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风暴by曲三宝
曲三宝  发于:2025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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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边说谢谢她的好意,佯装自己走错了地方,一边拧开水龙头装把手打湿,匆匆赶去和艾尔莎汇合。一边还心里感叹,前世加今生,我都已经30岁高龄,却还要像未成年早恋一样偷偷摸摸地约会。
和乔治的下一次见面要等到魁地奇世界杯,我与秋和玛丽书信联系过,她们也会前往。她们还在信里提到一些会去的同学的名字,我按照她们提供的信息结合重生前的听闻在心里盘算过,几乎是整个霍格沃兹倾巢出动,不愧是巫师届共襄盛举的大事件。
这届魁地奇世界杯选在麻瓜的营地举办。我到达目的地,用双面镜联系乔治的时候,镜子的另一头背景里是韦斯莱一家拿着锤子满场找钉子的慌乱场景。
我目瞪口呆:“不是魔杖一挥,帐篷就搭好了吗?”
镜头晃动,乔治把脸怼到双面镜跟前:“爸爸想要体会麻瓜动手的快乐,你别等我了,先去集市逛逛吧,我们这边搭完我再去集市找你。”
我把双面镜举高,照向拥挤的集市:“已经在逛了。”
一边说,一边把镜子偏向右侧,让茱莉娅和彼得也出镜:“你以为我们家的幌子只有艾尔莎吗?我们是互为幌子的关系。”
两周前,茱莉娅与彼得复合,于是今天,我有了这份荣幸成为他们两个的幌子。
镜子另一端的乔治“咦”了一声:“亲爱的,你把镜子往左一点,太左了,回去一点,嗯,往前两步,再两步,低一点。”
我依言照做,正想问他怎么了,一个声音响起:“你不如叫她直接把双面镜怼我脸上。”
是玛丽的声音。
我歪头,绕过双面镜,看到站在我面前的玛丽,以及她身边的布雷斯·扎比尼。
玛丽以为我没认出她身边的人,向我介绍:“这位是布雷斯·扎比尼,斯莱特林,和你同年级。”
“我知道他。”我默默咽下后半句腹诽-他的痔疮还是我消除的。狐疑地问:“你们怎么在一起?”
“谈生意。”玛丽含糊回答。
我直觉没那么简单,这两人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我居然完全没察觉。
扎比尼看都没看我一眼,只冲玛丽点点头:“下次再聊。”转身离开。
“安妮,你再把镜子往上抬一点,对,就是你两点钟的方向。”乔治的声音突然从镜子里传出,“梅林,我没看错吧?”
我把视线摆到两点钟方向,与挑选徽章的秋和赛德里克六目相交,愣住:“你们也在谈生意吗?”
玛丽多少有点无语:“显然不是,你见过谈生意谈到十指相扣的吗?还有,你是拿了个雷达在手上吗?没有乔治找不到人了还是怎么回事?”
我嘿嘿笑了一下,和乔治道别,关上双面镜。秋和赛德里克坦然维持十指紧扣的姿势,向我们走来。秋非常轻快地和我们打招呼:“我还在苦恼怎么向你们公开,这下不用麻烦了。”
玛丽直奔主题:“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上学期我们和格兰芬多比赛输了之后,他向我表白的。”秋一边说,一边拿指头戳了戳赛德里克的胸肌。
赛德里克擒住她的手指,递给她一个“别闹”的眼神,谦虚地说:“可能是两个格兰芬多的手下败将心心相惜吧。”
“少来,”秋挣脱他的掌控,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你可是赢过哈利·波特的人。”
塞德里克脸红了一瞬:“你怎么还拿我爸的话来挖苦我,都说了只是侥幸,有摄魂怪干扰我才……”
秋咯咯笑着,凑过去啄他一口,打断他的解释:“我知道啊,我当时在观众席看着呢,只是想逗逗你。”
塞德里克的脸又红了。
我对玛丽说:“我有点懂你一直念叨的狗粮的意思了。”
“你懂个锤子,”玛丽白了我一眼,怅然若失地说,“这下我们三个就剩我一个单身的了。”
我犹豫了一下,开口:“刚刚那个布雷斯·扎比尼-”
“闭嘴。”玛丽立马打断,“都说了只是生意关系。”
“可是-”
“闭嘴。”玛丽再次打断,“我和他之间没有可是。”
“好吧。”我默默咽下没说出口的半句话-你们站在一起看上去还挺般配的。
我们在市集兜了一圈,小贩的推车里面琳琅满目整齐摆放着各种新奇的小东西。有能喊出队员名字的发光玫瑰徽章,有代表爱尔兰的绿色高帽子,有代表保加利亚的红色授带,有挥舞起来会自动播放国歌的两国国旗,还有球员的迷你雕像,可以放在掌心看着他们来回踱步。
远处一个叫卖的红色身影有些眼熟,我快步走过去:“乔治,你怎么在这?”
