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梦蜉蝣by咬枝绿
咬枝绿  发于:2025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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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明熹见缝插针地说:“那你不得找个机会,露两手让我们开开眼界啊?”
傅易沛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行吧,不过最近会有点忙,等过阵子请你们过来,我下厨。”
话落,偏头靠近林晋慈,用两个人之间可闻的声音说:“到时候你要来帮我。”
林晋慈抿着唇,嘴角克制住的笑意,却从眼睛神态里透露出来,最后还是别无他法地笑了,低声问:“你怎么什么都要人帮啊?”
昨晚是他自己说待一会儿就走的,也的确待了一会儿就走了,电视屏幕上,从半途开始看的电影,情节模糊地放映到结局,林晋慈正打算关电视,敲门声又再度响起。
将睡袍换成一身橡树灰睡衣的傅易沛,套着一件米色的毛衣开衫,以一副更清爽更柔和的样子,再度出现在林晋慈房间门口。
林晋慈的第一反应是傅易沛落东西在她房间了,但是想想,他穿着睡袍过来,连手机都没带,除了一点湿发的水分,落不下任何东西。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回去了,发现没办法一个人待着。”
林晋慈被一双含情眼深深望住,显然还不太能适应这种情感上的直白,顿住一瞬,但一想到这个人是她掉了眼泪才重新拿回来的男朋友,很珍惜,于是从门边让开缝隙,叫傅易沛进来。
门关上的一瞬,林晋慈也被抱住,感受到傅易沛把呼吸埋进她肩头,好像她是氧气,他离开这个房间后就处于屏息状态,缺氧不已地狼狈回来,现在终于得到顺畅的呼吸。
“其实我有点怕。”
林晋慈试着伸手,抚摸傅易沛的背。
这样宽阔舒展的男性脊背,此刻如一座山倾倒下来,由她来承托保护,这种感觉很神奇,她问着:“怕什么?”
“怕一觉醒来,像梦一样,又变了。”
林晋慈担心道:“那你总不能不睡觉。”
林晋慈怀疑他在撒娇,应该就是撒娇,正常状态的傅易沛不会用这种哼哼唧唧的声音说可怜话。
“你帮帮我。”
林晋慈就邀请他留下来,躺在傅易沛身边的时候,还在被子下面握着他的手。
起初两人各分一边相安无事地平躺着,过了片刻,傅易沛忽然侧过来,抱住林晋慈,温热的嘴巴贴在林晋慈额头,仿佛印下一个吻。
林晋慈身体微微顿了顿,没有抗拒,任由他紧紧抱着,唯一一只自由的手掌,轻而不熟练地在傅易沛的背上拍拍摸摸。
他有点缠人,但是身体又十分温暖可靠,暖烘烘的,散发着浴后的干净香气。
林晋慈一边哄着他,同样也在依恋他,希望就这样,不要和傅易沛分开。
第二天早上,傅易沛比她先醒,林晋慈却不知道他醒了多久,手撑在旁边的枕头看着她,眼里已经没有丝毫睡意。
林晋慈眨了几下睫毛,睡眼惺忪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乍然看见身边有个人,先是掀起被子,潜水一样蒙住脸,像是以这种障眼法来做缓冲。
大概过了五秒,被子一角被傅易沛好心扯开,指尖将她脸上的碎发轻轻拨开,问她:“不闷吗?”
林晋慈又重新看向他,傅易沛脸庞干净,眼睛清透,头发也是自然蓬松的状态,像一根刚从冰箱里拆开的雪糕,泛着清冷的甜香气,令人想要亲近。
她稍想片刻便付出行动,攀着傅易沛的胳膊,用略有些干燥但温暖柔软的唇,碰了碰傅易沛的脸,没有说话,这是高兴地沉默。
林晋慈觉得奇怪,每次都是傅易沛先醒。
傅易沛比较难用文明的语言和她解释这种现象。
傅易沛已经洗漱完毕,甚至回过自己的房间,拿来今天要换的外衣,所以没有出现两人在共同忙碌洗漱的情况。
只是难免搂搂抱抱,磨蹭掉些许时间,以至于去餐厅去得稍迟了几分钟。
之后的行程到下午才结束,开车回市区时,已经快要入夜。
傅易沛把林晋慈送到家,待了一会儿,主要是去厨房巡逻了一圈,就走了。
林晋慈处理了一封要紧的工作邮件,稍晚些时候才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大概是今早收拾得匆忙,她自己的衣服里,还混入了傅易沛穿过的睡衣。
拿手机拍了一张照,林晋慈发给傅易沛,用一种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活泼语调:[这件衣服可以水洗吗?洗坏了要不要赔?]
