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万人迷指南by太空轨道
太空轨道  发于:2025年09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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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从刚才开始,费鲁乔“同时有两个试用期男友”之类的询问, 并不是虚空索敌, 而是在针对诺尔特。
看来是积怨已深。
她有点郁闷地道:“我觉得没必要和别人攀比。”
费鲁乔抿了抿唇:“对不起。”
片刻后, 他转移了话题:“我可以在你的腿上休息一会吗?”
她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怎么休息?我不明白。”
费鲁乔把手从椅子的两边扶手上放下来, 落在她的膝盖上。
随之, 他像猫一样弯下腰来, 下巴枕着手靠在了她的膝盖上,抬着眼眸看她。
舒识微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光线暗, 她看不清他的动作,但她隐约觉得他并不是蹲着或者半蹲着的, 因为蹲着的话这样的姿势会比较吃力。
她微微弯下腰:“你是……”
“你是跪着的吗?”她大受震撼。
她知道他比较扭曲, 也想过他会提出的“肢体接触申请”会比较扭曲。经过上次的“攥头发”事件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她还是没想到是这种扭曲法。
费鲁乔:“我只是碰巧……”
没等他解释,舒识微就从椅子上滑溜下来,火速拆开了两人这样的姿势。
她蹲在他面前:“抱歉,我可能抢了你的椅子。”
费鲁乔愣了一下。
他还从没见过她这样惶恐得有点可爱的模样。
他支起一条腿,改成半蹲的姿势, 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她,嘴角上扬。
如果是看她的话,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可是他也只敢在这种昏暗的环境里这样肆无忌惮地看她, 用目光描摹她。
“蹲着很累,起来。”她去扶他。
他顺从地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的阴影一点点覆盖上她。
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于是两人并排坐在了床尾。
舒识微能感觉到费鲁乔在这种光线暗的环境里很放松。可能是因为在这里他的表情不会被她看到。
既然这样,她认为如果要强迫他在短时间内大胆地展露自己的情绪是不现实的。
和他的约会第一阶段暂时只能“见不得光”,在黑暗的环境中进行,或者以另一种方式遮盖住他的表情。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怎么会有人在黑暗的房间里约会。
“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会不会以同样的频率和你约会。”
“答案是不会,至少周六我们不会出去玩。”
费鲁乔的眼尾微微耷拉下去:“好。”
“每周六在这个时间,我会来找你,就像今天一样,我们随便说点什么,随便做点什么。不开灯。三小时。”
费鲁乔的睫毛微微颤动,他看着她,目光有点失焦。
“你同意吗?”她问。
他突然明白她刚才说“我来适应一下你的生活环境”的意思了——她希望约会以他感到舒适放松的方式进行。
他低声道:“你不用在意我的感受,因为我是个很麻烦的人。”
他脑门上被轻轻敲了一下。
费鲁乔这个从小到大的优等生、乖巧甜心、模范大哥,还从来没有被敲过脑袋,他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一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毫不客气地道:“我只是敲敲看你脑子里面有没有浆糊。不用在意你的感受?约会是两个人的事情。”
mush.浆糊
他心里乱跳,忍不住就回答:“Yep, 100% mush.”(百分百浆糊)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两人聊了不少乱七八糟的。
费鲁乔学国际法,目前在一家国际律所工作。这并不是他喜欢的专业,父母觉得这个专业有前途,所以他就选了,实际上他想学的是园林。
未来,他不想回意大利,只想在异国他乡定居,远离熟悉的人,挣钱买一个带花园的大别墅,辞职做自己想做的事。
舒识微一面听着,一面在心里记下来。
原来如此。
费鲁乔父母控制欲强,希望他成为他们心目中的样子,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反而让他形成了内耗扭曲的性格。
“你呢?”费鲁乔问她。
“我?非常好的父母非常好的家庭非常好的生活环境。”她简洁地概括。
他的手撑在床单上,身体向她的那一侧微微倾着,开了个玩笑:“太敷衍了,你就是情报局派来套我话的,是吗?”