叫卖的声音齐齐顿住,尴尬的神情在乔治脸上一闪而过,还是弗雷德先开口解围:“本来乔治想来集市和你碰面的,正好这个摊位的老板想上卫生间,请我们帮他看一下摊位,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就顺便卖卖金丝雀饼干和假魔杖。”
乔治听他这么说,立马拿起码在推车上的假魔杖向我讲解:“你还没见过这个吧?是我们暑假捣鼓出来的新产品。一旦触碰到就会变身,看-”
魔杖在他手里哇哇叫唤两声,变成了一只呆头呆脑的橡皮松鼠。
秋凑了过来:“挺有意思的,每个变出来的动物都不一样吧?怎么卖的?”
弗雷德大手一挥:“当然是每个都不一样的,随便选,算你友情价十银可一根。可别说出去啊,我们刚刚卖人家十五银可呢。”
秋挽着塞德里克的胳膊付了二十银可,两个人咬着耳朵挑选半天,从两边角落里各抽出一根。一根变成了吐丝的蜘蛛,另一根变成一只断尾的壁虎。
“好丑,”秋皱起眉头,满脸嫌弃,“我们也太非了,再来两根。”
“是个商机,”玛丽看着塞德里克递给双胞胎的二十个银可若有所思,她抬起头,“有兴趣再合作一回吗?我可以在我的老顾客里宣传,还能给你们一笔前期投入的资金,免息。”
弗雷德眼睛亮了:“好啊。”
我心里有些不知味,盯着假魔杖出神。乔治凑过来:“你也想来一根吗?给你女朋友价。”
玛丽离我最近,乔治的话听得很清晰,忍不住问:“女朋友价是多少?”
“那还用问,”乔治勾住我的肩膀,“当然是免费啊。”
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茱莉娅问:“那女朋友妹妹是什么价?”
彼得掏出一个金加隆,献媚地说:“我爸这次给了我很多零花钱,我给你买,你来选。”
彼得给茱莉娅买了一捧魔杖,有百灵鸟,有刺猬,有小狐狸……茱莉娅把它们抱在怀里,像是捧着一家动物园。
秋看了直乐呵:“好热闹呀,比送捧花有新意。”
正聊着,摊主回来了。双胞胎把摊子上的金丝雀饼干和假魔杖收进施加过空间折叠术的手提箱里,加入我们逛集市的队伍。
玛丽打量兄弟两个手里的手提箱:“你们一早就做好来集市卖东西的准备了?”
乔治摇摇头:“不是,今天早上妈妈没收了我们的肥舌太妃糖,我们怕她发现家里还有漏网之鱼才随身携带的。”
弗雷德接着说:“来营地后和卢多·巴格曼打赌,把零花钱都花光了,身边又正好带着这些东西,就想在集市上卖了赚点回来。”
逛了一会儿,秋和塞德里克在一辆卖全景望远镜的小推车前停下,讨论买哪款好,乔治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问我:“你想要这个吗?我可能买不起战况分析的,不过不要紧,我们可以买这个有慢镜头回放功能的,然后我在你耳边进行独家战况分析。”
我在心里起了数次话头,最终也只无力地吐出一句“好啊。”
塞德里克问:“你们的座位在一块吗?”
“不在,”乔治得意地从口袋里掏出双面镜,“但我们有这个。”
和塞德里克座位同样不在一块的秋眼前刚刚亮起一道光,就被玛丽接下来的话无情泯灭:“小心被当成非法场外转播给你们抓起来。”
弗雷德对玛丽的说法嗤之以鼻:“双面镜能看出个什么?”
一边说,一边给自己买了一架无战况分析款。
“看是看不出来什么,但不妨碍别人上纲上线,你忘记伍德上学期每次训练都要没收我的双面镜了吗?保险起见我还是不拿出来了。”乔治说完,想了想,对我说,“我是专业的,不需要这个东西,给你买一架吧?”
