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有情by吃一首诗
吃一首诗  发于:2025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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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轩嫌恶地撤身, 拉开?与他的距离, “我或许倒霉,你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
“哦?说来听听。”
周轩扬手, 点了点大会流程单,“绿基能源要?是?落到我手上,只做出了今天这?样的成果, 我怕是?早就羞愤跳楼死了。”
“你!”章睿豪脸一下绿了,他进了老?爸的公司后处处碰壁,连几?个快退休的老?头都敢挤兑他, 这?么两年一个项目都没做成,简直成了他的死穴。
“你怎么知道?”
周轩不屑地看着他,忽然?就不想跟这?种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浪费口舌了, 大会手册上能看出的信息太多,他单纯的简直像个白痴。
就在他转身要?走,章睿豪猛地拉住他胳膊。
“站住!”
他太阳穴旁青筋突起,跟着会议大厅的门忽然?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了几?个德高望重的学者和企业大佬,准备开?始下一轮的会议研讨,周轩的目光死死钉在了最后一位。
环视众人,目空一切的杨沧走了进来,一身利落的白色西装,高挑的黑色皮鞋,在众多庄重、年长的大佬里面,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年轻飒爽。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机敏地落向?了直直看着她的人。
两人隔着众人四目相?对。
杨沧的视线落在章睿豪拽着他的手上。
他们站在过道旁,虽不算碍路但举动确实打眼,章睿豪反应过来立马甩开?他,“你给我等着。”
说完,拧了他一眼离开?。
而那边,一群大佬目不斜视从他们身旁走开?,周轩的视线再次落回游刃有?余地走在最后的杨沧身上,看她作为唯一一位女性代表在舞台中央的桌子就坐,看她谈笑风生,侃侃而谈。
能凭一己之力在三十之前成功拿下杨氏集团的董事之位而让别人无?话可说,能在三年之内大刀阔斧选贤举能让华大智能成为行业顶尖,能将常人难以忍受的烦累工作和她放纵潇洒的人生完美平衡,他清楚知道,她的实力。
周轩看着台上手臂轻挥,在几?百人大厅,几?十家媒体面前泰然?自?若,生花妙语的她,脑海里闪过的却是?某个回家的夜晚,羸弱的缩在沙发边等她的女人。
疲倦、苍白,像是?一朵快要?死掉的枯萎花朵。
尖锐的耳鸣又开?始了,周轩紧紧攥着钢笔,手背青筋暴起,等那漫长疼痛的黑暗过去,然?后视线穿过无?数道背影,淡然?又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真好?。
此时?此刻,刻薄、嘲讽、厌恶被完全碾压,只有?盼她更好?的平静和宽慰。
结束发言,聆听别人演讲,杨沧佯装在纸上记录,却于?上千个眼睛里,在会议纸上无?聊地涂抹乱画。直到那痕迹愈发凌乱,她不再像面上那么心平气和,视线冷嗖嗖地看回台下,精准的在众多的人里看到了他。
平静又专注地听着演讲,心无?旁骛的样子。
杨沧冷笑了一声,果然?是?她凉薄的前夫,她和刚才那个人似乎一点也没影响到他的情绪。她有?时?怀疑周轩的神?经已经严重坏死,就连死人的尸体丢到他面前,他大概都能面无?表情地踩过去。
她心里嘲讽了几?句,收回视线不再看无?关紧要?的人。
会议结束后,晚上依旧是?晚宴,应元岭发消息接她去家中私人山庄用餐,她懒得?应付这?群人,交给下属就撤了。
离开?会场前,她喊住赵学峰。
“……帮我去调查个人。”
周轩这?边,会议后晚宴的社交属性本就在某种程度上超过会议本身,领导带他来自?然?有?开?拓人脉的用意,不会放他走。而他也不会浪费这个结交这?个行业最顶尖大佬的机会,哪怕章睿豪还放了狠话要折腾他。
奇怪的是?,宴会结束他都没有?再见过那个人,倒是?在用餐的过程中认识了两位学术泰斗,这?让他欣喜若狂。
喜悦一直延续到隔日,手机又开?始推送昨日新闻,杨沧再次作为话题的中心出现在他的手机里。
山庄的靛蓝色天幕下,男人提着一盏晕着橙黄火光的灯笼候在她身边,陪她走入高耸石门。
风衣拍打过裙摆,男人的手臂不知何时?搂上了女人纤细的腰。
