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梦蜉蝣by咬枝绿
咬枝绿  发于:2025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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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前台差点反应不过来这是在对谁说话,一头雾水在面前两人之间递着目光。一旁的同事也暗暗投来吃瓜的眼神。
林晋慈说:“知道了。”
傅易沛在这里有一间常住套房,又是老板的至交,酒店上下无人敢怠慢,即使疑惑,小前台也先礼貌地进行问好,微笑说:“傅先生晚上好!”
“晚上好。”傅易沛略略颔首回应,视线又落回身边,问林晋慈,“身份证没忘带吧?”
林晋慈说:“没有。”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前台,“麻烦帮我登记一下。”
“不用客气,林小姐。”前台接过小小的硬卡,还没来得及疑惑说做什么登记,“请问是——”
傅易沛已经说了:“我房间。”
傅易沛要找酒店经理去安排林晋慈之后出行,叫他们注意安保,拿出房卡,交到林晋慈手上,声音低而温柔,说一会儿就回来,然后以正常声量对前台交代:“待会儿麻烦你送林小姐上去。”
小前台还在持续疑惑,但尽职应答着:“好的,傅先生,我会陪同。”
手指飞快点击,办好信息录入。
小前台将林晋慈的身份证交还,已然从震惊不已过度到了刮目相看。
前三次交集下来,说谎时天衣无缝,承认时面不改色,就连打钱的方式都透露着礼貌但视金钱如粪土的魅力,前台早有预料,心理素质高到敢假扮傅太太的林小姐大概很强,但实在没想到会强到这种地步。
两个月前她还往前台放假公章冒充傅太太呢。
两个月后傅监制竟然无微不至地送她来酒店办入住,亲手给了房卡。
这是真的要当傅太太了吧?
想到自己两个月前也是这样领着“傅太太”往电梯走去,准备前往傅监制的房间,此一时彼一时,小前台胸臆激荡,有种见证奇迹的感慨难以抒发。
而身边这位,也跟两个月前一样,身形高挑修长,气质清冷,穿着线条简约的长外套,配饰少到只有腕间一只表,也难掩出尘的贵气。
前台一时神游过度,脑子混乱,电梯一到,受过职业培训的手臂不加思考地伸出,说出“傅太太,这边请——”,又慌忙改正道:“是林小姐,不好意思,记岔了,林小姐,这边请——”
虽然傅易沛交代了前台帮忙,但林晋慈还是自己扶着行李箱。
因为见过几次了,对前台关心道:“你怎么有点紧张,你今天上晚班吗?”
“对。”小前台应道,见林晋慈跟自己亲
切搭话,忍不住有点高兴地说,“林小姐,我就知道你会成功的!”
上次陪林晋慈一起上来,第二天前台还特意跟夜班的同事问了情况,同事说没多久林小姐就一个人下来了,有些形容落寞,估计是没戏。
傅监制要真那么好追,那他们酒店就不止只接待过一个想当傅太太的了。
话是有理的,的确没见过其他美女来找傅监制,傅监制洁身自好,长包套房这么久,进进出出都是一个人。
但小前台又觉得,像林小姐这样的人,要样貌有样貌,要气质有气质,要脑子有脑子,要财力有财力,要坚持有坚持,要心理素质有心理素质,这种六边形大美女,应该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果然,她买股正确。
“成功?”
林晋慈一时没反应过来,忽而想到上次过来,小前台塞给她一张酒店名片,对她比心,跟她说“支持”“祝福”,一下就懂了此处“成功”的意思。
大概是以为她泡到傅易沛了,已经跟傅易沛在交往。
学建筑,追求毫厘不错的严谨,林晋慈也一直以实事求是为本,严谨地纠正前台的热情肯定,斟酌着说:“现在,应该还没有。”
小前台却一脸理解,傅监制这种人比较难泡也是情理之中,表示应该也很快了,铿锵有力地抛来两个字:“加油!”
“……”
林晋慈感觉有点讲不清了。
两人进入房间后,小前台褪去激昂,小心翼翼地抛来一个问题:“林小姐,我知道有点冒昧,但我还是冒昧问一下,就是——”说着,两手张开比划了一下,“这个套房,一直是傅先生一个人住的,像浴袍这类的物品,应该一直都是一人份的,请问需要再添置吗?”
