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贺兰蓉蓉拆开封口,揭开盖子,一股熟悉的红糖味儿扑鼻而来。
再看里面,是一根根红褐色的长条物,“咦!这是什么糖?”
“我瞧瞧!”长孙皇后觉得奇怪,待看到亦是不解,第一次见到这种糖。
“糖糖!糖糖!”九皇子拉住母亲的裙角,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来。
“馋猫!”长孙好笑,从坛子里夹起一根,先掰下一点儿品尝。
很甜,还是红糖的清甜,但不似纯红糖沙沙的口感,里面晶莹剔透,不知何物?
“糖糖!”九皇子着急的拉着母亲的手喂自己。
“吃吧!”长孙皇后掰一点儿放孩子嘴里。
九皇子终于吃到糖,开心的眯起眼,吧嗒吧嗒砸吧嘴。
“阿娘、还有我!”豫章拉着阿娘撒娇。
“来吧,都尝尝!”长孙皇后挨着投喂。
“娘娘,我自己来!”贺兰蓉蓉被皇后投喂,不好意思。
“张嘴!”皇后坚持。
贺兰蓉蓉无奈张嘴,一块甜甜的东西入口,一嚼里面有糖汁溢出,似有似无的嚼不出是什么,入口化渣。
“娘娘,这是何物?”贺兰蓉蓉吃完了都没品出是什么。
“我亦不知!”长孙笑笑,开始拆信,“看看密奏里写的啥!”
“阿娘!又吃甚好东西!”殿外响起四皇子欢快的声音。
只见小胖子蹦跳着跑进来,额头上细密的汗。
“青雀,怎地满头汗?又是跑回来的?”长孙皇后看着淘气的次子,很是无奈的笑道。
次子最爱撒娇,深得丈夫的心。
她对每个孩子都爱,但更看重长子李承乾,为了让长子成为合格的继承人,更好的继承大统,平日里对长子的关注度不免多些。
不是她偏心,而是希望孩子们兄友弟恭,不因为皇位再现玄武门之变。
长孙皇后坚定维护长子,尽心尽力呵护、培养长子,希望将来权力顺利交接,孩子们各个善终。
“阿娘!我渴了!”青雀抱住母亲撒娇,肉乎乎的身躯仿佛大号九皇子。
“这孩子!”长孙笑着端给儿子一碗温水。
四皇子就着母亲的手,咕咚咕咚喝完,“啊,真解渴!”
“下次别跑了,天热了,你惧热还跑这般快!高明呢?”长孙皇后给儿子擦汗。
“高明在后头!猜着母亲这里有好吃,赶紧跑回来!呵呵!”四皇子眼睛亮晶晶的,为自己的猜测得以验证而雀跃。
路上见到从立政殿出来的内侍,一听说是有东西送来,小胖子直觉有好吃的,丢下兄长撒丫子跑。
“阿娘!”太子李承乾快步进来,面色微红。
弟弟跑了,他也想跑,可他是太子,不能喜形于色,只能压抑住好奇,一路疾行,进得立政殿,也有些气喘吁吁。
“高明来了!”长孙皇后起身,拉过长子坐下。
“阿娘!”小胖子有些吃味,挨着母亲挤一个座椅。
贺兰蓉蓉看着好笑,四皇子总爱争宠,生怕父母看不到他。
长乐拉着豫章坐下,抱起雉奴。
“阿娘,可是内侍送来好东西?”李承乾伸长脖子张望,一进屋就闻到香甜味儿。
“是好东西!你们都尝尝吧!”长孙皇后让贺兰蓉蓉装了一碟子。
“这是甚?怎地看着这般晶莹?”李承乾咬了一口,满口浸润清甜,再看手里的长条,想不出何物这么剔透。
“阿娘!好吃!”四皇子开心的眯起眼,这是自己爱吃的。
长乐和豫章优雅地小口吃着,不像兄长那么豪放。
“糖糖!”九皇子拉住阿姐手上的糖往嘴里塞。
“不行,雉奴,阿姐掰下喂你!”长乐将手中的糖拿开些,用手掰一点儿喂阿弟。
“还没看信!”长孙皇后再次拿起信拆开,慢慢看起来。
开始还笑吟吟的,看到后面不说话,面色变得严肃。
“哦,这叫冬瓜糖!原来是冬瓜与红糖制成!”挤在母亲身边的小胖子跟着看,啧啧有声。
李承乾看一眼弟弟,也想看,但努力保持稳重的模样。
“咦,阿娘,何为天然彩丝蚕?是何等神物?”小胖子突然惊呼。
李承乾闻言,再也忍不住,伸长脖子看过来,越看越惊疑,“天下竟有如此神物?”
