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想和我贴贴by雾聆
雾聆  发于:2025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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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栖看了一圈,迈过尸体,朝府里走去。千咒底端,黑线剧烈抖动。
尖叫声突兀地刺穿了夜的寂静。
江寒栖穿过回廊,看到一个跌坐在地的小厮,对面,两只半人高的黑背狼犬面对面站着,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声。
每条狗的脖子上都套着红线。

“手。”
并排摆放的漆黑铁笼内,两条高大狼狗同时朝发布指令的黄衣男子伸出爪子,眼巴巴地望着他,尾巴摇得飞快。
王焕金一筹莫展地对比两条狗的行为举止,一筹莫展:“追风,到底哪个是你啊?”
“汪汪汪!”“汪汪汪——”
一条叫起来,另一条也不甘示弱。叫着叫着,两条狗急眼了,转过头,看着彼此大声叫板,一声比一声高。
王焕金的眉皱的更深了,向昨夜不请自来的除妖师投出求助的目光。
江寒栖淡淡道:“我还是那句话,最稳妥的法子就是把两条都杀了。”
他亲眼看见原本温和的锦鲤分裂成两只,嘴生獠牙,眼睛变红,疯了一般地厮杀起来。他用缚魂索捆住鱼身,令其动弹不得,可两条鱼宁愿被缚魂索割得遍体鳞伤也不愿停止攻击。有一只甚至不惜以断尾为代价挣脱束缚,冲向另一只继续扭打。
是以,发现两条狗脖子上都有缚魂索时,他第一反应便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手起,棍子还没落下,白日没拿正眼瞧过他的王焕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挡在狗前面,不分青红皂白训了他一通。
江寒栖差点没忍住连人带狗一块收拾了。
直到王焕金发现爱犬变成了两条,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有怪异。
江寒栖简要说明锦鲤的下场,想把两条狗处理掉。
王焕金却不愿他杀狗,固执地认为自己可以分辨出哪条狗是本体,让人拿了两个铁笼,把狗锁在里面,试了各种法子区分。因为心里没底,他还让江寒栖陪他做实验。江寒栖不同意,他就拿千机阁派发的急召令牌要挟。
除妖师接下悬赏后,千机阁为防止他们消极怠工,会给双方派发急召令牌。雇主那边是母令牌,除妖师那边是子令牌。若雇主动用母令牌,子令牌会一直响,除非除妖师在雇主身边。
其实江寒栖不在意急召令牌,只要他想,切断两个令牌之间的感应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工夫,但他来王家有私心。
一是这次的妖物很是诡异,他怕江羡年遇险受伤,反噬到他身上,于是偷偷潜入王家解决妖物;二则是王家有个藏书阁,收罗了很多孤本,包括一些记载妖邪的古籍,他想进藏书阁寻找记载鲛人的古籍。
他提出要到藏书阁找书,王焕金痛快答应,他这才留了下来。
王焕金强硬地拒绝道:“追风不能杀。”
听到主人叫名字,两条狗停止互斗,争先恐后向他伸出爪子。王焕金伸出手,瞥到笼子上的符纸,没摸,叹了口气,缩回手。
“相公。”
柔柔的呼唤抚平了王焕金的眉头,他眉笑眼开地看向来人,惊喜道:“如云,你怎么来了?”
青衣女子亭亭玉立,姿态曼妙,两只眼睛像含了春水,娇柔婉转。她是王焕金的妻,名叫杜如云。人如其名,肤如凝脂,眉眼中蕴着江南女子的温和。
“来叫相公一起吃早饭,”杜如云走到他面前,越过他,看向关在笼子里的狗,柳眉一蹙,“追风它……”
两条狗看到她却忽然暴躁起来,压低身子,呲牙狂吠,笼子被撞得晃了几下。江寒栖不由得多看了杜如云一眼,只见她像是被吓到,小脸煞白,转身向王焕金寻求庇护。
王焕金板起脸,厉声喝道:“追风!”
