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钗之下by石阿措
石阿措  发于:2025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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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淫.妇。”坐到她对面,陆文旻忍不住骂了句。
被骂多了,苏清妤突然觉得自己快要习惯了这个称呼,然而她却定定地望着他,眼睛逐渐泛红,而后闪出泪花,激动地道:
“没错,我是淫.妇,是你和那一手遮天的奸贼让我变成了下.贱的淫.妇,我本是名门之女,千金之重,若不是嫁给你,我又怎么堕入污泥成为你口中的贱妇淫.妇,为了你的前程,我不得不出卖了自己的身子……”
苏清妤嘴唇颤抖,哽咽着继续道:
“你可知他是如何对待我?他将我压在书案上,对我为所欲为,不论我如何反抗,都没用。”苏清妤将手腕展露在他面前,只见白皙的肌肤仍旧可看到红印子。
“不止如此,他还用鞭子抽打我的后背,疼得我想求饶,可一想到这样会惹他生气,他一生气,你吏部侍郎的官职只怕就无望了。”苏清妤看到他眼里似乎有怀疑之色,立刻疾言厉色起来,“你不信么?你是要看到我后背的伤才相信?”说着又泪如雨下。
“我没有不相信你。”陆文旻看着她万般委屈耻辱的模样,想说点安慰的话,可突然间说不出一句话。
苏清妤脸上布满委屈的泪水,“你知道么,只有下贱的人才会被男人如此对待……”
陆文旻脸色一变,蓦然打断她:“够了,别说了。”
苏清妤艳丽的红唇紧抿了下,忽然像是承受不住耻辱似的,蓦然掩面痛哭。陆文旻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口像是被人拧了一下,连忙坐过去,手放在她的肩上,正要安慰她,却被苏清妤一把推开。
苏清妤似嗔非嗔地看着他,“你也别自作多情,我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和离书罢了。”
陆文旻怔住,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浓浓的失落。
苏清妤看着只会呆呆地盯着自己,便朝着他伸出一只纤手,“快将和离书给我,别不守信用,别让我骂你。”苏清妤斜睨着他,说完又轻咬着下唇,可又要笑不笑的模样,便莫名给人一股调情的感觉。
陆文旻以前嫌她恪守礼法,呆板无趣,可如今却又觉得她这副与大家闺秀不符的模样让人招架不住,他没办法,只能将准备的隔离书拿出来交给她,在她伸过手来接的时候,忽然不舍。
苏清妤用力夺过和离书,看了眼,终于松了口气,而后唇角勾起抹嘲讽。
没想到这和离书如此轻易就到手了,这还真是托了傅清玄的福呢。
还有她这位夫君,要不是他贪恋头上那顶乌纱帽,她还没办法与他和离。前几日还信誓旦旦地说她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鬼,结果还不到两天,就把和离书给她了。
“你放心吧,在你没坐上吏部侍郎的位置前,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们和离一事,也不用担心我翻脸不认人。”将和离书放好,苏清妤脸上有了笑容,“我们只是和离,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你我往后还有需要互相照应的时候。”
苏清妤也不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然不会与他闹得太难看,傅清玄应该是想重用陆文旻的,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她和陆文旻虽然做不成夫妻,但毕竟相处过十年,这份牵绊不是说没就没的,万一以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呢?