背影依偎,拾阶而上,藏蓝天色里他们肩头的火光温暖、迷离、暧昧。
周轩长久盯着屏幕,等他意识抽离的时?候,手边的水不知何时洒倒在了他身上,一片冰凉贴在心口,他麻木的一无所觉。
单位里的人看他的目光也微妙起来,偶尔探问几?句,他敷衍过后依旧孑然?独行。
直到一周后,一条新闻引起了剧烈反响。
“绿基能源小公子打骂员工逼其?跳楼。”
“富二代再现纸醉金迷淫|乱生活。”
“科技新人竟然?是?虐猫狂徒。”
一条条关于?章睿豪的新闻词条里,尽是?他黑料的揭露和证据,铺天盖地砸下来成为了当下社会热点话题。
绿基能源出了紧急公关,发了条律师声明,但下面网友几?十万的评论疯狂嘲讽,怒骂,不再相?信这?样的说辞。
刘俊哲跟周轩聊起这?件事,口吐飞沫:“妈的,老?子最恨这?种富二代了,仗着他老?子的家业为非作歹,这?种死变态早就该在国外被人乱枪打死了。”
他说的义愤填膺,哪里注意到愣在那里的周轩脸色奇怪。
忽然?,周轩冲出办公室跑了出去。
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半山春水的大门前,王玉莲看见他还愣了下,“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并不是?来看孩子的周轩尴尬了几?秒,“嗯……今天……有?点时?间。”
“哦。”王玉莲没多想,门打开?后孩子抱给他。
周轩低头看向?怀里的杨雾,心情波涛起伏,根本难以平静。
王玉莲转身干活去了。
12月初,清城已经进入了冬天,温度愈发的低,杨雾穿着小棉衣在暖气房里,脸蛋红扑扑的。
天天见到这?个男人,她似乎都感觉到了熟悉,不哭不闹,嘬着粉嫩的小手指看着他。
周轩抱着她,吐气抚平狂乱的心,最后在沙发坐下,目光望向?院子外的花房。
黄水仙已经完全凋谢了,玻璃暖房没有?再种花进去,杨沧可能也无?心再养些花花草草,又或者半山春水她可能也住不了多久,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想到这?个可能,周轩漆黑的睫毛抖了下。
杨沧从公司出来,开?着跑车一路进到家里车库,眼尾扫到门边立着的人影吓了一大跳,差点应激反应撞过去。
摔了车门,杨沧包猛砸到周轩身上。
“你在干什么?!”她差点撞他!
周轩没想到会吓到她,“……抱歉,我在等你。”
杨沧冷冷瞪他:“不想死就别神?出鬼没的。”
周轩借着车灯的光亮看她。
“刚下班?”
“周轩,你脑子有?病?”他俩是?可以闲聊这?个的关系吗?
大概……是?心理有?病。
他直接问:“章睿豪的事是?你干的?”
杨沧顿了下,还没说话,周轩已经从她一闪而过的反应里得?到了答案,蹙眉厉声道:“杨沧,谁让你这?么做的!”
如果被章家的人盯上,这?就是?个超级大麻烦。
周轩的指责惹恼了杨沧,她虽不需要?他感谢,但是?他这?种态度让她有?种农夫与蛇的心凉,跟着便讥嘲他:“打狗也要?看主人,我丢了不玩的狗,也轮不到变态来蹂|躏。”
那日她让赵学峰调查不过是?好?奇周轩一个小老?百姓,怎么会跟章睿豪这?种二世祖有?纠葛,结果万万没想到,让她从大学那点蛛丝马迹的事情里发掘到了真相?。
周轩显然?是?被章睿豪强权压制过,而且现在要?继续折磨他。
杨沧盛怒,脑袋嗡嗡,几?乎立马就想到了周轩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我也不想总反思自?己……”
之前她不懂,明白过来的时?候即便两人解除了婚姻关系,杨沧也不想放任这?种人危害社会。
周轩除了不爱她这?最大的坏以外,还是?个有?良知的人。
她知道了,便看不得?他被对付。
然?而,这?些她都不觉得?再跟周轩有?关系,他们二人只需要?保持距离,不要?再见即可。
“我什么时?候怕过麻烦,倒是?你,专门跑过来咬我啊。”她反唇相?讥。
“杨沧,我的事不用你插手。”任何,都不要?再因为他受到牵连。
杨沧脸色更冷了。
可笑啊,这?就是?她的前夫,不管为他做什么,都会反过来遭受一顿教训。
她愈发觉得?荒唐,冬日的冰冷又在往胸口倒灌。
“那你滚远点啊,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不要?再影响到我的生活,就算哪天死了,也别死在我面前。”杨沧深邃的眸子卷着冰冷风暴,“周轩,如果你不是?杨雾的父亲,我会看着你被人磋磨死的。不过那都是?以前了,以后我不会再多管你的闲事,听你建议,爱死不死。”
说完,她一把推开?他上楼。
周轩拦住。
她冷眸射向?他,眼底一片冰凉。
周轩望着她,手脚发慌发抖。
事情已经做了,他要?说什么,说他不是?那个意思,他不是?怪她冲动?是?担心她?是?烦恼她的以后?是?恐惧她又受到牵连?
