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富即贵by起跃
起跃  发于:2025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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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有闲心关心自己,沈澈拉上了后背的衣衫,笑道:“宋兄受了六十鞭都还生龙活虎,又是成亲,又是洞房,我不过受了四十鞭,躺了两日什么都没干,能如何...”
如此说,心头却想到了那位钱家的婢女。
若非看到了自己,那夜她不会那么快收刀。
愧疚也好,赔罪也好,四十鞭就当是他沈澈上给扶茵的一炷香吧。
穿好衣衫,沈澈才与他道:“宋兄,姑母来了信,明日我便要回东都了。”扬州的事情已经了结,朴怀朗一死,曾经的四大家,便再也不复存在,盐场也回归到朝廷手中,他们最初前来的任务便完成了,他该回去复命了。
宋兄刚成亲,一时半会儿应该走不了,沈澈道:“宋兄有什么话要稍回陛下,我先替你传?”
药上好了,宋允执也拉上了衣衫。
沈澈见他半晌没出声,本以为他无话可托,正打算临走前与他说说平昌王的案子,便听他道:“扬州之事,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若是朝中有了不实的流言,劳烦你纠正,我没那么快回去。”近日胡人猖狂,海寇频出,若是朴家的海峡线被攻破,扬州便会陷入另一场劫难。
他已经写信给陛下,禀明了情况。
沈澈理解。
他与钱娘子的婚事一旦传入京都,必会引起一片哗然,堂堂世子娶了一个商户之女,脑子单纯的会说他是被美色所诱,心思深沉的难免会生出小人之心,道他永安侯府与商勾结,得了好处。
这点他放心,沈澈道:“有我在,谁敢说你宋兄的坏话。”
宋允执大抵知道他没听明白,便直言道:“我是说,你与陛下谈话时,多替她美言几句。”
沈澈一愣,在宋允执翻白眼之前,终于明白过来了,“宋兄放心,我一定将她夸成天仙,且钱娘子用得着我夸吗,人家是干实事的人,心系百姓,行侠仗义,脑子聪慧心思善良,人又貌美如花...宋兄娶了她,乃八辈子积来了福...”
宋允执平静地看着他。
沈澈便收了玩笑,说起正事,“平昌王我先押回京都,交给陛下,钱家大爷的案子我会亲自盯着,还钱家大爷一个公道。”
那夜扶茵死后,平昌王原本想跑,被他擒了回来,没送去知州府,直接关在了军营里,彻底断了他跑路的希望。
那日他回来原本是要仔细禀报这事,可后来发生了那么一件事,每个人自顾不暇,便一直没有机会说,只将呈文给了宋允执,他道:“此次我能成功擒住平昌王府的家眷,问出当年的情况,有一人功不可没,我虽在给宋兄的呈文上已经写了,但还是想亲口与宋兄说,蓝翊之是个人才,这回我会向陛下求情,酌情对蓝家的处罚。”
呈文宋允执看了,对此没有异议,
“对了,平昌王府的人我都已抓获,唯独剩了个小郡主不知去了哪儿,宋兄在扬州若是有了消息,便传信与我。”
“好。”
沈澈离开钱家,去了知州府。
冯渊和王兆昨晚一夜没睡,连夜把这回土匪进城的案子整理了出来。
小公爷...已经不是小公爷了,暂且称他为土匪之子,毕竟私生子一说,实在有损国公府的颜面。
在征求国公爷同意之后,冯渊在第二日上午便张榜,将土匪之子的作案过程张贴到了皇榜上。算是还了段元槿和钱娘子一个清白。
段元槿也不能叫段元槿了。
既然是国公爷的亲儿子,便当称一声裴公子。
知道沈澈要启程回京,冯渊便把那个烫手山芋国公夫人托付给了他,“押一个也是押,押两个也是押,有沈公子在,咱们都放心。”
沈澈没了好气,“你们倒是放心,这不是叫我为难吗,我到底是把她当国公夫人,还是当罪犯?”疑惑问道:“国公爷呢,他不回去?他亲自押送啊...”
冯渊叹了一口气,“自己的亲儿子,也算死在了自己手上,这份悲痛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留在此地,应该是想最后再去看一眼尸骨吧...”