两条狗置若罔闻,冲杜如云叫得越发凶狠。
王焕金恨铁不成钢地指责道:“白眼狼。没有如云,你当年就被狗贩子杀死了。”
他与杜如云是青梅竹马。王家与杜家交好,自幼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八岁那年,伙伴家里养了只威风凛凛的狼狗,经常牵出来溜,他满是羡慕。
杜如云看在眼里,攒了钱去集市找品相优良的狼狗,想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他。狼狗没挑好,小姑娘在狗贩子那里看到奄奄一息的小奶狗,动了善心。狗贩子唯利是图,左一句小奶狗进价贵,右一句不买回去就丢,黑了所有的买狗钱。
杜如云带小奶狗回家时,正巧撞见王焕金。竹马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主动提出跟她一起照料小奶狗。两个孩子把吊着一口气小奶狗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小奶狗出乎意料的是个好苗子,很快长成了黑背狼狗,极为护主,只对两人亲近。
王焕金不愿杀狗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追风承载了他与杜如云从青梅竹马走到恩爱夫妻的美好回忆,他舍不得它。
江寒栖被夫妻二人强留下吃早饭,感觉偷来王家的事会暴露,提前在通讯符上认错,可发出的消息如石沉大海,一个回信都没有。他心不在焉地吃着早点,盘算江羡年该醒了,又发了条消息。
舌头尝到的味道将游离的思绪拉回来,江寒栖看了眼碗里的黑色糕点,心想洛雪烟应该会喜欢吃这一口。
未见其人,先闻带着愠怒的清脆女声:“哥!你怎么又瞒着我!”
江羡年风风火火冲进屋。
她一觉醒来看到江寒栖发的消息,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遇妖邪不让她插手,自己处理完后,才把她叫过去领奖励。两人刚启程的时候,江寒栖没少做这种事,气得她跟他吵了好几架。
江寒栖安抚道:“事出突然,我没想瞒着你。具体情况在通讯符跟你说了。”
“你昨晚为什么不叫我一起?”
“你在睡觉。”
“那你不会敲门吗?”
“那不就吵到你了吗?”
杜如云听兄妹两一个发火,一个安抚,笑着感叹道:“这两兄妹感情真好。”
“既然来了,那姑娘跟我们一起吃早点吧。再去备一副碗筷。”王焕金吩咐侍奉在一旁的丫鬟。
江寒栖问道:“洛雪烟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江羡年回道:“我出来的时候洛姑娘还在睡觉,我留了纸条给她,告诉她我们两在王家。”
大街上,江羡年口中“还在睡觉”的洛雪烟正坐在一个露天小摊上,美滋滋地吃着喷香的小馄饨。
看完纸条后,原本还睡眼朦胧的她瞬间精神抖擞,火速带上钱袋,向客栈老板打听了附近游玩的地方,兴高采烈地跑出客栈。
江寒栖不在太快乐了!
洛雪烟没忍住笑了出来,目光不经意扫到腕上的红绳,她嘴角一沉,抖了抖袖子盖住了那抹抢眼的红。
反正他现在管不着她。

第13章 找到 天色澄澈,大朵大……
天色澄澈,大朵大朵厚实的白云懒懒挤在一起,慢悠悠地随风一丝一丝挪着位置。洛雪烟穿过石桥,手里拎着两包在春安轩门口排长队买到的招牌糕点,打算去书屋淘些新话本就打道回府。江寒栖难得忘了设禁制,可不能让他发现她跑出来玩。
牌匾上,金灿灿的三个大字——“黄金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张扬十分。洛雪烟走进去,感觉它确实配得上这份张扬,里面比在外面目测的还要宽敞,放眼望去全是书,还有个通向二楼的楼梯。
立在门口的圆脸姑娘顶着一张喜庆的笑脸迎上来:“姑娘想看什么书?”
【话本。】
“姑娘随我来。”
圆脸姑娘领她走到一排书柜前,热情介绍了不同话本题材的区间和当下流行的写手。
正当洛雪烟以为那些就是全部的话本时,圆脸姑娘转过身,指着另一个书架说道:“还有这边,是最近兴的女强男弱的言情话本。”
还有女强文!
洛雪烟大开眼界。不愧是临水最大的书屋!
书屋来了新客人,圆脸姑娘和洛雪烟打过招呼,转头招待新客。
洛雪烟好奇女强文的内容,随手拿了本名叫《霸道妻主求放过》的话本翻开。没想到名字虽土,剧情却新颖上头,一女七男,处处修罗场。女主人设满分,又美又飒,别说是里面的一个个男人为爱痴狂,就连她这个读者也不禁在内心发疯:姐姐我可以!