傅易沛回复可以放心洗,很快又收到一份林晋慈的工作日程表,相比于大一暑假收到的那份,她的工作内容更加专业细化,还是和以前一样,用三种颜色区分忙碌程度。
傅易沛轻划屏幕,浏览着林晋慈朝他打开的生活,愉悦满足的心情在看到周六——参加成寒的暖房派对时,出现一丝卡顿。
但只看了一眼,傅易沛划下去,大度地选择不去计较。

暖房派对定在下午四点开始,担心当天来的朋友太多,照顾不周,成寒特意发了信息给林晋慈,让她晚一些过来。
届时几个关系不错的圈内好友大概已经到场活络气氛,能帮着招待其他客人,成寒好抽身出来照顾到场的林晋慈。
给林晋慈发去消息后,没过多久,成寒又给汤宁发去同样的消息。
友情就是这样,不该有太多的唯一性。
成寒也一直做得很好。
连他和林晋慈的共同好友汤宁都没有察觉,也可能是汤宁大大咧咧惯了。
高中初识,汤宁就直率地在三人场合问他们:“你们两个是情侣吗?”
成寒比林晋慈否认得更快,说怎么可能,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这两年,成寒经常在行程间隙,疲惫地靠在保姆车后座,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捏着从林晋慈画板上拿来的那截铅笔头。
年幼无知时父母相继去世,成寒和奶奶相依为命,在他学会自己赚钱之前,家里唯一的收入是一份微薄的贫困补贴。他稀里糊涂又捉襟见肘地长大,以最狼狈的样子遇见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人生的雾气过重,亲情缺失,教育匮乏,他连学会避谶都那么迟,愚笨、莽撞、拧
巴,在爱人之前,他连成为自己不讨厌的那种人都无比费力。
过早被命运压垮的少年,在认识林晋慈之后,才慢慢长出另一支新芽。
在他热爱上音乐又气馁自己这样的人应该混不出什么名堂时,校园桌椅间,林晋慈握着黑笔,对他说:“送你两个词——”
他的书页上,一笔一划留下她的字迹。
——培风图南,无远弗届。
当时成寒连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都完全不知道,又耻于开口问,放学后,在路边小店里下载音乐时,才从书包里匆匆翻出书本,用电脑搜了这两个词。
——无论多远的地方,人所拥有的远大志向都能到达。
年少的成寒,站在播放着口水歌的逼仄小店内,看着刮花的屏幕上的一行行释义,理解得有些吃力,但是还是感觉到了其中所蕴含的磅礴坚韧的力量。
外表像兰花一样苍白纤细的女生,本质却如一道出锋的剑气,永远不缺内在的自我力量,并一次次对他施以援手。这样的女生,很难不去靠近,也很难不去喜欢。
从欣赏向往到偷偷恋慕,一路追赶着她的脚步,成寒终于也成了小有成就的人。
电视选秀节目后,他飞奔出金纸纷落的演播厅,第一个想要跟林晋慈分享这份出人头地的喜悦,却意外得知林晋慈和傅易沛在一起的消息。
听林晋慈时不时说到傅易沛怎样好,他的心,像一块抹布一样被反复拧紧。
高中时,成寒已经从汤宁口中得知傅易沛这个人是如何的出众优秀,只是从林晋慈的口中再次听到,那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滋味。
他当然知道傅易沛很好。
那种好,与生俱来,金光闪闪,是他这样的人,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到达的。
就连音乐比赛也是一样,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网络人气拿到断层第一,有人脉有背景做票拿亚军的那位,或许也会顶替掉他,站在他的冠军位置上。
带成寒的经纪人也跟成寒说,是天赋给了他一些幸运,但这个圈子里也从不缺有天赋的人,叫他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有些东西,本来应该可以是你的,但是最后你得不到,不过是常事。
林晋慈得知音乐节目的暗箱操作,没有直接安慰成寒,她也从不是那些把温暖激励的语言常挂嘴边的人。