沈澈只能认了。
“先说好,我没什么耐心伺候...她要是敢生出什么幺蛾子,我不客气。”说到底这一出都是因为她搞出来的,纵容那假儿子为非作歹,沈澈对她没什么好态度。
出了这等事,流言很快会传回京都,这位国公夫人也活不成了,冯渊道:“沈公子只管把人送回国公府便是。”
沈澈没再说什么。
国公夫人已被国公爷关了一夜,人从晕厥中醒来,迟迟没回过神,不明白为何就走到了这一步。
一夜之间,亲儿子和养子都死了,自己什么身败名裂,被国公爷甩了一封休书,便是让她自己去死。
可她有什么错?
她生下了裴家长子之后,便血崩了一场,被大夫告之往后无法再生育,她生育不了,国公爷却能,接回来了两个妾室,一年之内,便添了两位公子,她害怕,怕找不到儿子,又怕找回来的儿子长不成国公爷心中所期望的样子。
裴家被贬去蜀州,那几年的苦日子,她过怕了,好不容易熬出来了,她只想巩固自己的地位,她有错吗?
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国公爷恨她入骨,恨不得杀了她。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他又是一个好儿子吗?她千辛万苦去寻他,他却沾染了土匪的杀性,四岁便学会儿了杀人,七岁刨人尸首,死了还让她这个母亲被万人唾弃。
她不后悔!
国公夫人努力去否认自己的错,用着各种理由麻醉自己,咬着牙一遍一遍地重复,“我不后悔,不后悔... ”
再次看到钱铜立在跟前时,国公夫人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起身便要往她身上扑去。
钱铜平静地立在牢门外,看着她被牢房的阑珊搁在内,平静地道:“今日我来,便是告诉夫人两件事。”
“第一件,夫人所说的四岁杀人,是他见夫人有危险,为了救你,杀了袭击夫人的匪贼,却没想到把夫人吓到了。”
“第二件,夫人所说的七岁刨尸,是他正在尸山里找他的父亲,所有人都以为段老爷子死了,但他不信,一具一具地翻找着尸体,夫人在那一刻应该感觉到遗憾才对,错失了如此一个好儿子。”
国公夫人愣愣地盯着她。
钱铜冲她一笑,问她,“你猜为何段老爷子养了他十几年,会对他生出父子之情,国公爷却没有,毫不犹豫地要杀了小公爷?”钱铜看着国公夫人惨白的脸色,告诉了她答案,“因为夫人生了一位好儿子。”
“他手上从未占过一个无辜之人的血,我遇到他的那一年,他衣衫破旧,而他父亲的衣着永远光鲜。他的人此时正在海峡线上与盗寇拼死一决,若无意外,他会立功,如他生前所愿的那样,讨一官半职,再带上他的父亲,共享天伦之乐,但夫人来了,夫人的养子来了,你们想要他死,他只能答应你。”
钱铜当日晚上才听到消息,说国公夫人离开知州府时,人已经疯了。
钱铜倒是高看她了。
还以为她会自行了结,到底还是舍不得那条命,可她若真舍得死,也不是能做出抛下亲儿子不要的国公夫人了。
深夜,钱铜推开了一扇隐秘的门,进去时,段元槿已经醒来了,在收拾行囊。
钱铜道:“马车我已经备好了。”
“我也收拾好了。”段元槿回头,面色如常,把行囊挂在了肩上,随时准备出发。
那颗假死药让他瞒过了国公爷,从此,这个世上没有裴晏琮,也没有段元槿。钱铜实在想不出来他接下来该姓啥,“要不先随我姓钱?”

‘段元槿’看向她。
钱铜清咳了一声,瞥开目光,“我没有其他意思,你出去后总得有个名字,裴与段的姓氏都配不上你,而我钱家姓氏一听就很吉利,且也好取名,大伯一家有两个儿子,皆乃‘章’字辈,若你姓钱,便承了他们的章字,就叫钱章煦如何?”
钱铜解释道:“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煦”为温暖,又乃生机,如同你这个人一样。”
‘段元槿’看着她一笑,揭穿道:“早就想好了吧?”
钱铜:“那你喜不喜欢?”
命运弄人,他这十几年来,爹不疼娘不爱,乃天地间的一块浮萍,难得她钱七娘子赏识,将他当作知己与伙伴,如她所说,往后余生漫长,他总得有一个自己的名字,她能赐予钱家的姓氏,是他的荣幸,为何要拒绝,‘段元槿’突然拱手与她行了一礼,“多谢阿铜。”
两人不过是同岁,行什么礼,钱铜忙阻止道:“别,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对我多客气,怪不习惯...”
