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富即贵by起跃
起跃  发于:2025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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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铜喉头太紧,没忍住,呜咽出声。
宋允执不忍,唤了她一声,“铜儿。”
宋侯爷继续道:“若是愿意,我永安侯府便是你永远的后盾,你所作所为尽管凭心而为,无需顾忌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后果自有我永安侯府替你兜着,你可放心去为钱家讨回公道,替你死去的婢女报仇,帮你的盟友脱困...”
他顿了顿,“甚至你想去海峡线,接回你的亲人,我都可以给你机会,前提是,你也得同样拿出诚意,对得起给予你的这份信任,你若是不愿,我侯府自然也不会为难你,该你钱家的清白,功劳,同样会秉公持正。”
宋侯爷说完转过头,无可奈何地看向自己的儿子,“我所说,是不是你心中所想?”
宋允执点头,鼓起勇气转头,目含忐忑地望着钱铜,为了等她给出那个他最想要的答案,双拳不觉已紧握。
钱铜亦泪眼看着他。
见他这副虚弱的模样,突然想起了当初他被自己推入大海,想了一夜的对策,想出来的竟是拿着青铜剑架在她脖子上,同她求亲。
他这般正直的一个人,若非内心相信她,若非动了真心,如何会做出决定,放心把她带到这样一个被暖意包围的家族中来。
她钱铜何德何能?
她看着身旁青年苍白的面容,心口一阵一阵地抽痛,又怎可能不动心,她一味的逃避,不过是怕自己输不起...
但如今,无论那结果是什么,她也想试一试,试着把自己的命运与他捆绑在一起。
钱铜冲他一笑,转过身,毫不犹豫地与宋侯爷磕头,给了他回答:“儿媳,愿意。”
国公爷没想到国公夫人会来,她来这儿干什么?当年她和儿子被匪贼劫走,不是怕得很吗,一谈起扬州就色变,这回怎么还敢一个人过来?
因国公夫人的到来,国公爷暂时没空去审问段元槿,只将其收监关押。
王兆备了宴席替国公夫人接风,一家三口,加上小郡主,都是一家子,时辰也不早了,王兆这个外人便没去凑热闹,与几人寒暄完便退了出来。
今夜世子大婚,侯爷也来了扬州,此时在钱家还不知道怎么样...
正欲去问冯少卿回来了没,小郡主的婢女便交给了他一张纸条,“郡主给王大人的。”
王兆愣了愣,小郡主不是在里面吗?有什么话不方便说,怎还给他递了纸条,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小郡主面含微笑正在与国公夫人说着话,目光巧恰与他相碰,极为隐晦地对他点了下头。
王兆一脸狐疑,走出院子后,方才打开纸条,不觉愣了愣,上面空白一片,一个字都没有。
“阿若,看什么呢?”小公爷突然问。
宋允昭目光里闪过一丝紧张,忙收回了视线,“啊,没,没什么...”
可小公爷顺着她的目光已经看到了外面灯火下的王兆。
那夜宋允昭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宋允昭,怪就怪他到底不忍心伤害她,手里的刀举起来,没有落到她身上,见她摔倒了,还翻身下马,下去把她从乱兵中扶了出来。
两个彼此熟悉的人,总会留下一些痕迹。
他不知道宋允昭有没有认出自己,但心头一直在提防,仔细观察着她的一言一行。
宋允昭从不是会说谎的人,也藏不住心事,适才她看外面王兆的那一眼,明显不对劲。
国公爷早注意到了小公爷的脚,见他此时心浮气躁,恨不得离席而去,没好气地问:“怎么,坐不住了?你那脚又是怎么回事?”
小公爷忙稳住心神,回道:“接母亲的路上,摔了一跤。”
国公爷骂道:“出息!”
小公爷垂目不出声。
国公夫人看不过去,温声道:“一定要打打杀杀才有出息?含章是个读书人,已考中了进士,如此大才,没有为裴家光宗耀祖?”
国公爷最烦她说这句话,每回他要教训儿子硬朗一些,她便用进士之位,堵他的嘴。
可他又无法反驳。
乱世已经过去,如今的官场文人开始吃香,他确实是一块读书的料,但国公爷总认为他读的是死书,且他能得来进士之位,多少与自己这个国公爷占了关系。
有什么值得说一辈子的?
