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晚侧过脸,不疾不徐地?将整件事情讲述一遍。在这件事上,她没想过瞒着他。这事是她有意爆出来的,说到最后,她道:“李茂手上的名单我这里有个备份,想必齐大人是因此才招致杀祸。”
听到最后,沈辞眼中的火光更?亮了,轻叹一声,道:“阿晚,你还能信我真好?。”
林桑晚笑而?不语,心道:“我只不过是想借你手除去沈千三和楼之序。”
石堰一战,朝廷拨派的军粮足足晚了一月余,北漠铁浮军剖开我军战士的肚子时,皆是枯枝野草。当时由?定?阳侯负责运送粮草,可等?她查出经手运粮的名单再去寻这些人,不是意外离世,就是直接被杀。
林永的密信中则说定?阳侯假借发放军粮的名义,将仅剩的四千余士兵聚一起,然后全部处死。五万神?勇军饿着肚子与?北漠国交战,硬生生撑到粮草到来,却在最后看到希望时被送入绝望。
沈辞见她神?色有异,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林桑晚先?是一怔,再是仔细瞧了瞧他,还是那个端正严肃的沈辞,可心里又觉得他好?似哪里变了。
两?人干瞪眼许久,沈司遥醒来时见到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两?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她尴尬地?咳嗽几声,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而?后满是忧色。
桌边两?人回?神?看她,同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司遥强撑着笑了笑,道:“我想回?家。”
林桑晚看着沈司遥惨白的脸,心里一片慌凉。太子一党到底比她要狠上许多,说杀就杀,而?她却见不得有人因此丧命。
望着马车越行越远,林桑晚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齐乘渊重伤,安王直接上书奏请皇帝彻查此案。皇上看了奏疏后,雷霆大怒,要求十日内破案。
夤夜,林宅书房里,沈辞盯着名册瞧了许久,脸色愈发深沉。
许久,沈辞开口道:“你可知沈千三的下落?”
林桑晚思忖片刻道:“出事后,他便不见了人影,关停了都城中的产业,我安插在各地?的暗桩也都没有发现人影。”
南顺对出城入城管得极严,没有文书文牒,是寸步难行,即便冒用也会留下蛛丝马迹。况且各州各县都有浮云阁的人盯着,不会连个人都找不出来。
沈辞沉声道:“极有可能还在都城,想不想早点引他出来?”
“你有办法?”
沈辞右手在案桌上轻敲,一双眸盯着林桑晚炯炯有神?,又低又磁道:“嗯,你过来些,我讲与?你听。”
没有多想,林桑晚将蒲团往他旁边挪了挪。
许是觉得距离有些远,沈辞微微倾身,薄唇有意地?掠过她的左耳,却在即将触碰时刹住了,只留下似有似无?的痒意。
淡淡的雪松香钻入鼻尖,林桑晚耳垂登时红了,面上仍装作波澜不惊,心道:“林桑晚,你什么男人没见过。”
沈辞若无?其事得在她耳边低语,胸膛却起伏得特快。林桑晚要是再细心些,定?能发现他的不一样,可她在这方面有些大意。
话尾,沈辞问道:“抓到沈千三,他要是咬死不认同楼之序的干系,你该如何?”
林桑晚起身,走到书架旁,手伸到放有棋盒的墙壁上轻轻一按,只见书架开始移动?,其后出现了一间密室。
在她示意下,沈辞随后跟上,密室不大,其中一角放有各类分门?别类好?的书信和账簿。
林桑晚拿出其中一封信交给沈辞,淡淡道:“这几年,云梦楼收罗了各类罪证,沈首辅只需要秉公办理。”
至于这些证据哪里来的,只需找个由?头,她的暗桩还不能轻易暴露。
望着满室的证据,沈辞没接,只是盯着她,只觉得这些年,她应该过得很辛苦……
一人撑起一个门?派,一人背着滔天冤屈,在无?数个黑夜中,在群狼环伺下,过的该是怎样的日子,又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痛苦......
只要一想,便觉脏腑如炙,烈焰焚身,恨不能替她。
他垂下眸光,朝林桑晚走了两?步,拦肩抱住,低声道:“往后都有我陪你。”
刀山火海,我都陪你。
林桑晚身子一僵,她看不清沈辞的脸,分辨不了他为?何会说这句话,只觉得抱着自己的那双手太过用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皱眉道:“你......”
