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忠老神在在,就喜欢看这些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真美!”胡夫人轻轻抚摸。
要不是太过珍贵,又是头一匹,都想留下。
胡县令拿起彩茧,“蛾子不会飞出来吧?”
“不会,熏蒸处理过!”苏樱道。
“好好好!”胡县令关上箱子,“这次一定要把你们几人名字上报!”
桑蚕只出自妇人之手,这种天然彩丝惊世骇俗,胡县令脑子没坏掉,自然要如实上报。
这个做不了假,万一上面要见人,考问相关技术问题,弄个假的不得露馅?
再说了,苏家弄了那么多,不能一直被埋没!
这技术足以载入史册,胡县令厚道人,做不到昧着良心窃取。
“大人,这里还有两样东西,一起附上,改进缫丝、织布的机子。”
“哦,还有这等事儿?”胡县令就知道只要苏樱在,他就有好事儿。
天然彩丝蚕的事儿暂缓,但缫丝机、织布机改进可以推广,令天下女子们不用那么辛劳。
“嗯嗯,好好!”胡县令看着图纸不住点头。
缫丝、织布他不懂,但苏樱不会做无用功,一定是有针对性的改进。
“大人,有一事需要暂缓!”苏樱道。
“何事?”胡县令问。
“梧县、桐县养彩蚕一事,呃,还没想好具体运作方式,再加上福东家另有谋划,我们先暂缓一下,后面几季只在荒沟村养。”
“甚好,甚好!”胡县令欣然同意,反正梧县跑不掉。
冲之去桐县不久,尚未完全掌握,不一定能寻到可靠之处,一旦不妥,技术就泄露,实在可惜!自然是慎重些好!
这次的东西太过贵重,还要给林冲之一个说法,胡县令决定亲自去一趟梧州,顺道跟冲之好生聊聊。
“大人!”苏樱有话要说。
“何事?”胡县令问。
“我们进城时,路上有不少难民…”
“哦,是福东家、二郎他们带来的!”胡县令以为啥事儿。
河北道、河南道大面积霜灾,毁了冬小麦,福东家、二郎他们倒卖大量陈米,低价售卖到那边,协助官府稳住粮价。
就这样还是有大量农人贱卖土地换取粮食活命,到后面没有任何值钱的可换。
只得携家带口逃荒,到外地讨生活。
听闻朝廷鼓励农人去岭南开荒,一无所有的农人向南走,决定赌一把。
路上老弱妇孺饿死、病死不少。
福忠、胡二郎于心不忍,商船没载货,免费载难民顺着运河南下。
中间有挺不过客死他乡的,也有没勇气再往南,见江南富庶,留在那里做佃农的,剩下的勇往直前,跋山涉水来到岭南。
一下子来了上千人,胡县令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在农忙季节,几条官道扩建正需要大量劳力,也算有机会给难民一口饭吃。
只是杯水车薪,劳力挣的,很难养活全家。
梧县富裕不过几个月,冬小麦刚收,大部分要上交朝廷,剩下的囤积粮仓做储备粮,没有多余粮食赈济。
妇孺们每日在街头乞讨,虽然乞讨,倒也没饿死街头,就是度日艰难。
梧县之前也没好到哪里去,冷冷清清的街道,偶尔有乞丐,在这里讨不到,都离开。
如今难民能沿街乞讨,说明还是能活下来。
故而胡县令、胡二郎、福忠等没觉得哪里有问题,总比饿死在家乡好。
“不妥、不妥!”苏樱蹙眉摇头。
“有何不妥?”胡县令不解。
在场人都不解,做好事还有错?
“大人,若是单纯的逃荒难民,能免费送过来,又安排做工让他们活下来,自然是功德无量的善事!
可灾民们是冲着粮食专署区的垦荒来的,按照专署令,应该尽快将他们安置下去。
趁二季稻还没开始,他们有时间垦荒,一个多月后正好赶上二季稻的播种。
如此,待到十月,他们便能安稳下来,梧县也新增一二百户在册人口,于大人又是一件政绩。”苏樱分析道。
此话一出,不止苏县令、胡二郎、福忠,就连苏伯彦都愣住。
对呀,怎么把这事儿给忽略掉?当时只顾着给难民一口饭吃,忘了后续。
要不是苏樱提醒,再拖下去,难民们不但错过下一季庄稼种植,兴许有人饿死街头,那不成了自己治理无能?
