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钰等人到了之后左右看都没瞧见?林桑晚,只觉无趣,一看见?她进来便?连忙招手:“晚哥。”
林桑晚收回视线,望向陆氏两?兄妹,盈盈一笑,朝着陆南岳行了一礼。陆南岳起身?回礼,再朝萧逾白行礼。
萧逾白颔首点头?,没有?停步,由?太监领着坐到前面位置上,林桑晚也没多停留,直接跟上,在他旁边坐下?。
见?她施施然走向前方,陆青钰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转,有?些感慨道:“想不到晚哥打?扮起来是如此惹眼。”
今日的林桑晚梳了一个垂云髻,髻旁点缀几朵精致的淡蓝色小珠花,往日里高高束起的乌发自然地垂落在背后,显得娴静优雅。她身?上的衣裳则是湖蓝色锦绣衣裙,上面绣着精致的莲花与水波纹样,裙摆宽大如云,随着她的步伐轻盈摇曳。
在琉璃灯光下?,她面容如灼灼桃花,眉如远山,眼似秋水,煞是好看。即便?她有?意选了素净的衣裳,可还是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陆岑没有?搭话,紧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抬手一口吞下?,不再看向萧逾白那边。
今日的萧逾白则身?着一袭深蓝色锦袍,与林桑晚衣服相得益彰,两?人坐一起,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也难怪陆岑会心中郁结。陆青钰给她倒了酒,低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少时起,她这个三?哥特风流,整日里只知道花天酒地,周围也总有?许多莺莺燕燕围着。可四年?前,他突然要跟着爹爹去军营历练,当时还让她嘲笑了许久,认为三?哥肯定吃不了军中的苦,并且打?赌他在军中熬不过三?个月,没想到他一待就是四年?。他的性格依旧放荡不羁,可她总觉得哪里变了。
只是没想到在三?哥参军的第二年?,晚哥硬生生的从一个无名小卒站到了他们面前,三?哥见?听那一刻,眼睛都亮了。她能感觉到,她的三?哥又活过来了。
陆岑没有?接话,笑嘻嘻道:“前几日李家大公?子托人来家里说媒来了。”
“爹爹说了,我可以?自己?选择夫婿。”陆青钰放下?酒壶,瞪着他,“休想要挟我。”
又喝了一杯,陆岑道:“你都十八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都二十二了,隔壁的许家公?子的儿子都能背诗了。”
在两?人掐架之际,林桑晚低头?剥着坚果,忽感一道目光锁着她,抬头?的瞬间,右前方坐着的福安公?主?正直直地盯着她。
林桑晚对她行礼一笑,继续剥着坚果。
在皇帝皇后还未至之前,殿内大臣互相交谈,好不热闹。
“她是皇后所出,我的长?姐。”萧逾白察觉到异样,声音湮淹没在喧闹的人声里:“她曾请父皇下?旨赐婚,封沈辞为驸马,不知为何,此事到后面便?不了了之。”
林桑晚脸上笑嘻嘻的,看不出表情,静静地剥着坚果,然后将剥好的坚果递给萧逾白,问道:“怎么不见?妙瑛公?主??”
妙瑛公?主?是贤妃娘娘的独女,她所查到的消息是景仁帝心存愧疚,对妙瑛极好,可今日怎么不见?她。
萧逾白托着她的手,捡起果仁放入口中,看了周围一眼,“来了。”
“九公主到——”
随着声?音落下, 大殿内翩翩然地闪进一个十?三似岁的少女。只见她梳着飞仙髻,两侧的髻鬟则点缀着小小的玉蝶,髻上插着两支纤细的金簪, 簪头缀以珍珠和翡翠,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发出细微的叮咚声?。虽然她的面庞带着几分稚嫩的婴儿肥, 但隐隐能看出将来倾国倾城的容貌。
她一进殿, 就看到了显眼的林桑晚, 飞奔走向她后, 双手抱着她, 轻声?喊道:“阿姐。”
林桑晚揉了揉她的脸,眼中似有泪流出, 笑道:“九公主。”
抱够了?, 妙瑛对?着萧逾白道:“我要坐阿姐旁边。”
萧逾白微微蹙眉, 半晌, 便起身坐至妙瑛的位置。
“老大不小,她是你皇兄。”林桑晚拉起她微胖的手,盯着她再仔细瞧了?瞧。
回了?永都?, 心里?一个声?音告诉她,早点去看看妙瑛,另一个声?音又?告诉她,要是让太子一党发现两人之间如此亲密,会不会给她带来危险?