说了,然?后呢?
他又为什么现在可笑地站在这?里,在事情尘埃落定以后出现在她面前,期冀通过吐露一些无?足轻重的情绪寻取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
他不是?要?快刀斩乱麻,结束两人所有?羁绊吗?
“杨沧……”
周轩心口莫名的加快跳动,那种即将耳鸣的失控感在袭来。
杨沧不耐,“周轩,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眼神?里透露出被打扰的烦躁以及对他的反感,那明晃晃的情绪像针在周轩胸口刺了下,等他反应过来时?下意识往后躲闪了一步。
杨沧白了他一眼,大步离开?了。
而他站在原地,还在消化心口那陌生的动荡,跟着陷入黑暗与耳鸣。
绿基能源很快针对此事作出了一系列的应急方案,水军公关层出不穷,这?件事轰轰烈烈出现,又很快悄无?声息消失,然?而章睿豪给大众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那是?怎么解释都修补不了的。
章睿豪琐事缠身,怎么也不会想到网上的风波是?无?足轻重的周轩引起,应对起自?己的麻烦来,很快把周轩甩到了脑后。
而周轩往医院去的愈发频繁了,他发现自?己的耳鸣越来越严重了,已经快要?干扰他正常的生活。
文叶飞看着神?情愈发苍白的周轩,也感到了久违的束手无?策。
她或许找到了病因,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对方。
周轩躺在长椅上,再一次从满头大汗中坐起来,长久尖锐的耳鸣后是?杨沧冰冷反感的眼神?,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害怕,那是?全然?陌生的情绪,让他后背冰凉的汗都滴在了心口,刺的一阵发疼,然?而他还是?觉得?奇怪与不解,他为什么会这?样。
“周轩……”文叶飞坐在桌后,欲言又止看他,手指交叉斟酌用词,“我们聊天……似乎总是?会提到一个女人。”
“你说……她让你厌恶、排斥、混乱、感到危险……你有?没有?想过,其?实……”
她顿了顿,话止于?此,期待地看他。
“什么意思?”周轩感觉啼笑皆非,“你总不会想说,我这?些毛病都是?被她气出来的吧?”
他应该还没有?那么小家子气,况且杨沧受他影响也经历了颇多不该有?的磋磨。
文叶飞一噎,艰难道:“你想没想过,你恨她是?因为……”
“我不恨她。”周轩立即打断,他不恨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该让他产生这?种情绪,他像会对樟脑球产生恶心的感觉一般拒绝这?种具象的人类情绪。
“你恨你父母吗?”文叶飞很快追问,她清楚知道他幼年遭遇过什么样的家庭暴力。
周轩蹙眉,情绪反而更从容一些了,“为什么恨?”
一句话,说的如此简单又凉薄。
他否决的如此快,好?像这?个问题午夜梦回想过千百遍早就有?了明确答案,他不恨任何人事,任问题产生,应对,解决,继续往下走就可以了。
“你……”
文叶飞感到涩然?,她觉得?,现在的周轩比以前的他还要?糟糕。
他用平静、温和、从容掩饰了所有?。
她甚至怀念冷僻、阴鸷的他。
情绪如此强烈、尖锐、可怕,但显然?生动。
她叹了口气,周轩不解地看她:“为什么这?么问?你觉得?我的耳鸣和我的情绪有?关?”
他不觉得?自?己的情绪糟糕,现在的生活是?他期盼的。
“周轩……你想没想过……”
“嗯?”
“或许你对她……”文叶飞的语气艰难到看他的目光带着不忍,“对她……”
“有?情。”
“情?”
“什么情?”