不专业的我有些烦躁地伸出手:“钱袋给我。”
乔治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交出钱袋,我从里面倒出十个加隆,递给摊贩,拿起一支望远镜塞进口袋。又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钱袋,买了一支,连同乔治的钱袋一起递给他。
玛丽挑选了一只带有战况分析的望远镜,她把钱递给小贩,问我:“你这样和各买各的有什么区别?”
我看了乔治一眼,他低下头假装研究望远镜,没吭声。
秋出来打圆场:“互赠比较有纪念意义啦,我觉得很好,塞德,我们也这样吧。”
塞德里克欣然同意:“我也觉得很好。”
彼得也跟着跃跃欲试:“茱莉娅,你想买什么款式的?”
茱莉娅的目光被远处的保加利亚围巾吸引,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对比赛不感兴趣,你给你自己买就行了。”
“噢。”彼得耷拉着脸,给自己选了一款有战况分析的。
“安妮。”史蒂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我寻声望去,看到他和一个中年秃顶男人告别后,向我们这边走来。
秋、塞德里克、玛丽向他问好,他都一一点头回应。
轮到乔治和弗雷德:“史密斯先生,您好。”
史蒂芬咳了一嗓子:“今天天气不错。”
内心淤积的烦躁终于在这一刻到达顶峰,我不想去看乔治是什么表情,丢下“艾尔莎一个人看孩子太累,要回去帮忙”的借口,率先离开,史蒂芬察觉到我的反常,什么也没说,默默跟上。茱莉娅莫名其妙跟在我们两个身后离场,留下还没来得及问好的彼得在原地,讪讪摸了摸鼻头。
我们的帐篷是史蒂芬托人定制的,里面的构造和小木屋一模一样。他进到帐篷的餐厅里,像没事人一样拿起桌上的预言家日报翻阅,艾尔莎在厨房忙着准备晚饭,茱莉娅带着小鲍勃和小史蒂芬在外面玩。
烦心事太多,需要一件件解决。我决定在开饭前开诚布公地和史蒂芬谈谈。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我眼一闭,心一横,说出长久以来内心的积怨,“你能不能对乔治好一点?我们是认真在交往的,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他压力已经很大了,来看比赛还想着卖货挣钱。你看在他有认真思考将来的份上,能不能下次见面问好的时候搭理他一下?”
史蒂芬翻了一页报纸,不以为然:“你们才几岁,知道什么叫认真交往吗?”
31岁这种真实数字当然不能说出口,我只有不服气地嘟囔:“也不小了。”
史蒂芬哼了一声:“说出这句话就大不到哪里去。”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就在我以为这场谈话已经走到终点,并且没有任何收获的时候,史蒂芬又翻了一页预言家日报,不带情绪地问:“金丝雀饼干是那小子研发的?”
我胸口憋着一股气,闷闷不乐地回答,“那个小子叫乔治……你怎么知道金丝雀饼干的?”
“我客户的儿子今天从市集买了两块。”
史蒂芬的脸隐在预言家日报后头,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过了一会儿,报纸后头的人再度开口:“我会考虑看看。”
语带妥协,勾得我鼻腔发酸。
“安妮,帮我去外面叫茱莉娅他们进来吃饭。”艾尔莎一边说,一边将炖锅端上桌,然后凑到我耳边,“意思就是同意你们交往了,以后见面也会打招呼的。”
我深呼吸,压下心里翻涌的情愫:“好,这就去。”
吃饱喝足,华灯初上,史蒂芬几个生意上的朋友来找我们一同前往赛场。我们穿过森林,到达能容纳十万人的硕大露天场馆,沿着楼梯一路向上来到最顶层的包厢里。包厢内有二十个座位,比赛还没开始,大人们坐在后排喝红酒聊天,小孩子们坐在前排摆弄自己白天在集市买到的新奇玩意。
我拿出全景望远镜,在对面的包厢里找到乔治的身影。他和弗雷德在商讨些什么,望远镜被他搁置在膝头。我盯着他鼻尖的雀斑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望远镜向下移动,在偏下的位置找到了秋和玛丽。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第422届魁地奇世界杯决赛。”
卢多·巴格曼的声音响彻赛场,观众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尖叫,他们手中的红色和绿色的旗帜相互交织,如翻滚的浪潮,一波盖过一波。
“首先,有请保加利亚国家队吉祥物登场!”