现在?见她活得开心明朗, 林桑晚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妙瑛吃着林桑晚刚剥的果仁, 自顾自说道:“阿姐, 你什么?时?候和六哥成婚?”
林桑晚顿时?脑子一炸, 不知该怎么?回,这时?圣驾宣临, 皇后和太子扶着景仁帝进了?太和殿,太子妃紧随其后,顾霆护驾。等景仁帝落座后,太子率众人同行国礼,降谕平身后,宴席便开始了?。
宴席进行一半,妙瑛蓦地蹦出一句:“阿姐,沈首辅怎么?一直看你?”顿了?顿,她掰着手指头边数边说:“哦,不对?,怎么?这么?多人在?看你?父皇,皇后,沈首辅,太子,长公主,六哥......”
林桑晚一时?无?语,她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简单无?忧的公主是她想看到的,可以后遇上危险呢?
没有理会那些目光,也没有回她,林桑晚低头给她布菜。
皇后看着景仁帝时?不时?盯着林桑晚,袖口?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见着舞姬退下,对?着景仁帝笑道:“嘉辰王和永安郡主既然回都?了?,婚事是不是该准备起来了??”
萧逾白起身行礼道:“外敌未平,儿臣不敢为家。”
话音甫落,殿中众人纷纷唏嘘,在?南顺国满十?八的男子大都?成家立业了?,他还?是个皇子,身边怎么?可以没有女子。是真的心怀天下,有雄心壮志,还?是有别?的原因?
难道是同林桑晚有了?嫌隙?
又?或是嫌弃林桑晚是罪臣之女?可看着两人的亲密关系也不像啊,刚刚林桑晚还?给他剥坚果。
有人带着疑惑瞧着林桑晚,有的带着嘲笑看着她,有的带着看热闹般望向她。而?被瞧着的林桑晚,则是一脸平静,端端正正地坐着,嘴角噙着笑意,像是他们所聊之事与她无?关。
景仁帝眯起眼,再次瞧了?林桑晚一眼,面露一丝,淡淡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的几个弟弟早就?成家了?。”
其实萧逾白心里?很着急,可她说的对?,强扭的瓜不甜,他竟然会想着让她改变心意的,等到那时?再成婚也不迟。
雍和从容的萧逾白冷冷道:“儿臣刚回永都?,府中各处还?需修葺,仓促成婚,恐折了?面子。”
景仁帝觑了?他一眼,漠然道:“随你吧。”以前贤妃在?世,萧逾白不曾顶撞或者违逆他,而?今一股牛脾气,怎么?也拉不回来。
自打皇后说话,陆青钰看着三哥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脸抽了?抽,心道:“算了?,随他去吧。”
这三年来,陆岑不是没有表白过心意。有次刚击退西尧兵,他想着乘胜追击,可林桑晚觉得有诈,赢得太过容易些,还?是小心谨慎为上。他不信,带着三百士兵紧追,结果误入了?一片沼泽之地,在?毒雾弥漫下,他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仍处于毒林瘴气中,可身下多了?一个人。林桑晚背着他从阴暗里?一步一步地走向光明。
陆岑的头靠在?林桑晚肩膀上,雪白的脖颈在?他眼前晃啊晃,不知不觉道:“林桑晚,我心悦你。”
声?如蚊呐,林桑晚还?是听到了?,淡淡回道:“是不是被瘴气熏傻了??浑话都?来了?,你、我、青钰可是歃血为盟过的,说好当一辈子的好兄妹呢?”