至于和离这事她根本不打算告诉傅清玄,他戏弄她,还不允许她戏弄回来?她原本想要远离这二人,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他们非要将她扯进这漩涡之中,那就看谁疯过谁。
陆文旻不理会她虚伪的客套话,目光扫过她,见她伸手扶了扶发髻,想到她先前轻浮的姿态,便道:
“你不用刻意做出这样的姿态来,还是以往端庄持重的模样顺眼一些。”
都已经是前夫了,还要对她进行说教,他不去当教书先生真是可惜了。
苏清妤不以为意地瞥了他一眼,轻笑出声:
“难不成女人就该端庄贞娴么?我不觉得,就算我打扮得像风尘女子,我的心也比你们这些臭男人干净。”
陆文旻不觉皱眉,“荒谬之言。”
苏清妤冷笑一声,不耐烦道:“你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去说教说教你们男人,据我所知,你们男人可是各色各样都有,让我想想……”苏清妤纤指抵唇,“好比那些在街上看到独身妇人就忍不住调戏的轻浮浪子,以及那些爬墙钻穴偷看妇人的猥琐男人,你应当去教一教他们如何做一个正人君子。”苏清妤定定地看着陆文旻,忽然噗嗤一笑,“差点忘了,你是衣冠禽.兽,衣冠禽.兽又如何教人做正人君子。”
“你……”陆文旻气得差点吐血,他真觉得苏清妤疯了,可又莫名地觉得这样的她有着让人难以移开眼睛的美,以往的她仿佛是一滩波澜不起的死水,而今却像是一簇张扬热烈的火焰,不自觉地被吸引,可靠近了又会被灼伤。
苏清妤看到陆文旻眼里的痴迷之色,不由有些惊讶,随后又禁不住冷笑,有的男人本性当真是下贱的,你越骂他,他心里越高兴,苏清妤瞬间没了讥讽他的心思。
将苏清妤送回宅邸,陆文旻便走了。元冬和阿瑾看到苏清妤的模样,都担心地围到她身边,苏清妤告诉她们自己没事,就进屋换了一身衣服。
苏清妤背后根本没有伤,她是骗陆文旻,至于为何要骗,除了让他惭愧将和离书给她,还有点想做戏,也许她真的和陆文旻说的那样,有点疯了。
不过这又如何,她拿到了和离书,她终于摆脱了陆夫人的身份,往后她只是她自己。
秦王府。
秦王坐在太师椅上品茗,萧嫣然正坐在他身旁,撒娇耍赖向他讨要银子,随从张正从外头进来,欲禀报事情,见萧嫣然在,就在门口犹豫不前。
秦王瞥见了外头的人,神色一沉,而后宠笑着从袖子里拿出了几张银票给她,“讨债鬼,别来烦我了。”
萧嫣然接过银票,甜甜地道了句:“爹爹最好了。”便欢天喜地地去了。
张正进屋后,秦王脸上的笑意敛去,变得阴沉慑人。
“查到了么?”他沉声道,眼里精光射出,让人不紧心生怵意,哪里还有先前的慈父模样。
“回禀王爷,查到了,这几日陈国舅的确时不时地在荟萃居晃悠,还悄悄找了一些人盯梢,企图闯进去,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
秦王唇边浮起冷笑:“这酒囊饭袋,以为仗着姐姐是太后,便以为他可以呼风唤雨,与本王对抗了,继续让人盯紧他。”那日听到柳瑟和身边女子说的话后,秦王他就留了个心眼,这陈国舅当真是让人放心不得,想到此,他眼里闪过抹狠毒之色。
张正走后,秦王正欲回屋歇息片刻,萧祈安从外头走进来,说是有事要与他商议,他便又坐了回去,听完了萧祈安的请求时,秦王无比诧异。
“你再说一遍,你要做什么?”
秦王锐利的目光落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萧祈安身上,不敢相信他方才竟然说要纳妾,而且对方还是罪臣之女,寡妇,优倡之流。
他的儿子一向严于律己,守礼持正,乃是世家公子的典范,他对他的亡妻念念不忘,连纳妾都被他母亲逼着纳的,如今他却主动提出来要纳妾,这让他觉得荒唐且不可思议。
“回禀父亲,我想纳苏邕之女苏迎雪为妾,请父亲准许。”面对父亲的质问,萧祈安英俊硬朗的面庞有着坚定之色。
秦王一拍桌案,火冒三丈:“你可知道她父亲永安侯犯了事?你可知她现在身份低贱配不上王府的门第?你可知她表面受人追捧,私底下是多少达官贵人的玩物?你就不嫌脏?”
萧祈安听着这一句句贬低苏迎雪的话,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也许他父亲的说的没错,她的确如此,但一切并非她自愿。
“父亲也碰过她么?”萧祈安忽然问了句,他记得苏迎雪受邀去过几次庄园,他的父亲对她青睐有加,给了她不少赏钱。
“混账!”秦王大怒,拿起桌上的茶杯蓦然往他身上砸去。
萧祈安并没有躲闪,依旧笔挺挺地站着,那只茶杯砸在他的额头上,顷刻间头破血流。
秦王怔住,没想到他竟连躲也未躲,心疼的同时又十分生气,“我怎么会碰那种肮脏东西。”
“既然父亲没碰她,那我纳她为妾又何妨,还请父亲准许。”鲜血说着额角流下,他却神色未变,只坚持要纳苏迎雪为妾。他对苏迎雪并非出自于情,他醉酒犯了错事,毁了她的清白,他理当负起责任。
这事他不会和他父亲说,只因说了,他父亲也不会认可他的想法。
萧嫣然还没进屋就听到她兄长说要纳妾,心中不由一惊,又见地上有茶杯碎片,她的父亲面色难看,一副气得不浅的模样。
“兄长要纳何人为妾?”萧嫣然走进屋中,看到萧祈安头上的血窟窿,不禁十分心疼,“爹爹,兄长他要纳妾就由得他纳吧,娘亲还给他塞了一个呢,难得兄长有自己喜欢的人……等等,萧嫣然突然想起一个人,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她扭头看自家兄长:“阿兄,你要纳的那个妾不会是苏迎雪吧?”