“可是…”胡县令有些为难。
粮食入仓后封存上报,不是灾害年,没有朝廷允许,是不能私自开仓放粮的。
难民不同于苏家流放,可先借粮食,后面连本带息归还,因为他们是上面钦点下放,总得给几粒米吊命。
再就是难民数量庞大,一旦借粮,县衙要动用的粮食不是小数,必须上报。
而且会引发后续,会有更多难民涌进,梧县未必能接得住。
“无妨!”苏樱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首先,这些灾民是作为垦荒农人来安置的,必须造册纳入梧县户籍,正规管理。
其次化整为零,将这些难民打散,分到各乡镇、村寨,每个村寨接收几户。
这样就不会给各村造成冲击,抢夺村民们的生存空间和资源。
也能在各村寨周边有地可垦,若能与村里搞好关系,彼此还能有个照应。
最后就是向州府上报,请求给这些农人预支一定口粮,以及农具等生产工具,包括简单的安置房,比如窝棚等。
不能当做难民处理,而应按照《岭南道粮食专署区》的垦荒农人政策执行,妥善安置。
这是个机会,向天下人、向朝廷展示岭南道执行专署令的力度,吸引更多农人到岭南来。
在座众人醍醐灌顶,这么好的机会,差点儿搞砸!
特别是化整为零这种安置法,还真没想过,这些时日,胡县令和苏伯彦一直头疼将这么多人放到哪里!
“阿樱啊,要不,你随我一同去梧州,与刺史大人好好聊聊,如何?”胡县令提议。
苏伯彦得留在县衙处理公文,苏樱带走,她脑子灵活,一定能说动刺史大人。
不但要预支大量粮食,还有大批农具等,还有新式种地的培训等。
“啊?”苏樱有些头疼,家里没先生,自己还要回去教孩子。
“功德无量、功德无量!”胡县令低声哄道。
“嗤!”福忠被逗笑,这个胡县令本事没多少,胜在为人厚道,遇到这样的官员,梧县百姓也是有福。
“呃,好吧!”苏樱勉为其难。
那么多难民必须尽快安置,不然当地治安会是一个大问题。
人生存不下去时,是没有道德可言的。
“街上有不少老弱妇孺难民,大人可否开个粥铺施点儿粥,安排郎中给他们检查一下,好些人适应不了岭南瘴气,病恹恹的。”
“伯彦,你落实一下!”胡县令不住点头,这些细节还真没想到。
“让牛二他们守着粥铺,只许难民领取,杜绝有人混在其中占便宜。”苏樱想了想道。
牛二他们是本地人,一眼能认出其中的本地人,防止那些好逸恶劳的混在里面混吃混喝。
“这粥就由我们胡家杂货铺出吧,事情没议定,不宜动用县衙粮仓。”胡夫人主动道。
擅自动用粮仓的粮食,容易给人把柄,丈夫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谨慎些总不会错。
“夫人慈悲!”苏樱赞道。
“说甚慈悲不慈悲,挣了不少,总不能一毛不拔!施点儿粥,给家人积福,岂不美哉!