因为坐在床尾,房间光线昏暗,声音又近,落在耳朵里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格外亲昵。
她静静看着他,没有什么反应,他反而有些意乱,沉默了:“……”
在黑暗的掩护下,他的目光里翻滚着压抑不住的情绪,气息压近了一点。
“请申请。”她察觉到了诡异的沉默,提醒道。
“Kiss.”
舌尖抵在上齿背,清脆的k,紧接着是柔滑快速的过渡i,气息摩挲过的ss。
他说得很快很轻。
“如果我说no呢?”她开始好奇他的反应了。
“那就停止。”
“等会你回想起来会不会觉得懊恼,下次再也不要主动申请亲吻了?”
费鲁乔盯着她。
他忽然觉得她是故意的。
从那天她第一次主动联系他,早上去面包咖啡店开始。
并不是因为可怜他,也不是因为对他有好感。
而是……
像现在这样,观察他的反应。
是的,她看他的眼神正是那样,没有怜悯,没有爱意,只有客观冷静。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撑在床单上的手五指指节绷紧,床单被拽出细细的褶痕。他极力克制着力道。
他的嘴角带着笑扬了起来。
“你要看我的反应吗?”他的语气尾音上扬。
她确定地道:“是的,我很好奇。”
他侧着身子凑过去,影子笼罩住她,唇与她的唇距离不过毫厘。
却没有吻到她,而是玩笑般地停下来。
蓄势待发的亲密被猛然截断,不上不下,成了一种故意的挑衅。
舒识微定定地望着他,撑在身侧床单上的手也蜷缩起来。
经过申请批准的亲吻在意料之中,现在他没有经过批准,他会做什么?他会想什么?
就在她以为他要退开的时候,他向前倾,出其不意地用额头轻轻撞了撞她的额头。
You bad girl.
费鲁乔在心里暗暗道。
【奇怪的人类。】舒识微在记录的时候是这样形容费鲁乔的。
他很多行动都让她始料未及。
她无法想象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轻轻撞她的额头的。
也正是他这个无法捉摸的特质让她抓心挠肝。
经历第一次和费鲁乔“见不得光”的约会后,舒识微再次回到日常。
周三,合租公寓里另外一个男生也搬走了。
周五,克劳斯随意地靠在行李箱边,他抬起手,眼睛弯起来冲她打招呼:“嗨。”
舒识微:“?”
这对吗?
费鲁乔神色莫测地站在不远处。
克劳斯几乎是故意的,用正常音量笑着对舒识微道:“你承认过的,这五年都是我的考察期。”

他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维持着表情。
她把考察期像不要钱一样批发给别人,而他只能靠自己乞求来一段不知道多久的观察时间。
她真的有那么讨厌他吗?
费鲁乔不想再听她和其他人之间的细节, 他转身回房间了。
克劳斯向舒识微走近了一点,他笑着问她:“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室友?”
舒识微隐约感觉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但她没有证据。
她指了指房间:“那是空房间, 理论上来说是诺尔特租的, 旁边那间是诺尔特的房间。”
“诺尔特是谁?”克劳斯明知故问。
他站在她身边,低下头微微侧着脸看她, 眼睛里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他想看看她会怎么解释她和诺尔特之间的关系。
她思忖了一下, 故意把某条信息点压下:“你不认识诺尔特吗?好吧, 我以为你认识。他是我同系的学弟, 上次在车站你们见过。”
他追问:“仅此而已吗?”