小公爷对他的冷眼已经习惯了,随性破罐子破摔,也不在乎他如何看待自己,起身道:“父亲,母亲,孩儿脚有些疼,我先回房擦点药。”
弱不禁风!
国公爷深吸一口气。
国公夫人温声道:“去吧。”
小公爷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国公爷夫妻和宋允昭,国公夫人突然提起,“我听说今日世子大婚,对方是商户之女。”她回头问宋允昭,“昭姐儿怎么也不劝劝他,这怎么能成,你兄长可是侯府世子啊...”
宋允昭垂眸,大抵是头一回当着国公夫人的面反驳她,“嫂嫂挺好,兄长很喜欢。”
国公夫人一愣。
宋允昭便也起身,“夫人先与国公爷用宴,我去看看含章。”
“世子当真娶了一个商户之女?”宋允昭一走,国公夫人便问国公爷,嗓音放低道:“可那钱家娘子圈养了土匪,还闯了祸,怎么世子还要与其成婚?”
国公爷不想提这事,今夜侯爷已经到了钱家,怎么了断,自有他做主。
他倒是想去看看那位段元槿。
国公夫人却拉着他继续道:“我倒是觉得这事错不在匪贼身上,关键是这使刀的人,人要刀往哪里砍,刀还能不听?今日那位段少主,不像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人都要死了,还为钱娘子洗清罪名,也怪可怜的,若能改过自新,将来说不定能为朝廷所用,你先别用刑...”
定国公听糊涂了。
她是在为一个土匪求情?她堂堂国公夫人,还关心起了一个土匪的命运,他随口一问:“你认识他?”
“我...”
“岂止是认识。”门外一道女子的嗓音突然传了进来。嗓音有些熟悉,国公爷听出来了是谁,但觉得她此时不该出现在这儿,正疑惑,门外的身影已经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婚服,因裙摆太长,被她提在手里,姿态肆意,恍如闯入了无人之地,看到国公爷也不行礼,甚至还称呼都没了,语气冷嗤道:“你不知道吗,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却是你夫人与旁人生下的私生子。”
国公夫人尚未反应过来,这人到底是谁,反遭了这么一口诋毁,气得一拍桌子,“你是何人,可知道我是谁?”
“知道啊,国公夫人嘛,为了带回与旁人生下的野种,把国公府真正的世子留在了土匪窝里,如今为了保住野种,又想把国公府世子推出去,真歹毒啊...”
这一番话,如同惊雷轰顶。
国公爷目光怔愣,不由呆在那,忘记了呵斥她的无礼,神色如同被雷劈焦了一般,僵硬地看向自己的夫人。
国公夫人的脸色也变了。
她到底在说什么?!
她是谁,她怎么知道真相?国公夫人突然坠入了冰窟,心口砰砰直跳,又慌又乱,来不及去想消息是如何透露出来的,但真相并非如此,怕她嚷起来,所有人都听见了,届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急得亲自起身去捉人,“来人啊,哪里来的野丫头,胡编乱造,敢诋毁我国公府的名誉,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
“原来夫人不认识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钱铜手握弯刀,立在那动也不动,自报家门,“永安侯府的世子妃,钱家七娘子钱铜。”
国公夫人一怔,脚步生生地顿在了原地。
钱家七娘子?
她怎么出来了?不是被朝廷的兵马关在了钱家。
宋侯爷呢,他不管吗?
国公夫人想不通她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但既然来了,必然是冲着她而来,她努力稳住心神,“原来是钱娘子,钱娘子与世子大婚恕我与国公爷没能前去...既然钱娘子来了,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我与你不熟,无话可说。”谁知钱铜丝毫不给她面子,只与定国公道:“现在我给国公爷两个真相,国公爷可以选择,相信哪一个。”
“一,十几年前,国公夫人与小世子被段老爷子所劫,半年后段老爷子拿到了你们的赎金,却临时生了私心,把自己的儿子给了国公夫人,国公夫人实则当时便认出了那不是自己的儿子,却嫌弃亲生之子造了杀戮之罪,将其弃之,把土匪的儿子抱了回去,当亲儿子养。”
“二,十几年前,国公夫人见小世子丢了,将计就计,把土匪的儿子带回来,暗中杀掉,再把自己藏在外面的野种接了回来,倘若事情败露,那也是她认错了,不会有人知道她养在身边的孩子乃与旁人生下的野种...”