要是去年,我想施粥都不成!”胡夫人笑道。
第280章 桐县百姓真的苦
几人接着商议,明日起,将灾民登记造册,并在灾民聚居地招人煮粥、施粥,县衙派人在现场维持治安。
同时开课培训如何新式种地法,包括筛选腐土、石灰消杀、耕地、浸泡种子、与豆类轮种等。
还有制粉条、养蜂蜜、榨茶油等,让灾民可以尽快获取生存资源。
工地修路施工留一些人,剩下的参加培训,安排郎中给他们体检,为垦荒做准备。
同时还要召集各村各寨村长开会动员,将灾民尽快安置、分散下去,并给灾民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苏樱随胡县令到州府找刺史大人要粮食、农具,向上级呈报农人到岭南垦荒如何落实的各项措施等,以防更多农人涌来却无应对之策。
兄长苏伯彦负责安排县衙各曹把这些工作铺开、进行。
事情很快梳理清楚,衙门各曹都参与、协助,不是某曹独立完成,大家都动起来,协同配合,人员不够就调剂。
福忠默默听着,心中大为震撼,以为苏女娘只会弄些新奇东西,没想到在治理上很有独到见解和手段。
翌日早上,县衙门口,游学的孩子们与父母告别,坐上商队的车出发。
统一的橙色外衫醒目,一看就知道是学子,沿途围观的百姓艳羡不已,不少孩童吵着闹着也要读书。
阿黑主动与苏仲彦一起管理孩子们,主动担任起联络员的职责,协调与商队的各项事情。
苏伯彦带着县衙各曹开始分工,同步把各项工作开展起来。
胡县令带着苏樱,以及天然彩丝织品、呈报等,坐马车向州府奔去,没有随商队慢悠悠走。
牛小宝随着杜氏等去荒沟村,同去的还有好几个曹吏的孩子。
苏樱有事,杨春华、杜氏、韦氏等都可以教孩子们识字。
天不亮时 灾民们聚居地就来了人,开始架柴烧火煮粥,还有衙役、曹吏一户一户统计人口、姓名、年龄等。
统计完一家,一家就可以领粥。
然后除了部分汉子去工地劳作,其余的都留下来听课,学习如何垦荒种地,以及安置等。
几位郎中来免费义诊,熬了大锅汤,感觉头晕、恶心、胸闷的人都可以来喝,去除瘴气。
这一套行动下来,县城街上顿时没了沿街乞讨的难民妇孺,又恢复了往日秩序。
“走,去县衙看看冲之,讨杯茶喝!”路过桐县县城时,胡县令对苏樱道。
马车来到县衙,林冲之刚办完公,正要回去吃午饭,听闻老友来,忙迎出来。
此时的桐县县衙不再是以前的衰败、腐朽模样。
衙役、曹吏换了大部分,林冲之招来故旧,把县衙摊子支棱起来。
前些日子苏时彦、苏辰彦、苏权彦带着一批孩子来帮忙下乡收税粮,真的帮了大忙。
孩子们回梧县后,三位先生留下,帮着培训各曹吏员珠算,并留下来任职。
苏时彦学律学,留法曹,苏辰彦学书学,留功曹,苏权彦学算学,留户曹,都是吏员,可谓是得了重用。
“大人怎么有空过来?”林冲之对胡县令还是往常的称呼。
“要去一趟州府,顺道看看你!给你瞧一瞧好东西!”胡县令拉着老友的手进了县衙。
“几位兄长好!”苏樱跟三位堂兄打招。
“阿樱!”三位兄长还礼,个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在这里可还习惯?”苏樱问。
“甚好、甚好!”兄长们欢喜道,“谢谢你,阿樱!”
在这里不久,学到了好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
接人待物、为人处世,人情练达,这些可不是书本上有的,三位少年也在迅速蜕变,适应新的身份。
“阿樱,谢谢你!以前是我们狭隘了!”苏时彦、苏辰彦真诚道歉。
因为母亲小秦氏、妹妹苏荷的事儿,对大房有些看法。
但这次下乡,看到不少这样的妇人和家庭,站在旁观的角度审视,突然明悟,自己有多愚孝可笑。
就跟那些愚孝儿子一样,为了老母为难妻子、孩子,搅得一个家鸡犬不宁。
就像一面镜子照着当初的自己,两兄弟真正反思自己,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奉养母亲,绝不做这种愚孝人。
“呃,客气客气,都是一家人,两位兄长无需这般生分!”苏樱笑笑。
心中暗想,有朝一日,两位堂兄得知母亲、妹妹的惨死,会不会怨恨上自己和二叔?
兄妹几人说说笑笑,氛围和谐。
来到会客厅,胡县令将木箱打开,给林冲之看彩丝织品。
苏家三兄弟也凑过来看,震惊地看向堂妹,“阿樱…”
明明前些日子就在家,竟然一点儿不知晓!这个堂妹嘴也太严了!
“那会儿不知能不能成,就没声张!呵呵!”苏樱尬笑。
“大人,这是成了?!下一季,我们桐县也可以养了?”林冲之激动道。
桐县太需要一个产业刺激一下,本就贫困的下下县,被前任梅县令给嚯嚯的不成样。
挨着梧县,制粉条、榨茶油、养蜂蜜这些都未普及,百姓私下里学了,拿去售卖,却被衙役们豪取抢夺了去。
过年那会儿若田产售卖无人阻止,只怕这会儿的桐县已经激起民变。
林冲之接手这么一个贫穷到快散架的破县,使出浑身解数,才将其稳住。
见到彩丝蚕时,欢喜极了,真是老天开眼,终于有东西能救桐县了!