陆岑道:“我后悔了?。”
林桑晚道:“早知道让你在?毒瘴里?再待久点儿,死了?算了?。”
陆岑迷糊道:“我可能真得快死了?,你哄我一下,让我死得其所,好不好?”
林桑晚感觉背人的人呼吸越来越弱,轻声?笑道:“你怎么?比我还?文盲,死得其所是这么?用的嘛。”
陆岑轻呼一声?,执着道:“林桑晚,你哄我一下嘛,骗人也可以。”
我真的好喜欢你。
话落,他真真切切地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他没有再提毒林中的事,他怕兄妹也做不成,到那时?,他又?该怎么?办。
可现在?,他真的有点痛。一如四年前,去沈府那晚得知她死去时?的刹那。
陆青钰转过头,不小心瞄到对?面的沈辞,依旧风光霁月,如霜似雪,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景仁帝发了?话,皇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当她看沈辞紧抿嘴唇不说一句话时?,对?心底的猜测已然确定。
宴会又?恢复了?热闹,太子熟稔地朝各位朝臣敬酒,在?这场热闹中,陆岑独自喝着闷酒,沈辞静静坐着,他酒量差,只敢抿一点点。萧逾白微微笑着,朝他敬酒的人极少?,他也不甚在?意。
少?顷,太子带着众臣朝萧逾白敬酒,连带着林桑晚也被围得水泄不通,一时?间不知身边倒酒的侍女换了?一人。
看着新满上的酒,林桑晚以袖掩杯,仰首而?尽。
酒液入喉,不过须臾,林桑晚感觉神思有些恍惚,闭了?闭眼,屏气凝神。身边的侍女及时?问道:“郡主可需要去兰心殿休息?”
兰心殿离太和殿不远,是一处临时?休憩之所。林桑晚点点头,扶着她的手出了?太和殿。
将林桑晚扶至床上后那名侍女便退了?出去,兰心殿的门窗随之紧锁。屋内只余她一人,林桑晚兀地坐起身,含下一粒清心醒神的药丸,重新闭眼,呼吸也稍稍平稳了?些。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皇后想做什么?呢?
待林桑晚离席,一个侍女在?给沈辞续杯时?将一张小纸条塞进他手里?,动作及其小心。不知信上写着什么?,巍然不动的沈辞微瞧了?眼,登时?身子一颤,袖口?中的手紧紧握着,然后缓缓松开,款步离开。
“你还?是出来了?,只要一提她,即便是不喜我,你也强忍着出来。”说话的是福安公主,她早已立在?桃花树下,看着信不而?来的如玉青年,她秀丽的脸上滑过一丝悲凉之色。
今夜的沈辞,身着一袭晴天色锦袍,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更显得他飘飘若仙。
他是阳春下的一捧白雪,是她得不到的梦,四年前她就?该清醒过来,可她也想再等等,等他走出来。
妙容看着他清雅端正的脸庞,内心轻叹,是什么?哪一刻开始等的呢?