钱铜说完,看向早已目瞪口呆的国公爷,再次问道:“国公爷相信哪一个?”
他不是很喜欢管闲事吗,这不,自己家里的闲事便来了。
不是喜欢替人做决断吗?轮到他自己了,他来选啊!
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夫人不要亲儿子,养了土匪的儿子,还是选择她的夫人与旁人有染,有了野种,才弃了他的儿子。
怎么选?
很好选啊!
国公夫人很快意识到了她的恶毒,双腿一软,一下子瘫在地上,骂道:“你这个毒妇!”

钱铜摇头否认,“我哪有你国公夫人毒。”她看向定国公,问道: “是吧?国公爷。”
国公爷已经被她的一席话,砸得头晕目眩。
他乃风浪里走出来的人,并不会被一个人用三言两语便刺激到失去理智,如此荒谬之事,他本应该立刻斥责钱娘子,让其闭嘴。
为何迟迟不动,便是对她所说之言,有了质疑与动摇。
他对段元槿的那股熟悉感,实在难以解释,且如钱娘子所说,他的夫人与儿子确实被劫匪劫走了半年。
为何他养了十几年的儿子一点都不像他。
为何他会在一个土匪的儿子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难怪!原来如此啊.....
国公爷慢慢地把目光转到了自己夫人身上,她到底瞒着他了些什么,到底...他突然大声冲着国公夫人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国公夫人被他一吼,身子吓得一哆嗦,便也知道瞒不住了,回过头反问他道:“那年,你与我一道去接的人,你难道看不出来谁是你儿子?”
国公爷怔住。
努力去回想当年那一幕。
当时朝堂腐败,他裴家被贬官之后,一家生存艰难,夫人与儿子被劫,劫匪漫天要价,一个人要价黄金千两。
裴家哪里拿得出来那么多的黄金,只先凑出了一半,把国公夫人救了出来。
那已经是裴家在蜀州走遍了人脉,方才凑出来的黄金,凑得了一回,如何又能凑出第二回,裴良英倒是想杀上山寨,夺回儿子,奈何那个年头正值山贼猖狂,对方居无定所,压根儿找不到老巢。
后来裴良英只得写信求救于宋家。
可那时候的宋家也是艰难得很,等把黄金凑齐,再派人运送到蜀州,已经耽搁了半年。
本以为劫匪早把他的儿子杀了,然而有一天国公夫人突然高兴地说对方找上门来,问他们的钱凑够了没。
裴良英和他的夫人亲自去接的人。
到了地方,劫匪耍了他一道,早早派人埋伏在了那,一场厮杀中,他们的儿子被劫匪放了出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过去半年,孩子的模样有些变化很正常,但骨相没变,那孩子冲着两人跑过来叫着父亲母亲,国公爷并没有觉得不妥。
他怎么可能认错呢?
当时还有一个孩子在场?
国公爷绞尽脑汁,努力去回忆。
半晌后脸色一白。
确实还有一位孩子...
是在他把自己的儿子抱上马背后,一位比他儿子稍微高个的孩童拼命追着他的马匹唤:“父亲...”
他回头看去,见那孩童手里握住一把刀,身上脸上全是血,一看便是土匪窝里的崽子。
他是怎么回答他的?
乱世之中,从小被教出一肚子歪门心思,专为杀人的孩童太多,他心中存了几分教训之意,皱眉呵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为了贪图点东西,竟要乱认爹娘,从小便如此心肠,随意杀人,长大如何得了?!速速退去,否则有你好看...”
国公爷回忆起了这一段后,脑子便混乱了。
倘若当年那位追着他马匹的孩子才是他的亲儿子,那他的行为和那番话...
不堪设想!
国公爷几乎要崩溃,脚步不由往后退了两步。他没认出来,但照眼下的情势来看,他的夫人当时是认出来了。
那她为何要把别人的儿子抱回来,为何不告诉他?还是说,如钱娘子所说的第二种可能,她故意的?
国公爷不敢往下想,又是一声怒吼,“你既然知道认错了人,为何不告诉我?!”
到了此时,国公夫人也无法再隐瞒,哭泣道:“我是认出来了。可,可他才四岁啊,我,我看到他一刀子下去,便把人给捅死了,那血,血溅在我脸上,我被吓得说不出话,你,你是没看到当时他那眼神,就是个恶魔啊,他已经被那些土匪养歪了...”