沈辞慢慢闭上眼,喉结一阵滚动?,像是在强压什么,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缓缓放手,道:“刚刚是我唐突了。”
他一放手,林桑晚条件反射地?跳到墙边,与?他隔开些距离,她总觉得现在的沈辞比以往危险了太多。
看见她的动?作,沈辞呼吸微顿。
林桑晚再抬眸时,对上的依旧是那如霜似雪的眼眸,似乎刚刚的失态,失控都是她的错觉。
以前都是她调戏他,走近些他都能红个耳朵,如今他在这方面倒是变得宽容大度多了,也不知跟谁学?的。
沈辞道:“你不必躲我。”
“呵。”
怎么能不躲,他以前克己复礼,一板一眼,碰一下都不行,可洁身自好?了。现如今喝醉了会硬,动?不动?就咬人,呵呵呵呵呵呵呵……
为?了缓和气氛,林桑晚笑嘻嘻道:“我们刚说到哪了?楼之序是不是?”
沈辞道:“嗯。”
林桑晚走到案几边盘腿坐下,正经道:“户部收缴百姓赋税,可真正进国库的只有五成,二成进了定?阳侯府,二成进了太子私库,一成进他自己口袋。而?那五成的也时常被工部和军官盯着,蒋礼长子蒋辰烨坐镇西中部总兵,他贪墨了各卫所的军饷用于养私兵,以至于他所管辖的卫所中士兵愈发稀少。”
沈辞听得很是专注,林桑晚见状,忍不住想起以前刚爬沈府的日子。
自打解决了沈司遥的婚事,沈怀青对她就宽容多了,沈府随便爬。可三月后就要秋闱了,是以沈辞整日待在书房,一待就是半日,无?论她怎么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都是站如松,坐如钟,认真且专注地?看着他的书。
她凑到他跟前,也拿了本书看着,看了片刻眼睛就在打转,磕到桌上,痛得她陡然抬头,结果下一秒又磕到沈辞的下巴。沈辞吸了一口气,忍道:“林桑晚。”
林桑晚赔笑几声,正想伸手帮他揉揉下巴,却被他死死攥住。
她道:“乖,揉一揉就不痛了。”
沈辞沉着脸道:“你......”
她急忙道:“不知羞是不是?想说就说出来,也别憋着,容易受内伤。”末尾还给了他一个你放心,我不会生气的神?情。
那时的沈辞很容易动?怒,三言两?语就能怒的满脸通红,见他誓死守着端正有礼不能对自己如何的样子,她就特来劲,特喜欢。
忍到最后,玉尘剑出鞘,两?人又打到一块去了。
她笑道:“沈大公子,有话好?好?说,动?手可不是君子之风。”
沈辞:“......”
他嘴笨,在伶牙俐齿方面不及她,心绪恢复后便又埋首苦读起来。
“怎么不继续讲了?”沈辞见她思绪缥缈,好?奇地?道。
林桑晚回?过神?来,干咳两?声继续道:“现在他所管辖的卫所已经由?嘉辰王接手,各州卫所的账目极其好?看,而?内里早已腐败不堪。这段时日,蒋礼以及太子一党的人对嘉辰王有礼有敬,不管萧逾白做什么,他们都极力满足,这太反常了。”
听到嘉辰王三字,沈辞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面无?表情道:“异乎寻常必有诡。”
见他接话,林桑晚道:“现在出了楼之序这档子事情,即便不能把他拉下马,也能让他掉成皮,太子和蒋礼也就没心思顾及嘉辰王会做什么,而?我也多了些时间可以琢磨清楚,蒋礼接下来想做什么。”
看她如此关心嘉辰王,沈辞终是忍不住沉下脸来,冷冷道:“我不会让楼之序有翻身的机会。”
林桑晚对他态度的转变没有多想,他曾励志做个纯臣,听到朝中尸位素餐的官员心情会变差也是情理之中,温声道:“有一事还需要你帮忙,可否向皇上推荐,让嘉辰王负责此事?他刚回?都,若能将此事办好?,他在朝中的威望也能有所提升,还能彰显才干,笼络民心。”
因为?四年前一事,他被贬为?郡王,即便在西南打了无?数胜仗,皇帝也不曾想过给他封赏,能回?永都还得沈辞提出来。
“你就不怕过早把他推出来,对他来说反而?更?危险?”
