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武?”
声音来处准确说出侍卫的名字。
“将军。”侍卫把刀塞回去,扶稳火把,“公主在此。”
前门被拆下,大批火光接连涌进来,将昏暗大堂照得透亮,再抬头看佛像都不那么瘆人了。
沙曦大步迈进来,抬眸扫了一眼,定在云心月身上。
“公主怎么到这里来了?”
云心月心虚:“想着还没到饭点,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过来这边看看今晚落脚的地方。”
沙曦扫过跟随的几人,松了一口气。
起码还知道带侍女、侍卫,没有拉着圣子就跑。
也不对。
她们公主做事情向来有交代,分明就是苗疆的圣子总拉着她们公主乱跑。
她扫了垂眸盯着她们公主的楼泊舟一眼。
“这庙宇破落,不知有没有坍塌之忧,公主还是不要久待的好。”沙曦仰头看了一眼筛子似的,四下都洞穿漏风的屋顶,“侍卫应当已经造好饭了,公主先去用饭,等这边整理妥当,末将再请公主屈驾歇息。”
庙宇不大,云心月也逛完了,应诺得很爽快。
一行人原路返回。
当夜在庙宇屋舍里歇息时,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古怪的事情,出发时清点兵马,人与物也都齐全。
果然,那人说的就是山野传闻,才不是什么亲身经历。
云心月无奈摇了摇头,提起裙摆上马车。
车驾向着下一座城池而去,紧着赶路,午时并不扎营,只停下装水和吃点东西。
许是地处中段,常有商队在此停驻片刻,附近虽无住民,却有一个茶摊。
想来点热乎食物的云心月,跑去买了两个鸡蛋。
老板捞起最后两个鸡蛋递给她,让她拿好。
正准备转身走,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响亮声音,她循声望去,正是那个药郎。
“我可以作证,他说的绝对不是疯话,我小时候就见过那庙宇吞人!”
“什么吞人,明明就是金光璀璨的仙人在收仙童!”
“就是,绝对是仙人在收仙童,我家孩子就是被仙人收去当仙童了。”有个胡子灰白的老头吹胡子瞪眼,“他之前回来过一次,满身宝气,就跟仙人似的,从天而降,落在我们家院子里,给我留了两块银子……”
有人笑话他:“你家孩子要是真成了仙童,为什么不直接给你金子,或者干脆把你接到仙人的地方去住?”
灰白胡子涨红了脸:“你们懂什么!仙人选仙童也是有讲究的,我又怎能去耽搁他前程。自然是他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旁人笑话得更厉害了。
灰白胡子气呼呼捞起自己的砍刀,远离了他们。
云心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散着热气的鸡蛋,又看看背过身啃着冷硬干粮的灰白胡子,抬脚走了过去。
“老人家。”
灰白胡子抬起头,扫过穿金戴银的两人,赶紧起身,收好自己的布包,塞进怀里。
他有些惶然,有些赧然,将自己的手在裤缝边边擦了又擦。
“贵人有事?”
云心月递上两个鸡蛋:“昨夜我在一间庙宇歇息,有个金童子出现,托我给他家大人带两个热乎鸡蛋。”
“真的?”灰白胡子如获至宝一样,将鸡蛋抱在怀里,“我家牛牛说什么了没有?”
云心月本想随便编句话,蒙混一下就好,但是对上老人家浑浊而渴盼的双眼,她又不忍心了,拿出子女常和父母说的那几句回他——
“有。”
“他说自己一切都好,只是太忙,没有办法抽身回家,要是手上的事情办完,一定回家看看。”
灰白胡子连连点头,眼眸红了:“好好好。他好就好,忙也好,仙人赏识才会忙,才有前途!”
云心月怕露馅,不敢久留,刚好沙曦前来催促,她就顺势告辞了。
马车上又颠簸了半日,他们终于抵达一座还算繁华的镇子,找到落脚的空宅子。
侍卫驻守,侍女洒扫,云心月和楼泊舟又成了闲人,坐在庭前一角的石栏上看天上星。
“你好像又不开心。”楼泊舟将手中的纸包递过去,“听说这里的五香肉干和云片糕很好吃,你试试?”