“蓉蓉,将箱子打开!”看完信的长孙皇后急切道。
“是,娘娘!”贺兰蓉蓉听到太子和四皇子的惊呼,已猜到箱子里一定是非凡之物。
揭开盖着火漆封印的封条,用皇后给的钥匙打开。
箱子里的东西映入眼帘,三匹锦缎,一匹鲜红、一匹靛蓝、一匹渐变色,闪着华贵的光泽。
“天!”几人围着木箱,发出惊呼,被渐变色的锦缎震惊。
渐变色从淡黄到深黄、淡红到鲜红再到深红,从淡蓝到天蓝再到深蓝、靛蓝,从淡紫到深紫。
角度不同、看到的色彩不同、颜色深浅不同,天啊,太神奇了!
皇室之人见过的绫罗绸缎数不胜数,花团锦簇的各种锦见多了,第一次见到底色泛出不同颜色的锦缎。
长孙皇后稳住心神,伸手轻抚,那触感与往日丝绸都不同,柔软中带着弹性、韧性。
“阿娘,看!”小胖子手快,打开木匣子,拿起彩茧。
“哇!真好看!”长乐和豫章被吸引。
女孩都喜欢色彩艳丽的东西,只见过白茧、淡黄茧、淡绿茧,还没见过鲜红、靛蓝、紫色、鲜黄以及深浅不一的各色彩茧。
孩子们拿起来稀罕的不行,长乐难得开口央求,“阿娘,这是何处的?是不是这茧子下了蛋,我们也能养出彩茧?”
“这个不行!茧子熏蒸过,孵不出蛾子!”长孙皇后笑。
“啊?真可惜!”长乐惋惜道。
“甚可惜?”天可汗大步进来,鼻子嗅嗅,“又是甚好东西?”
目光扫视,看到碟子里剩的一根冬瓜糖,拿起就吃。
“嗯,这是甚?”天可汗吃完一口,没品出味儿来。
“阿耶,冬瓜糖!”小胖子大声道,带着显摆。
“冬瓜糖?冬瓜制成?”天可汗看着手里剩下的,晶莹透亮,好奇道,“冬瓜怎变成这般晶莹的?”
“阿耶,你猜!”四皇子李泰仰着肉嘟嘟的小胖脸。
“哦?莫非青雀晓得?”天可汗顺着儿子的话问,逗孩子开心。
“我晓得!冬瓜切成条,先用石灰水浸泡…”李泰眉飞色舞的讲着。
信中将冬瓜糖制作详细描述,聪明的四皇子一看便明白、
“为何要用石灰水浸泡?”天可汗不解。
“石灰水浸泡后冬瓜变硬,不然会煮烂,就做不成这般硬朗的冬瓜条。”李泰侃侃而谈。
“青雀真聪明!”天可汗表扬道。
“呵呵,信里写的!儿子刚看的!”李泰羞赧道。
每次父母的表扬都让他开心不已,他就喜欢父母关注自己的目光,不想被忽略。
“长乐在惋惜甚?”天可汗又问长女。
“阿耶,你看!好看吗?”长乐举起手中的彩茧。
“哦,尚衣局染的?”天可汗随手接过,“这般大,今年的蚕茧怎这般好?”