不知想起什么,大概是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她的脸上蒙上些许灰度。
那种灰,像铅芯在素描纸上带出的利落排线,分明静止,又暗藏锋锐。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人生真是束手束脚,好多麻烦都不能像消除游戏那样合并、点击,就彻底消失,可是人如果总盯着那些束缚自己的外力,就容易忘了自己其实也可以自救,所以我不想去注视痛苦。只要人内心里的房子越建越大,被填充得足够满,那些角落里的尖锐叫声,就会慢慢听不到了。”
说完,她对他淡淡笑了一下:“成寒,你也会越来越好的。”
听到这句话里的“也”,成寒感到一瞬极度酸楚的释然。
如果你因为傅易沛的出现,变得越来越好了,那么即使我做不到慷慨祝福,也会努力不成为你角落里的尖锐叫声。
于是,他抿起嘴,也对林晋慈笑了一下,然后说:“嗯,好朋友嘛,就是要一起越来越好。”
口袋里的手指,弯曲着,空悬在那只小小的铅笔头上,成寒最终没有去碰。
看着林晋慈情意绵长地与人恋爱,也看着她抽身决绝地与人分开,成寒远远旁观,羡慕过,惊诧过,最后既唏嘘又庆幸。
因为是安全的朋友,所以不必忧恐朝夕之好不能长久。
后来林晋慈出国多年,始终没有再谈新的感情,成寒不知道她是留恋着傅易沛,还是已经不再向往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
他希望是后者。
也希望自己能对林晋慈讲出,从好友慢慢向恋人发展的请求,希望可以换一个身份陪在林晋慈身边。
这种冲动有多强烈,顾虑就同样有多汹涌,他想做好所有能做好的准备,比如赚足够多的钱,比如买下林晋慈参考过觉得不错的房子,比如试图转幕后告别麻烦的艺人身份。
重重顾虑中,亦有紧锣密鼓的准备,成寒力求完美,因是林晋慈最欣赏的设计师,连一盏定制主灯也不肯轻易更换。
然而结果并不会因执着而遂愿。
就像即使花费甚巨空运过来的灯盏,零件也会意外破损,需要返工修补,其他不期而然的事,也同样接踵而至。
十月初,成寒就已经在林晋慈家感受到林晋慈和傅易沛之间有要和好的兆头,但是总不愿信,认为林晋慈是绝不回头的人,傅易沛也不该成为例外。
两个月后,林晋慈的朋友圈破天荒更新了动态,没有文案,是一张五人的合照,背景在一家陈设古意的餐厅。
整木劈就的餐桌,盘盘碟碟十分精致雅趣。
林晋慈和傅易沛坐在一侧,座椅间是正常的间距,两人坐姿都很松弛随性,也没有多余的拍照动作,另一侧应该是一对情侣,男生亲呢搂着女生靠过来的肩,离镜头最近的魏一冉手臂伸长,可能举着自拍设备。
色调自然,很日常的一张照片。
但成寒放大图片一角,却注意到,傅易沛的椅子后面挂着一只黑色的女士拎包。
在场就两个女生,对面女生的包包放在桌面上,可以确定这只包属于林晋慈,可总不会是林晋慈特意要挂去傅易沛的椅子上,只有一个可能——进餐厅时,傅易沛帮她拿包,入座时,也是傅易沛挂上去的。
林晋慈是一个自我边界很强的人,对待自己的物品也同样,即使是朋友,她也不喜欢让对方帮忙拿包。
图片里,她如今和傅易沛的关系不言而喻。
而她表妹的评论,更是坐实成寒的分析。
刘彩婷:[啊啊啊啊啊过年了过年了!!看到了漂亮姐姐和未来姐夫!!]
林晋慈没有解释,只是回复:[为什么要说过年了?]
成寒关了手机,心绪淤堵,却也没有很意外,毕竟他的经纪人已经提醒过他,傅易沛应该很快就不是前男友了。
暖房这天下午,崇北下了初雪。
准时过来的朋友们纷纷挤到窗边,只有成寒站在客厅,仰头看着终于送来的灯。
是他执意要的。
设计师并不建议,说过工期太长、耗费太大,得不偿失。
第一次送来,运输出问题,碎了几个零件,返厂去修,等到如今,在没有林晋慈的空间里,果然美得无用,像是天意。
夜雪初降时分,林晋慈带着花束礼物和汤宁一起到场。
成寒摆设的乐器被朋友拿起来试着弹奏,温暖的室内,音乐声和鲜花香槟的气息交融。
汤宁先是痛饮一杯香槟,跟林晋慈夸酒不错,走的时候要捎一瓶回去。
成寒走过去招待二人,笑着说带一箱都没问题,他问汤宁:“怎么一个人来的,不是说了有对象可以一起带过来吗?”