他有听弟弟所言,试试用好吃的让她开心点。
云心月伸手接过:“谢谢——”
楼泊舟打开另一个纸包,咬干巴巴的饼。
“你怎么就吃这个东西。”云心月伸手捏了一把,“还是冷的。”
她打开云片糕,捏了一片递到他唇边。
“这糕点那么多,一起吃吧。”见他不动,她又往前推了推,“糕点还热着才好吃,你那饼又冷又硬,都能当武器了。”
楼泊舟垂眸看了一眼,张嘴叼住,慢慢嚼着。
他没有触觉,味觉也轻很多,吃东西便不太讲究,只要能保证不饿肚子就行。
先前没吃过这种糯软的糕点,也没上手捏过判断软硬,更感觉不到食物在口腔里打转,少年无法判断这东西要用什么力度咀嚼,又要什么时候咽下去,才不会堵住咽喉,导致窒息。
他只能一直盯着少女的动作,模仿她咀嚼时候肌肉的走向、绷起的弧度、吞下去的时机。
云心月被他看得脸颊生热:“你干嘛?为什么又这样看着我?”
他也太痴汉了吧。
糕点细碎,说话气息再弱,也有几点白色碎屑喷出来,落在唇瓣上。
楼泊舟见状,断了说话的念头。
他感觉不到食物在口腔何处,开口只会更糟糕。
少年只是摇了摇头。
他伸出手,往云心月唇瓣上揩了揩,将白色碎屑擦走。
云心月脸颊更红了,将自己的脸藏在纸包后面,只露出一双水光润泽的眼睛看他。
他到底想干什么呀……
楼泊舟看着举起来的糕点,想了想,学她的样子,伸手捏了一块,将纸包移开,放到她唇边。
云心月眼神从少年眼瞳移到糕点上,眨了眨眼,迟疑着缓缓张开嘴巴,咬了一半。
糕点断掉,她视线顺着少年佩戴银环的腕骨,一路往上,对上那双黑色瞳孔。
然后——
她就看见楼泊舟将剩下的半截糕点,反手送入自己嘴里。
艳红舌尖,从她咬过的断口上轻轻扫过,将糕点席卷,咀嚼。
临睡之前, 云心月脑海里艳红的* 唇舌还挥之不去。
少年那双漆黑又专注的眼眸,也紧随缠绕在脑子里,怎么都赶不走。
“救命啊——”她转了个身, 抱着被子发呆,心想,“我不会真对人家生出什么想法,不限于把人家当成续命的桥梁了吧?”
不能……吧。
她真的见色起意, 生出觊觎之心了?
但是有件事情很奇怪,她怎么看着少年身穿白衣的时候不觉得脸热,也没什么心跳加速和被撩到的感觉。
难道——
是少年白衣的时候太过正经?
还是——
白衣少年根本就不是楼泊舟那厮, 对方就像电视剧演的一样, 因为身在高位,很多人暗杀,所以弄了个替身, 迷惑别人的视线。
唔, 很有可能。
“公主?”进来灭灯的春莺停下脚步,“公主怎么还没睡?”
云心月抱着被子坐起来, 朝春莺招了招手, “你过来,我问你一个问题。”
春莺走到榻前静立:“公主请说。”
云心月被某人爬窗、爬床的操作弄怕了,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人才靠近侍女,小声问:“你们圣子, 为什么白天黑夜就跟两个人似的,甚至穿白衣和穿黑衣的状态也不一样。”
知道他们苗疆圣子的事情机密, 有可能不能说,她便没有寄希望对方可以直接说出口, 而是暗戳戳注意对方的表情变化,期望自己能看出点儿什么来。
这个倒不是什么秘密,南陵所有人都知道。
春莺也就老实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其实,每一代圣子都是这样的,白天是医,晚上是巫。但有时并不受天黑控制,前几代的圣子便立了一个规矩,让历代圣子为医时穿金线白衣,为巫时穿黑紫衣裳。”
云心月心想:“遗传性人格分裂?”
这玩意儿是会遗传的吗?
她不是搞人体科学的专家,可别忽悠她。
“原来是这样啊……”云心月盘腿坐起来,托住腮帮子,“难怪他有时候怪怪的。”
那她——
只是看上了其中一个人格??