良久,一道惊雷落下,将洛雪烟从书中的世界扯了出来。她惊觉书屋的光线暗了不少,听到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闷雷声,像野兽在低吼。
要下雨了。
洛雪烟急三火四在书架上找到其他两册,拎起糕点,抱着话本冲向结账的柜台,付了钱便要往外跑。老天似乎存心要和她对着干。她前脚刚迈出门,大雨便倾盆而下,身上被打湿的地方生出鳞片,两条腿痒痒的。那是变成鱼尾的前兆。
洛雪烟吓得连忙退回书屋,安慰自己暴雨来得急,走得肯定也快,然而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不仅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反而下得越来越大。宛如吸饱墨汁的乌云沉沉压下来,遮天蔽日,天黑得像夜晚,间或有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骤然照亮天穹,后面跟着震耳欲聋的雷声。
这怎么回去?
洛雪烟欲哭无泪。她可不想被江寒栖抓回去,跑出来自己回去,和被他找到带回去是两码事。
“洛姑娘?”
温和的声音伴着雨声进到耳朵里,洛雪烟循声望去,发现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
好大的眼睛!这是她对少年的第一印象,他的眼眸好像深林里的鹿,未沾分毫人间污浊,清亮得惊人。
少年粲然一笑,眉目舒展:“真的是你。”
洛雪烟感觉世界一下亮了起来。真是个亮堂堂的人。她默默赞叹,翻开本子写下:【你是?】
“小道名今安在。洛姑娘可还记得那只魔蛛?你那日递了手帕给我。”
洛雪烟震惊地睁大了眼。好大儿!原来你这么俊!
“洛姑娘你……”今安在看了眼她手里的本子,欲言又止。
洛雪烟明白他想问什么,啪的一下翻到第一页:【本人口不能言,以笔代口,还请见谅。】
每次遇到人都要解释,她索性在第一页写下应对提问的统一说辞,重复利用。
“原来是这样。”
今安在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往怀里一掏,拿出一条手帕,递给洛雪烟。她茫然地看看帕子,又看看他。他解释道:“那日洛姑娘给我的帕子沾了泥巴和血,洗不干净。我买了条新的,想着兴许以后有缘见到还给你。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
【那条帕子不值钱的,你别往心里去。】
“不行,师父教导过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没什么钱,买不起贵重的谢礼,只能买条帕子给你。再说帕子还帕子,理所当然。”
洛雪烟拗不过他,只好收下。展开帕子时,她才看到上面的图案有多一言难尽,那个花花绿绿的富贵牡丹跟她奶奶最爱的花床单一模一样!
今安在见她神情复杂,笑容黯淡下去:“怎么了?洛姑娘不喜欢这条帕子吗?”
洛雪烟昧着良心回道:【没有,我很喜欢,谢谢你。】
今安在放下心来:“太好了。”
【这是你挑的吗?】
“也不算我挑的吧。我不太懂女孩子的喜好,问了老板娘,她说年轻姑娘都喜欢这样的。话说老板娘人还挺好的,店里就剩这么一条帕子了,我身上没多少钱,她就便宜卖给我了。”
不是!好大儿你这是被奸商骗了还帮人家数钱!
洛雪烟真想把真相告诉懵懂无知的今安在,但对上天真无邪的笑脸,她最终还是没能动笔。
算了,守护孩子的童真。
今安在无父无母,被一个老道士抚养长大,一直住在深山老林里。老道士死后,他才步入尘世。所以尽管外表看起来是少年,内心却和稚童一般单纯,被骗是常有的事。
【你的伤好了吗?】
今安在穿着洗得有些褪色的蓝白色道袍。道袍肥大,她看不出来他身上有没有伤。
“好了,我很抗揍的,洛姑娘不必担心。”今安在说完,在原地蹦跶了两下。
洛雪烟哭笑不得地对他点点头,想起手里提着两包糕点,分出一包给他。今安在加入主角团前经常身无分文,饥一顿饱一顿的。他花钱买下帕子是这几日的事,估计现在穷得叮当响。
今安在连连摆手:“我不能收。”
洛雪烟清楚他的性子,奋笔疾书编了个理由:【店里买一送一,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
今安在有所动摇:“这……”
洛雪烟乘胜追击:【我吃不掉早晚要丢的,还不如给你一包。】
今安在妥协了,但仍不愿意白拿:“糕点多少钱?我出一半的价钱。”
洛雪烟把糕点塞到他手里,写下:【这是送的那份,不要钱。】
今安在挠挠头,没绕出她的歪理:“这样吗?谢谢你。”
“对了,洛姑娘是没带伞吗?若不介意的话,我打伞送你。”
【不用,你有事先走吧。】
“我现在没事。洛姑娘若是介意与我共撑一伞,你拿着这把伞。我住的地方在附近,很快就到了。”今安把把手里的油纸伞塞给洛雪烟。
洛雪烟将伸到身前的伞推了回去,继续扯谎:【真不用,我家里人等会儿就来接我了。你不用担心我。】
就在这时,闪电乍现,雷声轰鸣,人影雪白。
洛雪烟若有所感地看向书屋门口,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这就是洛姑娘口中的逛街?”

