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狭!”杨春华被逗笑。
“二婶,咋样,肚子里小家伙有没有在动?”苏樱看着二婶腹部,笑嘻嘻道。
“嗯!”杨春华眉眼里尽是温柔,轻抚微凸的腹部,“在动了!”
三个月已过,村里人都看出来了。
郑娘子那日悄悄拉着她打量,替她开心,喃喃道。
“可算齐全了,有孩子,这辈子有依靠,心里也踏实!真好,真好!”
苏家的重活都不让自己沾手,喂猪、喂牛啥的,都不让碰。
就连喂蚕,自己也只有干看的份儿,最多就是撒点儿桑叶、喷洒糖水。
其余的都是妯娌、孩子们去做,那种被人呵护、关怀的感觉真好!
“是弟弟还是妹妹?”苏樱覆手上去。
“男娃、女娃都好!”杨春华轻柔道,“我都喜欢!”
那苦的看不到未来的日子里,从未想过自己还能苦尽甘来,老天又给自己一个孩子。
“对!男娃、女娃都好,以后都留在二婶跟前,将来在村里寻一户人家,天天都能看到!”苏樱幻想着美好未来。
“嗯!”杨春华很满意现在日子。
不用那么辛劳,还能教孩子们念书,又养彩丝蚕。
就彩丝蚕都够一辈子吃香喝辣,子孙不愁。
有阿樱这妖孽般奇才在,三代以内,荒沟村都能过上富足日子,一辈子待这里也挺好的!
看着苏樱,杨春华感叹,“真希望能生个跟你一样聪慧的女娃!”
“像我?像我有啥好?”苏樱笑得莫名,“我宁愿她像小桃一样无忧无虑!健康快乐成长!”
原身聪慧,翻遍典籍,协助父亲灭蝗。
被猪队友苏荷所累,满门流放,卢家当众退婚羞辱。
毕竟不过十三岁的孩子,高傲的心受不住这等羞辱,一下子被击倒。
高热不退,被千百年后的苏樱魂穿过来替代。
要不是为了活下去,现代魂的她也不想崭露头角,宁愿做个混吃等死的庸才。
这里有许多天然材料可用,整个村子穷哈哈的,自家那点儿口粮吊命都不够。
不想办法改变现状,过不了开春,就得挂几个。
这种看不到未来的地方,只改变自己一家不现实。
荒郊野外,靠一家人力量显然不够,必须联合整个村子的人共同努力,人多力量大。
就这样,全村人一起扑棱,总算有了些成就。
“当娘的当然希望孩子长乐无忧!可人这一辈子,谁又能知道后面的路是啥样?
要是像你一样博学多识,有见识有胆量,哪怕一无所有,也能东山再起!
像我这种从小受父母、兄姐呵护、宠爱,无忧无。
落难了只会吃苦,却无力改变现状!”杨春华不赞同道。
每个人的际遇不同,感悟不同。
苏樱听了,无言以对。
“反正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我猜肯定像二婶一样温柔、美丽!”苏樱笑道。
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女儿,教养好,举手投足间沉稳大气。
哪怕是落魄,衣衫褴褛,浑身气度不减。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杨春华脸色微红。
“在我眼中,你就是最好的二婶,与二叔天作之合!”苏樱调皮道。
“你这孩子!”杨春华娇羞地戳了一下苏樱额头。
“二婶,走!选几匹布料,给孩子做衣服、襁褓!”苏樱想起这茬儿。
“不用,我阿娘拿了些虎子、阿木他们的小衣,以前阿宝的襁褓还在,将就用。”杨春华婉拒。
平常百姓家,都讲究孩子穿旧衣服,软和贴身。
“那哪儿行?”苏樱不乐意,坚持拉着杨春华选布料。
“孩子肌肤娇嫩,该用细布,以前穷没办法,如今咱不缺那两块布,走,二婶,不能委屈我弟弟、妹妹!”
虎子、阿木那会儿穿的是大人的粗麻旧衣改的小衣,粗糙硌人。
“这几匹不错!红色喜庆,做外套、襁褓,这两匹本色的,做贴身小衣。”苏樱翻出细葛布。
“不用,阿樱,小孩子穿那么好作甚?不过几日就长大,太浪费!”杨春华摇头。
“干嘛?我弟弟、妹妹不配穿?她可是咱家小福星,来的好,咱家日子越来越兴旺!这些该她穿!”苏樱道。
要不是还要留点儿家底儿,以备不时之需,她还想拿锦缎给孩子做小衣呢!