‘段元槿’却没起来,真诚地道:“多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钱铜真不习惯他这样,摆摆手道:“我钱铜就是爱做善事,又不是只对你一人好,别那么大的负担,到了海峡线为为自己活一回,争一份功劳,去向你喜欢的小娘子求亲...”
见他面色微僵,钱铜道:“没有什么不可能,人生无常,除了意外还有惊喜,像我这样的商户之女都能嫁入侯府,你又有什么不可能的?”钱铜轻声问:“小郡主哭得死去活来的,真不告诉她?”
‘段元槿’沉默了一阵,摇头,“钱某孑然一身,不能耽搁了她。”
钱铜听他认下了这个名字,笑了笑,“行,你自己想好了就成。”
钱铜带他出去,外面的人马已在等着他了。
山寨被宋允执剿了,但寨子里的人并没有完全交于官府,‘段元槿’手底下那些未曾有过命案的人,宋允执给了钱铜,重新入了钱家的名册,如今已是钱家在海上的渔夫。
寨子没了,老爷子和少主都死了,众人原本这辈子也就这般漂浮下去,一见到‘段元槿’,齐齐愣住,回过神来便跪地哭道:“少主还活着...”
‘段元槿’能在四大家并存之时存活这么久,除了钱家的关照,也少不了自己的本事,这些人都是他平日里的心腹,虽有一身土匪的蛮劲,都是一些有原则的好汉。
‘段元槿’上前一一扶起:“诸位,都起来...”
察觉到背后有人,钱铜回头,便看到了立在不远处的宋允执,她退到他的身侧,并肩而立。
‘段元槿’与她道了谢,她便也与宋允执道谢,“多谢世子。”
两人当初为了她的人马归属大吵一架,还没有想出个处置结果来,被那‘小公爷’一搅和,倒是阴差阳错,有了最好的安置。
‘段元槿’成了钱章煦,不再是匪徒的身份,乃光明正大的钱家人,而世子的剿匪心愿也达成了,肃清了段家在扬州的老巢。
经过了那一夜的血色婚宴,钱铜明白了,她就像是一把没有束缚的刀,而世子的出现便是一把刀鞘,敛去她身上煞气和锋芒的同时,也给了她一个避风的栖息之地,让她懂得了何为收放。
已经入秋了,夜里的风吹在人身上,有了凉意,宋允执侧目,牵住了她的手,捏在掌心内握了握,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便道:“风大,进屋吧。”
‘段元槿’已上了马车,钱铜没再看,转身与宋世子手牵手进了院子。
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钱铜侧身瞅了一眼,伸手去拽他的衣襟,宋允执一把攥住她手腕,“有人。”
钱铜望了一眼四周,“没人啊。”
宋允执无奈:“有人会看见。”
看见怎么了,她只是想看看他上药了没,钱铜道:“那待会儿进屋,世子脱给我看,大夫说,你背上的伤裂开了大片,你说你逞什么强...明明...”
“明明什么?”宋允执一板一正地问她。
钱铜有时候真不明白他到底是脸皮薄还是脸皮厚,说他厚,她的一个小举动便能让他耳尖生红,说他薄,可他做起那件事来,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矜持...
原本钱铜也不是个害羞的小娘子,见他这般幽暗深邃地望着自己,又想起昨夜被他摁住双手困在床榻之间,猛烈冲撞之时,目光锁在她的脸颊上,眸中的欲与狂,恍若要把她捣碎吞噬了她,到底红了脸,小声商议:“以,以后,夜里顶多一次...”
宋允执没应。
钱铜转身,脚步往前,拖着他上了长廊,才听他回了一句:“不行。”又道:“伤好之前一次,伤好之后不行。”
意思是今夜还得来。
钱铜腿肚子都软了,“宋允执,你真的是...”话没说完,突然看到前方灵堂内的火光比适才旺了许多。
‘段元槿’和扶茵的棺木停在了一块儿,明日便是下葬的日子,半夜要做法事,这个时辰正是大伙儿用晚食的时候,里面只有两位小厮把守,不知道谁在烧纸。
等钱铜与宋允执到了门边,便看到了晕倒在廊下的小厮。钱铜脸色一变,正欲呼人,被宋允执止住,示意她先听里面的动静。
钱铜竖起了耳朵,很快一道悲痛而苍老的嗓音传了出来,“含章,父亲对不起你...”