“呃、冲之,可能、要缓一缓!”胡县令为难道。
“缓一缓,为何?”林冲之的笑容僵住。
胡县令看向苏樱,他不方便解释,还是让苏樱来吧。
“呃,林大人,是这样,这彩丝蚕一事事关重大,我们还没想好如何运作。
你这边能否找到稳妥的地方和人手?这东西比不得土地带不走,这是技术,一旦有人起了歪心思,技术就泄露。
损失的不但是你们,还有我们梧县!所以我们还在考虑运作模式。”
苏樱硬着头皮解释,没有提福忠一事。
“苏女娘!你还有其他法子吗?桐县百姓真的苦!你问问你这三位兄长。下乡收粮是什么景象。”林冲之恳请道。
粮食产量低,交完税粮,百姓所剩无几,幸亏粉条法流传开,百姓靠着那几样野生食物,才能勉强维持生存,不然…
“呃…”这话把苏樱为难住。
“苏女娘!林某代桐县百姓恳请您,教桐县百姓一个法子,桐县需要一个营生缓气。”
林冲之见苏樱纠结的表情,知道她有法子。
“林大人,我这里有个法子,不过需要你调集大量黄豆!”苏樱狠了狠心道。
本来大豆榨油及相关豆类产品等,是荒沟村下一步的财路,可是林县丞这么恳求,苏樱狠不下心拒绝。
人家不是为自己发财,而是为一个县的百姓谋求出路。
荒沟村后面还有绿豆粉丝,就是大豆榨油后的豆类制品也多的是,那就分一部分给桐县吧!
“黄豆?”这下林冲之又要面对一个新问题。
整个县衙穷嗖嗖的,就像当初的梧县。
林县丞可没有一个有钱的夫人在背后支撑,无钱购买,也不好购买,桐县的所有粮铺里没多少。
“呃,福东家、胡二郎君的商队就在后面,我们有采购大量黄豆,不若你与他们商谈,看能否赊购一批,尽快启动起来?”苏樱提议。
一穷二白的破县,要啥没啥,也是为难这位县丞大人。
“多谢女娘,多谢女娘!”林冲之喜出望外。
跟福东家没交情,但跟胡二郎君熟啊,怎么也能赊购一些。
“苏女娘,用大豆作甚?”林冲之问。
“榨油、做豆制品、酱油,豆渣还可充饥!”苏樱言简意赅。
“啊?太好了!”林冲之欢喜道。
那会儿的读书人知道黄豆能做豆腐,能做酱油,知道榨油的不多,更何况同时几样叠加,完全是榨干大豆所有价值,一点儿不浪费!
实在没想到大豆价值这么高,简直就是为桐县量身定做的!
“阿樱,大豆能一次做这么多东西?”胡县令听了很动心。
“是,先榨油,豆饼可用来熬豆浆做豆腐等豆制品,还可制酱油,最后剩下的豆渣用来充饥,于百姓来说最经济实惠。”
“哦!”胡县令甚是惋惜。
难怪苏樱要福东家他们大量收购大豆,想来是自己用的,如今给了桐县这法子,梧县就少了一样特产。
不过想到能帮老友一把,还是很高兴,毕竟彩丝一事,水了人家一把。
“那、何时能教?我提前安排上人手!”林冲之眼神殷切,恨不能苏樱现在开工。
“稍等,林大人先将一应用具备上,待我与胡大人见过刺史大人,回来便教你们。”
“成!”林冲之开心应下,让人去安排,然后准备款待两人。
“不了,冲之,我与阿樱还要赶往州府,上千的灾民涌入,得尽快安置妥当!
就不耽误了,早日去、早日回,你不是着急吗!”胡县令起身告辞。
“如此,便不耽误大人!”林冲之这里也无甚好东西招待。
灾民那日从他境内过,幸亏去的是梧县,要是桐县,那简直得乱套,完全是雪上加霜。
两位老友并肩出了衙门,林冲之再次躬身道谢,“多谢大人、多谢苏女娘!”
