹙。按照这个方向,再往前走三日,便该到了大楚边境。
边境一过,便是西域十二部的地盘了。
“两位客官,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呀?”
掌柜的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眼睛滴溜溜的在两人身上打转。
他先是瞅了眼齐彻,面貌普通,穿着玄色的锦衣,腰间的玉佩看着不起眼,绳结却是京城里最时兴的款式。
不像是寻常赶路的客商。
再看楚青鸾时,掌柜的喉结稍微动了动。
主要是这姑娘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像是山涧里的青松,眉眼间那股沉静的气派,竟比去年路过这里的州官夫人还要压人。
掌柜下意识的想要低头行礼,可等走近了才看清她的脸,眉眼平平,肤色也是寻常农家女的麦色,顶多算是清秀。
与她通身的气度,十分违和。
“怪哉。”掌柜在心里嘀咕。
他开客栈快二十年了,南来北往的人见得太多,还是头回见这种“凤凰架子草鸡脸”的。
“住店,一间上房。”齐彻的声音打断了掌柜的打量,指尖在柜台上敲了敲。
“有干净的热水吗?再备一桌上等酒菜,送到房里来。”
“有有有,两位请稍等,我这就吩咐人去准备。”掌柜的忙应喝道。
“两间。”楚青鸾声音清冷,面容平静,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否则,便另寻住处。”
“啊……这……”
掌柜有些为难,目光在齐彻和楚青鸾之间游移。
齐彻轻笑一声,伸手揽住楚青鸾的肩,“让掌柜的见笑了,这是内子,正与我闹些小误会。”
说着,他凑近楚青鸾耳边,声音却故意让掌柜听见:“夫人,出门在外,就别置气了。”
楚青鸾神色未变,只微微推开些许,语气依旧清冷。
“要么两间房,要么现在就走,你自己选。”
掌柜的见状,忙打着圆场:“这位夫人莫急,小店确实还有两间上房空着。只是条件简陋,还望多包涵。”
说着,掌柜递上来两把钥匙。
齐彻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却还是掏出了银钱。
就在掌柜找零的时候,他又忽然取出一块碎银,借着衣袖遮挡塞到一旁的伙计手中,低声道:“去告诉那位夫人,就说另一间已经被人定走了,你先前不知道。”
伙计犹豫了一瞬,最终点头同意。
等楚青鸾上楼之后,伙计突然追上前去:“这位夫人请留步,方才小的去查看时,东边那间房的床榻坏了,实在不能住人,今夜恐怕……只能委屈二位将就着住一间了。”
楚青鸾脚步一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早料到齐彻可能会耍这种手段。
她转过身,看向追上来的齐彻,眼中带着讥诮:“那你便睡地上吧。”
齐彻不怒反笑:“为夫自然听夫人的。”
殊不知,两人从进门开始,到上楼之后,包括齐彻贿赂伙计的一些列动作,全都落入了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里。
第162章 阁下不如好事做到底?
楼上,走廊尽头的阴影处,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倚在窗台边,阳光透过窗棂,投在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洒下一脸斑驳的光影。
“王上,可要属下前去打探一下那两人的底细?”一旁的侍卫巴图压低了声音问道,显然也看到了刚才在楼下的这一幕。
阿穆尔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不必节外生枝,本王只是好奇,那夫妻俩虽然看起来貌合神离,但那女子走路的姿态,倒像是中原养尊处优的贵人。”
巴图顺着目光看过去,却见楚青鸾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举手投足间自带着一股矜贵之气。
尤其是方才与齐彻对峙时,那挺直的背脊,微抬的下巴,让人想到不肯低头的白天鹅。
“有意思。”阿穆尔突然轻笑出声,“中原人管这叫……扮猪吃虎?”
巴图皱眉:“王上,我们此行隐秘……”
“放心。”阿穆尔抬手打断他的话,眼神骤然锐利。
“本王没兴趣节外生枝,明日一早继续赶路,务必要在楚皇寿宴前找到她……”
最后一句话说的极轻,却让巴图不由地绷直了背脊。
他知道王上此行冒险来到大楚,为的就是寻找二十年前被迫入宫的那位心上人。
走廊的另一端,楚青鸾似有所觉,突然回头看向阴影处。
可此时那里却空无一人,只有一缕若有似无的檀香混杂着草原风沙的气息,在空中缓缓消散。
沐浴更衣之后,小二送来了热腾腾的饭菜。
楚青鸾慢条斯理的吃着,余光却一直留意窗外的动静。这家客栈虽小,可这镇子附近却有一条官道,方才她进店也留意到,时常会有来往的客商,或许……
“在看什么?”齐彻突然侧身挡住她的视线,“吃完就休息,明日一早,天不亮咱们就出发。”
楚青鸾放下筷子,忽然道:“本宫要喝酒。”
“什么?”