汤宁回:“分了,算他没福吧,今天不能跟我一块见大明星。”
成寒自然地转过视线,望向林晋慈问:“你呢,怎么也一个人来的。”
汤宁刚刚在车上就问了,这时快人快语地替林晋慈回答:“你说傅易沛啊,你说好不好笑,一个大老板,周六晚上居然要开会?着实给了我们这种打工人一些安慰。”
林晋慈应和说:“嗯,他有工作。”
大学期间,傅易沛跟成寒仅同桌吃饭过一次,就给林晋慈留下深刻且糟糕的印象,所以林晋慈起初并没考虑过要带傅易沛一起来。
但过去这一周内,一次吃饭,一次开车,傅易沛都无意地问及成寒或者成寒房子的事,语气十分自然,话题也毫不生硬,说添加了林晋慈推荐的臻合设计师,与设计师聊天,设计师刚好提到成寒周六要开暖房派对……
林晋慈就如实说:“对,是周六要开暖房派对,我上周跟你说过。”
傅易沛稍按额头,一副忙到记忆混乱的样子,恍然道:“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太在意,一下忘了。”
忘了就忘了吧,林晋慈也不是很在意男朋友忘了成寒的暖房派对,毕竟傅易沛也没有说要去。
第二次无意提及时,傅易沛依旧自然,说通常艺人举办这种聚会,也会有不少艺人到场 ,安保隐私什么的,需要多注意,我有合作的安保公司,有需要可以推荐给他。
林晋慈说应该没需要,合情合理地分析:这种需要安保公司派人的,应该是颇具规模的别墅宴会,成寒的新家虽大,但是位于十九楼的平层,狗仔估计做不到高空潜伏,应该不用考虑这些。
傅易沛点点头,语气轻快:“这倒是,用不上。”
林晋慈觉得傅易沛有点阴晴不定,难道是最近工作太忙的缘故?担心男朋友的精神状态,又想到成寒的聚会一般都充满音乐,比较放松,傅易沛好像也有一点音乐爱好,所以林晋慈违拗自己的本意,主动问傅易沛要不要一起来参加。
傅易沛直接拒绝了,没有一秒犹豫,说很忙,根本没有时间去。
林晋慈说:“好吧。”
鲜花是温迪周五下班前帮林晋慈预定的,周六下午,林晋慈去取花的路上,手机一震,收到傅易沛的信息。
男朋友F:[今天跟朋友玩开心点。]
林晋慈回复:[收到。]
本来已经不用再说别的了,林晋慈看着挡风玻璃上初初落下的小雪,想到宜都下雪不会这样早,通常要到元旦之后。
记忆里有一个晚自习,宜都忽降大雪,整个教学楼沸腾得跟着了火一样,所有人都急不可耐地在等校方的休课通知。
林晋慈所在的班级,由傅易沛去办公室带来不上课的好消息,男生女生振奋尖叫,楼道里,背着书包争先恐后要回家的大批学生,仿佛一笼出巢狂欢的小鸭子。
林晋慈慢吞吞收着书包,不想加入拥挤的人潮,傅易沛走得也迟,但理由十分正当,他说他负责关灯。
现在想来,这个人真的很能干,在班里有这么多职务。
林晋慈还想起来,他说自己是班里的生活委员,是秘密职务,但林晋慈从没有听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骗她的。
因想起知之甚少的男朋友的高中时代,林晋慈莫名地有些想念傅易沛,在堵车间隙,望着窗外的飞雪,忍不住给男朋友F发去关心的信息。
林晋慈:[你还在工作吗?]
傅易沛几乎秒回:[在,很忙。]
林晋慈:[在忙什么?]