林晋慈一时回答不上来,想了想,说:“等他回来,我问一下吧。”
等前台走后,留林晋慈一个人。
她又一次环顾这个套房,与上次打量的心境有所不同,从书房看到次卧,一边看一边在想傅易沛要住哪儿。
想着想着莫名就有些紧张了。
感觉傅易沛不管睡哪儿,只要存在于这一门之内的空间里,似乎都足以叫她今夜难眠。
傅易沛走到房间门口,刚抬手,发现门并没关,想说林晋慈粗心,这么不注意安全。
细窄一道门缝,一推便开,远远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人。
林晋慈的侧脸被边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微微映亮,神情淡近于无,又心无旁骛地盯着屏幕,脱掉外套露出修身的高领毛衣,薄瘦的肩背朝前微倾着,手指轻敲键盘,好像在处理工作。
傅易沛忘了几秒前要说的话,甚至忘了走进去,静站在敞开的门口,觉得有种时空扭转的位置调换。
九月的某一天,他们存在于此刻对方的位置上,猝不及防,久别重逢。
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有手心发麻的感觉。
傅易沛不由得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好似那种一瞬血液倒流的感觉,还存在于掌中。
过去的记忆来不及拽走思绪,傅易沛的意识便被林晋慈此刻的声音拉回。
“你怎么不进来?”
关上门,傅易沛走到客厅,说:“酒店那边打好招呼了。”
边几上不仅放着林晋慈的电脑,还有一盒被打开的葡萄味糖果,是他放在茶几下的糖果盒子。
“等得无聊,就拆了一个糖吃。”
半透明的糖纸空空放在一边,傅易沛眼风一扫而过,视线落在林晋慈的左腮上,细看能发现有些许鼓起。
“你喜欢可以都拿走。”傅易沛又问:“今天还有工作?”
林晋慈快速点了几下,将电脑合上:“有组效果图需要确认一下,已经处理完了。”
正想提刚刚前台抛给她的问题,傅易沛的手机先响了,他看出来林晋慈似乎有话要说,但一看来电显示是他爷爷,还是顺从了尊老美德。
“稍等,我接个电话,我爷爷打来的。”
哄女朋友睡觉的日子,傅易沛还没体验过,哄老头儿早点休息的辛苦,这阵子算是体验够了。
傅老爷子自然还是担心染上不婚主义邪风的孙子七老八十会孤苦无依,询问他舅妈给安排相亲对象,他却不配合的事。
因不耐烦而想速战速决,因太坦荡而忘了有所顾忌,等这通大概五分钟不到的电话结束,四目相对,傅易沛才意识到——他好像让林晋慈知道他跟别人相亲了。
他立马解释:“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是相亲,我只是去吃饭,我不知道有个女生在我舅舅家那儿等着跟我见面,这应该不能算相亲,相亲应该也要双方同意才算相亲的吧?”
林晋慈面部缺乏表情,左腮被硬糖缓缓顶起,说:“不知道,我没相过。”
“我也没有,这不能强买强卖。”
林晋慈不知想了什么,片刻后,抿了一下嘴,问傅易沛:“你舅妈很喜欢那个女生是吗?”
傅易沛缓声说:“这应该不关我的事吧……”
林晋慈记得傅易沛的舅妈,林晋慈觉得她很亲切温柔。
“你舅妈很好。”
“我觉得她应该最喜欢你。”
林晋慈仿似失忆,她有问他舅妈最喜欢谁这种问题吗?
她的疑惑失语,几秒后,得到更加肯定的答复。
傅易沛有理有据地展开说:“应该就是最喜欢你,上次去吃饭,我舅妈还跟章明熹提到你,说你讨人喜欢。”
虽然知道这大概跟大学时傅易沛说的“掌纹里显示你以后肯定会成为大建筑师”一样,是类似的胡说八道,但无论喝醉的林晋慈还是清醒的林晋慈,好像都无法抗拒这样的话。
不知道蜜蜂采蜜时会不会一头甜晕在花蕊里。
水果糖过高的糖分仿佛黏住了嗓子,林晋慈觉得自己对甜言蜜语的承受力,几乎要耗尽,必须以沉默来缓释。
傅易沛很熟悉林晋慈此刻的样子——有点开心,但不知道怎么表达,不说话,又悄悄雀跃着,有种孤零零的纯真。
看到这样的林晋慈,他会忍不住想要靠近,不想让她一个人,想要林晋慈一直开心。
他以前就觉得她是一座访问困难的小岛,他知道岛上人迹罕至,有些荒芜,可能也会存在受伤的风险,但他从来没有降下风帆,放弃靠近的想法。
即使后来冰雪覆盖,他也一直喜欢这座有些荒芜的小岛。
他最最心爱的小岛。
傅易沛心随意动地上前,屈膝半蹲在她身前,朝她摊开掌心。
林晋慈低头看了一眼,把自己的手放上来了,随后被握住。
傅易沛问她刚刚接电话之前想说什么。
林晋慈想起正事,重复了一遍前台说的话,然后问:“要叫酒店准备其他用品吗?”