林桑晚闭上眼,缓了缓道:“他迟早要踏出这一步。”南顺没人比他更?适合那个位置,他没得选。
“嗯。”
“谢谢。”
听到这两?字,沈辞愣了片刻,沉吟片刻,道:“不必。”
像是咬着牙齿很不愿说,也不愿再听她说些让自己不悦的话,沈辞慢慢扭过头,先?走出密室。
第27章 【27】
燕春楼被查抄, 沈千三被通缉,其下产业纷纷关停,朝中官员人心惶惶。太子一天内收到了数十封密信, 皆是来求保护的。
明德殿内,太子握着信用力一拍桌子, 努力克制怒气, 道:“一个个自视甚高, 以为解决了齐乘渊就万事?大吉了, 真是自作聪明, 现?在反倒给了嘉辰王机会,如今嘉辰王携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一同审理此案, 只怕想保也保不了, 说不定连本?宫都要被连累进去。”
偌大的宫殿中央, 站着一男一女, 皆是太子谋士。自打石堰之变后?,景仁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一些小事都交由太子审理。日子一长, 太子的权利也就愈发大了些。其下谋士数多,朝内倒向他的官员也是一大片。然而最让他重视的谋士也就殿中的这两位。
“为今之计是我们要在嘉辰王找到沈千三之前找到他。贩卖人口,贿赂官员,私下圈养少?女等?罪行都是他自发的,涉事?官员不过是受他胁迫, 且名单中除了定阳侯二公子、工部尚书和严阁老之外, 其他都是些小鱼小虾。”
先?开口的是其中那名男自, 名叫宋钧, 今日三十有七,官职是翰林院大学士, 负责典籍编撰。平他的脸小小的,不像大多数男子那般粗犷宽大,脸上的一双眼睛也小小的,始终眯着,可小小的缝里却能发现?里头的眼眸闪烁智慧的光芒,如鹰隼般犀利而阴寒。
太子听后?微松一口气,幸好名单中没有楼之序。他还要靠楼之序充实他的小金库。户部?尚书?楼之序每年都会?优先?给西中部?将士拨款,若他倒了,断了自己财路不说,更是断了他背后?的倚仗。他开口道:“沈千三的父母妻儿?可有找到?”
宋钧道:“事?发后?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太子道:“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还有定阳侯的二公子,好色就算了,怎么处理起尸体这么糊涂。”
殿中的女子似乎想到什么,红唇轻启,一道清婉妩媚的声?音声?音响起。
“此事?我着人问了,那两具尸体本?在定阳侯府后?山的一口枯井中待的好好的,不知为何却到了城东郊外,该是有人刻意为之。况且送去各处官员的少?女不说过百,也有几十,为何单单就找了安王中意上的少?女。”
这美?妙至极的声?音来自时镜夷,她?一身男子装扮,单看容貌也许算不上美?人反而有些酷似男人,可一双媚眼却是格外的摄人心魄。
太子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沉声?问道:“镜夷,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时镜夷轻轻摇头道:“定阳侯府戒备森严,事?发前几日出入定阳侯府的人员中都未发现?端倪,定是府内中有人暗度陈仓,转移了尸体,只是那人隐藏的极好,定阳侯明里暗里查了数日都未能找出来。”
太子默然片刻,似乎很不想提起这个名字,咬牙道:“定阳侯府中会?不会?有嘉辰王的人?”
宋钧道:“不排除这个可能,皇上有意提拔他,让你们相互制衡。定阳侯府是皇后?母家,除去定阳侯就等?于?断了您的左膀右臂。可他刚回都,对?这些这些秘辛该是不了解才是,怎么会?这么巧?”
时镜夷道:“当下是如何保住江尚书?,去年白?鹿州修河建坝户部?批了三百三十万两,比隔壁州多了一百三十万两,可隔壁州却好端端地无事?发生。再加沈千三此事?,江尚书?之位可能保不住了。”
太子面?露难色,未作答。
时镜夷道:“殿下该心怀九州山川,失了江松阳,可再找人补上。”
......
春风和煦,桃花初绽,林桑晚正聚精会?神地同许兰知下棋,一阵风吹过,飘落些许花瓣,林桑晚伸手去接,一转眼,即将落入手中的花瓣飞旋即飞了起来,落在了沈辞身前。
林桑晚抬眸,一个身形高挑的蓝衣青年出现?在眼前,对?上他淡极冷极的眼眸,她?笑道:“离十日之期仅剩两日,你怎么得空来了?”