国公夫人继续道:“你也知道,我有了他之后,便不能再生养,那是我唯一的儿子,若是带回裴家,他的魔性一旦爆发,宋家还会认下这门亲事?你能容忍他待在裴家,会封他为世子吗?你不会!你眼里只有你那些规矩,会把妾室的孩子抬上来,叫我一声母亲...”
就为了一己私欲,因为见他杀了人,会成为恶魔,便放弃了自己的儿子,把土匪的儿子抱回去?
太荒谬!谁会相信?
国公夫人哭诉道:“我不是没想过换回来,我给过他机会,可当我第二次去看他,他才七八岁,竟一刀一刀地在剖着那些死去的尸首啊...”
而被她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已经能写出一首诗了,性子也与他完全相反,他看到杀鱼都会害怕,对她很孝顺体贴,不似他先前那般顽皮捣蛋。
他的天性已被土匪释放了出来,国公夫人不敢认回来,怕带回去,母子俩彻底没有了地位。
国公夫人此时的痛哭,在国公爷眼里没有半点可同情,心中只有愤怒,她居然瞒着自己,容忍他的儿子待在了土匪窝,让他养了别人的儿子十几年...
她可真行!
大半夜这样的动静声,早惊动了外面的侍卫。
一个个立在屋外,听着屋内传出来的一句句惊人的真相,早已震惊不已。
钱铜便一直背靠着门槛,看着这一出好戏,不忘煽风点火,问道:“国公夫人这话,我怎么觉得有问题啊。”
“你闭嘴!”国公夫人突然吼道。
“我发现国公夫人很喜欢让人闭嘴。”钱铜一笑,“你今日跑去山寨,也是让你亲儿子闭嘴的吧?”
国公爷一怔。
好奇还有什么消息能让他更震撼。
钱铜告诉了他:“小公爷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光彩,便跑去骗了那糟老头子的令牌,借着段元槿的身份,杀入城中,刺杀百姓,以此栽赃于我与段元槿,但没想到被段元槿的人抓住,人赃并获。可国公夫人知道了,找上了门,要自己的亲儿子答应将此事瞒下来,替那野种顶罪...”
“段元槿心软,答应了你,这时候,国公夫人怎么没说他是个杀人恶魔了?”
“你闭嘴!”国公夫人突然朝钱铜扑去。
钱铜没动分毫。
在她离她五步远,蒙青及时挡在了她的面前,手中长剑出窍,笔直地指着国公夫人的鼻尖。
国公夫人险些碰到,忙稳住脚步,惊恐地往后仰去。刚站稳,身后的国公爷便上前一把拽住她,厉声质问:“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国公夫人被他捏住胳膊,都被咬捏碎了,疼得去掰他的手,哭着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总得保一个...”
“混帐!”国公爷一把甩开她。
钱铜看了一眼,就这?“国公爷处理起旁人的家事,不是杀伐很果断吗,你让世子把我抓起来,冠以我滥杀无辜,妖女的名声,要审判我。如今自己的夫人犯下此等大错,你不应该犹豫才对。”她头一抬,如同一个鬼魅,轻声怂恿道:“杀了她啊...”
她看见国公爷眉心明显一颤,淡然地望了望四周,“对了,你们那位假儿子去哪儿了?莫不是要去灭口,杀了你的亲儿子吧?”
说什么来什么。
话音刚落,王兆便过来了。
脚步匆匆,到了门前,见钱娘子也在那,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此,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先与她匆忙禀报道:“钱娘子,段元槿死了。”
“你说谁死了?!”钱铜还未出声,国公爷先一步质问,几步跨出屋外,盯着王兆的脸,目眦欲裂,“我问你,谁死了?!”
王兆倒是想替小公爷暂且瞒着,让国公爷先想个法子怎么处置这事,可瞒不了啊,小郡主也看到了,哭的死去活来的,拿着刀子对准了小公爷,誓要见宋世子。
这都是什么事...