是定国公。
钱铜倒不意外,但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还以为明早下葬抬棺了他才会来。
国公夫人纵然有罪,可他国公爷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没认出来,也有失职之处,他一生坦荡,自认为问心无愧,看不惯的人或事,便喜欢以自己的观点去对人说教,他以为他是为了对方好。
当初但凡他心中没有对乱世里的孩童怀有偏见,但凡他停下脚步,回头问一问,为何要叫他父亲,他有什么难处吗?他便不会错过自己的亲儿子。
‘段元槿’实则是裴家最像裴良英的人,一身铁血风骨,然而身世的磨练让他没有资格去继承国公爷的那份固执已见,反而长得更好。
自古只有儿子跪老子的,没有老子跪儿子,今夜的国公爷却跪在了‘段元槿’的棺木前,一声声痛哭,“是为父对不起你...”
知道自己养出来的‘小公爷’是什么样的人,此子心思深沉,既然生了杀心,便不会手软,他也亲自去探过‘段元槿’的气息,确定人是死了的,国公爷没有去怀疑真假。
他还是想把他的尸骨带回京都,在外流落了十几年,人死了,总得进他裴家的祠堂。
他与钱七娘子有过节,若他去说此事,她必然不会答应,
国公爷烧完了火纸,便打算出去找宋侯爷,看在两家多年的交情上,求他代自己与七娘子说说情,把他儿子的尸骨还给他。
谁知一出来便看到了不知何时立在门外的钱铜与宋允执。
国公爷一愣。
钱铜和宋允执也看着他,短短两日国公爷彷佛苍老了五六岁,脸上的悲痛,把他的一截脊梁都压弯了几分,再也没有了那夜誓要抓走钱铜,伸张正义的气势。
今夜国公爷偷偷潜入的钱家,没想到会被他们发现,既然遇上了,国公爷便与两人道:“那日,是我鲁莽了。”
他再道歉,扶茵也回不来了,钱铜对他的恨意,永远也无法消去,她问道:“国公爷是来带段公子的?”
国公爷纠正道:“钱娘子早已知道他的身世,他姓裴。”
钱铜摇头,“他生前与我说过,这辈子最不想回的地方便是裴家,裴夫人伤她太深,而国公爷当年的那番话,和冷血的态度,何尝不是寒了他的心?国公爷既然知道了他的苦楚,心疼他,那便放他的灵魂归去,别将他困在他讨厌的地方。”
国公爷脸色发白。
钱铜继续道:“国公爷为人父,已经失职过一回,别再失职第二次,放过他吧...”
国公爷僵在那,沉默了良久,最后沉痛地闭上眼睛仰头望了一眼黑漆漆的苍穹,便也没再坚持了,嗓音无力地道:“望钱七娘子,能好好安葬他。”
小郡主跟着钱铜回到钱家后,这两日便没再说一句话。
不是呆在屋子里,便是去灵堂烧纸。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同情,还是因为感激,在看到他死去的那一刻,她的心彷佛被挖空了一块儿,后来无论她吃多少东西,都填补不上。
以至于如今一听到他的名字,心头便会隐隐作痛。
她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他才是真正的裴晏琮,那个与她从小指腹为婚的人,她真正的未婚夫。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是以,他特意赶到了林子里去救她。
后来她被土匪老头抓去,他将她带回了他的屋子,帮她拧布巾擦泪,帮她穿了靴,让她看到了他的真面目。
她当时还对他说了一句:“我不能嫁给你,我已经有了未婚夫...”
他知道...
她知道她说的是他...
明明他才是她的未婚夫啊。
在那一刻,他心头是否会有一丝遗憾,或是不甘。
当他不顾生死,将她从火海里救出来时,他心头是不是有几份喜欢她?还是说因为他心底知道他才是她的未婚夫,必须要保护好她?