沈辞先?是看了周遭一眼,视线落在许兰知身上,眉尖微微一蹙。
瞧出他的异样,林桑晚忙道:“这是许兰知,自己人。”
许兰知长得虽不如沈辞绝色,可他在武林美?男榜上却排进前十,他的美?是潇洒中带着骚气,帅气中带些妩媚。素日里他尤爱花花绿绿,穿得也极其艳丽,今日一身桃色锦衣更将他别具一格的风骚展露无遗,好似春日桃花,摇曳生姿。他抱手行礼,霜朗道:“传闻沈首辅乃天下第一公子,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他是比林桑晚会?拍马屁一些。
自己人?沈辞沉浸在林桑晚的话中,没有回他,只是轻轻地颔首示礼,然后?走向林桑晚道:“沈千三落网了。”
“这是好事?。”林桑晚拽着沈辞坐下,将枣泥糕递到他眼前,挑眉道:“吃吗?”
话音甫落,不等?沈辞回答,她?拿起一块枣泥糕快速喂到沈辞嘴边,温声?道:“见你脸色苍白?,想必是近日太过劳累,这糕是蜜枣制成,恰好可以补血气。”
沈辞偏开头,面?无表情望了一眼许兰知,道:“你......”
欲言又止,闷葫芦。林桑晚将糕点放到自己嘴里,内心肺腑,咽下后?道:“是不是又想说我胡闹?好了好了,以后?我在你面?前正经点就是。”
往日在军中打了胜仗,大家围着篝火烤着肉,喝着酒庆祝的时候也会?有举着碗将酒灌进战友嘴里的情况,这些在林桑晚眼中这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而在沈辞眼中,却是于?礼不合。见自己碰过的糕点没入她?肚中,沈辞耳根又红了起来。半晌,他沉声?道:“并非此意。”
轮到林桑晚疑惑了,他的意思是可以喂他吃,还是她?可以在他面?前可以不正经,可他刚刚为何不张嘴?
一旁静默不语的许兰知看得明白?,起身笑道:“刚刚灵光一闪,突然知道该如何修改袖箭,在下先?走一步。”
林桑晚挥了挥手,一双杏睛一直盯着沈辞,道:“可是遇上难事??”
“他是你什么人?”沈辞兀地攥住她?的手腕问道。
林桑晚有些不明所以的回道:“我的小弟。”末了她?微微一仰头。
似乎想到另一个小弟,猛然间,沈辞手上一用力,将她?拽入怀中,另一只手握紧她?的腰肢,未等?林桑晚回神,他的薄唇已经覆上她?的耳垂,轻轻一咬,凉凉的,软软的。
林桑晚陡然间浑身一颤,抬手就要给他一掌,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爱咬人。
沈辞闪身避开,飘飘然地坐到另一只石凳,气定神闲地拿起一块枣泥糕,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似乎心情不错,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如沐春风。
对?他这种行为林桑晚近来也习惯了,不会?像之前那般惊讶了,道:“是有何事??”
沈辞沉吟片刻,道:“今日来是想问一句,沈千三和楼之序抖出蒋礼贪墨,你能否保他们不死?”
按照《南顺律例》沈千三本?和楼之序本?该凌迟处死,可若自首供出主使者?,则能免于?一死流放宁古塔。可流放路上得个疾病或者?是遇上山贼什么就不好说了,尤其是定阳侯,更不会?留下他们,他们两个知道太多了。
当初想要从沈千三入手则是看中他的财富,在事?情刚开始时虞仙姬和陆先?生已经暗地里接手了他的产业。现?如今财力、人力和物力皆足,想要保下他们两并非难事?。
林桑晚思索片刻,闭了闭眼道:“可以。”
沈辞道:“当凭贪污受贿并不能致定阳侯陷入死地,未免打草惊蛇,在此事?上我不会?让嘉辰王弹劾定阳侯,他们的罪证也会?留着一击毙命。”
镇北王落败后?,蒋礼长子蒋辰烨成了后?起之秀,年纪轻轻就能统领六万大军。皇上还要靠他守边宿敌。西南部?的南虎军虽然也打了些胜仗,可陆南岳年事?已高,其子中也只有陆岑和陆青钰稍稍能挑起大梁,可他们两领兵作战时间过短,还需历练。皇上万万不会?在这个时候挑他们错处。
他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嘉辰王是不是要一视同仁,要定定阳侯的罪。”
“你这个弟弟要比你想象中聪明多,也要比你认为的厉害多。”
林桑晚笑道:“那便好。定阳侯二公子呢?前段日子他不是调戏良家妇女,导致人家上吊自杀,此事?会?怎么判?况且他还奸杀了两名清倌。”
春日里的风不急不躁,裹着花瓣,拂过脸上时带着些痒意。沈辞抬眸看她?,映入眼中的是九重天上仙女,片刻怔然,淡淡道:“杀人偿命,他也不例外。”
林桑晚轻嗯一声?,道:“定阳侯以及宫里那位肯定不会?轻易让你定罪的。”
沈辞道:“安王。”
林桑晚眼前一亮,她?怎么把他忘了。
“你下一步要做什么?”沈辞自顾自道。
林桑晚道:“太子手下有个谋士叫时镜夷,我派人查了她?的底细,结果是一无所获,她?干干净净。她?出自江南水镇,父亲是私塾先?生,十五岁那年因不想嫁人所以逃家,只身入都,最后?拜入太子门下。太子一直很看重她?,很多事?都要她?来决断。”
“你怀疑四年前的石堰之变与她?有关?”