他也懒得瞒了,直接道:“小公爷适才去了地牢,把段元槿毒死了。”
一炷香前,他得了小郡主的纸条,见上面一片空白,心中便觉得奇怪,在外走了一圈后,听说小郡主从宴席上出来了,便去找她确认,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了小郡主的院子,被婢女告之,小郡主去了地牢。
王兆跟了过去。
不只是小郡主在,小公爷也在地牢,等他赶到时,小郡主已哭得心碎,“果然是你,你为何要陷害段公子,为何要去杀了百姓...”
宋允昭在看到那个香囊时,便怀疑了他,可小公爷实在是太能伪装了,那日他回来便与她说,她给他的那个香囊丢了,也不知道被谁捡了去,届时让她再买一个送他,且还与她说了这两日的行踪,说他身上的伤还未完全好,得知国公夫人来了扬州,怕她遭遇山匪,来不及与她打招呼,便带着伤去接应她,谁知道路上把脚又崴了...
宋允昭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他已经说过一次慌了。
那夜从大火里救她出来的人根本就不是他,是以,今夜她只是想一试。
她故意给王兆传纸条,便是想引小公爷的注意力,他果然出去了,她一路跟着他,跟来了地牢。
看到小公爷打开了段元槿的牢门,对着里面的人道:“你怎么还活着,为何不去死?!”
段元槿“噗嗤——”笑一声,“快了,小公爷这不是来了吗?”
小公爷最讨厌的便是他这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他被自己的父母抛弃,却又苟活到了现在,他都那么惨了,为何还要活着啊。
那日在山寨,国公夫人与他说的话,小公爷在场,都听到了。
亲眼见证了他再次被抛弃的过程,心中大快。
国公夫人为了保全自己,亲自跪下求他:“母亲知道,这样的要求对你而言是为诛心,可他身子骨弱,没有受过苦,若是被人揭穿,世人该如何看待他?岂能有他的容身之地,他好不容易考上了进士...可你,你有功夫在身,一定有法子自保。”
段元槿的脸色有多白啊,比蜡还白,半晌后才自嘲道:“国公夫人的意思是,我这样一个双手沾满杀戮的人,死有余辜。”
国公夫人哭着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我的亲生骨肉,我怎么可能舍得看你去死...你放心,我会去求国公爷,保住你的性命...”她道:“我答应你,待这一桩了结后,我便告诉国公爷,恢复你的身份,往后你们便是兄弟。”
国公夫人:“这些年,母亲心头一直都在念着你,母亲知道你心里苦,可我也没有办法啊,我膝下就只有含章一人,他若是出了事,我如何在裴家立足...”
段元槿突然底笑一声,没再听她往下说,“好了,起来吧,把他带回去,我去死。”
“我...”
段元槿:“国公夫人既然是来求我去替你的儿子背锅,便不必惺惺作态,否则说多了,我便要反悔了。”
国公夫人果然不再说话,只一味的落泪。
段元槿似乎已经接受了被抛弃多次的现实,他道:“还有,我并不稀罕裴家的姓氏,男子汉立于天地,并非要依靠谁而活,我生来有根,后为浮萍,天地替代了父母,照样能独活。”
走之前段元槿与里面的老爷子道:“段老爷,我走了,往后就靠你自己熬过余生了,半生相伴,不亏不欠,保重。”
既然他都打算要死了,为何还要活着来知州府。
他自行了断啊。
“你去死啊!”小公爷一想到父亲对自己的态度,他便恨。一个粗鄙的武夫,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一些拳脚吗,最后还不是被人抛弃。
段元槿不怒发笑。
仰头问他:“这么怕我?”
他堂堂小公爷会怕一个土匪?
可笑至极。
他除了会点功夫,哪一点比自己强,他可是考上了进士的人,小公爷被他那股散漫傲然的神色彻底激怒,冲上去便拳打脚踢,“今夜我便让你看看,到底谁怕谁,你不是傲气的很吗,先尝尝刑具的滋味...”
“住手!”突然一道女子的嗓音传来,带着颤抖。
小公爷惊愕地回头。
小郡主手里的灯笼落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刀子,对准了小公爷,惶恐地看着他,边落泪边质问:“那夜闯入城内的土匪少主,是不是你?”
小公爷一愣。
突然被她看到了这一幕,还没想好该如何应付。
“果然是你,你为何要陷害段公子,为何要去杀了百姓...”小郡主手里拿着刀子,一步一步逼近,“你别动他,你走开!”