宋允昭不得而解。
在他下葬的那一日,宋允昭没出去相送,她怕自己会当众落泪,怕她会忍不住冲上去,看看是不是有奇迹会发生。
宋允昭哪里都没去,在屋里坐了整整一日,第二日才被钱铜从房里带回来,去参加钱家的家宴。
侯爷在钱家已待了三日,确定钱家的案子已结束,一对新人大仇得报,彻底熬过来后,方才打算离开。
知道长公主最迟明日便到,届时来看一眼钱家这个亲家后,便会带着一家人,儿子儿媳,女儿一道回京都。
虽有些不舍,可到底人家世子不可能当真做钱家的女婿,迟早都要回去,钱二爷和钱夫人也不是那等自私之人,做好了放女儿远走高飞的心理准备。
今夜见众人好不容易都在府上,钱二爷便吩咐钱夫人预备了宴席,不知道长公主是什么性子,等明日人一到,他还能不能捋直舌头说话,与宋侯爷相处了三日,他终于与其相熟,有胆子发表自个儿的言论。
头一盏酒便是敬了宋侯爷,“我钱家能与侯府结为亲家,实属跌跟头捡金条,走了大运,女婿为护我钱家人周全,挨了...”钱二爷嗓音突然哽塞,“挨了六十鞭子,这份大恩大德,我钱家一辈子都不会忘,宋侯爷知书达理,心胸宽广,教子有方,此等好儿郎,有幸成为我钱家的女婿,我钱家,可不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吗...”
钱二爷不知道什么叫官话,只能凭着自个儿的真性情来,说到哽塞处,便卡了词儿,手中酒盏一举,一口饮尽,“先我敬亲家一杯。”
钱夫人听他说话,紧张得不行,终于见他举酒杯了,战战兢兢地跟着一道敬起了酒,“敬侯爷...”
钱二爷又添了一盏,对着宋允执一饮而尽,“世子身上有伤,饮不饮都没关系。”
宋允执以茶代酒回礼。
两盏下肚,钱二爷脑袋又有些烧了,看着宋允执,交代道:“铜姐儿虽长在商户人家,但咱们对她的培养没有马虎,该教的都教的,那,那什么琴棋书画,她,她也会一些,即便她不会,脑子聪慧,一点就能明白,等将来到了东都,还得世子多费心...”
宋允执看向钱铜。
钱铜埋着头,已经没眼看,恨不得遁地。
钱二爷继续道:“世子在扬州待了半年,背井离乡,哪有人不想家的,咱们都能理解,也是时候回京都了,今夜这杯酒,我敬世子一路顺...”
宋允执忍了忍,还是打算出言解释,打断道:“父亲,我没说要走。”
钱二爷一愣,茫然地看向钱铜,什么意思,他们不走?
钱铜此时很不想看他。
既然不走,他说的那番话...钱二爷手里的酒盏顿时烫了手。
宋允执便道:“朝廷还要在此开通运河,设立盐监司,海峡线尚且未收回,晚辈估摸着还得在钱家多住一些日子,不知父亲母亲可方便?”
钱二爷还站在那愣着,钱夫人已经反应了过来,一把拽他坐下,回答了世子,“方便,世子在府上住一辈子都行...”
话音刚落,又被钱二爷呼了一袖子,“怎么说话的,世子怎么可能在我钱家住一辈子...”忙与宋侯爷赔罪,“侯爷莫要多想,她没有旁的意思...”
宋侯爷在钱家待了三日,大抵也摸出了这位钱二爷的性子,品行尚可,但要说本事不敢恭维,钱夫人同样谈不上精明。
偏偏这样的二人,生出来了一位聪慧的女儿。
虽说他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但也得亲自去验证一番,这三日他没闲着,把钱铜在这扬州从小到大的所作所为都查了个清楚。
包括这两日她是如何报复的国公府,他都听说了。
此女确实有勇有谋。
宋侯爷倒不介意两人迟些日子回京,儿郎本应闯天地,何况此地还是他的亲家,为此宋侯爷也发了声,“两个孩子成亲,结的是两姓之好,住哪儿都一样,待此间事了,亲家也可来京都游玩...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来啦,考虑到有些不喜欢慢节奏日常的宝儿,所以正文完结就放在了这里,后面会有几章日常,然后接着写海峡线哈...

第107章
得知钱铜和世子暂且不用回京都,钱家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如今钱家的事务全靠钱铜一人在顶着,眼下也没个接管的人,实在是离不得她。
宴席上钱二爷对宋侯爷和宋世子是感恩戴德。
钱铜则转头看向了宋允昭,见她魂不守舍,没怎么吃东西,便凑过去问道:“昭姐儿,是在伤心吗?”