“我说,”她抬眼直视齐彻,“我要一杯温热的黄酒,你知道的,本宫习惯了睡前要饮一杯。”
这是实话。
从前在江南的时候,那里地处潮湿,她确实有这么个习惯。
齐彻眼神微动,似在回忆些什么。片刻后,他竟真的起身,去叫小二。
走之前,他特意嘱咐楚青鸾,“乖乖呆在这里别动,否则,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说完,齐彻就转身下了楼。
一刻钟后,小二送来了温热的酒水。楚青鸾接过酒杯,在齐彻的注视下缓缓饮尽。
酒液入喉,暖意从胃里缓缓升起,她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浮现一丝满意的神色。
“满意了?”齐彻问她。
楚青鸾放下酒杯,忽然朝他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多谢。”
这一笑,让齐彻愣住,眼底的阴鸷都驱散了几分。
入夜之后,楚青鸾和衣而卧,背对着齐彻。
屋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她能感受到齐彻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如跗骨之蛆。
“青娘,”齐彻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我知道你恨我,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世上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
楚青鸾闭眼假寐,不予理会。
她在等。
等隔壁厢房那个男人的动作。
深夜,四周寂静,只与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不好了,走水了!”
“快,来人救火!”
楼下,突然爆发的喊叫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齐彻猛地起身,快步走到窗户边。
推开窗户的瞬间,橘红的火光照亮了他阴晴不定的脸。
“我们的马……”他喃喃自语,手指下意识的抓紧窗棂。
着火的方向,似乎正好是马厩的方向。
楚青鸾慢条斯理的坐起身:“要去看看吗?”
齐彻转身,目光阴鸷的盯着她:“你很想我离开?”
“我只是提醒你,若没了马,这穷乡僻壤之地,可不容易找到替换的。”
这时,楼下传来掌柜撕心裂肺的喊声:“快救火啊!马厩连着酒窖呢,这下全完了!”
齐彻的拳头紧了又松。
楚青鸾见他犹豫,语气平静:“那就别去了,大不了多住几日。
等过往的商队,总能买到马。”
殊不知,这句话却让齐彻陷入更深的犹豫。
他们本就是伪造的身份,官府也一定会封锁城门到处搜查,别说一天,就是多待一刻钟,都会有未知的风险。
片刻后,他忽然大步走到床前,从行囊中取出一条细长的银链。并一把抓住楚青鸾的手腕。
“为了以防万一。”齐彻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将银链的一端栓在床柱上,另一端扣住楚青鸾的手腕。
“等我片刻,马上就回来。”
楚青鸾目光极冷,凤眸一瞬不瞬的审视着他。
“齐彻,你最好祈祷,你能活着落到本宫手里。”
齐彻的眼底似有挣扎,更多的却是不容置喙的偏执。转身抓起墙角的水囊就往楼下冲。
然而就在齐彻走后,隔壁厢房门打开,阿穆尔大步走了出来,径直来到楚青鸾所在的厢房。
见齐彻已经离去,楚青鸾独自一人在此,却被一根细链给锁着,不禁眉头一蹙。
他上前一步,在楚青鸾面前站定,用不太标准的大楚话问道: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接下来,你该告诉我,到底在哪儿见过这个纹路?”
阿穆尔说着,忽然一把扯开胸前的衣襟,露出胸口处的纹身。
那是一副苍狼啸月的图腾,狼首昂扬向天,利爪下抓着一轮新月——楚青鸾此前在姜嫔的宫中见过。
原来就在半个时辰前,齐彻下楼唤小二送酒的时候,她透过虚掩的门缝,亲眼目睹一个醉汉踉跄撞上走廊里的阿穆尔。
那醉汉慌乱间扯开了阿穆尔的衣领,这枚纹身就猝不及防的暴露在灯光下。
侍卫巴图当即就要拔刀,却被阿穆尔一个眼神给制止。那醉汉意识到不对,连连告罪。
阿穆尔只是整理了下衣襟便转身离去。
但那一瞬间的惊鸿一瞥,已足以让楚青鸾认出,这与姜嫔珍藏的那枚狼首玉佩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现在可以说了?”
阿穆尔指着自己胸前的纹身,琥珀色的眸子紧盯着楚青鸾:“你方才用西域话说的‘苍狼之誓言’是什么意思?”
楚青鸾轻抬手腕,“阁下既然都做到这一步了,不如好事做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