听到石堰之变,林桑晚还是会?心痛,闭了眼,喑哑道:“不能肯定,但她?的动机我还没想明白?。”
“嗯。”沈辞温声?道:“五日后?会?有宫宴,要小心皇后?。”
林桑晚脸色平静,仰头望向蓝天,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第28章 【28】
城东郊区埋尸一案证据确凿, 并不难审,而在处理背后的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上,嘉辰王也是办的游刃有?余, 有?理有?度。可在大殿上,景仁帝盛怒如雷霆, 将严阁老和江松阳直接杖毙。
退朝后, 景仁帝单独将沈辞留了下?来, 眯眼道:“沈卿你也学会藏私了。”
近年?来景仁帝身?体愈发虚弱, 朝中大臣已大数倒向太子一边。如今也只有沈辞能和太子一党抗衡一二, 可在这桩案件上,嘉辰王并没有?发难定阳侯, 留了楼之序一命。要知道四年前镇北王通敌判国案是太子审理, 他不会放过与太子一党有关的人, 即便?嘉辰王藏得深, 可知子莫若父。
是以?,景仁帝也会认为是不是沈辞授意,他是不是也倒向太子一党。
沈辞脸上神色没有?多少变化, 明白皇帝话中意思,淡淡道:“回皇上,定阳侯实乃皇后之兄长?,其嫡长?子更?掌五万雄师,威震四方。如若动了定阳侯, 只怕会动摇国祚, 引得朝野震荡, 社稷不安。”
他想看看景仁帝对蒋家的态度, 有?多大的容忍,又有?多大的忌惮, 是想找个由?头?除之而后快,还是想息事宁人。若皇帝发怒,则表示他想要除了蒋家,若是.....
景仁帝靠在金色软枕上,漠然道:“沈卿妄自揣测圣意,你可知罪?”
沈辞躬身?行礼道:“臣知罪。”
景仁帝低声咳嗽几下?,静默许久,无力道:“朕年?事已高,这朝中还得靠沈卿这般刚正不阿、忠肝义胆的臣子。”
沈辞轻声应了一个“是。”
景仁帝继续道:“这次嘉辰办得不错,和他一同审理此案的几个小官也甚是不错,如今空了两?大尚书,沈卿可在其中选一选。”
沈辞道:“是。”
景仁帝忌惮蒋氏,于是给了沈辞可以?抗衡他的权利。蒋氏留不得了,皇帝老了,他要是还真只眼闭只眼,这个江山就要换主?了。
挑了一个日子,林桑晚带上祭拜用的纸钱香烛,坐上马车,等在宫门口。
萧逾白见?到她时,微愣片刻,笑道:“阿姐。”
“上车。”林桑晚向他招了招手。
上车后,萧逾白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他已经好几日没睡好觉了。
到了皇陵,林桑晚点好的蜡烛递给萧逾白,自己?则拿起另一对点上,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白得渗人。
祭拜完后,林桑晚问道:“皇上可有?赏你什么?”
萧逾白脸上并无得意之色,淡淡道:“夸了几句。”
“如此甚好。”林桑晚拉起车帘,看向车外春色,道:“你别觉得委屈,皇上不心疼你不是一天两?天了,若他突然对你很好,那才是有?问题。朝中干实事的官员见?你任劳任怨干事,却没得赏赐,也会忿忿不平的,这是你拉拢人心的第一步,也是你踏上皇位的第一步。”
其实萧逾白心里没什么异样,对这个父皇他从来没抱过什么期待,也就不会有?失望沮丧。可最后几字还是令他心头?一颤,皇位吗?他有?想过,可何其艰难,又何其凶险。萧逾白紧抿嘴唇,未接话。
林桑晚从抽屉中拿出一张信笺递给他,道:“一些人都是干实事的,不会趋炎附势,也有?才干,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大展身?手。”
“阿姐是想让我结交他们?”