四年前南顺战败,镇北王全军覆灭,国将不国。朝中之人皆同意向北漠国求和,而?北漠国提出的条约中有一条是送一个公主同往北漠。当时?适龄待嫁的公主中只有妙容,她纵观以往,没有一个和亲公主能活着回都?,也没一个和亲公主能得善终。
她怕极了?,哭着去求母后和皇兄,皇兄说:“你是南顺的公主,承蒙万民恩养,今逢社稷危难之际,自当挺身而?出,以报黎民之厚爱。”
母后说:“你若去了?北漠,你父皇对?我等三人将怀揣歉意与慈悯,你皇兄也能早日?当上太子。”
从小到大,她的母后眼中只有萧祁一人,她只是他们用来巩固权势的工具罢了?。
她陌生地看了?他们最后一眼,转身眼泪滑落。在?十?七芳龄,她被至亲舍弃。
在?她绝望之际,沈辞在?大殿中央谏言,认为北漠士兵凶残无?度,其国主又?是言而?无?信之人,即便今日?谈和,明日?也能撕毁弃约,举兵入侵。在?竭力抗争的最后,他以一人之力让皇帝同意以战止战。同时?萧逾白陡然站出,自降郡王,前往大堰,永不回都?。
事后她向沈辞道谢,他只说:“公主不必谢微臣,微臣只不过尽为人臣的责任罢了?。”顿了?顿,他眼中盛满悲恸,看下远方,自喃道:“她不会想看到更多人因此牺牲。”
她当时?不明白沈辞口?中的她是谁,直到某一日?,她盛气凌人地闯入沈府,进入后山,看到墓碑,才明白她是指谁。
当日?沈辞毫不犹豫地将剑抵在?她脖颈,眼中满是杀意。在?她千求万求下,沈辞放下了?手中剑,说了?一个“滚。”
她仓皇逃窜,那日?是景仁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而?今林桑晚回来了?,他的眼中又?有了?光。
沈辞没有瞧她,冷冷道:“福安公主有事直说。”
妙容公主轻摇手中团扇,瞧了?一眼他头上四年如一日?带着的狼骨发簪,苦笑道:“永安郡主现下正躺在?兰心殿,母后想让我灌你酒,再诱你前去,可我做不来这事。”
天家无?情,十?七岁那年,她早已没有了?亲情。
听完,沈辞微微蹙眉,转身就?往兰心殿走去,妙容忙道:“只怕你前脚过去,母后后脚就?带人捉奸,你可想过后果?”
他若去了?,前途尽毁,林桑晚名节尽毁。
沈辞停住脚步,闭上眼,脑海中是她微醺的红脸,慢慢地正要,淡淡道:“我若不去,皇后娘娘是不是早已想好了?下一步?”
妙容怔愣片刻道:“是,半柱香内你若不到,会有侍卫进去。”
到时?候便是嘉辰王未过门的王妃同侍卫私通,景仁帝为皇家颜面会赐林桑晚一死。
妙容走进两步,低声?道:“四周都?是眼线,若你现在?回殿中找嘉辰王,还?未等你说上话,那边已经开始了?。”
看着沈辞清正的面容,她心里?一紧,他会怎么?选?
须臾,他抬起脚,往兰心殿跨步走去,只留一句淡淡的“多谢。”
她望着他的背影,不觉得想起高?山之松,亭亭修竹,清极雅极。
第30章 【30】
夜风飒飒, 宫灯摇曳。沈辞走得极快,宫道上的太监宫娥还未看清人影,他就消失不见了。
“刚刚是沈首辅吧?”一个宫娥低声问?着。
另一个宫娥回?应道?:“是吧, 好像又不是。沈大人平日里虽然端正严肃,但?从来没有这般走路都带着阴冷。”
“妄议大人可是要受罚的, 走吧。”
一路畅通无阻, 沈辞到兰心殿时门口?不见守卫和宫女。
进屋后, 沈辞视线一扫, 见床榻上的?女子睡颜安宁, 呼吸清浅,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他往前走, 脚步又轻又缓, 生怕吵醒床榻之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 衾被内的?手蓦地收紧。
然而声音在床榻边停了下来, 他静默地低头看她,眼底寒霜尽去。
林桑晚感觉床边之人一直盯着自己,终于忍不住, 慢慢睁眼。
看到来人的?脸,她手一松,正想说些什么,喧闹呼吒之声恰在此时传来。
“皇上慢点儿,许是宫娥看错了呢?”门外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
随之一群宫娥太监急匆匆进了殿内, 后面跟着几位衣着华丽的?人。为首的?是位身穿黄色龙袍的?景仁帝, 两边分别站着太子和皇后, 越过三人, 则是萧逾白?。
景仁帝的?视线从躬身行礼的?沈辞落到床榻上的?林桑晚,脸色逐渐铁青, 喝道?:“你们二人这是......”