红色的浪潮沸腾起来,一百个媚娃踏着浪滑进会场。她们的皮肤剔透似光,头发丝滑似绸,当她们翩翩起舞的时候,风都萦绕在她们周围。我见过很多美女,让人忍不住啧啧称赞,或想要多看两眼的。但媚娃的美更加深刻,她们令人屏息,甚至难以移目。
“安妮,望远镜借我用一下。”茱莉娅在我耳边小声说。
“我将望远镜递给她:“所以你为什么不买一个?来之前史蒂芬也给了你一笔零花钱吧。”
她将眼睛抵在镜筒上,对准观众席一路搜寻:“我对比赛不感兴趣,想把钱攒下来买这个季度新出的指甲油……梅林,彼得在干什么啊!这个可以录像是吧?我看看,这个按钮……”
我环顾包厢,发现艾尔莎也在回头打量史蒂芬,她怀里的小史蒂芬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场上的媚娃,更夸张的是小鲍勃,他甚至走出座位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其道不孤,身边还有两个小孩子和他一起做这个动作。坐在后排的观众,包括史蒂芬在内,展现出成年男人的自制力,他们只是短暂失神,很快恢复,面带微笑地继续观看表演。
茱莉娅把全景望远镜还给我:“不看看乔治的表现?”
我接过望远镜,把它搁在膝头:“不必,我不考验人性。”
我们之间的问题出在别处。并且,在即将到来的风暴面前,一切问题都显得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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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比赛以爱尔兰获胜画下句点,我们家所在包厢的魁地奇氛围相当稀薄,以至于在回帐篷的路上,史蒂芬和他朋友三言两语交流完比赛结果的看法后,剩余的路途里都在畅谈生意经。
当天夜里,我本想守夜,但还是不小心睡着。梦里的怪物非常应景地在我耳边絮叨驱动多功能手术刀的五个咒语以及移动手术台的三种折叠方式。被艾尔莎摇晃醒的时候,强到刺眼的绿光从帐篷外照射进来,与梦里来不及消散的黑斗篷重叠,我一时分不清是在现实世界苏醒过来了,还是陷入到更深层的梦境中。
艾尔莎一把拉起我,从椅子上拿起我的外套丢给我:“外边出事了,我们要赶快离开。”
我把外套披在睡衣外面,紧跟在艾尔莎和睡眼惺忪的茱莉娅身后跑进绿光里。外面和我的睡梦一样动荡,到处都是讥笑和诅咒的声音,不时有火光刺破黑夜,闪着火星撞击地面。
史蒂芬左手抱着脸色煞白的小鲍勃,右手抱着嚎啕大哭的小史蒂芬,冲我们点点头:“跟着我,我们往树林里去。”
他像是提前侦测过地形,即使火光和绿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也能轻松绕过所有坑碍,我拉着茱莉娅跟在他身后,艾尔莎走在最后面为我们断后。嬉笑与咒骂声被我们甩在身后,越来越模糊,也与我朦胧的梦魇越来越相似。我的足底像是灌了铅,我拼命想要拖动它,却力不从心。一个不留神,踩到湿漉漉的泥浆上,仰面滑倒。
四个漂浮在空中的身影就这样不期然闯进我的眼帘,其中一位女士的身躯被整个颠倒,垂下的睡裙遮住了她的脸,却遮不住她惊恐的尖叫,和裸露在外的内衣裤。她身边的男士,身体被扭曲到靠自己根本摆不出来的滑稽姿势,痛苦地哀嚎着。
他们的下方,应该是用魔杖操控着他们的人。我挣扎着爬起,回过头,视线一点点往下移。即将与地平线持平的时候,眼前一黑,温暖的掌心覆盖在我的眼睛上。艾尔莎拽着我的胳膊把我往相反的方向拉。
发散出去意识如退潮一般奔涌回脑海,我听到艾尔莎大声叫着我的名字,于是沙哑回应:“我没事。”
艾尔莎沉默了一瞬,手掌从我眼睛上拿开:“会没事的。”
史蒂芬就等在不远处,他没有不耐烦,也没有询问,见我们跟上,便转头往林更深处行去。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我把注意力集中在赶路和听脚踩在落叶的窸窣声上。
“安妮。”牵着我的手微微缩紧,“有人在叫你。”
我茫然抬头,看到双胞胎把金妮护在中间,从一棵大树后面钻了出来。
艾尔莎抬起牵着我的那只手,朝他们挥了挥,于是,我的手也被抬起,在空中左右摇摆。
“快来,孩子们。”艾尔莎问,“你们的家长呢?”