“嗯,这豆干味道不错!”卢照时嚼着卤豆干不住点头。
在座的录事参军王延年、苏步成夹起红烧豆笋品尝,“嗯,鲜嫩多汁、软烂美味,是个好东西!”
林冲之一脸的笑意,殷勤的为众人夹菜。
“多亏苏女娘帮忙,如今这豆制品技术村村都学会,都建起作坊,专门制作豆笋、豆皮、豆干,客栈、食肆比拼各类豆制品菜品。
人啊,真经不起激,县衙出了些激励政策,不过短短一月,豆制品菜就百花齐放,数不胜数!”
原以为不过几道豆腐菜,却不想各家变着花儿的弄出不同菜。
单豆腐就弄出家常、红烧、两面黄、豆腐泡,还有豆腐包肉等新奇吃法。
豆笋、豆皮弄出红烧、炖肉、凉拌等一系列。
豆干更是弄的五花八门,酱油卤煮升级加香料,卤煮后晾干,绵扎嚼头。
旅人路途吃,平时做小零食都不错,耐存储,久放不坏。
看着桐城琳琅满目的豆制品,林冲之骄傲又激动。
客商在梧县进完货,转道到桐县进豆油、各类豆制品,带动客栈、食肆、茶肆、车马棚生意兴隆。
有梧县的经验,林冲之专门将各村各寨、各行各业召集起来,开会商讨如何将桐县做起来,成为第二个梧县。
吃够了苦日子的各村各寨、各行各业珍惜这千年难遇的机会,比照梧县整顿。
制定行规管束行内人,不坑蒙拐骗,诚信经营,将豆油、豆制品做成桐城名片。
今日带着几位师傅、豆制品到州府给刺史大人做美食,一如当初胡县令的套路。
“说吧,有何事相求!”卢照时放下筷子。
“呵呵,大人慧眼如炬!一眼看穿!”林冲之呵呵笑着,顺道拍一记马屁。
为了桐县发展,要甚脸皮?
“你们瞧瞧,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林大人跟着胡县令十几年,做派都一模一样!”卢照时虚点着林冲之笑。
“大人,听苏女娘说不久会有水泥出来,建道路又快、又好、又耐用!我们也想建!”林冲之说出此行目的。
“这个找阿樱就是,找我作甚?”卢照时笑。
“大人!苏女娘同意了,将在桐县建水泥厂。
不过,桐县无铁矿场,还请大人帮忙,给桐县弄些铁矿渣!下官感激不尽!”林冲之躬身道。
卢照时顿觉手中的豆干不香了,铁矿渣不值钱,可梧州境内不多,运送成本高。
前几天才送了十几车到荒沟村青石山做试验耗材,要是后面研制出来,批量生产,那个耗费量大了去。
梧县不知要耗费几何?桐城闻着味儿来,后面还有几个县,都要修官道的话,根本不够。
“大人!”林冲之见刺史大人面色为难,再次躬身。
幸好未雨绸缪,提前找来,要是再过些时日,只怕想求都求不到。
“冲之,不是不给你,实在是铁矿渣不多,运输耗费大!”卢照时也想州府多赚些。
“大人,桐县现在有特产,需要一条平坦官道!否则,做不起来!”林冲之哀求。
“你们也可铺砂浆路啊!”卢照时道。
“大人,难得全县百姓热情高涨,自发修官道,机会难得,若只建砂浆路,几年后又大修一次?”林冲之问。
卢照时沉默,难得百姓自发意愿,自然建成牢实、耐用的,对桐县的长足发展意义重大。
“大人,州内铁矿渣虽少,保梧县、桐县够用…”苏步成委婉道。
梧县、桐县紧邻,都有特产打造,建成水泥官道,打造成双子星,也能带动周边各县发展。
卢照时看一眼苏步成,纠结中。
按照他的设想,除开梧县,其他各县均分铁矿渣,都修一段水泥路。
但显然苏步成的意思是让桐县境内都铺上水泥路。
资源往一家倾斜,对其他县来说很不公平。
梧县就不说了,水泥、修路技术是人家出,资源倾斜应该的。
桐县可没啥技术,还是靠梧县扶持,再得资源倾斜,其他各县不得闹啊?