还未等景仁帝说完,林桑晚半撑着身子,捂着胸口?“哇啦”吐出一大口?黑血来,血沫星子飞溅一地。
萧逾白?风般坐到床沿,眼疾手快地扶住晕沉沉的?她,见她面容痛苦,他的?眸底染上血色,嘶吼道?:“太医!快宣太!”
沈辞低垂双目,余光落在了地毯上的?一滩黑血,登时明白?她的?意图。他刚进来时,她明明面色红润,不像中毒或者受了内伤之人。只有一种可?能,在他转头看向门口?的?刹那,她给自己下了药。
想到这,他痛如刀绞,她大可?不必如此,为何她每次都自行决定。他既然进来了,定有全身而退的?办法。
林桑晚虚弱地靠着萧逾白?,额前已布满细密汗珠,齿间?紧咬。原来九转千机毒会这么疼,犹如烈火焚身,又似寒冰刺骨。她好想拍晕自己,可?理智告诉她,再忍忍,就快过去了。
她抓住萧逾白?的?手,缓缓闭上眼睛,像是在诉说最?后的?遗言,无助又悲苦道?:“有人害我......”
景仁帝等人愣了愣,听到林桑晚出声后才?回?过神来。景仁帝看向床榻之人,目光带着审视和冷厉,先萧逾白?一步问?道?:“何人要害你?”
林桑晚勉力地探出头来,凄婉地望向景仁帝,再慢慢地看向皇后,似是看到恶鬼般,害怕地颤抖起来,惨白?的?嘴唇微微开启,停顿片刻,最?终整个人昏死?在萧逾白?怀中。
见此,景仁帝转头审视了一眼皇后,然后下令封锁兰心殿,让太子前去太和殿操持局面,事发突然,今晚一应人等不许乱动,擅自离席。
皇后被这狐疑的?目光刮得背脊发凉,心也?冷上几分。
王大监则扶着景仁帝往隔间?窗边的?矮榻上走,皇后等人紧随其后,落座后,太医们也?到了,齐刷刷进殿跪地行礼。
未等景仁帝发话,萧逾白?飞速起身,拽起最?前边的?太医卫何走进内屋,其他太医慌忙跟上。
景仁帝面色阴沉不定坐在软塌上,皇后坐在他对面,面色如常,可?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上。
屋内死?寂。
卫何转身出来,面色忧惧,回?禀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永安郡主因为服食含有九转千机剧毒的?食物才?会吐血昏迷,幸好郡主用内力护住了心脉,尚有一线生机,其他几位太医正在全力救治。”
“九转千机!”景仁帝神色一变,厉声问?道?:“宫宴之上,何来何来九转千机?”
卫何沉眸,问?道?:“可?否让微臣查一查郡主所?食之物?”
“查。”景仁帝挥了挥手,王大监立即退了出,前往太和殿,将其坐的?桌子上食物一应搬至兰心殿内,殿内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妙瑛见眼前的?食物一应收走,似是察觉什么,片刻后跟了上去。
卫何取出银针,探试林桑晚方才?所?食的?种种食物并无异样?,于是问?道?:“郡主最?后所?食是什么?”
“是酒。”妙瑛走进殿内,继续说道?:“永安郡主喝完最?后一杯酒后,便由宫娥扶去歇息了。”
话音刚落,卫何再次瞧了一眼桌上食物,没有酒壶,且少了一只白?玉酒盏。众人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心中已然明白?过来。
沈辞顺势问?道?:“搀扶的?宫娥可?有看清?”
妙瑛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只顾着吃了,没抬眼仔细瞧,只看到宫娥的?右手虎口?上有一颗黑痣。”
景仁帝的?声音听起来寒冷如冰,“给朕立即查,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害人。”
锦衣卫的?昭罪寺最?是擅长查这些事,因有景仁帝的?命令,顾霆格外的?雷厉风行。
殿中又陷入死?寂,只有里屋的?太医不断地进进出出。妙瑛站在外头来回?度步,眼睛时不时往里头瞧。皇后握紧了袖口?中的?手,令人神志散失的?□□怎么就成了毒药,她还没有蠢到明面上下毒。
是谁下的?毒?