这次等待回复的时间就稍长了:[在开会,估计会开到深夜,你玩得开心好了,不用管我。]
林晋慈立马敲字:[我不是要管你,我只是有点想你了。]
待发送过去,林晋慈好似才意识到自己回复了什么内容,完全不像她,像傅易沛会说的话,她感觉自己真的被傅易沛影响得很严重了。
她立马又敲字:[只有一点,不说了,我要去接汤宁了。]
林晋慈单方面结束了和傅易沛的对话,开车去接汤宁,一起来参加成寒的暖房派对,却又在派对的热闹中,不禁想起傅易沛。
成寒的房子从落地窗边能看到湖景,外面的雪渐渐停了。
湖心寂静,亮着若干灯盏。
林晋慈开车过来,不能喝酒,拿着一杯饮料,时不时喝一口,她不像汤宁,跟成寒那些爱音乐搞创作的朋友半点玩不到一块,所以选择一个人在窗边呆着。
成寒端着一杯香槟,从人群中走来,跟落单的林晋慈聊天,说知道她跟傅易沛复合了,拿杯子轻碰林晋慈手里的杯子。
“替你开心。”
林晋慈也关心起他的近况,直白地问,之前网上许多风波,是不是真如汤宁所说,他累了,想要休息,但是公司不允许。
成寒浅淡一笑,不过心的样子:“你别担心了,都是炒作,之前不是跟你说过,真的有事我会告诉你的。”
林晋慈没有顺着成寒打哈哈,就将话题不痛不痒地翻篇,看了他一眼,有所感触地说:“有时候觉得,你真的有事,也不会告诉我,这两年,总感觉你变得很要强,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不是要强。”成寒否定了,但也说不出别的,最后叹气,笑了笑又承认了,“是有点要强了,可能觉得自己现在也是有点本事的人了,不想让你再担心我。”
“我们是朋友,你不让我担心,我才会更担心。”
成寒一口喝干了酒,眼蒙热雾,忽而回忆:“想到我们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很没用,好像一直在拖你的后腿,要你不停地帮我,我一无是处,好多次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都想过,你怎么会愿意和我当朋友,我觉得自己好幸运,好幸运……”
“你干嘛要这样想?”
这种亟待安慰的情景,林晋慈缺乏应对技巧,想到《瞭望春秋》里的一句台词,表妹婷婷前阵子还用影片截图发过朋友圈,她问成寒有没有看过,成寒说没有。
林晋慈告诉他:“电影里说过一句话,无论朋友还是恋人,亲密关系的伟大之处,就是当你的缺点被放大审判时,爱你的人也总会理解包容。我觉得,是这样的。”
成寒露出像欣慰又似忧伤的笑容,片刻后点头说:“有道理。”
“小慈,你好像也变了,变得有点感性了。”
林晋慈想了想,也承认:“可能是被傅易沛影响的。”
“那很好啊。”成寒又笑了一下,想起一件事问林晋慈,“你之前要手表的定制单是什么情况?要是表又出问题了,你就送来,我帮你拿去修,或者我再送你一块。”
“没什么事,不用再送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我自己私下打过电话给你爸爸,给他介绍了一个客户,也为当年的事道了歉,小学的时候,你接济我被你妈妈批评的事,在我心里一直过不去,我知道你跟你家里关系不好,不想要这件事再成为你犯的错,我后来想想,没通知你就这么做,有点鲁莽,对不起啊小慈,我好像总是在犯错。”
“你是想要我拿钱给你的事,在我家里一笔勾销吗?”
“嗯。”
林晋慈低声失笑,好像她即使已经不抱善意地去看待她的母亲,却还是会低估夏蓉内心的复杂,这是一个会在亲戚面前渲染自己女儿没良知像怪物的人。转述成寒的话,会夸大其词说成寒都会想着替她修复跟父母的关系,来谴责林晋慈连一个外人都不如,林晋慈丝毫不意外。
谁是好的,谁是坏的,在夏蓉的世界里并不重要,这些或好或坏的人,在不同的语境里佐证林晋慈非常不好,才是最终的作用。
成寒担心道:“怎么了小慈?”
“没事。”林晋慈摇摇头,对成寒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成寒,我没有做错,是不用道歉的,你同样没有错,我妈妈都没有因为误会你诋毁你,对你有任何愧疚,你为什么要跟她说对不起呢?”
成寒艰涩道:“有时候……就是想帮帮你……”
“有需要,我会主动跟你开口的,就像之前问你要定制单。”林晋慈看着他,“不会跟好朋友客气的。”
成寒点点头,低声说:“我长这么大,最开心的事就是跟你成为好朋友。”
最难过的事,或许也同样。
气氛稍显沉重,成寒转移话题,目光朝一旁的堆满鲜花的台子上扫去,问:“哪束是你送的?”