“其他县目前还没有做出有效特产,也没那么强烈的修路意愿。
桐县正值民情高涨,不如一鼓作气修建出来,均分是公平,可不一定听得到响动。
若倾斜给桐县,一定能成为第二个梧县!”苏步成说着自己的看法。
“对!大人,苏先生言之有理!桐县绝对成为第二个梧县!”林冲之感激地看一眼苏步成,把话接住。
“嗯…”卢照时动摇了。
“大人,铁矿渣其他州府不少,大人可采用合作方式,从其他州府匀些,各县多少也能雨露均沾,至于成效肯定不如桐城!”苏步成趁热打铁。
到州府有几个月,随着卢照时到各县巡视过。
其他各县变化不大,粉条、榨油、养蜂蜜百姓有做,也有杂货铺收购,日子比之前好些,百姓手里有几个活钱。
但整体上比梧县差远了,梧县是上下齐动员,一心想要改变穷面貌,有主观意愿。
其他县是被动推着往前走,每一样都来自州府下达的官文,不得不执行。
主动与被动,主观意愿不同,治理的成效大不同。
从其他州府匀些铁矿渣,各县修一条水泥官道,堵了各县的口,也让各县体验水泥路的好处。
“嗯,如此,待水泥出来,分与梧县、桐县吧!林大人,莫要辜负本官期望!”卢照时下了决断。
“多谢大人,下官绝不负大人所望!一定让桐县比肩梧县!”林冲之感激道。
“大人,请吃菜!苏先生,请吃菜!”林冲之为在座各位夹菜。
“大人,梧县公文!”有皂吏在门外道。
“呈上来!”卢照时心中有预感,是好事儿。
皂吏递给卢照时两份公文,又递给苏步成一封家书。
“咦,苏先生,阿樱的,何事?”王延年瞥到信封上的笔迹,像是苏樱的。
“嗯,大概是家中有事!”苏步成笑着拆开信封。
“哎呀,这阿樱,怎地这会儿才想起来?”卢照时拍着大腿道。
第301章 微斯人,吾与谁归
“林大人,稻穗扬花之际,着人用长绳拉着从一头赶到另一头,使稻花授粉,半晌午进行,每日一次,三四日即可。”卢照时对林冲之道。
“是,大人!”林冲之躬身道,“大人,如此这般,是否粮食增产?”
“正是,稻穗扬花,此举可助稻穗授粉,结穗多,籽实饱满、颗粒大!”卢照时点头遗憾道。
“可惜,阿樱这会儿才来信,这一季赶不上了,只得下一季用!”
说着拆开胡县令的公文,匆匆扫了几眼,激动地站起来。
“善!水泥还真让他们弄出来了!苏步青当居首功!另有十二村民亦当受嘉奖!”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在座之人皆道贺。
林冲之殷切的望着卢照时。
“行啦,别望着我,赶紧回去准备!找一座炼石灰的石山,把道路开通,石碾子等一营用具、人手准备上。
农忙后,阿樱会派一支工程队过来,指导你们建石灰窑、修路!”卢照时笑道。
“是!大人!”林冲之屁颠屁颠带着厨子走了。
“苏先生啊,真羡慕你们荒沟村,一件又一件喜事儿!这水泥一出,你二弟也是有功之人!
此功甚伟,这次我就不再压着,往上呈报,你意下如何?”卢照时问。
今非昔比,流放已一年,天可汗的怒气应该消了些。
彩丝的功劳已呈报,首功者苏樱,水泥研制成功的消息接踵而来,不再遮遮掩掩,该谁的功劳就谁的功劳。
就这两件功劳,苏家就应赦免!否则,天道不公!
“听大人安排!谢大人成全!”苏步成抬手,深深一揖,恭敬道。
前面几次功劳皆以荒沟村村民替代,苏步成留在州府后,卢照时没隐瞒,也说了当初的顾虑与善意。
苏步成很感激,只有惺惺相惜之人才会如此考虑,默默守护。
“来,喝酒、喝酒!如此喜事,怎能无酒助兴?”卢照时高兴。
这么多好东西诞生于自己治下,有荣与焉!只待这两季水稻收获,不用猜都知道自己一定有好消息。
哪一样不是利国利民?这样都不能升迁,那什么样的政绩、功劳才升迁?
三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卢照时感叹,“这么多年,也就这一年最痛快!最得劲儿!”