傅易沛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想了想,弯唇说:“不用了。”
他说他有工作的事要去他舅舅家,章岩喜欢拉着人熬大夜搞创作,等聊完估计很晚,大概就在那边休息,之后几天也要忙,大概不会跟林晋慈同住。
林晋慈听得很认真,但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感觉傅易沛有种在骗人的样子。
傅易沛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蹭了蹭,得到林晋慈的注视后,说:“明天中午要一起吃饭。”
林晋慈说,我没忘。
傅易沛笑了,问她:“那有一直记着吗?”
林晋慈就抿住嘴,不说话了。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别扭的时候有多可爱,像直线忽然变成柔软波浪。
临走前,傅易沛又提及被寄恐吓快件的事,说要安排律师来帮她处理,林晋慈又拒绝了。
只是这次多了解释,她对傅易沛说,她大概知道自己的信息是怎么泄露的,已经想好要找哪家律所,想要自己来处理。
傅易沛这才放心了,一只脚迈出门去,又回身。
林晋慈眼眸一睁,以为他落手机了,也跟着回头望了一眼。
等林晋慈再转回视线来,却不想傅
易沛只是看着她,低着头,看了两秒,忽地问道:“你现在还害怕吗?”
林晋慈懵怔,眨了下眼,然后反应过来。
她没办法地轻轻叹气,感觉自己像在演电影,语速很慢,配合地说:“可以有一点。”
然后就被弯身下来的傅易沛用双臂紧紧抱住。
她觉得自己被傅易沛影响得很厉害,也快要变成一个浪漫却无厘头的人了,并且拿这样的自己也很没有办法。

送走傅易沛,林晋慈打开行李箱,将自己带来的两套衣物拿去简单整理挂放,视线落到旁边的男装上,刚萌生出想要参观衣帽间的念头,手机便响了。
是到家的表妹发来信息。
表妹:[姐姐,我到家了,有件事想要问一下傅总,后面电影路演我需要参加吗?]
林晋慈略略皱起眉,回信息过去:[你要问傅易沛就去找他,怎么来问我?]
表妹:[哎呀,这不是想着姐姐你跟傅总就在一块,顺道就一块儿问了,姐姐你帮我问问傅总呗。]
紧跟着发来一张撒娇表情包。
林晋慈:[他已经走了,你去问他吧。]
表妹好像并不很在意电影路演的事,注意力完全偏转,发来一串“啊啊啊啊啊”,吵得林晋慈眼睛一跳,然后追问:[姐姐你怎么把傅总赶走了啊?]
这一天发生太多事,无论身心,林晋慈都有点经不住表妹一惊一乍,意识到表妹可能只是拐弯抹角来打听的,除去一些不便陈述的亲密部分,索性都告诉表妹了,并说如果有需要,自己明天跟傅易沛吃饭的时候帮她问路演的事。
表妹心满意足,叮嘱道:[你一定要见傅总,帮我问哦,全靠你了姐姐。]
又发来一张爱心发散的表情包。
林晋慈多看了一眼这个小动图,觉得耳目一新,想着以后有可能会用到,就顺手保存了下来。
衣帽间的巡视,以拉开某个抽屉,宣告结束——看见一叠按黑灰白色阶摆放的小件贴身衣物,林晋慈微微瞠目,然后原路推回去。
不过也大致看完了。
林晋慈更确定,傅易沛的衣着风格变化很大,他曾经喜欢穿的破洞牛仔裤一条也没有看到,羊绒和真丝的单品倒是许多。
非要让林晋慈来形容的话,感觉像是前卫潮牌的男模被挖去代言Cucinelli,一下子成熟起来。
睡前,林晋慈刷了几条建筑新闻,大致浏览,又点开一篇国外某权威机构推送的行业文章,细细阅读。她习惯对看过的内容进行整理归纳,以便日后想来某个案例需要调出重看时,可以迅速查阅。
记录时,忽然想起来徐东旭提过傅易沛位于城南的私宅,诸多吹捧中也形容过风格,林晋慈想搜索一下相关图文,刚输入关键词,手机就亮起来了。
F:[在想你。]
捧起手机的林晋慈感到匪夷所思,好像这三个字不是正常人类可以随便说出的话,仔细算他们应该才分开一小时十五分钟。
对面的人显然也清楚此项事实。
F:[明明一个小时前才见到。]
林晋慈心想,就是。
这有什么好想的,才一个小时。
而且分开的时候,傅易沛在门口抱了林晋慈四分半,比他跟他爷爷的通话时间都长,还是林晋慈的视角看到走廊有穿酒店工作制服的员工,注意到他们,并偷笑着走开,才试着提醒,低声问他还要这样抱多久,傅易沛才松开手,跟她正式告别说晚安。
F:[现在跟你视频会不会特别不方便?]