周轩下意识问,大脑一片空白,不明白她为什么在长期的治疗后突兀得?出了这?个结论,或许他不该总向?她谈及杨沧。
文叶飞酸涩地看着这?个一脸茫然?的男人,犹豫的话就在嘴边。
听了所有?事情的她,不知道该怎么揭开?那个残忍答案。
话烫在嘴边,门忽然?被打开?,护士急冲冲进来,“文医生,有?个病人情绪失控了在自?残,你快出来看一下!”
“砰!”
文叶飞立马起身,顾不上许多飞快出去。
周轩怔怔地垂眸,有?些慌乱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该怎么解读文叶飞给他病情诊断留下的二字箴言。
有?情?
什么情?
他对杨沧……
能有?什么情?
她是?个霸道任性的女人,肆意的闯入他的生活,在深刻意识到他的乏味、无?能、弱小后转身离开?,他排斥恐惧她的潇洒张扬,又同情可怜她为他所受的苦。
林林总总,所有?的情绪都那么冷静、客观。
就像小时?候周柱生气会把他捆在栓牛的柱子上结结实实抽他一顿皮带,他受不了,也受完了,然?后结束,开?始新的一天。
正如他接受不了她闯进他的生活,但也接受了,她走了,麻烦解决了,继续他活着的生活。
为何偏偏是?这?个字?
文叶飞是?想表达什么?
周轩走到桌边去看她的诊断治疗,试图从她顾不得?保密的记录本上寻得?一丝他的病情缘由。
总不至于?,心理疾病还能病入膏肓吧。
他荒唐想着,原以为她会条理清晰,一行行记录着他的过往诉说,引经据典的结合着诸如斯滕伯格等人的精神?分析学得?出他是?何种精神?疾病的结论,却没想到满纸凌乱,黑字龙飞凤舞,交叠错乱,扑面而来,却都只是?一个字。
密密麻麻,写了那么多。
“爱。”
“爱。”
“爱。”
针刺一般,扎进了他幽深漆黑的眸里。
周轩像由内到外逐渐裂开?的冰冷雕塑,硬生生被钉在了原地。
他低头,如同在阅读他的悼词。
灵魂呛进了血液里。

不知?何时,下起雪了。
冰冷寒风迎面吹来,他的脸苍白干涩, 发抖的手半天才把车启动。开到一半,车却熄火了,然后怎么打都打不着, 二手车在寒冷天气里出点意?外对他来说?似乎也不那么意?外。
联系拖车, 雪里等了半小?时人来了。
车走后, 他一个人站在马路牙子边,望着空茫大地有些?失去方向。
文叶飞犹豫的目光如影随形,不知?怎么的, 他忽然从那里面看出了几分同情, 但?是?他不懂,为什么?
那个荒唐的结论,又?是?怎么得出来的。
白晶雪粒掉在脸上, 很?快泅湿成一片水渍, 他穿过漫天的雪花往一个方向走着,渐渐消失在了枯枝横斜的路尽头。
杨沧从公司出来, 又?接到应元岭电话。
她看了几秒,没有接。
应元岭攻势愈发猛烈,每天至少要来三通电话, 黏人又?热情,怕她感到烦又?会放低姿态道?歉逗她开心,杨沧鲜少跟人这么亲近又?近乎腻歪的相处, 感到几分无力招架。
更关键的,应元岭看她时眸子里的情动,让她产生了慌张。
她不知?怎么应对如此鲜活、明朗的感情。
酒吧里拉着卢平妙在舞池跳了会, 光影闪烁晃眼,身体随着剧烈的跳动将那些?杂思通通甩了出去,只有汗液随着酒精、热歌在疯狂的往外释放。
卢平妙撑不住,拉着她出去。
两人端着酒打算上楼回包厢,杨沧的目光穿过晃动的人群,瞟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五光十色的昏暗光线里,周轩握着一个喝了过半的酒瓶,坐在吧台前静静地看着她,他穿着驼绒色的过膝大衣,衬衣领口?罕见地敞开两个扣,透出几分凌乱。
杨沧平静地收回视线,抬步上楼。
卢平妙醉醺醺地,拉着她胡言乱语,又?八卦起她和应元岭的进展来。
杨沧心不在焉,思绪又?飘回到了吧台前的男人,不过,那是?一年多前的酒吧。
杨玉龙有一个私生子找上了万齐枝,想要杨家给点钱补贴,万齐枝原本约了几个闺中好友做spa,贱女人的出现?让她的好心情急转直下,冲到家里和杨玉龙又?吵了一架。
继承了杨家家业后,杨沧每日忙的脚不沾地很?少回家,这日被杨玉龙喊回来教育公司里的事,结果万齐枝直接冲进书房,随后拎起门边的花瓶就?砸了过来。
她侧身挡了下,没有伤,不过半边身子都麻了。
跟着是?一通鸡飞狗跳,尖锐争吵。