小公爷面色一僵,神色有了些许扭曲,轻声质问:“阿若,你要为了一个土匪杀我吗?”他道:“我对你不好?这些年,你想要什么,我不都是第一时间捧到你面前?”
小郡主摇头,眼泪甩在脸庞,“你休得再诓我,那不是我问你要的。”
“我诓你什么了?”小公爷看着她走过来,尽量劝说道:“他本来就是土匪,造了那么多的杀戮,死有余辜。”
“不是的...”宋允昭晃着头,虽害怕,双手不住地在打颤,却紧握住刀子,不断逼近,“我只知道你说了谎,他没有,我看到你杀人,他没有。”还有,她道:“那日把我从火海里救出来的人也不是你,是他...”
段元槿被小公爷一通揍,衣襟和发丝一片凌乱,他侧着身,听着少女的悲恸哭声,唇角微扬,眸色被她脚下燃起来的灯笼,照出了几分亮色。
光亮虽热烈明艳,可一瞬即逝,终究不是他的。
他从掌心内摸出了一颗丹药。
是小半个时辰前,钱娘子派人与他送来,传话道;“欠了我的,总该还。”
段元槿吞了下去。
牢房内小公爷被宋允昭的绝情刺中,面上的微笑再也挂不住了,嗓音偏冷,“阿若,你真想杀了我?”
宋允昭不知道,见他还待在那,便比划着手里的刀子,冲他喊,“你走开!你别靠近他...”
就这么护着他?
那他死了呢?小公爷唇角一弯,在这一刻起了杀心,他回头掏出了袖筒内的刀子,可还未来得及动手,便看到段元槿突然倒在了地上,双目紧闭,嘴角流下了两道血痕...
小公爷愣了愣。
宋允昭也看到了,面上的血色一瞬退尽,杏眸圆瞠,突然奔过去,一把推开了小公爷,抱住段元槿,手里的刀子对着小公爷,哭着道:“来人啊,小公爷杀人了,快去请大夫来,有谁在外面,我乃永安侯府郡主宋允昭,谁帮我去请一下宋世子...”
王兆见证了整个过程。
他与小郡主一样,亲眼看到人是小公爷杀的。

第103章
今夜乃两人的新婚夜,总得有一个人守着婚房,宋允执没有跟钱铜一道去知州府,坐在婚房内一面等着消息,一面整理平昌王冒领守城之功的呈文。
半夜,暗卫凌风进来禀报,“世子,人已给夫人送过去了。”
宋允执点头。
今夜由父亲做主,撤走了钱家门前的朝廷兵马,整个永安侯府便是她的底气与后盾,容她前去讨回这一笔账。
他相信她能处理好。
抬起头时,婚房内粗如儿臂的龙凤红蜡还在燃烧,暖红色的光影流淌在婚房内,他的面上也随着铺了一层喜色,虽身处于浩劫之中,钱家对两人的婚宴没有一点马虎。
沉香木拔步床,百子账,龙凤呈祥的锦被,合欢枕,钱家各个房里送来的礼品,摆放在一角,堆积如山...
这大抵也是头一桩新婚夜,新娘子不在婚房内,留新郎独守空房的婚宴。
宋允执自嘲一笑。
然而心底却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还要踏实,因为他知道,她不会再离开,无论她去了哪儿,都会回到他的身边。
宋侯爷适才提醒他,“婚事,你可同陛下说过?”
他还未说。
先前一直不知该怎么说,也不确定她愿不愿同自己回京都,怕告之陛下后,凭陛下对自己的爱重,会做一些让她为难的决定。
今夜从她磕头认下父亲的那一刻,两人才真正成为了夫妻一体。
宋允执便在一堆金山之中坐在了半夜,终于提笔与皇帝写了下一封信,“局势复杂,欲求真相,故外甥在此安家,暂不回朝。”
新娘子正在知州府看戏。
段元槿死后,小郡主便将人抱在怀里不松,手里的刀子一直对着小公爷,不让他靠近半分。
王兆也怕,怕小公爷一急起来,连小郡主也一道害了,赶紧让狱卒强行把小公爷摁住,自己则来找国公爷报信。
王兆只知这位小公爷看不惯段元槿,是因小郡主护着段公子的缘故,并不知道还有身份假冒这一段。见国公爷铁青着脸冲去了地牢,还以为是去捞小公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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