林晋慈盯着屏幕上的文字。
如果傅易沛对她说,可以视频吗,她回复不方便,很正常,但他用这样的句式提问,林晋慈如果回复不方便,就会显得很冷漠,毫无情感温度。
明明是同一个问题和一字不差的回答,为什么会这样天差地别?说不过你们这些搞电影的——这话是以前林晋慈瞎学来的,但似乎时隔多年,她才初初体会到其中奥义。
林晋慈没有纠结,主动将视频拨过去,对着已经显示自己的屏幕稍稍正了正肩膀。
那边接通后,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带着镜头移动,匆匆划过几处中式建筑的布局。好像真的在他舅舅家,没有骗她。
林晋慈就说刚刚在酒店听他说有工作计划要去他舅舅家,还以为是假的。
傅易沛对着屏幕露出好看的笑,说“我怎么会骗你”,又跟林晋慈说:“我刚刚帮你问了我舅妈,不是’应该‘,就是最喜欢你。”
林晋慈憋住笑,努力地皱眉来表达疑惑,她什么时候请傅易沛来帮这个忙了?
正不知道怎么说话。
傅易沛那边,忽然由近及远传来一道年轻的女声——
“呦呦呦,之前哪次喊你过来,不是三请四催跟尊大佛一样,今晚怎么不请自来啊,大忙人。”
林晋慈看到屏幕里,傅易沛转过脸去,林晋慈以前就发现了,这人生了一双含情眼,正脸温柔,一旦缺乏这双眼的注视,就会恍然发现,傅易沛的轮廓立体,甚至称得上锋锐,不是那种柔情似水的人。
傅易沛冲来人的方向,下颌微扬,露出淡淡不耐:“我的事你少管,赶紧走,魏再等你半个小时了吧?”
“等女朋友是一种情趣,哦,单身人士的确不会懂,好吧我理解。”
看到傅易沛嗤笑一声,某一刹,林晋慈觉得好像穿前卫潮牌的那个傅易沛又回来了。
待人走了,傅易沛才重新看镜头,介绍说:“那是我表妹。”
林晋慈“哦”了一声。
“跟你表妹差不多。”
林晋慈一愣,怀疑道:“你又在骂人吗?”
“没有,我什么时候骂过人?”傅易沛委屈地说,“林晋慈,你怎么对我有这么多误解?”
林晋慈本想道出事实,他今晚还骂了成寒,阴阳怪气,骂得有点难听,但看到傅易沛好像已经有了一点感到受伤的样子,林晋慈就决定让让傅易沛,温声说:“我没有误解你。”
“你有,你高中就说过讨厌我。”
林晋慈顿时头大:“……你怎么还记得啊?”
大学恋爱期间他们提及高中的次数屈指可数,林晋慈后来当他已经忘记了,毕竟和她后来向傅易沛表达喜欢的话语相比,那一句讨厌实在微不足道,如同一点墨水落进海洋,自然而然地就消失了。
“你一直在生气吗?大学的时候怎么没有来问我?”
傅易沛生硬冷言:“不想问,不想听你说为什么讨厌我。”
“好吧。”
林晋慈试探道:“那现在呢?现在想听吗?”