想到穿越之前,自己工作之余看的绿江小说,她抖了抖。
要是没记错的话,她穿越之前好像连续看了好几本男主人格分裂的小说,书里的男主自己跟自己争风吃醋,抢着让女主评价,到底是谁更厉害什么的……
于是书中日日夜夜不可言说。
当然了,绿江嘛,用词都比较含蓄,车子都得披上隐形斗篷才能开。
可她不追求这种刺激啊,怎么办?
“公主,公主?”
“啊?哈?”
“公主在想什么,是否需要礼官前来解疑答惑?”
“不用不用……”云心月赶紧摆手,略有些心虚,“我要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她脑子里想的东西,属于死后都得毁尸灭迹的存在,怎么能跟旁人说呢。
把人赶走之后,她把被子拉高,盖到下眼睑处,只留下一双滴溜转动的眼眸。
哎呀,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反正少年对她情根深种,她要是有所回应,那岂不是……两情相悦。
有什么好犹豫的!
云心月腾地坐起来,一副想要马上就找人说清楚的样子。
“不对,我急什么啊。”她给自己逗乐了,一不小心将心声吐出口,“大半夜的,楼泊舟肯定已经睡了,我去找他做作甚?”
显得她多心急回应似的。
她拉上被子,又躺了回去。
盘腿坐在榻上炼蛊的楼泊舟,耳朵轻轻动了动,眼皮子也被转动的眼珠子拉动。
明明月光透过窗纱,洒落榻前。
榻上云心月辗转了几圈,揉着脑袋坐起来:“救命啊——”
楼泊舟那厮怎么那么顽强,一直在她脑子里辗转。
还有完没完!
她抱着膝盖,把脑袋扎进被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楼泊舟你个——”
“你喊我有事?”
黑暗中忽然响起少年清亮的嗓音。
云心月:“……”
她霍然后退,睁大眼睛看着他,紧张得结巴。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他几时进来的,都听到了什么?!
楼泊舟指了指窗户:“推窗。”
云心月嘴角一动,很想辩驳一下,那不叫“推”,那叫“撬”。
“你还没回答我,你喊我是有事吗?”少年俯身看她,“你的脸很红,是发热了吗?”
云心月将被子拖来盖好自己:“不是,热的。”
谁害羞了!
楼泊舟垂眸,看着她把被子团起来,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抬眸,看着她不语。
他总是弄不懂,她为什么老喜欢说些相反的谎言,还常常用行动揭穿自己。
“你才要回答我,为什么又私闯我房间吧?”云心月底气不足,气势来凑,“你、你、你……”半晌,憋出个特别斯文的谴责来,“这不合礼。”
“你喊我了。”楼泊舟肯定道,“我听到才过来,不算私闯。万一是急事,须臾便能害一命、救一命。世上只得一个你,我怎能将你置于危险之中不顾。”
又来了又来了。
皇叔男主的花言巧语,还真是一套一套,好听的很。
谁扛得住啊。
“那你也能说一声……”云心月小声嘀咕,“一声不吭就出现,也太吓人了。”
这个好办。
楼泊舟满口答应:“好,下次说一声才进来。”
他尽量说快些,也能赶上。
云心月顺了顺自己凌乱的头发,清咳一声,瞟了少年一眼。
一眼,便对上少年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眼眸。
天边月色破开灰蒙蒙的云,在幽蓝的天幕之下投放清光,泄落的银辉落在少年站立的地方,将他周身笼罩,仿佛一尊浸泡在池中的精巧雕像似的。
周身莹润有光。
那双黑亮深邃的眼眸,在背光处越发显得深不可测。
云心月抬起的眼眸赶紧垂落,看着被面上绣的花禽鸟兽图。
他……怎么老这样看人。
多不好意思。
少女抿紧翘起来的唇瓣,低下脑袋,侧过脸去躲开他的视线。
“还有一个问题,你没有回答我。”
“什么问题呀?”
楼泊舟顿了顿,觉得这个问题应该已经解决了,但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你今夜为什么不高兴?”
“嗯?”云心月扭身,站起来,用被子裹着自己,微微垂眸看着床前的少年,“你哪里看出来,我不高兴了?”