双胞胎和金妮小跑着赶上我们,弗雷德礼貌地回答:“爸爸去维持秩序了。”
乔治走到我的另一侧,悄悄触碰我的手:“你还好吧?手好冰。”
他为我施加了一道保暖咒。其实出帐篷之前,艾尔莎已经为我施加过,可它能抵御更深露重,防不住骨子里泛出的寒。
披挂在身上的外套早已在逃跑的路上不知所踪,我只有捏紧睡衣的衣领:“我没事。”
“真的吗?”乔治不太相信的样子。
我“嗯”了一声,其实连自己也不太相信。
我们来到树木环绕的一块小空地上坐下歇息,史蒂芬默许了韦斯莱的出现,把他们围进自己的保护范围内。艾尔莎捏了捏我的手心,我勉强冲她笑了笑,仰起脸,看向树林外的天空。
我知道,很快那里就会升起黑魔标记。重生前,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它,这一次,我身临其境。
黑魔标记刚刚升起来的时候,像是一轮巨大的满月,只是形状不太对,颜色也不太对。碧绿的光芒闪烁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头,像是死人骨头里迸发出的幽幽鳞火,慑人心魄。巨蟒从骷髅的嘴巴里滑出来,漆黑空洞的眼睛回望在场的每一道目光。
四下响起吸冷气的声音,艾尔莎想要再次捂住我的眼睛,被我格开。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不断上升的骷髅头,魔法部的人已经赶了过来,他们成群结队,声势浩大,驱逐的咒语集结成一道粗粗的鞭子,狠狠甩在空中的虚影上。
骷髅,散了。
作恶的人四处逃窜,正义之师穷追不舍,惊慌到失语的人群再度恢复吵闹。之前的那四个被挂到空中的人不知道掉落在了哪里,还有没有意识。
我的眼睛死死盯在已空无一物的夜幕上,想象在十四年前,同样这片夜空,在我家的店铺上方也曾短暂地被盖下同样的印戳。
抓不住的黑巫师,乱糟糟的围观群众,开不了口的受害者,以及他们所谓的迟到总好过不到的正义。
一切如此相似,好像在未来的某个节点,还会再次循环往复。我们将就地活到现在,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告诉自己这样小的概率,受害者必不会是自己。
可是……
我看看乔治,又看看弗雷德,不愿再想下去。
骚乱已经平息,没有留在树林里吹冷风的必要,我们把双胞胎和金妮送回他们的帐篷。
韦斯莱先生还没有回来,是查理迎接的我们。他对艾尔莎和史蒂芬表示感谢的时候,乔治用清洁咒去除了我裤子上的泥点。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他绕着我转了一圈,检查有没有遗漏的污垢,在我身后停下,“不过下次吧,你的脸色不太好,应该也没力气装出为我开心的样子。”
“我……”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下一秒,有温热的气息贴近,我感觉到腰间一紧,连忙低头,发现腰间系了一件外套。
“别紧张,”乔治贴着我的耳朵低语,“后面裤子破了,我给你遮一下。”
我的脸顿时如火烧一般燥热起来,短暂地忘记了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没事,”乔治在我耳边轻声笑开,“黑灯瞎火,兵荒马乱,只有我看到。”
与乔治一行人分别后,我拽着乔治外套袖子在腰间系出的活扣走回自己的帐篷。晚风拂面,一点点吹散面上的燥热,不安与恐慌再度浮上心头。
艾尔莎察觉出我的不对劲,跟着我来到我的房间。
我问她:“你觉得……我的父母死前会不会……我是说……”我说不下去,用手比出翻转的手势。
艾尔莎把我搂进怀里:“当然没有,亲爱的,鲍勃说根据现场的痕迹,都是一击致命。”
我把头埋进她温暖的怀抱,没吭声。
她轻拍我的脊背,隔了一会儿,问:“你想我今夜留下来吗?”
“不用,”我深吸口气,从她怀里退出,重新在床上躺好,“我都多大了,你去照顾小鲍勃和小史蒂芬吧。”
“他们有大史蒂芬看着呢。”艾尔莎替我掖了掖被角,“你知道吧?你永远都是我的宝贝。”
“知道的。”我仰起头,努力把嘴角的弧度扯到最大。
怀里的双面镜隐隐发烫,我没有力气理它,闭上眼,倾听艾尔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已经厌倦了那些安慰的说辞,厌烦了想要走出来却越发深陷的徒劳挣扎。只想一个人待着,睡得着也罢,睡不着活该,只想有这么一刻,摈弃外界的一切,只剩我自己。
如果你也曾聆听过黑夜,那么应当知晓,其中自有一股力量,振聋发聩。
世界杯上发生的一切自有魔法部善后,手段一如既往地采取了封闭与遮掩。预言家日报的存在让这件事做起来并没有那么轻松。魔法部试图封闭的,他们钻研,魔法部妄想遮掩的,他们纠缠。钻研纠缠了一个礼拜,新闻逐渐从头版头条一点点缩减成B版的一个豆腐块,我想要了解的讯息依旧没有被提及。
我把报纸拍在桌面上,直接问史蒂芬:“那四个麻瓜后来怎么样了?”