她本以为自己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司机载她从家里出来,心情却愈发糟糕,原本想要喊人喝酒,又?想到那些?人的尿性?,打破砂锅问?到底就?够烦的了,哪里算是?放松。
车漫无目的的开,最后在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小?酒吧停下。
杨沧耳边尽是?万齐枝尖利崩溃的声音,她顾不上挑剔,进了酒吧就?点了好几瓶酒,刺激的酒精袭上脑袋,才压下心头的混乱和厌烦,情绪逐渐平静,靠着皮座懒洋洋的有一搭没一搭喝着酒,瞧着舞池里的人。
穿过晃动的人群,目光落向了对面的吧台,一个高?挑漂亮的女人低着头也在不断灌酒,满眼的悲伤和憔悴。
啧啧,她摇头感慨,今夜尽是?伤情的人啊。
跟着她身边走过来一个寸头男人,长相一般,肌肉结实,和那个失意?女人搭讪聊天。
这样的情节每天在酒吧要上演无数回,杨沧兴致缺缺收回目光,眼尾却扫到肌肉男搂上女人腰后,顺势在她不注意?时往高?脚杯里倒了些?东西?。
杨沧眯眼,阴沉盯着。
这就?是?她为什么不喜欢来这种普通廉价的小?酒吧,不入流的脏东西?太多了。
她冷笑着拎了酒瓶起身,今日她心情格外不好,算这男人倒霉。
她还走到,半路跳出来一个程咬金插在了她前面,这年头,英雄救美都得排队哦。
她停下脚步看戏,只见那男人从已经腻歪纠缠到一起的两人身边走过,手肘微抬,顺势顶翻了醉酒女原本要喂进去的酒。
“小?心。”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杂乱音乐声里显得格外干净轻柔,杨沧挑眉,那玩味看戏的懒散敛了些?,目光直直落在男人的侧脸上,眸里泛出微妙的光。
话音落下时,那杯子也啪地砸在了地面,男人拉了女人一下,那酒才未泼溅身上,纠缠的男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醉酒女愣了下,脸蛋红扑扑,醉眼迷离地看着他,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肌肉男已经恼羞成怒,“我操,哪来的多管闲事的小鸡崽。”
对肌肉贲张的他来说?,眼前的清瘦男人简直可以一拳打晕。
男人轻描淡写扫了他一眼,“别冲动,你也不想今晚咱俩都在警察局过吧。”
肌肉男恶狠狠瞪他,斟酌过后横了他一眼离开。
醉酒女明白过来发生什么,泫然若泣的可怜眼神看向他,顺势就?想拉住他的手抹泪,男人点点头,对眼前女色恍若眼瞎,转身就?走了。
“欸。”
醉酒女还想说?些?什么,男人头也不回。
杨沧眨眨眼,好笑的一口?干了手里的酒,空杯放到旁边桌子,拨了电话也出了酒吧。
果不其然,肌肉男很?快尾随起了那男人,左顾右盼想要寻一个无人的地方把人拽过去揍一顿。
杨沧嫌恶摆手,兼职保镖的司机上前,在男人没有发现?前,拖着那肌肉男就?离开了。
十分钟后,司机回来,朝内后视镜看去,“小?姐,人晕过去了。”
她摆摆手,“去追前面那个,往左走了。”
男人走的很?慢,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杨沧的车落他十几米跟着,瞧着他的侧脸,溶溶月光里英俊干净,散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清冷魅力,只背影透着低沉。
她撑着下巴,兴致昂扬的透过半开的窗户打量他,直到他进入一家便利店,跟着换上了收银的衣服。
前脚酒吧,后脚就?打工啊。
杨沧把司机打发后,在便利店对面的酒店开了间房,酒精上来,她头疼的厉害,男人的事明天再说?。
等她睡醒下楼,马路边看到一个明朗笑着的女孩拎着包子走进了便利店。
清晨,隔着安静无人的街道?,她拽了拽灰棕色披肩,继续看女孩娇俏的同男人说?话,可爱阳光,男人昨夜的消沉阴冷全然不见,虽表情平静,隔着门玻璃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独有的耐心和温柔。
杨沧挑眉,拢了衣服穿过街道?推门进便利店,和男人四目相对,她心里腹诽骂道?:
该死的春天都来了还这么冷。
面上笑的风情万种,松弛自然。
“胸贴有吗?”