“不是,阿耶,是岭南道的!你看这里!”长乐拉着父亲看箱子里。
天可汗笑呵呵看过去,随口道,“嗯,好看!”
“这是…”在看到渐变色时惊住,“观音婢,福忠从何得来的?”
“二郎,你先看密奏!”长孙皇后并非意料中的惊喜,似有心事。
天可汗疑惑地接过密奏,坐下慢慢看起来。
“首倡者荒沟村苏步成之女苏樱?”天可汗喃喃念着,觉着这名字很耳熟,茫然地看向皇后。
“二郎,后面还有!”长孙皇后不动声色。
天可汗继续往下看,后面有荒沟村修的砂浆路,比官道还好走,路面坚硬干净,没有坑坑洼洼,不会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
路基里有桐油浸泡过的竹条做筋骨,铺上黏土、石灰、砂子按比例混合搅拌而成的砂浆。
“呵呵,这些岭南人挺有脑子的,抹墙的砂浆如此用!”天可汗笑出声。
再看到后面水泥,“坚不可摧,建筑城墙、军事要塞!”
“何人?竟如此奇才?”天可汗觉得哪里不对,“难道又是梧县?”
又倒回去看,荒沟村!哦,那些粉条就是从荒沟村传出来的,还有不久前司农寺卿送回的麦种!
用了腐土肥地,头年亩产竟高达二百五十多斤!
每亩产的各装一只箱子,都写着亩产量,和地块。
没有腐土种植的麦子,明显没有肥地的麦子颗粒大、饱满。
随着麦子回来的,还有几册厚厚的种植记录。
从腐土筛选开始的日记,以及浸种、播种等,每日地里的作物变化,劳作时长、天时、温度等记录详实。
还画了奇特表格,对比内容一目了然。
想不到那么偏远的地方还有如此懂种地的人!天可汗起了惜才之心,想要招进司农寺。
却不想司农寺卿已下手,直接将人带在身边,在岭南道各地巡回教授新式种地法。
那人叫什么来着?苏、苏步云?对,苏步云!
他们是一家?看来这苏家了不得,藏着能人异士。
在看到荒沟村孩子组织所谓的游学,随着福忠的商队出去看世面。
“哈哈哈,人才!何人想出来的,此法甚妙!甚妙!”天可汗哈哈大笑。
“六学的学子亦当如此!不然出来的学子总是空谈,策论落不到实处!”
“阿耶,儿子想去游学!”李泰拉着父亲衣袍,扭着胖胖身躯撒娇,“儿子想去看大海,坐大船,看运河!”
“阿耶,豫章也想去!”豫章哪里听得,早就向往大海。
“阿耶!还有长乐!”长乐亦开口。
“阿耶,孩儿也想去!”一向稳重的李承乾也开口请求,眼里有神往的光彩。
“去!去!”九皇子呵呵傻乐,跟着起哄。
“呵呵,雉奴小,可走不了!”天可汗亲昵地刮了刮小儿子鼻子。
“勤工俭学!多大的孩子,能做啥?勤工俭学,居然把福忠给糊弄住了!带着一帮孩童上路!”
“勤工俭学这个主意不错,先不说能力大小,让孩子们做力所能及的事儿挺好的,学以致用!这帮孩擅长打算盘,帮着福忠算账,也不算糊弄。”长孙皇后道。
“阿娘,我算盘打得好,我也去!”长乐听了信心百倍。
他们长这么大,最远去过的地方是每年夏日随母亲去避暑的九成宫。
岭南那么偏远地方的孩童都能靠打算盘出去游学,自己不比他们差,也能行!
“儿子要去!阿耶、阿娘、儿子要去!”李泰更是闹腾,扭着胖胖的身躯不住央求。
“观音婢,快管管青雀!”天可汗被儿子晃得脑袋晕。
“二郎,看完了?”长孙皇后问。
天可汗这才想起手中的密奏还没看完,“青雀别闹!”