萧祈安微颔首。
萧嫣然瞬间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哎呦一声,气道:“爹爹你打死他得了,我讨厌苏迎雪,我绝对不要她进门,这个家有她没我。”
萧祈安没想到自己疼爱的妹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失望地看向她。
萧嫣然承受不住他这样的眼神,蓦然别开脸不与他对视,反正她绝对不可能让苏迎雪进他们王府的门。
秦王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看看,你妹妹都比你懂事,知道那苏迎雪是个什么东西,把她纳进来只会败坏王府名声,这件事我断然不会同意,你死这条心吧。嫣然,把你兄长劝下去,让他好好反省。”
萧嫣然本不想理会,但见他满脸都是血,还固执地在那站着,到底有些不忍心了,便走过去将他拽了出去。
“兄长,你到底为何要纳苏迎雪为妾?你难道把嫂嫂忘了?”萧嫣然感到极其地不解,她知道自己的兄长深爱着她嫂嫂,有时候她也希望有一个人来抚平他的伤痛,但那个女人绝对不是苏迎雪,她心思那样重,进了王府,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来。其实她有想让苏清妤给她做嫂嫂,当然前提得是她和离,不过人家心有所属,而她兄长也心爱在亡妻。她也不忍心让自己的好友受伤。
“我没忘!”听到萧嫣然的话,萧祈安平静的表面隐隐有崩裂的痕迹,他不觉收紧了手,而后神色皱冷,“嫣然,此事与你无关,你莫要管。”
她兄长一向疼爱她,如今为了一个人女人甩她脸色,萧嫣然十分不快,紧跟上他,“既然没忘,你为何要纳那个女人为妾?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难不成那个女人用什么威胁你了?”
萧祈安闭口不言,脚步加快。
萧嫣然跟不上,气得一跺脚,“好,你什么都不肯与我说,我就去临猗坊闹,我倒要看看那个臭女人到底给兄长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他言听计从!”
萧祈安背影一僵,他知晓萧嫣然是什么性子,她说去闹就一定会去闹,他无奈地转过身,“嫣然,算兄长求你,你别去闹,是我对不起苏姑娘在先,我理应对她负责。”
“你对不起她?负责?”萧嫣然眉头几乎攒在了一起,“兄长,你果然是被逼迫的,你告诉我,她对你做了什么?”
萧祈安心烦意乱,额头的伤口依旧在流血,他只觉得头晕目眩,又被头顶的太阳暴晒,身形不由摇晃起来。
萧嫣然见状一急,忙叫人过来将萧祈安扶了回房。
看着自家兄长的惨状,只觉得都是苏迎雪害的,心里打算去临猗坊找她算账,嘴上却答应萧祈安不会找苏迎雪。
临猗坊。
苏迎雪正在与自己的亲生母亲柳姨娘在屋里说话。永安侯犯事后,柳姨娘同样被贬为贱籍,柳姨娘年过四十,但风韵犹存,只是这个年纪对于那些达官贵人而言,到底还是大了,坊里并未安排她出去赴宴应酬,只让她在坊里做事。柳姨娘自幼便学一手好琵琶,永安侯当初看上她,有一部分原因在此,另一部分原因是她善解人意,宛如一朵解语花。来了临猗坊后,因为身怀技艺,坊里的掌事就让她教些姑娘弹琵琶,因此过得还算不错。
但她也是心气高的人,好不容易从摆脱了乐工之女的身份,进入永安侯府为妾,如今又沦落教坊,那么她前半生的努力算什么?她宁死也不愿意在教坊里度过余生,她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
“世子果真说会对你负责?”柳姨娘眼里掠过激动之色。
苏迎雪含笑点点头,心里也十分高兴,“他是这样说的。”
“我听说过萧世子,他的名声很好,又是个专一痴情的人,他既然说了这种话,想必不会辜负你的了。”柳姨娘高兴道,随后想到什么,忽然又有些发愁,“就怕他父亲不肯同意……”
苏迎雪伸手握住她的手,“姨娘,你放心,萧世子一定会有办法,我信任他。我一定会带着您离开教坊。”
柳姨娘反握住她的手,欣慰地点点头。
两人说着间,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不一会儿,萧嫣然娇脆中夹杂怒火的声音从外头传出来:
“苏迎雪,你给本郡主出来!”