林晋慈指了一下:“有蝴蝶兰的那束。”
“蝴蝶兰是什么寓意?”
这一问真问到林晋慈短板了。
花是助理帮忙订的,林晋慈只跟温迪说了要送给开暖房派对的朋友,也没想到温迪会订蝴蝶兰。
前两天林晋慈收到傅易沛送的花,因为无需再经营焦头烂额的人设,便带去办公室,学着表妹之前的样子插进水瓶里,温迪可能就跟着订了蝴蝶兰。
林晋慈说:“应该是好寓意。”
“我当然知道肯定是好寓意。”成寒被逗笑了,“只是有些惊讶,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送我花。”
林晋慈恍然,好像的确是。
然现在的工作时常也要拿艺术出来大谈特谈,但那是工作需要,本质上,她不是一个有情调的人。
接着,又一恍然,想到她好像也从来没有送过傅易沛花。
而傅易沛送过她很多次花,第一次清早来宿舍楼下送花给她的场景,林晋慈此生难忘。
如是一想,林晋慈忽然发现,虽然现在跟傅易沛已经正式复合了,但好像,这一次,他们之间还是没有很正式的表白,那之后她跟傅易沛要怎么过纪念日呢?
明明一向追求理性有序,林晋慈也不知道为什么两次谈恋爱都谈得杂乱无章,大脑高效处理了此刻令她烦扰的信息,并得出一个可实施的方案。
林晋慈对成寒说:“你今天收到这么多花,我把我的这束拿走,应该也可以吧?”
成寒一愣:“拿走?花有问题吗?”
“不是,我有别的用处。”
天已经太晚了,另找花店订购可能费时也麻烦,而且林晋慈就想要这束,此刻有些迫不及待,林晋慈上前捧起自己带来的花,留话给成寒:“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你帮我跟汤宁说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成寒一头雾水,眼看着林晋慈在玄关处穿上外套,一阵风一样带着花离开了。
林晋慈坐上自己的车子,将花放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给傅易沛发信息。
[你还在开会吗?]
林晋慈将车开出成寒家的小区,手机里才跳进信息。
男朋友F:[图片]
男朋友F:[真的在开会,剧本会,我舅舅也在,还有两个编剧老师,说会开到很晚也是真的。]
林晋慈在红灯前停下,打字问:[是在启映吗?我能不能来找你?]
男朋友F:[是在启映,你怎么忽然要来找我,你不是去参加成寒的暖房派对了吗?出什么事了吗?]
为了驾驶安全,林晋慈只好先将车子停在路边,专注发信息:[没出什么事,想来找你一下,等我快到了,给你发信息,你出来一趟就可以了,就几分钟,不会耽误你太久。]
男朋友F:[你在开车吗?开车别发信息,我知道了,你来吧,到了告诉我,有事见面讲,你路上注意安全,外面又在下雪了。]
林晋慈回复:[收到。]
把手机放到一边,将导航目的地定到启映,开车前往。
在路上,林晋慈想了一下见面要说什么话,可等车子停在启映大楼前时,又通通觉得不好。
收到她发出的[五分钟后可以出来]的傅易沛,提前出来了,站在灯火通明的大楼门前,白衬衫外面只套了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身形高大修瘦,手里撑一柄深灰的伞,远远见到林晋慈的车,便拾阶迎来。
林晋慈抱起副驾驶的花,从驾驶座这边下来,刚好傅易沛撑伞迎到她身边,将伞举在林晋慈头顶,顺手帮她推上车门,嘴里说着“什么事这么着急”。
林晋慈将雪夜里的娇嫩花束往傅易沛怀里一递。
傅易沛没有反应过来,没撑伞的那边手,急忙搂住了,一脸懵地看林晋慈。
“这是干嘛?”
林晋慈踮起脚,还是有点费力,便用手勾了一下傅易沛的后颈,抬起下巴,轻吻在他唇上。
傅易沛眼睫一跳,更不知所措了。
收回胳膊,林晋慈站好,对他说:“傅易沛,我喜欢你,这是正式的告白,以后我们就用这天当纪念日,好了,你回去开会吧。”
“你——”
握伞捧花的傅易沛,舌头一时像被蜜糖糊住一般讲不出话,笑容短促,时浅时深,一下接一下,好像有很多事要高兴,高兴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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