“苏先生,吃菜呀!心事重重的?可是家中遇到麻烦?”王延年问。
拆开信看完后,苏步成就有些神不守舍,也不知阿樱写了啥?
“无甚!喝酒、喝酒!”苏步成笑笑,举杯与两位大人碰杯。
“嗯,不对,苏先生,一定有事瞒着!说出来,我这刺史官职不高,梧州境内还是管用的,能帮的一定帮!”
卢照时喝了几杯酒,难得放出豪言。
“大人,可还记得大庾岭?”苏步成盯着卢照时,眼里闪着光。
“大庾岭,十年前走过,那里道路险峻,好些商旅阻塞于此。
只得人扛马驮小心行走,那一段路着实难行!苏先生怎突然提及?”卢照时不解。
苏步成不说话,默默递过那封信。
卢照时愣了一下,你的家书我能看?忍不住好奇,接过来看。
王延年亦凑过来,匆匆看了几眼,发出惊呼,“天!这、这…”
真的敢想,朝大庾岭下手!大庾岭啊!不是一座小山头!
千百年来,一直是交通咽喉、军事要道,守军驻扎,没见谁说过要凿通大庾岭!
这是喝了多少酒,才敢放出如此豪横之语?
卢照时沉默着看完,坐那儿进入神游状态,脸上神色变幻莫测,眼睛亮闪闪。
“老卢?”王延年伸手在卢照时眼前晃动,不会是癔症了吧?
“想不到我卢照时也有机会建奇功!”卢照时一把拉住王延年晃动的手,喃喃自语。
“老卢,冷静、冷静!”王延年劝道,“这是不可能的!阿樱是孩子,异想天开正常,你年龄不小,切记不可莽撞,贸然行事!”
“不,鹤龄!人活一世图个啥?不就是名垂青史?”卢照时目光灼灼。
“哪怕是失败,大庾岭上也会留下我卢照时的名字!我干!”
苏老二修山路有经验,又有水泥,苏樱连工时、人手、费用大致都算出来。
现成的功劳递到眼前,傻了才不接。
“大人,醒醒!”王延年看着入魔的上司很是无语,“大庾岭不在梧州!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我省的!”卢照时回过神,“我们可以向上提请此建议,在此期间,派人去大庾岭勘验地形地貌。”
“大人,你这不是抢人家驻地守军功劳?”王延年道。
“我只愿此路不再阻遏南北,何来抢功之说?向上提请,若真怕被人抢功劳,那就让他们自己去修!”
卢照时凛然道,“他们有那个技术,有那个胆量?”
王延年被问的哑口无言,是啊,自己没能力,总不能阻止有能力的人去做!
大庾岭都走过,通往岭南的道路不是只有大庾岭一条。
还可取道衡阳、郴州北上,但这条道不但绕行,而且大部分为陆路,行走成本高,耗资巨大。
商旅、行人多选择大庾岭,这条道阻遏在大庾岭,只在南雄北部到江西大余县梅岭一带要离开水路,走陆路。
古人出行多选择水路,便捷、耗资低,且耗时短。
只要大庾岭凿通,那么岭南通往中原的路将畅通无阻。
那一段险峻不过十几里地,凿通不是不可能!
“鹤龄,你我一把年纪,何不疯狂一次?我们一起上书,如何?”卢照时拉着王延年道。
“我?”王延年没想到老友会拉上自己。
“对!咱们一生干成这一件大事,不枉年少时立下的雄心壮志!”卢照时豪气干云。
“好!我们一起!”王延年觉得自己疯了。
老友发疯,自己没劝住,也跟着疯!
是夜,三人共同起草了凿通大庾岭的奏疏,落下三人姓名,这一回苏步成堂堂正正落下自己的名字。
居庙堂之高、处江湖之远,微斯人,吾与谁归?