苏迎雪心中一惊,已经知晓她为何事而来,面对柳姨娘担忧的目光,她安抚道:“没事的,姨娘。”
苏迎雪起身走出屋子,看着萧嫣然一身华贵打扮,气势汹汹,身后只带了一名侍女,脸上有些惴惴不安之色,看来萧嫣然是瞒着萧祈安过来的。
坊里的一些姑娘禁不住好奇纷纷挤在院门□□头接耳,议论纷纷。
苏迎雪佯装镇定地走上前两步,“萧郡主找妾身有何事?”
萧嫣然本是颐指气使的脾气,看着她一副装不懂的模样,哪里还忍得了,当即冲上前,在苏迎雪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猛地扇了她一巴掌,“你这坏女人,竟然敢设计我兄长,让他纳你为妾,你不要脸!”
苏迎雪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嫣然,周围或看热闹或嘲笑的目光让她心中燃起怒火与屈辱,可又无法向萧嫣然发泄出来。她是尊贵的郡主,而她身份低贱,只能任由她践踏尊严。
“就算你是郡主,也不能胡乱打人啊。”柳姨娘看到自己的女儿被打,连忙从屋里出来。
萧嫣然高傲地抬起下巴,看向柳姨娘,“我就打她如何?你们母女二人妄图攀高枝,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柳姨娘脸色一变。
苏迎雪伸手握住了柳姨娘的手臂,而后忍着耻辱,定定地看着萧嫣然:“我不知晓你兄长是如何说的,但是他醉酒轻薄了我,毁了我的清白,是他说对我负责的。”
“你还有清白可言?”萧嫣然杏眼圆瞪,“我了解我兄长,他醉了酒只会睡觉,绝对不会对人动手动脚,我看分明是你趁他醉酒,强了他!”
萧嫣然此言一出,院门口立刻传来窃笑声,看向苏迎雪的目光也充满了鄙夷之色。
苏迎雪垂下的手不由得颤抖,她收紧成拳,压下心头的愤恨,眼里浮起泪光:“郡主,我知道萧世子是你的兄长,你敬他爱他,但也不能罔顾事实,随意冤枉人。萧世子已经在我面前承认了错误,郡主实在不信,我也没办法了。”
萧嫣然看着她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内心气得不行,也意识到继续纠缠下去也没意思,便高傲地扬起下巴:“本郡主来只想告诉你一句,你这辈子都别想进王府,不要痴心妄想了。”说着冷哼一声,转身领着侍女而去。
萧嫣然走了,看热闹的姑娘也走了。
苏迎雪依旧呆呆地站着原地,回想着萧嫣然骄傲不屑的姿态,众人嘲笑讥讽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怨恨。
她这辈子都无法进王府么?她不信。
苏清妤等了几日,终于等到陆文旻被任命为吏部侍郎的消息。精心打扮一番后,她来到陆府,告诉陆文旻,傅清玄要他带着她一起去相府。陆文旻表示自己未曾听说过此事。
苏清妤只是冷笑一声,“那日傅大人亲自说的,你不信么?”