第14章 带走 门口,一袭红衣的贵公……
门口,一袭红衣的贵公子撑伞不语。屋内,浓眉大眼的小道士热情送伞。处在两个男主修罗场当中的洛雪烟表示:整挺好,左右为男,就是人有点想死。
今安在见江寒栖面色不善,压低声音问:“他是你家里人吗?”
江寒栖一言不发。背后,是黑沉沉的天空;身上,是红艳艳的华服。他整个人背光站在那里,活像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浴血恶鬼。顶着冷到仿佛能杀人的目光,洛雪烟轻轻点头点头,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今安在认出江寒栖,自来熟地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上次的事多有得罪!”
江寒栖视线往下一落,看到他手里的油纸包。执伞的手青筋暴起,眉心莲染上了些许红色。
【我们走吧。】
本子挡住了视线,江寒栖垂眸,看到洛雪烟讨好地冲他笑了笑。他心无波澜,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杀意在眼底涌动。
今安在并没有发现身旁两人气氛怪异,自顾自地往下说:“没想到你就是洛姑娘的家里人,好巧。”
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江寒栖冷笑一声:“家里人?”
好大儿你别说了!
洛雪烟此时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勉强维持体面的笑容,晃了晃本子,指了下上面的字,大着胆子去拉江寒栖的袖子。见他没反应,她鼓起勇气挤到伞下,拽着他走出书屋。
鞋子沾水即湿,鳞片顷刻布满小腿,洛雪烟感觉两条腿像粘在一起一样,急忙退回屋檐下。
今安在正欣赏两人郎才女貌的背影,却看到洛雪烟慌慌张张跑了回来,疑惑道:“怎么回来了?”
洛雪烟摆手示意无碍,江寒栖冷嘲热讽道:“才第二面就这么舍不得了?”
救命啊,修罗场是什么人间疾苦。
洛雪烟心力交瘁,挥笔在本子上写下一句话,冲站在雨里的江寒栖勾手:【过来下,有话跟你说!】
她手都快摇断了,江寒栖才不紧不慢地踱步走到她面前,看她继续往下写:【我现在不能走。】
“理由。”
然后,江寒栖看到洛雪烟看了眼今安在,麻木的心猛地豁开一道口子,毁灭的欲望顷刻间达到顶峰。
为什么?只是见第二面!为什么可以这么轻而易举抛下他?……
天上劈下一道闪电,赤红自莲花底端吞噬了金色,握着油纸伞的手微微颤抖。江寒栖眼中的光黯淡下去,朝纤细的脖子伸出了手。
突然间,暖意裹住了冰凉的指尖。
江寒栖一怔,猝不及防被洛雪烟用力扯了一把,顺势弯下腰。她变本加厉,又是一拽,勾上他的肩,强迫他低下头。一顿操作下来,妖性退了个七七八八,他眼神清明,脑子却一团糟。她想做什么?
洛雪烟冲江寒栖使了个眼色,想让他看一眼本子上的内容。然而对方仍跟她大眼对小眼。
真是一点默契也没有。
洛雪烟叹了口气,用食指戳了下江寒栖的脸。没办法,他肩太宽了,够不着下巴。
【下雨,我尾巴要长出来了。】
江寒栖不由自主地想起锦鲤尾巴扫过手指的触感,像碰到了一团虚无缥缈的云。他反问:“就因为这个?”
洛雪烟认真点头。那不然呢?她觉得她为什么跑回来?她松开手,在本子上写道:【雨停再走。】
江寒栖坚决道:“现在就走。”
洛雪烟傻了。做妖不应该低调些吗?枉她还煞费苦心背着今安在给他传小纸条。再说她长出尾巴怎么走,在雨里游回去吗?
江寒栖又道:“你拿伞,我背你。”
啊?洛雪烟疑惑,洛雪烟不解,洛雪烟大为震撼。她急忙劝道:【说不定雨马上就停了呢。】
“等不了,就现在。”
江寒栖铁了心要走,把伞塞到洛雪烟手里,背对她蹲下。他来时就因好皮囊吸引了很多目光。这一蹲更是引人注目,惊呼声此起彼伏。
洛雪烟隐约听到“恩爱”“夫妻”“如胶似漆”之类的字眼,猛地涨红了脸,又在这时听到背后传来幽幽的感叹:“这就是家里人吗……”
太社死了,这下不走也不行了。
洛雪烟难为情地捂住脸,走到江寒栖身后,视死如归地趴到背上。江寒栖的体温依旧很低,她感觉自己像贴在一块冰,只是脸上的热度不降反升。
“伞打好。”
江寒栖背着她走进暴雨里,洛雪烟怕淋到他,把伞往他那边斜了斜。
江寒栖冷冷道:“撤回去,不是怕长尾巴吗?”