“嘶!与官府、福忠合作生产水泥!”天可汗坐直身体,“小小村民,如此大口气!”
这些不应该是献给朝廷吗?居然敢狮子大开口,提出与官府合作!
在看到天然彩丝蚕将在梧县、桐县圈地养殖时,天可汗一拍案桌,“何人?既有如此头脑?”
水泥、天然彩丝蚕都是神器,拥有一样便财源滚滚!如今全落入自己手中!
“看来福忠短时间是回不来了!”天可汗仰头望天思索道,“这些都交由他打理!”
福忠现在是内帑财神,不但稳住河北道、河南道粮价,持续供应粮食。
还赚了大量钱财,源源不断流入内帑,不时送回奇珍异宝,自己赏赐时也不再抠抠搜搜。
“二郎,缫丝车、织布机尽快让将作监打造出来,我想试试!若真有那般好,可推行下去!”长孙皇后道。
“嗯?”天可汗这才发现还有几页没看完。
这次的密奏实在太长,惊喜太多,“呵呵,这个福忠促狭!”
看到福忠截走三匹天然彩丝织的锦缎笑道,可以想见那些地方官得知被人弄走一半后的捶胸顿足心痛样!
天可汗很想知道岭南道何时将那三匹送达!又会提及哪些?
“二郎,可知这荒沟村苏家何许人也?”长孙皇后问。
福忠前面的密奏只提荒沟村苏家,可这次连名带姓反复提及,皇后敏锐察觉出异样。
想来这里面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能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提醒。
到底是什么?为何荒沟村层出不穷冒出新奇?以前却默默无闻?
第289章 怎么看怎么诡异
“嗯,不错不错!”看到福忠带了上千河北道灾民闯岭南,天可汗不住点头。
虽然成本高了些,但这么多灾民过去,缓解河北道、河南道压力。
同时给其他农人做表率,鼓励更多农人去岭南垦荒。
不然《岭南道粮食专署区特别行政令》的效果打折一半,虽保住岭南良田,却没多少外地农人去垦荒,岭南更多的良田迟迟开发不出来。
“白叠子?”天可汗很意外,一个偏远蛮荒之地的人如何得知世间有此物?
待看到白叠子可大面积种植,其中的白色纤维不但可做枕芯填充物,还能做被褥、棉衣御寒时,天可汗不自觉的站起来。
再看到该物还能纺织成纱,织成棉布,比葛布、麻布更软和、透气,且纤维韧性好、弹性足。
将推动天下穿衣、御寒大改变时,天可汗激动地双手击掌,“善!”
“河南道、河北道种植,江南道纺织!还有高昌!对,高昌!不能放过,纳入我大唐版图!”天可汗念念有词。
孩子们莫名其妙看着父亲,看密奏中邪啦?
最后几页,连皇后都没看完,更别说太子李承乾和四皇子李泰,都不知天可汗说的啥。
白叠子不是花房里的珍稀之物吗?金贵得很,每次只能进花房看几眼。
豫章不自然地看一眼阿姐,两姐妹相视一笑,每年都偷偷摘了几朵棉花带回寝殿玩。
种白叠子的内侍发现少了几朵,吓得不敢出声,只能装作没看到。
不然闹开了,自己挨罚不说,还有可能赶出宫,一宦官出了宫怎么活?
皇后接过密奏看,担忧道,“如此多灾民涌入梧县,梧县吃得下么?一个下下县?”
“?”天可汗看着皇后,“确实是个问题,福忠不是有说修路解决当下的生存么?”
“二郎,后面呢?修完路后怎么办?何时垦荒?用什么垦荒?到哪里垦荒?靠什么撑到庄稼收获?”长孙皇后几连问。
这下把天可汗问住,对呀,修路是暂时的,只够一家老小吊命,后面呢?怎么福忠没写?难道没人管,没落到实处?