陆文旻想苏清妤不至于骗他,便不再怀疑,心里虽然不愿意,但他今日才拿到吏部侍郎的任命文书,只能遵从傅清玄的指示。
黄昏薄暮,苏清妤和陆文旻到相府时,傅清玄刚好回到了府邸,坐在椅子上休息片刻。
墨竹从外头走进屋中,禀报:“大人,陆大人携其夫人求见。”
傅清玄修眉微动,他并未让陆文旻带苏清妤来,是他自主主张?还是……
他目光转向窗外,脑中闪过零碎画面,抵着额的手向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瓣,“就和上次一样安排吧。”他道,说这话时,墨竹看到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幽邃深沉,加上他指尖的动作,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暧昧。
说不上来为什么,墨竹莫名地红了脸,连忙应了声“是”后,便退了出去。
被墨竹带到书房的时候,苏清妤禁不住在心里又暗暗骂了句:狗官。

柳瑟柔媚无骨地靠着榻上,翻看着一本曲谱。虽太阳已经落山,但天气还是十分炎热,她精神恹恹,半晌都看不到一页。
外头檐下挂着的一架绿鹦鹉,突然扑腾了几下,嘴里嚷着:“有客来,有客来。”
这是她新买来的鹦鹉,还是会说话的鹦鹉,专买来解闷逗乐的,这些日子她实在有些无聊。
柳瑟听到那一声声的“有客来”只觉得甚烦,甚至想把这鹦鹉拿去炖了得了。她也不理会,翻了个身对着窗外的风景,直到耳边脚步声响起,“没听到有客来?你的丫鬟也懒,人影也没见着个。”
闻声,柳瑟才翻身懒懒地投去一眼。
来的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袭青色宽衫,手执羽扇,身形高挑瘦削,面容十分清俊,端得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柳瑟娇懒地撑起身子,不满地道:“你大白天来这里,也不怕被人知晓。”
男子笑着从桌上拿了一桃子,往上一抛,随后往椅子上悠然一坐,笑盈盈地道:“怕什么?我日日逛青楼,也没人说。”
柳瑟娇眼一翻,懒得理会他,继续翻看曲谱,过了一会儿,不见他说明来意,禁不住又有些好奇。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柳瑟放下曲谱,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
“粗鄙。”男子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嫌弃地扔下桃子,什么破桃子,摸了他一手毛。
“接下来大人那边有什么指令?秦王已经派人盯上了陈国舅。”男子问。
柳瑟问言纤手一滞,烦躁地将曲谱丢到一边,冷冷道:“等着吧,大人那边如今正忙于国事,无暇理会这些跳梁小丑。”
她的声音隐隐透着几分怨气,男子轻轻一笑,语气夹杂点揶揄,“你吃炮仗了?今日这么烈性。”
柳瑟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道:“你滚吧,现在不需要你。”
男子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
柳瑟皱眉道:“你叹什么气?”
男子摇了几下羽扇,语气悠悠道:“大人公务繁忙,我们作为他的谋士,也不能眼巴巴地干等着他出指令,我们要学会揣测他的心思,然后替他排忧解难。”
柳瑟问言不由得陷入沉思。
看着柳瑟听得认真,男子才笑道:“其实大人的计划我大概也了解七七八八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往这里面再填上一把火,然后就可以隔岸观火了。”
柳瑟心思不禁有些松动,却冷笑道:“你说得倒是简单轻巧。”
男子并不生气,微笑道:“有一件事你难道不好奇么?”他顿了下,等柳瑟面露好奇,才道:“秦王为何如此紧张湘水街的那座宅子?”
柳瑟没应答,只是扬了扬柳眉。
男子便接着道:“秦王一直觊觎皇位,或许那里面藏着他谋逆的证据,比如兵器火药之类的东西。大人也许早就知晓此事,所以才设计让他们二虎相争,等他们两败俱伤,便无人再阻止他安社稷,定江山了。”
柳瑟略一沉吟后,皱眉道:“若真是如此,我们更应当听从大人指令行事。”在公事上,柳瑟一向依令行事,不敢擅作主张。
男子一收折扇,冷笑了声:“柳瑟啊柳瑟,你真是胆小如鼠,怪不得只敢偷偷喜欢他。”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柳瑟气得咬牙切齿,“我对大人,只有敬畏。”
男子目光幽幽地瞟了眼她微红的面颊,“是么?”