她就是看着老人家那模样,有一丢丢感伤而已。
倒还算不上多不高兴。
楼泊舟认真道:“你脸上筋脉、肌肉,你的动作,你说话的语气,无一不在说,你今夜的确不高兴。不过,现在似乎好了。”
可他还是想要知道为什么,下一次才能应付妥当,不至于只能看着,什么都不做。
“你……”云心月手指卷了卷垂下的衣带,“这么在意我高兴不高兴吗?”
他也太爱了吧。
要是对象不是自己,她早就磕了。
楼泊舟理所当然回她:“自然,有人告诉过我,你高兴了,才会安心让我养你。”
云心月倒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像只想玩弄感情的渣女。
“你都想到这些事情上了啊。”她有些为难的样子,“这会不会太快了……”
这是什么天使级别的攻略任务,开局拉满好感,男主自我奉献。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进度太快,她接受艰难。
之前还只是惦记亲亲抱抱,现在都开始想养家的事情了,他不会转头回去,连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吧。
那就有点儿吓人了。
“我觉得——”云心月松开系带,抓过他的手,真诚握紧,盯着他眼睛,眨巴一下,“还是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来,一步步慢慢的,好吗?”
她需要点儿时间培养感情。
楼泊舟看着她今夜似乎哪里不同的眼睛,却无法探究出深层的情绪,只能垂下眼眸:“那我先前所言,将拥抱累积,晚上一起睡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
云心月:“……”
她想当场把他的手甩回去。
“你——”她上下打量少年的容貌和身躯,虽然觉得自己不亏,但心里总还有微妙的不悦,“说这么多好听的话,不会就是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吧?”
亏她还觉得不能报以同等爱意,愧疚了半个晚上。
她松开自己的手,后退半步,气鼓鼓看少年。
“你为什么突然生气?我的目的就是将你养在身边,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养定了。”楼泊舟不明所以,只得如实告知,“还有,我不会说好听的话,我说的都是真话。”
云心月:“……”
这话怎么一半那么难听,一半那么好听。
“什么叫养定了。”云心月嘀咕,“谁说要给你养了,本公主嫁妆那么多,养不起自己吗?”
她一个独立女性,才不要他养。
她跳下床,把楼泊舟推到外面,“哐”一下关了门。
“回去自己睡吧你!”
云心月叉腰跑回床榻,拱进被窝里。
她不会真看上这直白且疑似疯批的人格了吧……
少年以前说这话的时候,她只觉得难以接受,努力想办法让对方妥协,可从没觉得生气委屈过。
她用头撞枕头,想让自己冷静点儿。
门外的侍卫和春莺:“……”
圣子什么时候进去的!
楼泊舟弄不懂云心月的情绪,心中莫名焦躁,甚至想要找几只野兽或者什么人杀杀。
他按捺下升腾起来的杀欲,重重吐出一口气,回房把睡眠中的楼策安抓起来。
楼策安迷蒙挣开他兄长的手:“长兄怎么了?”
大半夜不睡觉,扰民呢。
“她生气了。”楼泊舟大马金刀坐在他的榻上,“你替我想想,到底为什么?”
楼策安迷糊道:“你先说说。”
楼泊舟将事情一五一十说出,对话甚至一字不差。
楼策安愣是听醒了,盘坐在榻上看着那个“她怎么那么难搞明白”的人,有些无奈捂额:“长兄……这真是你不对。”
“我何错之有?”楼泊舟冷嗤,“欺骗之言,我不屑说。”
楼策安:“……”
他不是说这个错。
算了,兄长应该不懂为什么老实说话会有错。
他按了按抽痛的额角:“有没有可能,有些事情并不需要欺骗,只需要兄长稍加控制,不要什么都往外说。又或者,将这些话稍稍变通一二?”
要不然,命苦的还是他。
这些日子,除了研究医术之外,他还要找礼官补补人情世故,再来教兄长。
别提多忙了。
楼泊舟抱臂:“如何控制?”
“我虽然和公主相处不多,可也能从侍女、侍卫和礼官口中得知,公主是一位通达明事理、体恤他人的好女子。”
楼泊舟:“别说废话。”
他有眼睛,他不知道吗?
“我知道长兄急,但你先别着急。”楼策安跟他掰扯清楚,“你总得弄清楚,公主为何不虞罢?”