“这个梧县县令怎么处理的?这么敷衍,这样下去,垦荒能落到实处?”天可汗恼道。
给了那么大力度的政策,不会活学活用,做个样本县出来吗?
“二郎别急,福忠身份是商贾,不是地方官吏,兴许有些事情不便打听,再等几日,看地方官府是否有奏报!”长孙皇后劝道。
“嗯,我让户部、内侍省将岭南道一应奏报都呈上。”天可汗深以为然。
“阿耶放心,那些灾民定能妥善安置!”太子李承乾看完密奏后宽慰。
“哦,高明从哪里看出来的?”天可汗笑,想看看长子分辨、观察事务能力如何。
“阿耶,福忠为人衷心,您与阿娘交代的事儿,他必定思虑周全,不会莽撞。
敢将上千人直接带到梧县,必定是认可梧县县令的为人和治理能力,也肯定梧县吃得下这么多灾民。
至于后续的垦荒,孩儿在想,是不是他们当做难民安置,没有用垦荒政策?”太子李承乾说出自己的理解和思考。
梧县对灾民的安置是地方官府处理灾民、流民常规操作,福忠只字未提垦荒梧县的后续,很有可能安置上有争议。
《岭南道粮食专署区特别行政令》只给出大政方针,实施细则比较笼统,有鼓励细则,针对的是到岭南垦荒的普通农人。
未有涉及灾民迁徙垦荒的,想来梧县卡在这里,后续如何,值得关注。
“嗯,高明说的有道理!”天可汗点头,“看来实施细则还需要改进、补足!”
“阿耶,白叠子真有如此大用?”四皇子李泰见兄长的见解得了父亲赞赏,也极力表现自己。
“嗯,这个…”天可汗不确定,想了想道,“荒沟村能出品天然彩丝蚕,想来白叠子御寒也是可行的!”
“阿耶,为何种植在河北道、河南道,纺织却要在江南道,这里面有何说辞?成本不是凭白增高许多吗?”李泰说出自己的疑惑。
“嗯,青雀说的不错,青雀不错,很会思考问题!”天可汗表扬。
“阿耶,孩儿认为这里面一定有不得已的原由!”李承乾略一思索道。
“哦,高明说说看!”天可汗欣喜的看向长子。
“阿耶,能养出彩丝蚕的,必定是位见识非凡之人,自然知道就地加工成本最低。
众人皆知的思路却弃而不用,一定是本地不能纺织,或纺织不如江南,为何选择江南,一定是江南道最适宜!”李承乾抽丝剥茧分析。
这一分析,连长孙皇后都投来惊诧目光,因为李承乾说的有道理。
“高明,你说河北道、河南道为何能种却不能纺?”李泰不服。
“作物种植所涉的无非是天时、地利,想来这两道气候适宜白叠子生长!至于不能纺,不外乎技术,也许还有我们不可知的原因。”
李承乾对白叠子纺织等并不懂,仅能用自己有限的认知推理,也算猜对了大半。
天可汗夫妻对视一眼,对长子的见识、剖析事务的能力很是欣慰,心血没白费!
“蓉蓉,让花房把白叠子种子清理出来,留一些,剩余的给福忠邮去!”长孙皇后道。
“是!”贺兰蓉蓉转身出去。
“阿娘,过些时日花房的白叠子成熟,我们摘来纺织!”长乐充满期待,想试试是不是真的。
“嗯,阿娘也想知道!”长孙皇后点头。
白叠子珍稀,每年摘下的白纤维用来填充枕芯,比硬硬的瓷枕睡着舒服。
从未想过亦能做被褥、棉衣,更未想过纺织,若真如那人所言,白叠子将给天下百姓带来多大的福音?