傅易沛板起脸,声音低闷:“你有点过分了。”
林晋慈还是想要解释清楚,高中的时候可能对于傅易沛会不会误会没有所谓,但现在不希望傅易沛因此低落,对傅易沛说:“其实我当时有想过跟你解释,但你当时好像不是很在意。”
加上汤宁也告诉过林晋慈,傅易沛不是计较这种小事的人,林晋慈就没有放在心上。
“我说的这种’讨厌‘并不是否定你这个人,只是就事论事——”
“你就事论事地讨厌我?”
有记忆以来,林晋慈从没有说话紧张结巴过,即使是喝醉时,都会尽量自我控制,显得比常人稳定许多,偏偏在这个节
点,一时讲不清楚:“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是就事论事,但不是那种板上钉钉的意思,我没有那么讨厌,就是……就是口语里的不太喜欢。”
“不太喜欢?”傅易沛蹙眉不悦,“那不还是不喜欢,没必要再说一次了。”
“不是的,你听我讲。”林晋慈整理思路,重新说,“我不是觉得你讨厌,我是觉得你很莫名其妙。”
“……”
傅易沛收起所有表情,好像什么都可以听了,又好像一句都不想听了。
林晋慈轻声请求:“你听我讲一下完整的,好吗?”
傅易沛深深吸气,抿唇点头,十分潇洒:“讲吧,也不多这一句两句的了。”
林晋慈没有注意到傅易沛表情里的虚假成分,完全地投入到了构思如何清晰讲述的逻辑安排中。
稍稍停顿后,以一问,将旧事件起头。
“你记得高二第一个学期开学有一个植物学家来南安高中开展研学活动吗?是去宜都近郊的湿地公园观察候鸟,因为要求写两千字的活动报告,很多人都不想去,自愿报名的名额缺了很多,我们班就被要求班干部都去……”
那天林晋慈背着一只霜绿色的书包,带着便利店买的三明治和水,一早就去了学校的小广场。三辆橙色大巴已经等候就绪,来的学生寥寥无几,林晋慈登上最后一辆,车上空无一人,正合她心意。
她选定座位,靠在一个偏后又临窗的座位上补觉,睡得很浅,因为不久就有其他学生陆陆续续上车,产生各种声音。
人越来越多。
最终,充满车厢的嘈杂谈话声,让她睁开眼。
没过一会儿,傅易沛来了。
由于个子太高,穿着一身亮眼的私服的傅易沛,上车后不得不稍弯着脖子。车上大概还剩三分之一的空位,不过靠窗的位置几乎都已经坐了人。他单手挎着搭在肩上的书包,朝车厢里走,边走边看,好像在寻觅什么。
然后在林晋慈面前停下。
由于存在感太强,引起林晋慈的注意,在两人视线相对的一刻,他又弓身靠近了一些,跟林晋慈语气友好地说话。
“我能坐你这个位置吗?”
林晋慈起初一瞬觉得莫名其妙,又想到可能大多数人都喜欢靠窗坐,傅易沛也同样,但她不愿意让,说:“不能,你坐旁边的空位不行吗?”
她说的“旁边”比傅易沛理解的“旁边”范围更大,是指车上的其他的空位,傅易沛好像理解错了,淡然微笑,应了一声“好”,直接在林晋慈身侧的空位上坐下。
快到让林晋慈有些发懵。
撕开包装纸的三明治递到嘴边都忘了吃,先闻到一股清冽干爽的香气从旁边传来。
座位之间的空间不大宽裕,他拿下书包的动作,使得一侧书包带子碰到林晋慈的手臂,林晋慈咀嚼三明治的腮部也因此停顿了一秒,然后无事发生一样,继续咀嚼。
林晋慈也由此见识到傅易沛的好人缘,明明车上大部分人都是其他班的,林晋慈叫不上名字,有些见都没见过,但好像大家都认识傅易沛,跟他关系要好,各种为野餐准备的零食水果都朝他们这小小的双人座里递来。
而傅易沛非常有教养,每次都会问林晋慈需不需要,帮她拿,让她也尝尝。
一直拒绝也不好,林晋慈就尝了几颗傅易沛带来的蓝莓,品质很好,甜中带酸,也礼貌地对他说,很好吃,谢谢。随后微侧过身体,脑袋靠着车窗玻璃继续补觉。
后来车子开了一个小时,穿过森林湖泊,到达湿地公园,导游站在地面挨个发观光手册,引导大家进去,通知大家去展馆的小礼堂先看纪录片。
她和傅易沛站在车厢中,不前不后被挤在下车的人潮里。
这种集体活动,总有个别男生像返祖的猴子一样急躁,林晋慈刚下车,眼睛不适应过盛的日光,眯起来,下一秒就被人猛地撞到。
稍后一步下车的傅易沛抓她胳膊扶了她一把,等她站稳,就把手拿开了。
林晋慈回身道谢。
傅易沛说不客气,摘了脑袋上的帽子,递给她,在这个场景下,说了林晋慈无法拒绝的话。