三位志同道合之人相视而笑,这才是为官之道!入仕多年,真正体会到为官的乐趣。
卢照时啧啧有声咂一口热茶,苏步成看一眼,想笑没敢笑。
奏疏已派人送往岭南道朝集使冯诩,只待冯诩转呈朝廷批复。
卢照时踌躇满志,像个初入仕的少年,压抑不住的兴奋。
“闻达,走,去工坊看看秧马制的如何,马上收割,下一季栽秧即将开始。”卢照时道。
三人有了共同心愿,共同秘密,卢照时唤苏步成的字闻达,以示亲近。
“是,大人!”苏步成恪守本分,没有因此蹬鼻子上脸,依旧对卢照时毕恭毕敬。
来到工坊,里面乒乒乓乓作响,秧马堆了不少。
“大人!”见到卢照时,工坊管事躬身上前迎接。
“嗯,秧马做的如何?”卢照时问。
“已制作上百架!”管事陪笑道。
“使用效果如何?”卢照时看着一架架似马非马的木架。
座椅前有脚蹬,连接左右各两组齿轮,后齿轮向后转动,带动前齿轮朝前转动。
前齿轮转动时带动前面横杆,横杆拨动挡板上的秧苗插入田里。
前挡板上可摆放两组秧苗,一次可插两窝秧苗。
拨杆可调整深浅,插秧的深度根据水田土质软硬调整。
妥妥的手动版插秧机。
“嗯,不错不错!”卢照时看着工匠操作一番,不住点头。
有了这东西,农人省时省力,不用那么劳累,极大提升劳动效率。
“给梧县拨三十台,二十台直接送荒沟村。”卢照时安排道。
“是!”管事没问原由,这图纸出自荒沟村,交换条件不外免费送几台。
“那个缫丝机、织布机何时做出来?”卢照时想起上次苏樱给的图纸。
这可是彩丝织品用的,以后梧州最重头的产业!价值不菲,谁说岭南没有好东西?
“缫丝机快,细节略作改动;织布机要多耽搁些时日,与现在用的踞机大不同,重新制作,还要调试改动细处。”管事回道。
这一年来,工坊的活儿一直没停过,全是新奇之物,令一众匠人大开眼界。
“嗯,尽快制出来,荒沟村有大用!”卢照时心情大好,和颜悦色。
“是!”管事受宠若惊,第一次感受到刺史大人如此和蔼可亲。
“大人、大人!”有皂吏连爬带滚的跑来。
“何事如此惊慌?成何体统?”卢照时拧眉,堂堂州府怎会有这般不稳重的皂吏?
“大、大人!快!快!有特使到,宣召苏先生!”皂吏磕磕巴巴道。
卢照时愣住,看向一旁的苏步成,眼神莫名,不知特使来是好事还是…
彩丝织品这般快送达京城?不对呀,算时间这会儿顶天刚抵达京城!
难道是前面的事儿露馅儿?谁告的密?
卢照时与苏步成惴惴不安,沉默着回到府衙,皂吏在大门候着,着急的来回踱步,不时看向远处。
“大人,你可回来了!”皂吏着急上前,擦一把汗。
“可知特使来,所为何事?”卢照时沉着问道。
“小的不知!只说要宣召苏先生,录事参军王大人在陪客!让小的赶紧找到大人!
小的不知大人去了何处,派人去好几处寻您!”皂吏回道。
梧州这些年,第一次遇到京城特使来,偏偏当家人不在家,未见过如此阵仗的衙役们顿觉压力山大,慌里慌张在所难免。
“走!”卢照时对苏步成道,“是祸躲不过,躲过不是祸!”
苏步成面色不显,内心甚是忐忑。
去年毫无征兆派人到乡下将正在忙碌的自己抓住,剥掉官服押走。
今日来,又是何事?翻旧账,为去年灭蝗一事?已是流犯,罚无可罚,难不成掉脑袋?
“二位特使,请尝尝冬瓜糖!五香豆干!我们梧州特产!”会客厅王延年招呼特使。
两位特使风尘仆仆,面露疲惫之色。
“嗯!”特使话不多,尝了冬瓜糖、豆干,又喝茶,不开口评价。
“呵呵!这味道如何?”王延年没话找话,想套点儿话出来。
“好!”特使蚌壳嘴,多的不蹦出来。
王延年额头上开始冒细汗,这老卢去哪儿了?还不回来!
“哎呀!不知二位特使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怠慢了怠慢了!”卢照时进来,脸上洋溢着热情笑容。
“见过刺史大人!”两位特使起身,躬身道。
“二位特使大人,快请坐快请坐!”卢照时亲切道,“喝茶、喝茶!”
“不了,我等奉圣旨来,苏步成何在?即刻宣来,有旨要宣!”特使没有绕弯子,很急切。
“这…”卢照时沉吟,盯着特使的脸色,“不知二位特使…”
“怎么,刺史大人不知此人在何处?”特使神色怪异。
来到梧州宣旨,自然得找州府接洽,不然上哪儿找人宣旨?