“二郎,可知梧县荒沟村是何来历?怎地村民有如此见解?下面县衙、州府呈报可有详说?”长孙皇后心存疑惑。
冒出粉条、茶油、蜂蜜正常,毕竟是那里天生地养的,穷人要活命,自然想各种办法获取生存资源。
现在回想,其实江东犁、脚踏打谷机就很反常。
千百年来农人都不见改进,士人大夫亦未有提及,为何名不见经传的蛮荒之地竟能接连提出?
还有腐土肥田种地法,历朝历代都有司农寺,也有不少农时书籍,肥地法不少,却不见如此效果显著!
现在又是彩丝蚕、又是白叠子,怎么看怎么诡异!
第290章 好!好得很
“呃,观音婢,我亦觉得怪异!那个苏家听着耳熟,难道是岭南世家?”天可汗看向妻子,说出疑惑。
“不若请来房、杜两位大人,问一问。”长孙皇后直觉不是。
若是岭南世家,福忠不会用如此隐晦的方式提醒自己,
“唉!又有五州闹蝗灾!关中多地呈报旱灾!”
用过午膳的房玄龄伏在案几上批阅公文,高高一摞牒报,看得直叹气,尽是报忧的,喜事没一件。
去岁关中蝗灾,严重影响收成,秋时河北道、河南道霜灾,手忙脚乱中皇帝动用内帑,派人在岭南道、江南道倒腾,置换大量陈米稳住两道。
今年开春,关中灾情延续,依然旱灾,所幸靠近帝京,调集其他各道粮食,勉强稳住灾情。
“克明啊,如今你是尚书右仆射,总算有人与我分担!”房玄龄仰天叹息后,幸灾乐祸的看向搭档杜如晦。
杜如晦开春后又多领一职,尚书右仆射,与房玄龄为左右相,身上担子更重。
削瘦的杜如晦无奈看一眼搭档,有闲心玩笑,看来事儿不太严重。
“克明,你脸色灰暗,赶紧去歇息会儿!”房玄龄玩笑后关切道。
老杜是那种殚精竭虑、心思深重之人,很耗心血,如今又领一重职,几乎整天耗在衙门。
房玄龄看着心惊肉跳,生怕哪日他倒下。
“无妨!先把这些公文处理了再说。”杜如晦淡淡道。
旁人不知,杜如晦自己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体力、精力大不如前。
陛下信重自己,又是艰难时刻,自己不能垮下,必须得给陛下扛住。
“杜大人、房大人!”内侍进来。
“何事?”房玄龄不动声色,这时内侍来,必定是天可汗召见。
“陛下召见两位大人!”内侍躬身道。
两位搭档放下手中笔墨,默默起身随内侍往宫内去。
“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两位大人很意外到的是立政殿,心中忐忑,面上不显。
“两位爱卿免礼,快请坐!”天可和示意内侍搬来坐凳。
“谢陛下!”两位肱骨侧身半坐,“不知陛下召臣所为何事?”
“两位爱卿先看看这个!”天可汗把密奏递给房玄龄,一起分享喜悦。
有内侍端来一碟子冬瓜糖。
看完密奏的房玄龄满面喜色,将密奏塞给杜如晦,“陛下!”
“爱卿尝尝!”天可汗指了指冬瓜糖。
房玄龄拈起一根,放入口中,轻轻一嚼,清甜的糖汁溢出,那种感觉令人愉悦,“克明,快尝尝!”
看密奏的杜如晦抬头,亦拿起一根品尝。
甜食使人心情愉悦,吃着冬瓜糖的两位重臣心头没那么沉闷。
冬瓜糖甜得发腻,端起茶盏咂一口热茶汤,顿时甜腻感消去。
“两位爱卿,味道如何?”天可汗和颜悦色。
“甚好!改日臣亦在家中自制!”杜如晦笑道,刚看到冬瓜糖制法。
“来,看看彩丝织品!”天可汗招呼二人看锦缎。
“嘶!”一向稳重自持的重臣忍不住惊叹,“陛下!”