楼泊舟:“为何?”
“约莫是公主没觉得长兄尊重她。”楼策安耐心说道,“同睡一榻者,须得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或者夫妻,旁人若有此念头,直言不讳,就是轻浮。”
礼官就是这样说的。
楼泊舟拧眉:“你的意思是,我想和她睡一起,轻浮了?”
睡一起怎么就轻浮了。
那外头轮岗的侍卫十几个睡一起,她怎么就觉得心疼,还跑去慰问送药。
难道一起睡的十几人关系都特别好?
他还是不懂。
“……”楼策安思索了一下,“是。”
对他兄长,还是不要假使太多比较好。
楼泊舟脸色十分不好:“可我就是这样想的,又要如何办?”
难道要他放弃这个念头?
绝无可能。
楼策安:“……”
兄长这是为难他。
想了许久,他也只能说:“法子么,也有。其一,等回到九黎城,兄长与公主成亲,之后便能名正言顺和公主呆在一起;其二,兄长若是能得公主欢心,让她将你当成自己很好很好的朋友,应当也行?”
反正,要达成其一,其二也是要办的。
这是他们南陵的规矩,夫君若不能讨娘子喜欢,可没法成婚。
楼泊舟问:“那你说,如何能得她欢心?”
好,问题又绕回来了。
听着熟悉的问题,楼策安叹息:“兄长要不先把谢礼送了,我们再商议下一步如何?”
据他所知,公主救兄长的事情,兄长还没正式道谢。
也给他点儿时间,让他问清楚春莺、秋蝉和夏老再教。
“现在——”他把楼泊舟的肩膀推了推,指向不远处的睡榻,“兄长大概需要好好睡一觉。”
瞧他那红眼睛,都成兔子了。
楼泊舟转回来:“可是谢礼要送什么?”
他也不懂。
楼策安撑额思索:“要不,兄长亲手做个镯子,可以防身又好看那种,镯子上打的花样,最好带点儿公主喜欢的样式。”
楼泊舟细想了一番,觉得可行,这才放过楼策安,让他继续安睡。
只是楼策安刚放心躺下,又被抓了起来。
“兄长还有别的事情吗?”楼策安叹气,撑手坐起来,无奈道,“我真的困了,有事的话,一次说完可好?”
放过他吧。
他已寝,不是未寝。
“镯子非一日之功,明日要如何是好?”楼泊舟抿唇,“她若驱赶我,不让我同车,不让我牵手……”
想到这点,他看旁边卷着窝在阴暗角落的金蛇都不顺眼了。
感觉到浓烈杀气的金蛇,吐了吐信子。
“嘶——”
下一秒,金蛇顺着那股气息对上了自家主人,开始怀疑蛇生。
不是,它都被降伏多久了,为什么还要对它有这么强的杀气!
楼策安竭力睁开磕碰的双眸,启动浆糊似的脑子,好脾气道:“公主心软,要不——”他试探道,“兄长试试可怜一些看着她,真诚道歉,说你错了,请她原谅?”
楼泊舟默然无语看着他。
可怜看着谁?
谁会觉得他看起来可怜?
对上那双看猎物似的黑沉眸子,楼策安顿时歇了让他扮可怜的心思,但是——
“总得认错吧……负荆请罪乃真诚第一,随后才是其他挽回的手段。”
楼泊舟听进去了:“请罪之后呢?”
“问问公主喜欢吃什么东西,兄长去买或者亲手做?”楼策安想了想,“不过明日车驾不停,还是买比较方便,只是诚意不足,不知公主会不会意动。”
楼泊舟沉吟片刻,觉得对他而言,应当不成问题:“还有吗?”