“大人客气!”苏樱还礼。
“大人,若想长期稳定、持续发展,可鼓励百姓在边角地多种些萝卜、芸薹。
将莱菔子、芸薹籽收集,亦是榨油之物,以后桐县可以油制品取胜。”
“莱菔子、芸薹籽榨油?”林冲之再次刷新认知。
“是!芸薹籽可选籽实多的菜种,以籽实为主,不以吃菜为主。”苏樱强调。
芸薹籽就是现代社会的油菜籽,原本是芸薹菜结的籽实。
有人发现它能榨油,就将芸薹菜刻意培养,渐渐分成两个品种。
一个是吃的蔬菜-菜薹,一个是只榨油的油菜。
油菜籽榨油唐代已有出现,兴盛于宋代,加上宋代铁锅的普及,连带食用油的大量需求,后来油菜籽逐渐成为主流食用油原料。
“好、好!这就安排、这就安排!”林冲之开心极了,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边角地,全县都种上,明年原料不少,能省去不少成本。
莱菔子、芸薹籽、茶油籽、芝麻收获时间各不同,加上黄豆,一年四季都有油源源不断出品。
有了这个做支撑,百姓能挣不少活钱,日子就能好起来。
再加上两季稻、甘蔗加持,明年的桐县绝对能缓过气来。
三位堂兄听了惭愧,读那么多圣贤书,却比不上堂妹的杂书实用,样样都是实实在在改变现状。
心中暗暗下决心,得空也多看看《齐民要术》、《月令》这类杂书,在县衙做吏员,就要脚踏实地、切切实实干实事。
“阿樱啊,咱们梧县是不是也该多种些萝卜、芸薹?”路上胡县令问。
“当然可以啊,甚至岭南道、整个大唐都该大力推广种植、榨油,食用油多了,百姓也能吃得起。
有了油水的饭菜吃了才经饿,饭量才不会那么大!”苏樱笑道。
没有油水的饭菜吃许多都没有饱腹感,而且饿的快,有了油水不但饭菜可口,还耐饿。
“那就好、那就好!”胡县令激动的搓着手。
与桐县一起推广种植莱菔子、芸薹籽,也不算抢了他们生计,毕竟食用油的需求量那么大。
一路上两人就梧县的发展进行探讨,冬小麦、两季稻、豆类、甘蔗几样主打作物种植今年全面落实到位。
后面就是彩丝蚕、油类作物的推广,以及外地涌来的农人入编等。
缫丝车、织布机改良后尽快推广,不但蚕丝品质提升,织布速度大幅提升。
苏樱甚至建议县衙办一个缫丝厂、纺织厂,可确保彩丝的技术不轻易泄露,同时也能保证丝织品的品质。
这个纺织厂苏樱是为后面的白叠子做准备,只等福忠弄来,就找地方试种。
再通过司农寺在河北道、河南道推广种植,梧县的纺织厂出产棉纺织品。
其实最好的纺织基地应该在江南一带,可惜自己被禁锢在这里,走不出去,只得如此。
“阿樱舍得?”胡县令没想到苏樱是这么大方,以为彩丝会牢牢攥在荒沟村。
“有啥舍不得?荒沟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稚子抱金过市,一群无权无势的流犯,可没能力护得住!只有交出去,成为更多人的利益,才能保住它 ,荒沟村才能平安!”
正在忙碌的苏步成随卢照时见胡县令,却不想见到女儿。
“阿耶,我陪胡大人来,是为灾民安置一事。”苏樱回道。
卢照时与苏步成对视一眼,果然这事儿胡县令搞不定。
“大人,灾民一下涌入梧县,梧县家底儿薄,兜不住,嘿嘿!”胡县令讪笑。
“灾民到那里半月有余吧?如何安置的?”卢照时喝口茶,缓缓问。
“安排一些壮劳力修路获取口粮养家。”胡县令越想越觉得自己笨,怎么就没往深处想呢?
“还有呢?”卢照时盯着胡县令。
“还有、还有…”胡县令面色泛红,支吾半天说不出来。
“胡大人还自掏腰包在灾民聚居地施粥,请郎中诊治。
将灾民逐一登记纳入户籍,分散安排到各村寨,还安排曹吏对灾民进行培训。
学习新的种地法,以及制粉条、养蜂蜜、榨油等。”苏樱接过话。
胡县令讶异地看向苏樱,这些明明是她提议的,怎算到自己头上?