皇后将目光移到沈辞身上,是他还是林桑晚?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顾霆一手抓一个宫女,另一手拿着一个银质雕花酒壶回?来禀报:“皇上,此人名?叫喜翠平日负责太和殿洒扫,臣去抓她时,她正将这酒壶扔进池塘里,臣已在她身上收了一圈,没有发现九转千机,许是被她一起扔进了池里。”
卫何取过他手中的?酒壶,可?因被池水浸过,查不出什么来了。
喜翠连忙哭着解释道?:“启禀皇上,奴婢不知?九转千机,奴婢只是在酒里下了媚药,万万不敢拿九转千机来下毒害人。”
媚药?景仁帝想起之前皇后在耳边低声说的?话:“有宫娥见沈首辅进了永安郡主休息之处。”他将目光落在皇后脸上,一脸的?端庄淑雅。
景仁帝目光阴鸷,问?卫何:“可?有中媚药?”
卫何回?道?:“郡主体内只查出九转千机毒。”
听此,喜翠害怕极了,忙抬头瞧了一眼皇后,又急着低下头。沈辞问?道?:“何人指使?”
喜翠不敢抬头,支支吾吾的?说不说话来。景仁帝摆手,顾霆瞬间?会意,将绣春刀架在她脖子上,汹狠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皇后紧握袖口?中的?手,荣光满面的?脸上隐隐有了紧张之色。她死?死?盯着喜翠,生怕她招供。
刀刃极其锋利,喜翠低声抽搐道?:“是......槿夏姑姑。”
“放肆。”皇后脸色顿时一变,厉声喝道?。站在皇后身边的?槿夏苍白?着脸,迅速跪地磕了几个响头,顾霆着人验槿夏的?身,未发现有毒药藏身。
槿夏微微一笑,质问?喜翠:“你我无冤无仇,为何污蔑于我?”
随即地上两人呼吸推诿,景仁帝摸着手中的?佛珠串子,冷脸看着他们,默不作声。这时,一名?小太监拿着一包包了白?纸的?红粉递到景仁帝面前,“这是在槿夏姑姑屋里搜出来的?。”
卫何上前两步,拿出勺子取了一点粉末闻了闻,再是放在桌上的?瓷碗中,倒了茶水,然后用银针试探。见银针瞬间?发黑,在场众人登时沉了脸。
槿夏脸色惨白?,茫然道?:“皇后娘娘,奴婢没派人下毒,奴婢跟永安郡主无冤无仇,断不会害她啊!”
她给的?明明是春药,怎么就成了毒药。
沈辞冷声问?道?:“你不会害她,那你背后的?主子呢?”
“放肆!沈首辅是怀疑本宫?”皇后冷笑一声,厉声道?:“本宫还想知?道?,你为何会在兰心殿,你不应该在太和殿吗?”
“臣不敢。”沈辞面无表情?地对着皇后行礼:“因臣不甚酒力,便出来醒酒,路过太和殿时见门口?无守卫和宫娥,便想问?问?情?况,谁知?殿中突然有瓷碗摔地的?声音,于是走了进来。”
皇后骨节发白?,阴冷道?:“沈首辅是第一个进来的?人,想必更有机会下毒。”
沈辞袖袍一伸,淡淡道?:“大可?搜身。”
顾霆看了景仁帝一眼,见他没有这个意思,便继续立在原地。朝中重臣,怎么可?能会被轻易搜身。
屋内静静的?,众人将目光投向皇后,只有景仁帝没有看她。许久,景仁帝漠然道?:“拖下去,严刑审问?。”
见槿夏被拖走,皇后的?面色清冷而刚毅,她一挥云袖,不复素日温和慈祥,“皇上将槿夏拖走,是不相信臣妾吗?臣妾素日里吃斋念佛,一心积德行善,怎么会派槿夏害人?”