她这下抓住他的把柄了。
她也抬起眼看向他:“你想了解的是什么?你似乎已经知道了。”
克劳斯意识到自己露出的破绽太多了。
他故作冷静地仍然盯着她:“抱歉。”
“请继续介绍室友, 当然最好介绍一下你和对方的关系。”他微笑。
她毫不吝啬地回击道:“那个房间住着费鲁乔。正在我的考察期中。”
克劳斯的眼神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他的唇角抿了抿,想笑一下, 以缓解逐渐变黑的脸色,但是很可惜没笑出来。
他朝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每个字都压着力道:“谢谢你告诉我, 我是最后一个搬进这里的。”
听到这里,舒识微明白了。
他在生气。
她最开始准备搬家的时候,克劳斯是第一个询问她是不是可以一起搬家过来住在她附近的人。
但阴差阳错的,费鲁乔、诺尔特先后搬进来,克劳斯却成了最后一个搬进来的人。
青天在上, 这其中发生的每一步都是有逻辑的。首先是因为考虑到男生女生的比例,她希望克劳斯不要搬进这个合租公寓。温成原搬走后,这才开始乱套了。
克劳斯盯着她, 声音有些涩然地开口补充道:“我理解,但我还是生气。不是对你,是对所有其他一切。”
对费鲁乔、诺尔特这些竞争者,对房屋网站广告该死的推送机制,甚至对他的出生日期出现得那么晚这个事实。
舒识微抬起眼和他对视。
克劳斯拉近了距离坦然接受她的审视。
她能看到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里装着她的小影,上下睫毛都密密的,眨了一下。
她悟了:原来克劳斯生气是这样的。死死地盯着她,一点点把他受过的“委屈”告诉她,等待她的反应。
“我得回去思考一下。”她拖延了时间。
他却笑了起来:“我也并没有要你给我什么,我只是盯着你看而已。”
舒识微:“……”
虽然克劳斯说并不需要她给什么回应,但舒识微知道她还是得把事情理清楚。
现在事态变得复杂了。这就是她懒惰不搬家的报应吗?她原本打算一个一个解决的,结果三个人凑一起了。
她明确知道的是:他们对她表现出了好感,在这种情况下她必须给他们答案。
如果她怕麻烦,最简单的办法是直接拒绝、抽身离开。
问题的核心在于:她因为自己的好奇心也对他们产生了或多或少、或奇怪或正常的好感。
这就是“考察期”的设立目的。
恋爱考察期是她自我保护的手段。在这段不必负责的时间内,如果她觉得他们无法真正匹配她的长期需求,她不会因为一时的好感妥协,她会继续保持拒绝的态度,避免进入消耗性的关系。
既然现在三个人不可避免地在一个屋檐下,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这意味着她不用再费心费力出门约人见面,她“观察”的时间成本和精力成本大大降低了。
这是高效率、促进沟通的契机,需要解决的只是潜在的冲突。
舒识微开始设想预防冲突的办法。
她创建了一个合租小群,把三个人拉进群里。
【群规】
1.生活规则(卫生、噪音等)
2.社交规则:
保持基本礼貌,个人空间优先
遇到冲突寻找中立者仲裁(GPT/Gemini/……)
她找GPT设计了一个网页,可以由不同用户提交争议表单,给出AI调解意见,可检索过往争执案例。
GPT居然还给她笑:“哈哈哈,不过你确定这是合租仲裁平台,而不是’修罗场生存手册‘吗?”
在经历了换成冷酷5的纷争后,4o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乱七八糟地卖萌。
舒识微:“……”
算了,看在4o秽土重生的份上,忍了。
修罗场什么的,让GPT管管算了,她没精力处理。
至于她最后会选择谁进入真正的关系,或者谁都不选,那是未来的事。
在回国之前,她尽量处理好这件事,对自己诚实,对他们诚实负责,这是她认为她能尽力的最大程度。
思考完毕,滚去睡觉。
合租小群成立了。
没有异议。
只是诺尔特下班回来,对合租公寓的现状感到无法理解。
他欲言又止。
舒识微瞥了他一眼,疑惑:“?”
诺尔特轻轻吸了一口气,把郁闷压下去,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问她:“你帮我选一张好看的照片当头像,可以吗?”
舒识微反正从始至终都对洋人喜欢拿自己的真人照片当头像这件事感到不理解。
她点开他原来的头像,拿着那张怼脸照和他本人比对了一下:“还好,为什么要换?”