“还躺在圣芒戈。”史蒂芬拿起我丢下的报纸,一边翻阅,一边为我解惑,“记忆太深刻,强行使用遗忘咒会对神经产生伤害,只能先用魔药让他们进入昏睡,再在睡梦中一点点修改记忆。”
“我能去看看他们吗?”我问。
“可以,”史蒂芬看我一眼,“可我不认为这有什么意义,他们现在完全没有知觉。”
“没关系,我只想去看一眼。”
看看那四个麻瓜,也看看圣芒戈。
我察觉史蒂芬在报纸的某一页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怎么了?”
“哦,没什么,这上面说伯莎·乔金斯失踪了……在阿尔尼亚。”史蒂芬合上报纸,将它放回桌面,平静地说,“我们下午去圣芒戈。”
给那四个麻瓜修改记忆所用的仪器正是史蒂芬代理的新产品,以回访的名义,我们很容易就进入了病房。
四个麻瓜并排躺在病床上,床头摆着四个石盆,缕缕银丝从他们的脑门冒出来,在空中蜿蜒成一道道弧线,落入盆中。
引我们进来的治疗师来到一个人的床头,魔杖在石盆里搅动一番,挑起一小块水银质地的幕布,隐隐约约能看出几道人影乘坐在热气球上。
治疗师收回魔杖,幕布化作一摊水跌回盆中:
“他们现在以为自己在国外度假,我们明天就准备把高空中的记忆修改成热气球爆炸从高空坠落。真可怜,他们的亲友还以为他们在国外度假。好在前几天魔法部让我们给他们添加了签订保险的记忆,出院的时候会赔付给他们一笔钱……已经算好的了吧,起码还能得到一笔钱,如果什么都不做,直接把他们打发回去,他们也不记得什么。”
史蒂芬沉默了一会儿:“新仪器用着还顺手吗?”
“什么?哦,瞧我,光顾着聊天,正事都忘了。”治疗师有些尴尬,“挺好的,特别是看到改造的记忆这一点,能帮助我们把逻辑建立得更加完善,不会出现前后矛盾的点。”
史蒂芬点点头,突然转过头问我:“你觉得怎么样?”
我收回目光:“要是能把感觉连同真实记忆一起抹去就好了。”
治疗师听了我的发言连连摇头:“这也太难了,未来百年都未必有人能做到,如果感觉可以被轻易修改,我们直接给他植入中彩票的记忆就好了。”
史蒂芬笑了:“一百年不行就两百年,研发是一场接力赛。”
我们从病房出来,治疗师向我们告别,前往下一个病房查房。
史蒂芬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我要去院长办公室谈点事,你先去咖啡厅坐一会儿吧。”
“好。”
与史蒂芬分别后,我并没有直接前往咖啡厅,而是在医院里一层层兜转。
治疗师依旧步履匆匆,但起码他们有闲聊两句的时间和心情。病房依旧人满为患,但起码走廊里不再躺着来不及治疗甚至来不及安放的尸体。
我不确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未来,但我确定什么未来是自己不想要的。所以我走向凤凰社走的每一步,都是黑魔王势力在背后推的。我不曾直面过战场,圣芒戈是我曾经离战争最近的一次,上周的世界杯暴乱刷新了我的记录,所以我慌了,此番故地重游,也只是想借助回忆往昔,让我离凤凰社再近一点。
浑浑噩噩的,时间来到开学的那一天,我、玛丽和秋在火车大厅碰见,冲进9 3/4的站台后又先后遇上赛德里克和双胞胎,寒暄花了一些时间,上车后只找到一间空着的四人包厢。
玛丽看看我,看看秋,看看双胞胎,最后看了看新成员塞德里克。张开双臂把我们揽进车厢,反手一推,车厢门擦着乔治的鼻尖飞速滑过,与门框接触的刹那,玛丽掏出魔杖施加了一个锁门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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