“你无需上赶着去,时机到时,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就会怀有?知遇之恩,就会对你心存感激。”
“可这机会多难,况且我在朝中并无实权,也无母族加持,只是一阶武将出身?。”
“我和沈辞都会暗中相助你。”
何其有?幸,沈辞是站在她这边的。
听到沈辞,萧逾白眼眸一暗,冷冷道:“阿姐,你们这么帮我,就不怕我事成之后卸磨杀驴吗?”
林桑晚笑着反问道:“你会吗?”
萧逾白愣了愣,吃味道:“说不准,我不喜欢沈辞。”
“你不该带着偏见?去看一个人。”林桑桑晚淡淡一笑,缓缓道:“沈辞他真的很好很好,好到无法?用言语来说。就好比在感情上,沈辞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去发难一个人,他只会爱屋及乌,甚至可以?做到刨出自己?的心以?证道心。”
这段时日的相处,林桑晚发现沈辞对自己?是有?些特别,虽然他没明说,可一举一动,替她做的事情,她还是感觉到了。她一边想与他保持距离,可一边又沉溺于他的各种好。
“阿姐,你这么夸他,是不是觉得我不会生气?”萧逾白捂住眼睛,他不想让眼中盛满的戾气吓到她。
林桑晚仰着头?注视着他,四年?不见?,他都长?得这么高了,轻叹一声道:“真正的爱不是占有?,不是强取求,而是互相成全,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话落,萧逾白轻笑一声,接着大笑几声,然后抓住她的手,语音中寒气森森:“你怎知我不会刨出心来?”
怎么又绕到这来了?林桑晚微蹙眉,对视着萧逾白,神色认真道:“嘉辰王慎言,你的心该装着天下?万民。”
在他下?定决心想要夺取南顺最至尊的宝座时,就该养成君王的气质,言行举止都该三?思。
萧逾白冷笑一声,没有?接话。天下?万民?若是江山和美人,他都要呢?
车内寂静无声,压抑无比,林桑晚就任由?他攥着,直到将萧逾白送回王府。
“后日便?是宫宴,我会来接你。”说完,萧逾白头?也没回的走了。
坤宁宫里,太子拿着陶瓷小碗站在皇后身?边,说着近日发生的事情。
皇后一边听着,一边拿着小银勺逗弄鹦鹉,听到沈辞被皇帝责罚,罚俸三?月时,问道:“他这次没将你和定阳侯供出来还算聪明,也算是个识趣的人,知道投靠谁。”
太子可惜道:“江松阳和楼之序倒了。”
“不过是倒了一两?个,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江松阳,把自己?人替上便?是。”皇后舀了一勺谷子递到鹦鹉前,平静道:“听说沈辞三?天两?头?去林宅,莫不是对她有?意思?”
太子一愣,不明白何意,没有?回话。皇后继续说道:“你们派的那些人为何到现在还没得手?这林姑娘还活得好好的。”
“是儿臣办事不利。”太子握紧瓷碗,低声道。
皇后笑道:“你也不必着急认错,林家姑娘有?武功傍身?,怨不得你。只是现在嘉辰王在朝中声势渐显,是该想办法?把他摁死在摇篮里。”
太子眸色一沉,问道:“儿臣该如何做?”
只见?皇后放下?银勺,握上太子的手,轻轻拍了拍,温和道:“林姑娘是嘉辰王为过门的王妃,又得沈首辅喜欢,你说若他们两?人打?了起来,谁会赢?”
太子脸上露出喜色,笑道:“母后高明。”
皇后道:“你也别高兴太早,林桑晚能靠军功光明正大地回永都,绝不是个善茬,你要小心谨慎些。后日就是宫宴,母后自有?安排。”
这次宫宴本是为庆祝南北两?地打?了胜仗而设,可他们回都后朝中事情不断,先是水患,再是因为埋尸案齐乘渊被刺杀,一直没能办成。如今风波平了,这宫宴又变成了陆南岳、祝青云等人的送别宴。
林桑晚和萧逾白进殿时,太和殿内已然坐满了大臣。林桑晚扫了一眼,倒是看到一些身?有?诰命的夫人也在场。
定阳侯因其子蒋辰豪不日被执死刑,遂未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