他因为她的夸奖耳朵发红,但仍固执地强调:“不够好看。”
在这个合租小群里,其他两个情敌的头像都一目了然,这样的话,舒识微在看到的时候会首先注意到头像比较好看的人。
这是诺尔特的思路。
诺尔特把自己八百年前的旧照都翻了出来,从家人那里薅了自己所有的照片,以供舒识微选择。
舒识微想反正看美照,不看白不看。她哗啦啦划过他提供的所有照片,随便选了一张。
“这张,记得放大,不要原比例放上去,画面左边留白。”她把手机还给他。
于是,诺尔特换上了最新头像。
次日周六。
克劳斯靠在厨房料理台边,锅里煎着鸡蛋,火很小,细细地温着。
他不经意地提起来:“你上次拍的我的照片还在吗?”
舒识微有点忘了她什么时候拍过他的照片了,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你先走五分钟的游戏。”他提醒道。
她这才记起,她确实拍过一张。他骑着自行车过来,整个人干净明亮,她觉得很有生命力,就按下了快门。
“我去找找我的相机库存再发给你。”
片刻后,她警惕地抬起头:“你不会要换头像吧?”
克劳斯动作悠闲地拿起锅铲:“你怎么知道?这样说来,诺尔特的那张照片真的是你选的吗?”
在克劳斯的暗示下,舒识微满腹狐疑地点开诺尔特的头像。
那张照片的留白处有一行小字:picked by 识微。(识微严选)
不愧是幼稚鬼诺尔特。
她有些郁闷:“是我选的,有争议请找chatGPT。”
克劳斯面带微笑,握着铲子的手用力了一下,把鸡蛋黄戳开,黄心流了出来。
“并没有争议。你变心很快,我知道。”

合租小群成立后, 第一天就发生了头像事变。
继诺尔特放上“识微严选”的照片作为头像后,克劳斯竟也把头像换成了她拍的那张自行车照片。
舒识微本来以为克劳斯比较成熟,没想到他幼稚起来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反而是费鲁乔没什么动静。
当天下午是约会的时间。
【舒识微】:今天下午我们看电影。
【费鲁乔】:好。
行程看电影, 但是在家。
她不喜欢去电影院看电影,因为在那里有两个小时不能玩手机还不能说话还不能二倍速,这让她这个ADHD患者感到痛苦。
平时, 她看剧会双开或者三开, 平板放着剧,手机里刷着其他资讯, 一边吃饭。
费鲁乔打开投影仪, 调整角度, 开始选电影。
舒识微慷慨地把自己的储备粮零食搬过来, 摆好垃圾桶方位, 并在旁边设置一盏小台灯, 以便电影进入无聊的阶段时她能开灯刷点手机。
做好战略准备后,两人并排坐下来, 等待电影进入片头。
费鲁乔看着前面,冷不丁来了一句:“picked by 识微, taken by 识微。”
有了之前的案例, 她一下子听懂了。
该来的还是逃不掉。
群里那两个人相继换掉头像后,“识微严选”“识微亲摄”这两个标签暗地里竞争上了。
舒识微怕麻烦的时候超怕麻烦,但是事情像现在这样了她索性也无所谓了,反而开始隔岸观火。
“是这样的。”她说。
费鲁乔侧过头,瞥了她一眼:“我不会参与这种幼稚的竞争。”
“噢, 那很好。”她应了一句。
费鲁乔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他哪里是主动不参与, 他是没办法参与。
毕竟他什么都没有。
既没有她选的照片,也没有她拍的照片。
她把他放在身边,用来观察他的反应,了解他的行动模式,满足学术研究的目的。
电影开始了。
投影仪明亮的光束稳定地亮着,跳动的光影在两人脸上闪烁着。
两人选了《彗星来的那一夜》。
平行世界,烧脑悬疑,开放结局。舒识微其实已经看过一遍了,但是第一遍有很多细节没注意,刚好在第二遍的时候赶上“约会”,可以和别人讨论、理清楚剧情。
“这个很好吃,你不过敏的话可以试试。”她把咪咪虾条递过去。
他接过来:“谢谢,我没什么过敏的。”
电影开头的时候有比较长的人物对话和人物关系引出,她打开小台灯,一边刷手机一边听电影里的对白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这两天在搜索合租公寓生活须知,小某书的推荐算法立刻给她精准推荐了关于合租的帖子。
同一个IP,有留子分享关于异性合租的经验,两人合租,开出来的室友盲盒是男生。
这种情况在文化开放的某地比较正常,但对于留子来说还是冲击太大了。不过那个留子遇到了绝世好室友,尊重各自边界,干净安静,相安无事。
舒识微想她的合租公寓也和这位发帖人差不多级别的冲击力了。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开始找零食。
手机屏幕亮着。
费鲁乔的目光瞥到了,他停顿了一下,迟疑地问:“你在担心室友吗?”