洛雪烟默默把伞举回头顶。
“再有下次,我就把你腿废了,让你一辈子走不了路。”
洛雪烟把下巴搁到江寒栖肩膀上,点了点头。
“还有那个男的。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把他头砍下来给你,省得你们见面还要集天时地利人和。”
不是,怎么就扯到了今安在了?
洛雪烟不理解江寒栖为什么对今安在抱有这么大敌意。这才见了两面。
“你好像喜欢灯笼。做成人皮灯笼怎么样?每晚都能看到他那张脸。”
“或者做成人彘,让他每天给你读话本。”
江寒栖的疯话愈发血腥惊悚,洛雪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捂住他的嘴。
“这就舍不得了?还是想跟他走?”
声音从指缝溢出来,柔软冰凉的唇随着说出的话张张合合,擦过掌心,宛如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洛雪烟心砰砰跳,下去的热度再次涌上脸,不得不缩回手。
“被我说中了?你真想跟他走!”江寒栖声音陡然高起来,把住双腿的手突然收紧,力气大到仿佛能掐断骨头。
洛雪烟发现江寒栖有做怨妇的潜质。她一句话没说,他已经设想到她跟人跑了这一步。
我恨自己是个哑巴。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犹豫片刻,抱紧江寒栖,用脸蹭了下他的脖子,想借肢体语言传达自己没有要逃的意思。
身下的人僵硬了一瞬,很快恢复了常态:“你要是……”
洛雪烟故技重施,江寒栖顿时失声。
过了会儿,他又恶狠狠开口:“你要是……”
一回生,二回熟,洛雪烟贴上他的脸,再次成功禁言。
没多久,江寒栖又张开嘴:“你要……”
洛雪烟蹭了蹭他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江寒栖的体温高了些。
雷雨一直下到午后,无缝衔接白日当头的大晴天。廊檐滴积水,凉风吹进屋子,一片花瓣悠悠坠下,落到绘有瑞兽呈祥图案的紫檀木妆奁上。
杜如云将石榴焦口脂点涂到嘴唇上。口脂晕开,绛色均匀地铺开,镜中人的气质焕然一新。温婉不再,明艳动人。她看了眼那片雪白花瓣,用蘸了口脂的食指重重摁下,拿开时,花瓣上面多了一个刺眼的手印。
“燕儿。”
候在一旁的丫鬟出声回应:“夫人。”
“花要谢了,换个新的。”
“还要如云花吗?”
“腻了,要院子里的墨玉牡丹,挑开的最大的那朵。”
燕儿捧着花瓶离开了屋子。
杜如云对镜自赏片刻,擦掉口脂,盖上盖子,把口脂盒放到妆奁底层抽屉里。她打开桌上未开封的银色口脂盒,蘸取口脂,一点点给嘴唇着色。相比之前那个口脂,新口脂的颜色淡了很多,涂抹多次也不过是显出浅浅的绛色。
燕儿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一朵硕大的红色牡丹插在她怀中的花瓶里:“夫人,这朵可还满意?”
杜如云满意道:“开的真好。”
燕儿将花瓶轻放到梳妆台上,杜如云边拨弄花瓣边问:“老爷呢?”
“在西院。”
“还在商量怎么处置追风?”