“今日来,胡大人想向大人请求开放粮仓,借支粮食与灾民。
另外还需要大量农具、耕牛等,趁下一季水稻播种前,让灾民把地垦出来。”苏樱继续道。
“哦,开粮仓?为何?今年梧县可没发生灾害、饥荒,百姓富足,有何理由开仓?”卢照时眼中露出笑意。
“大人,梧县是没有灾害,可有大量河北道灾民涌入,若不处置妥当,会扰乱梧县治安。
而且,这些灾民不是灾民,是闻讯赶来的垦荒农人,应当按照《岭南道粮食专署区行政令》安置。
专署令没有具体实施细则,具体情况具体处理,农人一无所有,背井离乡到这里,需要官府大力扶持,先支付一些口粮让人活下来。
要想垦荒,必要的农具不能少,而且时间仓促,只剩两个月不到,必须尽快把地垦出来,二季稻才赶趟,没耕牛、没犁可不行。”
苏樱不紧不慢,缓缓道来。
“嗯,胡县令,你如何看?”卢照时反问胡县令。
“大人,下官恳请大人允许梧县开仓放粮,借与这些来垦荒的农人!另外还请大人支援大量农具、耕牛!”
胡县令顺着杆子往上爬。为了梧县,脸就不要了!
“嗯,还不算笨!”卢照时笑呵呵道。
灾民随着商队往梧县涌去,路过州府时,卢照时与苏步成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梧县接不接得住,会如何安置?
两人商议的与苏樱的思路不谋而合,以垦荒农人安置,可以顺理成章开仓借粮,扶持一把,梧县人口增加上千,一跃成为中县。
只是在安置上,没想到化整为零的方式,这些天一直在猜胡县令会把人安置到哪里?
“这分散安置的法子极妙,叫甚?”卢照时随口问。
“回大人,此法叫化整为零!”苏樱冲口而出。
随即反应过来,懊恼地看着卢照时,不是这么套话的。
“哈哈哈!”卢照时放声大笑,“苏大人,生了个好女儿!”
“大人谬赞!”苏步成谦虚道。
“看来咱们的呈报得修改一下,用化整为零的方式安置,农人可尽快融入本地,极短时间内垦出荒地!”
卢照时点头道,这女娘小小年纪,有如此见识,不容小觑。
“大人,是同意开仓放粮了?”胡县令没想到刺史大人早有准备。
“嗯,时间紧迫,就按你们的做,我这里向岭南道呈报。”卢照时回道。
“那、大人,农具、犁和耕牛呢?”胡县令眼巴巴瞅着上司。
光有粮食不行啊,没有农具拿手刨地不成?
“你倒是得寸进尺!”卢照时好笑,指着胡县令笑骂,“等你这些时日,你才想起?”
“下官、下官…”胡县令惭愧,真没想那么多。
“农具已备上,一千余把,犁和耕牛五十套!”卢照时也没为难这下属。
笨是笨了些,心却是好的,心里装着百姓。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胡县令冲刺史大人躬身道谢。
“别谢我,这些都是借支梧县,要从税粮中扣的!”卢照时摆了摆手,恶趣味的看着下属。
“啊?这…”胡县令愣住,好一会儿明白过来,“应该的、应该的!”
“好啦,你们回去吧!”卢照时撵人。
“啊?”胡县令眨眨眼,自己还没说完啊,“大人,下官还有事要呈报!”
“还有何事?”卢照时看看胡县令、又看看苏樱。
一季稻要下月开始成熟,麦子收了已有一段时间,还能有啥?
“大人,请看!”胡县令让人把木箱抱进来,神秘兮兮道。
“何物?”卢照时慢悠悠品着茶,漫不经心瞥向箱子,“怎会有此物?”
一眼瞅见那匹七彩锦缎,这东西可染不出来,只能染丝线再织出来,梧州界内可没这样的染坊。
“大人,再看这个!”胡县令打开木匣子,露出彩茧。
“梧县何时出了这等染坊?”卢照时拿起彩茧把玩。
“大人,这不是染的!是天然彩丝!”胡县令纠正。
“呵呵,不是染的,天然彩…”卢照时呆住。
“胡三思,何处发现的此物?你的意思这匹彩锦是天然彩丝织的?”
苏步成也惊得站起,目光惊疑的看向女儿,却见女儿淡定的笑笑。
“大人,喏,人在你跟前!”胡县令朝苏樱指了指。
“苏、阿樱!”卢照时一把拉住苏樱,“来,侄女坐坐,说说看,这彩丝是咋回事儿!”
“回大人,是我们荒沟村培养出来的天然彩丝蚕,特殊喂养后,蚕儿吐出彩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