舒识微刚想应,忽然想起来她开着的手机页面是小某书,上面全是中文。
她追问:“你看得懂中文?”
费鲁乔:“一点点。”
她信他才有鬼。
会一点点中文的话,应该是“你好”“吃了吗”这种程度,怎么可能看得懂“合租公寓”“室友是男生”这类内容。
“什么时候学的?”她来兴致了。
费鲁乔一听她的语气,再看看她盯着他双眼微微放光的样子,便知道她又开始对他这个“观察样本”好奇了。
他的嘴角扯了扯,用中文回答道:“两年前开始学的。”
舒识微听到字正腔圆的中文,天灵盖受到了冲击,她错愕了片刻:“……哇。”
他低下头:“你要是觉得可以接受,我也可以用中文和你对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对话,习惯了听他说英语,一下子切换语言到中文,她还有点懵。
她只能再度表示震惊:“……哇。”
费鲁乔沉默。
他刚开始学她的名字读音时,了解到在中文里,即使是相同的读音也有很多不同的字,于是他开始想办法寻找她的中文名字到底是哪两个字。
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他就这么学上了中文。
“你是在担心室友都是男生吗?”他转移话题,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把话题拉回原来的轨道。
她也尝试着用中文和他说话:“还好,我已经习惯了。另外,至少你们是我了解信任的人。”
以前她住学生宿舍的时候,父母听说宿舍男女混住,卫生间男女混用,就大为震撼、感到担心。
她反正现在已经culture shock到麻木了。况且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她现在的三个室友是她比较了解信任的人。
“了解、信任。”他重复了一遍她说的中文单词。
“了解,信任。”她以为他是没听懂她说的中文单词,便用英语给他解释了一遍。
他却语气莫名地问她:“你也信任我吗?”
她反问:“为什么不信任你?”
在昏暗的光线里,跳动的光影下,费鲁乔神色莫测,深棕色的眼瞳里映着她的模样。
他用有些冰冷的声音缓慢地道:“你并不信任我,也不喜欢我。”
我只是你的玩具而已,我只是你的观察对象而已。
他在心里重复。
舒识微意识到他在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在生气。是因为头像照片事变吗?看起来不像。那是因为什么?
和擅长坦率直言的诺尔特不一样,费鲁乔很难开口说真心话。
但如果他不说,她就要一直猜测他的心思,考察难度会大大提升。现在是绝佳的机会,尤其是这个黑暗的、熟悉的环境会让他失去警惕和防备。
“空口无凭,你阐述一下你这样说的理由。”她反而引导道。
“空口无凭?”现在费鲁乔是真的没听懂她说的这个成语。
她解释了一遍:“就是说你没有证据,不能这样说,除非你把你这样想的理由给我。”
费鲁乔微微挑了挑眉。
他语气从容,仿佛他在说的并不是让他感到灰心的事实:“我在我们学校网站上下载了你的博士毕业论文,我看了,虽然很多专业术语都看不懂,但是我注意到你写到了一个例子。”
他说着,声音里有了一丝喑哑,咬牙忍住了。
“那个例子是我。没有明确的指向,但我知道是我。我和你之间发生过的事,我不会忘记的。”
“你根本不喜欢我,对我没有一点好感,怎么会信任我?”