“你能帮我占个好位置吗?我有事要去找我朋友一下。”
林晋慈也的确占到了靠后的好位置,把一顶藏蓝色的鸭舌帽放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因为靠前不好玩手机,后排唯一的空座实在抢手,好几个人来问她,旁边可以坐吗,林晋慈不胜其烦地为傅易沛拒绝,说了七次“有人了”。
纪录片快播放时,傅易沛才回来,看到林晋慈就露出礼貌的微笑,令人无法生气;还夸赞林晋慈位置选得好,对林晋慈表达感谢,更加令人无法生气。
他又一次在林晋慈身边坐下,林晋慈又闻到他身上飘来的清爽的类似洗剂残留的淡香,她不自主地微微屏息,觉得呼吸有些被干扰了。
就像她每次去买冰饮,打开便利店的冷冻柜,会下意识地加深呼吸,因为这种冷调的气息的确好闻。
她刚刚想偏过头去,视线里,先一步伸来一只男生骨节分明的手。
递过来的东西是驱蚊贴。
上面有一组蓝色的已经被人撕去,空位下,是一组粉色的。
“这个季节蚊虫还是很多,我问我朋友拿来的,这个给你用。”
林晋慈接过去,又对他道谢。
傅易沛浅浅笑了一下,说不用客气,你也帮了我。
林晋慈觉得理不清。
因为从根本上来说,她没有主动帮助他人的这种好心,这种有来有往的互帮互助似乎都是由傅易沛产生。
她承认大家说的,傅易沛很迷人,但是这种迷人也伴随着麻烦。
在她说出“讨厌”傅易沛之后,也跟汤宁和成寒解释过来由,因她也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性格有问题,才会去讨厌一个人人喜欢的男同学。
不过还好有成寒肯定她,对她说:“你没什么问题,我也觉得他这样挺讨厌的,可能他觉得自己很帅,魅力无处散发吧。”
汤宁则说:“其实还好,傅易沛一直都是蛮周到的一个人,而且我们打球,我也经常提到你,你们又同班,他对你多关照一点也很正常,只不过你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来往过密而已,别多想了。”
林晋慈稍感放心,至此,也将这件事在心中翻篇。
只是没想到傅易沛居然一直记着。
傅易沛听完这件事的起因,久久没有出声,并露出一副复杂难言的样子。
林晋慈认为自己的表述很清晰,问:“你应该可以理解了吧?”还有一句“理解了就不要再生气了”,没来得及说,就听傅易沛冷笑一声,说“理解”。
“我就知道成寒嘴里没有什么我的好话。”
林晋慈:“……”
大学时林晋慈也有过苦恼,自己的朋友和男友似乎难以相处融洽,不过当时的大学室友告诉她,这是正常情况,说她的闺蜜也很讨厌她的前男朋友,前男朋友也对闺蜜多有不满。
室友说,友情和爱情看似不一样,实则一样,都是后宫里的妃子等着你去翻牌,你选一个势必就要冷落另一个,久而久之自然就失衡了,她前男友还问过她,是自己重要还是她闺蜜重要这种话。
林晋慈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傅易沛问:“成寒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好在林晋慈对这个问题也不陌生。
因成寒也曾跟她说过类似的疑惑:“我经常感觉我在你的世界里可有可无,但好像你也不喜欢那种过于深刻的关系,所以有时候又觉得,能成为你这样的朋友,已经是最好的了。”
林晋慈回答:“是很重要的。”
“你对他讲话永远好听,他到底哪里好?”
林晋慈好像被傅易沛问住了一样,仿佛从没有思考过这样的问题,于是困惑半晌,语意朦胧地说:“我不知道,我只是能感到我需要成寒这样的朋友。”
可能从小就缺乏热情这种天赋去维持友谊,林晋慈一路读书,也认识许多人,彼此客客气气地认识,也客客气气地失去交集,极少有人像成寒和汤宁这样,看透她冷漠的本质,不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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