桑蚕向来是妇人擅长领域,但织品品质还是能鉴别出来。
别的不说,单是渐变色就足以令人震撼,这匹锦缎价值连城!
再拿起彩茧打量,“岭南如何养殖的?茧子如此饱满、个大,色泽鲜亮!”
“呵呵,这是人家秘不外传的秘籍!”天可汗嘚瑟道,“将在梧县、桐县养殖,以后只那里出品天然彩丝织品。”
“陛下,白叠子…”杜如晦欣喜的看向天可汗。
“嗯,宫内的白叠子会送去试种,若能成,天下百姓从此不用愁寒冬没有御寒之物!”天可汗说着胸中升起一股豪气。
百姓在自己治下过上好日子,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证明自己是明君仁主。
“哦,对了,给定襄道行军总管李靖密旨,尽快打通西域,拿下高昌,纳入我大唐版图!
那里盛产白叠子!我要让高昌为我大唐源源不断产出白叠子!”天可汗挥斥方遒,豪情壮志。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两位重臣欢喜道。
“召二位爱卿来,是想问一问,爱卿可知这岭南梧县苏家有何渊源?岭南世家中好像未曾有此家?”欢喜过后,天可汗问正题。
“呃!”两位搭档对视一眼,他们也觉得耳熟。
日理万机,一时想不起,苏步成这名字很熟,有种呼之欲出的感觉,就是想不起。
“陛下!臣等愚钝,着实想不起,不若召员外散骑常侍韦叔同、员外散骑侍郎李仲淹问话!”
房玄龄急中生智,想起去岁巡视岭南道的两位特使。
“善!”天可汗这才想起把这俩人给忘了,忙着人去召唤。
正在府衙忙碌的韦叔同不解,不年不节的,天可汗召唤自己作甚?
路上与李仲淹相遇,两人隐隐猜测与岭南有关。
忐忑中来到立政殿,见到左右相亦在,心咚咚跳,如擂鼓。
“陛下!”二人行礼。
“韦卿、李卿,记得尔等巡视岭南,曾去过梧县荒沟村?”天可汗忆起之前的密奏。
“是!陛下!”二人心突突狂跳,额头上冒出细汗,该来的终于来了。
“你们谁告诉朕,苏家是何来历?为何屡出不穷的新奇皆出自他家?”天可汗见二人神情古怪,心中涌起不妙。
二人默默对视,面如死灰。
这事儿要怎么说?江东犁、粉条、茶油、养蜂以及后面的脚踏打谷机,腐土肥田法种出来的麦子,都利国利民,苏家该记大功!
可因为灭蝗一事,不敢提啊!那是打陛下您的脸!
“韦卿、李卿,说不得?还是有人作假?”天可汗的脸色沉下来。
从去年至今,岭南道传来的每一件喜讯皆与荒沟村苏家有关,难不成下面为了政绩搞的造神?
思及此,天可汗心中涌起一股怒意!小小岭南道,竟如此大胆,从上到下糊弄他!
还有那个福忠,以为是个忠心的,却不想跟着忽悠、糊弄!好!好得很!
长孙皇后面色凝重,可以确定这背后的事儿不小,两位特使汗流浃背,想来从去岁第一次奏报便有所隐瞒。
韦叔同若有若无瞥了一眼杜如晦,目光中有似有千言万语。
房玄龄若有所思,杜如晦疑惑地瞥过去,随即眼光一闪,垂下眼眸。
第291章 任由蝗灾肆虐,非明君所为
“陛下!岭南道梧县的一切皆真实,臣等万死不敢作假!”韦叔同、李仲淹扑通跪下,心中大骇。
当初善念、惜才,如今给自己惹来大祸,心中不禁后悔。
“尔等告诉朕,苏家何人?为何尔等支支吾吾?”天可汗大怒。
“陛下,梧县荒沟村苏家便是、便是原长安县令苏步成!”韦叔同眼睛一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