舒识微第一反应是这个。
能从长篇大论里找到提到例子的那两三个小段落,精准识别出来,更是神中之神。
她肃然起敬:“看那个很累人, 辛苦你了。”
费鲁乔以为她会说点什么来解释,“不是故意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之类的话,却万万没想到她的回答是这个。
他错愕地看着她, 欲言又止, 试图从她的表情里发现点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
她沉默了片刻, 才问他:“那你是想听解释, 还是不想听?”
他心烦意乱:“如果我不想听, 你就不解释了吗?”
她甚至懒得对他解释!
她大方地承认了:“是的, 如果你不想听, 证明你心里已经笃定了你的判断结果。”
费鲁乔:“……”
虽然不想承认。
虽然说出“想听你解释”这种话很伤自尊。
他也想说“不想听任何解释”这种利落冷酷的话。
“请你解释。”他说。
舒识微斟酌了一下, 道:“正如你看到的那样,我确实把你当成样本观察了一阵子, 确切地说,是两年。”
费鲁乔站了起来。
“我去一下洗手间。”
洗手间内, 水龙头里正在哗哗地往下淌流着冷水。
有不少水珠溅落在台面上。
额前的黑发湿了, 往后撩起。
平常藏着笑意的眼睛内红血丝淡淡地浮上来。
水珠从下颌滑下去,顺着颈侧流入锁骨间,径直落入衣领内。
镜子里的人呼吸平静,没有抽泣也没有做出大表情,手指带着水把头发再次往后撩了一下, 精致的五官在水分的浸润下更加锋利,眉毛漆黑,嘴唇艳红。
他做好心理准备, 这才离开洗手间。
房间内,电影暂停。
舒识微感觉到身边的人身上多了点湿漉漉的味道。
她知道她有点伤人了。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在她决定以那种理由接近他时就已经想好了有这一天。
“不用那种理由的话,我会彻底远离你。”
他回来后,她的第一句话。
费鲁乔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因为我在你身上找不到任何和我共通的点,我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
她的第二句话。
他低下头,撩上去的额发有一缕垂了下来,落在眉毛边。
“你是我没有接触过的另一面,这就是我开始靠近你的原因。”
第三句话。
突兀的平静。
他突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明明他不太能明白她到底解释了什么,明明她并没有解释“我是信任你的”“你误解了”“我不会装假骗人”之类的。
他的手腕支在膝盖上,手自然地微微下垂。
舒识微见他没有反应,心里不确定地犹疑了一下。
她没有过多地推翻他的结论,她只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了他。
她喜欢打破边界。
费鲁乔对她来说是全新的地图,他的性格是以她的逻辑完全不能理解的。她在确认没有安全威胁后,便放心地去冒险。
她不可能永远守着自己的老本停留在原地,她通过观察别人成长,获得更多的生存技能。
至少,她比两年前更包容、更懂得如何与人交流。
她甚至有点好奇自己到底是什么看待他的。
“抱歉,把你写进论文里有点不太好,我应该先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她补充道。
他还是没有回应。
投影仪没有动,墙上的光影画面停留在主角说话的画面。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怔怔地落在某个点。
她忍不住问:“还要继续看电影吗?还是说你决定结束?”
见他依然没反应,她起身去查看电脑和投影仪。
她起身的瞬间,手腕忽然一股力道扣住了。
他的膝盖微微支起,另一只手也去拉她,重心倾斜的她脚步来不及挪动,往他的方向被拉拽过去。
她下意识伸手去扶,手正好撑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手很冰,隔着衣服揽着腰,腰上都有让人发麻的温度触感,更何况握着手腕的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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