“是。”
“过去看一眼。”
途经花园,如云花位于最显眼的位置,开了一片。墨玉牡丹在其附近的一个小角落里,数量很少,摘过花地方突兀地空出一块。
杜如云掐了朵如云花,插到墨玉牡丹间。如云花比牡丹小得多,混在里面像误入大人堆的孩童。她插得不牢,微风吹拂,那朵如云花就掉到了泥巴里。到西院时,一群人正围着狗笼子激烈讨论。她瞧见里面多了个面生的年轻姑娘,站在江寒栖身后,拿本子写写画画,旁边的江羡年时不时扭头跟她说话。
江羡年的衣裙以明快的红蓝两色为主基调,少女的衣裙却以淡雅的藕白两色为主。两人气质也截然不同,江羡年傲然凌厉,少女温婉可人。恰如墨玉牡丹之于如云花。
杜如玉的视线来回在两人之间穿梭。
平心而论,她更喜欢江羡年。
王焕金执意留下追风,三人为了监视狼狗住进王家,单人单间。
临睡前,洛雪烟从江寒栖手里拿到了新血符。他还在气头上,送血符时全程冷脸,意味不明地盯着她,像只阴暗的诅咒娃娃。她身子不太舒服,想到自己哄了一下午也没效果,懒得再管他,接过血符后就带上门。反正江羡年在隔壁,有她在,江寒栖不敢对她怎么样。
洛雪烟没心没肺地躺下时,江寒栖气呼呼地拂袖离去,回屋后怎么也睡不着,睁眼到半夜。他穿好衣服,带上千咒,在洛雪烟门前站了会儿,离开了王家。

苍穹之下,夜色融融,星光黯淡,不见明月。
妖兽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黑血随着山地的起伏四下蔓延,没入杂草。恶妖多耳的半截身子插在被血染红的泥地里,被刻满咒语的银色长棍贯穿,撑起了上半身,只见它目眦尽裂,嘴被撕到耳后,口中含着一个发着蓝光、奇形怪状的头骨。见多识广的除妖师一眼就能认出那是玄香兽的头骨。
玄香兽骨带异香,以鲜血滋养,香传百里,能吸引其他妖兽。修为越高,骨香的吸引力越强,是天然的妖兽诱捕器。
玄香兽天生能吸引大妖,一降生就有大妖伴其左右,护其周全。随着修为增长,守护大妖也更为厉害。一只百年修为的玄香兽身边出现九尾狐一类的妖物并不罕见,然而眼前的头骨通体深蓝,修为少说也有五百年。
江寒栖蹲在地上,手插在一具虎妖的尸体里,感受体温慢慢流逝。心口刺痛,他抬手往手臂上划了一道,鲜血直流,疼痛缓解,绷带上的蝴蝶结吸饱了血,两只翅膀无精打采地耷拉下去。
江寒栖从看到洛雪烟和那个蠢东西谈笑就开始烦躁,烦闷攒着攒着,不自觉就堆成了杀意。杀意里本来有洛雪烟的一份,但后来莫名其妙地消融在从肌肤相接处传来的暖意里。最后,他既没有断了她的双腿,也没有卸掉她的胳膊,只是轻描淡写地没收了钱袋。
然而杀意并未彻底消失。
江寒栖闭上眼,满脑子想的都是将那个少年大卸八块。
少年以身受重伤的弱势姿态闯入洛雪烟的世界,轻而易举得到了她的同情。他看得出洛雪烟喜欢少年,望向他的时候眉眼弯弯,嘴角含笑,那是在他面前不曾有过的轻松自在。
也是,农夫怎么可能会喜欢一条忘恩负义的蛇?他也没想去讨她欢心,喜欢也罢,厌恶也好,反正系着缚魂索,她逃不掉,余生只能呆在他身边,为他献上鲛人曲,至死方休。
可既然是他的所有物,就不该对其他人产生依恋!
那个时候就应该杀掉他。
江寒栖这么想着,手下用力,尸体下涌出一大摊血。他抽出手,神情淡漠地抓起旁边的匕首,剥下一张完整的虎皮,割下四肢尾巴,又一点点切肉剔骨。他全程代入少年的脸,下手又快又狠,没过多久,虎妖尸体就变成了一副骨架和一堆肉块。
体内咆哮的杀意总算消停。
江寒栖起身收好玄香兽的头骨,拔出千咒,跨过纵横在地上的尸体,朝水潭走去。他一把火烧了沾满了血的夜行衣,步入潭水,洗掉身上的血,换上干净的衣物,下了山,回到王家。
“嘭——”
洛雪烟被重物倒地的声音吵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抓起枕头下的血符,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等了许久,她没听到第二声,攥着一把符咒,挪到床边,抹黑找鞋,想点上蜡烛看看情况。
洛雪烟感觉脚下碰到东西,心一下飞到了嗓子眼,甩下几张符,退回到床边,抱着被子缩成一团。
压抑的喘息声时断时续,但血符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是妖?
洛雪烟眉头紧锁,抄起枕头扔到地上,不速之客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攥紧手里的血符,鼓起勇气回到床边,模模糊糊辨认出地上的轮廓是个人形。她踢了下那人的腿,他还是一动不动。她大着胆子下了床,凑到跟前,看清了那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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