模糊的回忆并不久远,但?因为不太完美的过程而被杨沧刻意?地甩到了脑后,今日再看到吧台前的人,她关于那时的记忆,又?多了些?其他的情绪。
楼梯拐角,一条胳膊忽然伸出来挡住了两人的路。
“啊!”卢平妙吓了一跳,醉醺醺的她在看清人后都清醒了,惊呼道?:“周轩!”
他站在壁灯的侧边,黯淡的光影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半光影,挺立的五官陷在漆黑里瞧不分明,只有垂下的黑眸直直落在旁边的杨沧身上,眼神直接又?滚烫,晕着身上浓烈的酒味,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与以前的沉静淡然格外不同。
他没有说?话,只是?又?往前走进了一步,人走出黑暗,才看清他的头发湿淋淋的,脸色白得厉害,幽深的眸子毫不掩饰的落着某种摄人情绪。
“你……什么情况?”卢平妙讶异,又?看了看杨沧。
杨沧脸色平静,没什么表情地望着他。
卢平妙见状,缩了缩脑袋:“我,我去个厕所。”
说?完,人就?溜了。
一楼的吵闹喧嚣好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逐渐变得模糊,只偶尔有包厢里鬼哭狼嚎的歌声传来,突兀响亮,让两人对峙变得压抑安静。
杨沧懒洋洋靠到墙壁,抱臂欣赏着他的憔悴狼狈,嗤笑了一声。
“跟我离婚,过得也不怎么样啊。”她打趣。
“杨沧……”周轩喉咙发干,火烧火燎,分明由里到外的冰冷,却在喊出她的名字时思绪更加混乱,心脏跳得不能自已,视线相交,他恍如站在十字架上受刑。
杨沧奇怪:“你是?在这等我?”
这家酒吧她带周轩来过几次,但?他这样稳重性?格的人显然不喜欢这里,况且这里的消费也不是?他能驾驭得了的。
周轩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着走着,最后走到了这里。
杨沧撇撇嘴,想也是?,找她再不济在半山春水都比在这强,她今天来也是?偶然。
结果周轩又?点头,“对,我在等你。”
她懒得探究,翻了个白眼绕开他,“上次我话都说?的很?清楚了。”
周轩按住了她的胳膊,使得她脚步停下不得不朝他看去。
“我有话问?你。”
杨沧哼笑,“周轩,你知?道?普通人找我都得走什么手续吗?而且……还要看我有没有心情。”
普通人这三个字像一个回旋镖,精准地扎在了周轩心口?靶盘上。
她娇媚眼尾扫向他纤细发白的手指,抬手拍过去,他没有躲,重重落在掌背,白皙手背瞬间就?变红了。
杨沧愣了下,瞟他一眼,见他仍旧牢牢看她无端感到烦躁,想到那旧事如潮水翻涌而来,就?更加心烦了,一把扒拉开就?想走。
“杨沧,你说?生完孩子后想和我一起去爬山,到时候有话跟我说?……是?什么?”
她身形顿住,懒散地挂在嘴边的笑变淡,垂眸落在米黄与靛蓝相交如云与水流动的地毯,黑睫轻颤。
“有吗?”她问?。
“有。”
“那我应该是?想跟我的丈夫说?。”杨沧转身,皮鞋踩在地毯如坠云端,柔软没有着力点,只有漆黑的视线直直落在他的脸上,成为她的支柱,“你现?在,是?我的前夫。”
周轩手指攥紧。
跟着,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杨沧拿出手机,看到应元岭三个字,犹豫几秒接通。
“元岭。”
周轩沉眸看她。
“去玩了?”
“嗯,在酒吧。”
“喝多了酒你晚上又?会睡不好,我在外面等你,想要回去吗?”他不干涉她的娱乐,如果她还想留,他便继续等着。
“……不用,我这就?出去。”
挂了电话,杨沧回包厢拿衣服,没有再看周轩一眼,到门口?,却见男人站在那里,听到响亮高?跟鞋撞击瓷片的声音抬头看过来。
杨沧目不斜视,擦肩离开。
又?在他的视线里,回头看了他一眼,“周轩,别再来这里,我祝你做回普通人,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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