苏清妤来到书房的时候,傅清玄还没有来,墨竹让她屋里稍等片刻,便出去了。
苏清妤坐在竹榻上等了一会儿,仍不见有人来,她感到有些无趣,视线不经意间掠过书案,只见上面整整齐齐地堆着许多公牍文书。
苏清妤心思微动,目光扫了眼门外后,站起身,来到书案旁,正要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公牍,门口蓦然响起了墨竹的声音:
“陆夫人。”
苏清妤心猛地狂跳了下,她连忙缩回手,脸上掠过窘色,她定了定神,而后若无其事地回头看向她,“这些公牍乱了,我整理了下。”
苏清妤冲着她笑了笑,道。
墨竹点点头,并未多想,跨进门槛,将茶果点心放在竹榻的几上,摆放后与苏清妤道:“陆夫人且再等一下,大人他……在沐浴。”
沐浴?苏清妤眉头微拧,心中第一个升起的念头便是这人存心让她等待,就和两人刚刚重逢时那样。
“嗯,知道了。”苏清妤淡淡道,心里有些不高兴。
墨竹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下,什么也没说地转身离去。
墨竹走后,苏清妤也不敢再去偷看书案上的东西,她安安分分地回到榻上坐下,望着窗外被夕阳光笼罩的翠竹发呆,不知不觉间眼皮变得沉重。
就在苏清妤的脑袋差点往下栽去时,有什么东西伸过来支撑住了她的额头,苏清妤惊了一跳,一抬眼眸,对上傅清玄含笑的眼眸,瞬间清醒。
他的手捧着她的头,宽大轻盈的袖子飘来一股幽香。二人四目相对,像极了两人重逢时的那场景。
苏清妤心口微微震动了下,她连忙直起身子,扭头一看窗外,外头只剩下了晚霞余晖。
这人沐浴还真是久啊。
“抱歉,让你久等了。”他轻声道,随后转身走向书案。
他穿着一袭蓝白相间的宽袖大衫,及腰如缎的长发松松半挽,戴了竹节形青玉簪,背影雍容大雅,挺拔健壮。
苏清妤不觉眯了下眼眸,他突然发现,这男人的衣着打扮看似很低调,实则款式多样时新,且为精心裁制,他头上戴的簪子,仔细一看,也常常更换。
也许这人其实很爱打扮?
傅清玄轻撩衣摆,坐进书案前的椅中,“陆夫人,我好像今日没让你与你夫君来吧。”
他的手缓缓放到桌案上,修长白皙的指尖轻打着案面,目光定在她的脸上,一副准备算计人的模样。
这是苏清妤第一次觉得自己看穿他的心思,也许是因为他根本没想掩藏的缘故,“托大人您的洪福,我的夫君当上了吏部侍郎,我特地携我夫君来感激大人。”苏清妤掠一下鬓发,笑盈盈地道。
她说的是,她携陆文旻来,而非陆文旻携她来。
傅清玄微微颔首,脸上露出认真的神色,问:“所以陆夫人你打算如何感激我?”
苏清妤不觉愣了下神,只因他的话让她再次想起来,当初她放弃尊严跪在他面前,他居高临下接受她的跪拜,要她取悦他,还让她爬到了他面前的场景。
苏清妤目光黯了黯,认定他此刻不安好心,心中控制不住地涌起一股恼意,脸上却笑得越发明媚:“大人,想我怎么感激你呢?”
苏清妤慢悠悠地走过去,在他的注视下,镇定自若地主动坐到他的怀里,勾住他的脖子。
有了先前的事,傅清玄此刻并不觉得意外,放在案上的手,顺势揽住她。
“唯有将此身交由大人处置,以感激大人对我夫君的提携之恩。”苏清妤目光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的脸,而后缓缓地凑到他耳边,撩开散在他身前的一缕发,轻声细语道:“你是不是想听到这样的话啊?”她稍作停顿,才冷哼道:“你想得倒是美。”
说着张嘴猛地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不是调情,是死死地咬住,仿佛恨不得吃他的肉、饮他的血一般。
傅清玄身子微僵了下,却未推开她,放在她腰间的手反而越收越紧,待放松下来后,他还微扬起头纵容她咬得更深。
视线落在屋顶的梁子上,他眉头轻拧,目光却镀了一层昏暗不明的雾色。苏清妤的贝齿陷进他的血肉之中,他非但未感到痛苦,唇边反而浮起抹愉悦的轻笑。
苏清妤咬破了他的肌肤,尝到了些许腥甜,她一怔,被怨愤占据的脑子才蓦然清醒过来,于是赶忙松开了他。
看到他脖子上带血的牙印,苏清妤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人都不知疼的么?
苏清妤有些心软了,正打算说点什么,傅清玄的手忽然伸过来,捏住她的脖子,随后缓缓滑向她的下巴,逼迫着她扬起了脸,“这才是你在我面前应有的骨气,就像当年张牙舞爪打人那样。还要发泄么?”
苏清妤下巴被钳制着,看不到他眼眸里的火光,只觉得他的声音温柔似水,他的手紧紧掐着她,她没有心生恐惧,温热的触感反而带给她一阵奇异的战栗。
耳边一声轻响,她垂下眼帘扫过去,只见案上放着一根鞭子。很像是当年她抽打在他身上的那根。
苏清妤眼里闪过惊讶,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避讳着在他面前提起当年那件事,不想他竟主动提起。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已经还她一鞭不是么,还说过那事一笔勾销,那他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苏清妤心中纷乱如麻,想来想去,无果。忍不住又怒骂了他句:“狗官。”他就是存心让她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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