“这个…”卢照时纠结,看不出是好事还是坏事,人就在门口,要不要交出去?
“犯官苏步成在此!”苏步成不想刺史为难,坦然现身。
“你就是原长安县令苏步成?”特使打量着眼前人。
肤色微黑,略显沧桑的面容下依然带着几分儒雅,腰身挺直,不卑不亢,颇有气度。
“正是!”苏步成回道。
“苏步成听旨!”特使起身,面容肃穆。
苏步成撩袍跪下,卢照时、王延年亦跪下听旨。
“原长安县令苏步成,冒犯蝗神…,念其已悔过自新,于腐土肥田法有功,特免去罪身,着即刻进京面圣!钦此!”
特使抑扬顿挫念完。
“谢主隆恩!”苏步成叩谢,心中激动不已。
“苏大人,请起!”特使念完,面露和善。
“谢特使!”苏步成等起身。
“恭喜苏大人!”特使将圣旨交与苏步成,“圣上命苏大人即刻启程回京!”
“特使大人,可否容某回家一趟?”苏步成挂念家中老小,想回去辞别一番。
“呃,苏大人 ,事情紧急!”特使面露为难。
“特使大人,可知圣上召某何事?”苏步成很惊诧,自己不过籍籍无名小县令,怎劳圣上如此牵挂?
“咳咳,苏大人,关中大旱!”特使凑近,低声道。
他们是宣旨特使,也是中书省里的顺风耳,消息灵通得很。
此时略微透露一点儿,不过是示个好!圣上急召之人,定是大用!
此时不结交,更待何时?
第303章 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关中大旱?”苏步成心中一动,顿时领悟,“多谢特使大人提点!”
关中一大旱,便起蝗灾,大旱谁也奈何不了,自己因灭蝗惹祸上身,因蝗灾回去,只怕是要自己去灭蝗!
此时已六月,赶回去不知是否来得及,确实紧迫,不容耽搁。
疾书一封家书交给卢照时,收拾行囊,随特使返京。
“大人,还请着人知会某家中老小一声,大庾岭凿道修建一事事关重大,只怕上面会扣压,大人多上疏几次!莫要轻易放弃!”
临别,苏步成说着肺腑之言。
自己几次上疏京兆府灭蝗,均石沉大海,大庾岭凿路与灭蝗一样,匪夷所思,太逆天,上司扣压很正常。
大庾岭凿路不急一时半会,只能按流程多次上书,不能跳过上司,那样吃相太难看。
至于后面一直行不通,另寻它径,别人也无话可说。
大庾岭一旦凿出平坦大道,那份功劳独一无二,无人可取代!
“省的!闻达保重!”卢照时与苏步成并肩而行。
替苏步成高兴,如此有作为之人不该埋没。
看着好友得圣上看重,心中不嫉妒那是假的!何时自己也能入天子眼?
只怕天子连梧州刺史何许人都不知。
“两位特使,一点儿梧州特产,带着路上吃!”王延年给两位特使一人一包。
虽未开口,但特使将冬瓜糖、豆干吃的干净,王延年便知人家喜欢。
州府里留存的全打包送了,既想让京城了解梧州,也替好友打点。
“王大人客气!”两位特使面色和蔼,知道包袱里是啥。
东西不算多贵重,但胜在得心。
“回去吧!两位大人!”苏步成冲卢照时、王延年拱手道别,策马向着京城奔去。
“保重!一路平安!”卢照时挥着手大声道。
定定看着三匹马远去的背影,久久没说话,不知不觉间,眼眶湿润。
梧州十年了,何时自己也能有特使急召回京的殊荣?
“走吧,老卢!”沉默好一阵,王延年拍了拍好友肩头。
曾经破烂不堪的梧州,如今焕发着勃勃生机,不枉在梧州熬了这些年!
“真好!真好!闻达起来了!苏家不再是流犯!走,喝酒去!”卢照时甩了甩头,甩掉那些伤春悲秋。
梧州大有可为,还有发展空间,自己怎能就这么扔下?不成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么?
要走,也得把这里治理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
再说了,还有大庾岭没凿呢!走了,就没了名垂青史的机会!现在不是走的时候!
回去后卢照时安排各曹分头行动,带着秧马到各县督导农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