宋允昭一愣,胭脂掩盖的双目,仔细看依旧能看出红肿,怕自己的心事暴露,惹了人笑话,忙摇头,“没,没有。”
钱铜笑了笑道:“若是有人救了我那么多回,最后却死在我怀里,我也会很伤心难过,没什么可觉得害臊的,是我啊,我便大哭一场,把眼泪流干后,便去外面走一圈,瞧瞧热闹的街头,感受身边的烟火之气,看久了你便会发现,这个世上,谁离了谁都可以活得好好的,故人离去,咱们唯有缅怀,好好活着何尝不是一份勇气?所以啊,纵然伤心,咱们还是要该吃吃,该喝喝...”
宋允昭听完她的话,泪水便夺眶而出。
钱铜暗道一声造孽。
见她实在没有胃口,便借故带她回了院子,给她讲起了扬州好玩的事,答应她待处理完扬州的事后,立马去京都看她。
小姑子搞定了,公爹侯爷也接纳了她,还剩下一个长公主婆婆啊...
自古婆媳关系乃最大的难题,她该怎么样做才能在俩人初见时留下一个好印象?
长公主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有没有什么特意的爱好,比如说字画,金饼,金元宝...
钱铜突然理解了当初钱夫人一心想要讨好知州夫人的心情。
原来每个人都逃不过世俗,不过是早来和晚来的区别。
宋允昭如今心情不佳,她不能在人家伤心难过的时候,去问怎么讨好自己的婆婆,唯有去问世子。
回到两人的婚房,世子早已从宴席上回来,坐在屋内的一张书案前,查看今日王兆送过来的关于开通运河的折子。
见他发丝半干,想必已经沐浴过了,身上披了一件单薄的中衣,大片胸膛缠着白纱,但也露出了一截伟岸的肩头。
她发现了,此男自从与她圆房后,关起门来便再也没把那两条衣带系紧过!
他背上的伤沾不得水,连大夫都劝他这几日不要沐浴,可人家每日还是洗得白白香香的,好奇他这几日都是怎么沐浴的,但钱铜心中有更重要的事要问,走过去便歪在他的书案前,问道:“世子忙什么呢?”
宋允执的目光从折子上抬起来,盯着她趴在书案上的胳膊肘。
钱二爷今夜在宴席上的那一番自夸,实属是王婆卖瓜,她在宋世子面前哪里有什么端庄可言,人歪在他书案上,屁股都要坐上去了,“世子,你快告诉我,怎样做才能讨好长公主?”
宋允执把她手边上的几本折子挪开,替她腾出了一片可以趴得更宽的位置,还是那句话:“无需讨好。”
“她不一样。”钱铜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婆媳乃千年难题,这第一印象没有留好,往后再改观可就难了,快,告诉我,她喜欢什么?上回我给昭姐儿送的那些珠钗怎么样?不行...长公主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俗物...”她眼珠子一亮,生怕旁人听见了一般,面色神秘,小声与他道:“我有一颗海珠,很大很大...”
宋允执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见他面色平平,钱铜面露失望,“不喜欢?”
“那我该送她什么?”她起身走到了世子一侧,誓要把长公主的喜好问出来,“绸缎?字画...”屁股正要往案上挪,突然被宋允执揽住腰,跌坐在了他腿上。
有求于人,撒娇最管用,钱铜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不是说夫妻一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快想想,怎么帮你夫人度过这一道难关...”
宋允执不语。
钱铜便亲了他第二口,“不够?”
“再来。”
“够了吗?”
正欲去亲第四下,下颚便被宋允执捏住,将她要落在他脸颊上的唇,狠狠地含住,清冽而霸道的气息一瞬渡到了她口中...
舌尖被勾住,钱铜才反应过来,忙睁大了眼睛,去推他,“我还没沐浴,世子不是个讲究人吗...”
宋允执的讲究在这一夜碎成了渣。
两人正值新婚,外面的婢女都是过来人,听见钱娘子那一声破了音色的娇慎,便明白发生了什么,无声地拉上了房门。
书案之后衣衫散落,折子也落了一地。
官帽椅倒在了地上,宋允执抱着她,手掌摁着她的腰椎骨,死死往下沉...后半夜钱铜的玉股终于坐上了那张书案。
不过身上已没有半点遮掩。
钱铜觉得自个儿太吃亏了,什么都没问出来,还被宋允执翻来覆去折磨了一通。
次日醒来时宋允执已经穿戴好了,等着她起来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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