“再带她去做一件她想做的事情,应当就差不多了。”楼策安生怕他直白的兄长一次把事情办完,什么也没兼顾上,不敢多说,只叮嘱,“反正,尊重公主记得放在第一位,她愿意的事情才办,她若不愿意,就别勉强。”
“嗯。我懂了。”楼泊舟总结,“明日先请罪,再送她她喜欢吃的东西,最后带她去做一件她想要做的事情。等镯子打好,送礼道谢。”
楼策安熬了好几夜配解药,好不容易睡上一觉,脑袋已经一点一点往下坠,他迟缓地回想了一遍他兄长刚才的话,觉得并没有问题,便点了头。
“嗯,可矣。”
楼泊舟终于放过他,回榻上躺下安睡。
天色蒙蒙亮时,云心月便被春莺喊醒,说要赶路。
“好。”她艰难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去穿衣,“马上好。”
春莺扶着她,替她绑好衣带,欲言又止了一阵,才道:“公主,圣子一早就立在门外,带了一托盘的武器,说要向你请罪。”
云心月迷糊着,没能听懂。
等洗了把脸,梳好头发,拉开房门,看见立在门中的少年,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扫了一眼托盘上的针、刀、蒺藜、鞭子、棍子……她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你——”云心月抬起眼眸,“这是干什么?”
怒了,让她选一种死法?
楼泊舟道:“我是来请罪的,你选一样惩罚,我绝对不躲。”
云心月:“……”
谢了,但她没有这样的特殊喜好。
看她不为所动,楼泊舟蹙眉。
果然,不脱衣的负荆请罪,在她看来还是不够诚意。
楼泊舟把托盘放到春莺手上,脱了上衣,主动选了鞭子塞到她手里:“你若实在生气,都来一遍我也受得。”
“!!”
“乱来。”
道歉就道歉,搞什么惩罚。
云心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推开他,跟提着衣摆跨上二楼的夏成蹊打了个照面。
“呃……”夏成蹊有些不自在缩回自己的脚,转身就要走,走下两级台阶,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转身提醒道,“你们别玩太久,要启程呢。”
说完,他就扶着楼梯木栏,摇摇晃晃快步离开。
仿佛晚一步就要掉层皮似的。
云心月:“……”
“楼!泊!舟!”
楼泊舟举着托盘, 望着少女离开的背影,不知自己又搞错了什么地方。
春莺和一众侍卫心惊胆战地冲他施礼,赶紧跟上云心月的脚步, 往停靠马车的后院去。
独留下楼泊舟一人,缓缓将托盘收回房里,丢进行囊中。
楼策安为了让他多露面,已提前收拾好上车, 将自己困在一方窄小木厢内。
他将行囊丢给侍卫安置,一晃身离开了租住的宅院,不知去了哪里。
夏成蹊没找到他, 只好去找楼策安坐上圣子的车驾, 安定人心。
不过——
“什么叫秋蝉不见了?”云心月看向春莺,“你们住在一起,知道她不见之前去哪里了吗?”
春莺着急道:“属下去喊公主起床的时候, 她说去厨房为公主取来食盒, 很快就回。”
谁知,沙曦将军点完人, 却发现少了她。
厨房的人却说:“秋蝉闻到外面飘来的酱肉味道, 说公主爱吃,她买一份就回来。”
“那她回来了吗?”云心月追问。
负责厨房的厨娘和伙夫都摇头:“没有,食盒还是我们拿过来交给春莺的呢。”
有个大娘说:“我出门看了几眼,没有看到秋蝉,就到对面问了卖酱肉的店家。店家说, 他的确看到一个我们这样装扮的年轻小娘子去买酱肉,但是对方买完就跟一个白衣的仙子走了……”
她也就没过问了。
哪曾想, 点人头的时候居然少了她一人。
云心月疑惑:“什么白衣仙子?”
大娘心慌:“我……以为是圣子。”
楼泊舟?
云心月眉头一碰:“怎么会是圣子,他今日穿的不是黑紫圣子袍吗?”
“老婆子哪里知道圣子穿哪套衣物……”大娘也急了, “那人不会是骗子吧?”
云心月沉眸思索了一下,拍着大娘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您老人家也别着急,说不准只是走远了,需要晚点回来而已。您先去忙活您自己的事情,这件事交给我们就好。”
大娘提着一口气,始终不放心,临走前还要丢一句:“若是找回来了,劳烦公主遣人跟老婆子说一声。”
云心月含笑应下:“好,一定。”
春莺欲言又止。
她觉得秋蝉应当不是走远了。
对方性子沉稳,不像她这般跳脱,知道车驾马上就要远行,不可能离开太久。
看大娘走远,云心月转向沙曦:“走,去找圣子问问,看看他有没有见过秋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