南顺皇后最?是心善仁爱,每逢灾情?,就会前去寺庙祭拜,一待就是二月。
景仁帝眉头深思,有意安抚,“槿夏生了异心,被人收买,皇后不自知?罢了。”
皇后一怔,“槿夏对臣妾忠心耿耿,断断不会做出欺瞒主子的?事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她知?道?她立即与槿夏摘清,可?从小到大,都是槿夏陪在她身边,况且她知?道?太多自己的?秘密。
景仁帝一甩手中佛串,似是对皇后极度厌弃,“谁会陷害皇后?”
皇后面上的?血色渐渐褪去,笑得悲苦,谁会信林桑晚用命来嫁祸她呢?
事情?发生的?太快,让她猝不及防。
“顾霆,此事交你审查。”景仁帝眉心紧拧,眼眸暗沉,冷然道?:“在事情?未查清楚前,皇后不得踏出坤宁宫半步。”
第31章 赠刀
景仁帝离去前进里屋看了?林桑晚一眼, 见她面色苍白犹如死去之?人,一如贤妃离世那天,不知不觉轻叹一声, 面露愧色:“你们受苦了。”
数日后?,林桑晚醒了过来, 坐起身, 抬眼间, 屋内满是人。
陆青钰喜极而泣, 一把将她抱了?满怀, “晚哥,你吓死我了?。”
愣怔片刻, 林桑晚拍了?拍她的背, 在她耳边低哑道:“青钰, 我想喝水。”
闻言, 许兰知眼疾手快地递了?水给她,林桑接过水杯,靠在?床栏饮了?几?口,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陆青钰道:“巳时?三?刻。”
林桑晚望向屋内其他两人,“你们不上朝吗?”
两人异口同声道:“休沐。”
沈辞和萧逾白难得有如此的默契,林桑晚笑了?笑,不再?看他们二?人,颔首看向靠在?门边的陆岑, “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回宁州?”
陆岑淡淡道:“明日。”
想到林桑晚不能一同回宁州, 陆青钰又抱了?上去, 眼里有泪在?打转, “晚哥,都城这么危险, 你就同我们一起回宁州吧。”
她紧握林桑晚的双肩,哀声道:“晚哥,你不是最喜欢宁州的青山绿水,你不是最喜欢同我们赛马,但?求一败,我还没赢过你,你怎么就不跟我们回去了?。”
都城这么危险,她都快要没命了?,还要报仇,还要洗刷冤屈,她就不能好好活着......
暮春已至,院中?的桃花也凋零的差多?不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总要分别的。
肩膀传来压痛,林桑晚笑看陆青钰:“你不是总想要我的全家福嘛,我让它跟你回去。”顿了?顿,声音微哽,“下次,你骑它来接我。”
陆青钰耍起了?大小姐脾气,“你最会哄人,也最会骗人。”
之?前也是,说好一起去救陆岑,结果把她骗走后?,自己转头一人前去了?。刚开始他们的任务都是些巡防小事,可她把三?哥带回来时?,也是遍体鳞伤。林桑晚说:“我是你们将领,有责任把每一个人带回来。”
事后?,陆青钰问:“那你为何一开始就不阻止三?哥。”
林桑晚回:“当道理讲不通时?,就要让他撞下南墙,撞痛了?,也就撞醒了?。在?上了?真正的战场也就知道有可为,有可不为。况且,在?上真正战场之?前,我还是能保得住他。”
在?宁州的三?年,林桑晚一直是三?人的定海神针。
在?宁州时?她璀璨如星,可一回永都,她就身有万千枷锁,不得片刻喘息。
眨眨眼,陆青钰两滴滚烫的眼泪滴落在?林桑晚手背上,烫得她恍惚了?一下。
不知其他人是何时?出去的,屋内只剩下陆岑、陆青钰和林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