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有情by吃一首诗
吃一首诗  发于:2025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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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轩蹲在?她的身前,按住她的膝盖,给她微薄的力量支撑。
“一璇,手术费已经交了,你?要相信阿姨这次一定能挺过?去。”周轩这么安抚她,心却?也是在?沉沉往下跌。
傅一璇回家照顾母亲,才发现事情?没有董婶说的那么简单。
包齐心检查出了急性重症胰腺炎,这两?个月都在?治疗,病情?却?不断加重,市里的医疗水平已经不足以支撑治疗,只能紧急转院送来清城救治。
这两?个月,包齐心经历了2次ICU大抢救,1次感染性休克差点死掉,上了血液透析、呼吸机、外循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瞬间?将傅一璇本就不富裕的家彻底挖空,65万连个影子都看不到就瞬间?消失了。
包齐心转院到清城第一医院后,病情?总算稳定了一些,但每日都要有不小开支,社保报了封顶也就30万,但是抽一管血送检都要4000元,她快要弹尽粮绝。
周轩接到她的电话,便在?想?尽办法为她筹钱,但他也只是刚开始工作的人,即便是预支薪水也只是杯水车薪。
这一周,他向周围的朋友借了些钱,原计划用于?接下来的康复治疗,但是没想?到包齐心并发症导致昏迷,今天又进了ICU,接下来的救治要百万开头?。
所以,即便周轩这样安抚着傅一璇,心里已经看到了结果。
他感恩这个曾经在?春节带给他温暖的阿姨,但是也更深刻的意识到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在?命运的诡谲捉弄下本就只能束手就擒。
“阿轩……”傅一璇痛苦地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才刚刚回到母亲身边,她才刚毕业终于?有了挣钱让母亲过?上好日子的时候,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母亲一生善良勤劳,为什么这样的病要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有太多的痛苦愤怒要哭诉,然而,偌大嘈杂的医院里,并不缺这样的艰辛挣扎。
一道?突兀清脆的高跟鞋声打断了她的痛苦,循声看过?去,杨沧面?无表情?地看着蹲在?傅一璇身前的周轩,又安静地移到傅一璇湿红的眼睛上,那道?黯然的目光几不可见的亮了下。
周轩向杨沧看去时,视线擦过?,指腹察觉到到傅一璇微妙的躁动,复杂安静的心沉了下去。
他起身走过?去,“杨小姐。”
杨沧蹙眉,挑剔地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不满说:“瘦了好多。”
再瘦成个竹根,可就不好看了,她就喜欢他瘦得恰到好处的清冷。
周轩没有接她的话,只让她借步说话。
空旷阴冷的楼梯间?,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在?空空回荡,撞击着人的心口。
“杨小姐,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无暇再应付你?。”
杨沧咀嚼着他的用词,抱臂懒洋洋笑道?:“你?确定,此时此刻,你?要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
周轩愣了下,想?到傅一璇刚才的神情?,下颔逐渐收紧,表情?有些僵。
杨沧看他的反应,忍不住笑出了声,今日那被放鸽子惹起的不怏很快就消失了,渐渐生出些看戏的心情?,这场戏唱到现在?到底得听?谁的,是得让周轩有些新?认知?了。
她走上前,从包里拿出一本轻薄的书?递给他。
“给你?的礼物,好好拿着吧。”她笑道?,拍拍他的肩,拉开门大步就走了。
闲庭信步,自然又强大。
周轩低头?,手中?的书?皮落在?他的眼底。
一本最新?刊的《Nature Electronics》杂志。
他在?封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周轩回了趟学校, 询问发表《Nature》的奖金大概什么?时候能到账。
清大有明?确规定,发表《Nature》能有六十万的奖金,刨去纳税的部分?和导师应有的奖赏, 他到手能三十多万。
这三十多万,之前已经分?批先给了他10万,而剩下的部分?他现在急需。
学校方面只能遗憾回复, 按照章程, 论文发表半年以?后他才能拿到另外的钱。
周轩加上发论文做实验和工资, 手头的十多万借给傅一璇,也只是杯水车薪。那日ICU抢救成功,包齐心终于从?命悬一线的危险中脱离, 但之后每天住在重症监护室, 每日的钱像流水一样逝去,即便是他倾其所有,也很难帮傅一璇转圜。
这日, 周轩送饭到医院, 在楼梯口才寻到躲在这里偷哭的傅一璇。
瘦小羸弱的她脑袋埋在膝盖里,哭的后背都?在发抖。
这样的场景, 周轩并?不陌生。
这几日他跑上跑下,医院的电梯里总是人多,他不得不走?楼梯间, 在各种封闭狭窄黑暗的楼道里,见多了为着十万块钱,不得不把还有一丝生机的病人带回家而在这里绝望挣扎的人。
他轻叹了口气, 沉默地坐到她身边。
颤抖的傅一璇抬头,泪流满面地望着他,“阿轩, 我该怎么?办?”
周轩的舌尖滚过苦涩,启唇又不知能说什么?。
傅一璇失魂落魄地望着头顶那四四方方,极小的一块窗户,屋外的光线那么?明?亮,却?穿不透这里的黑暗。
“我是不是该放弃。”她问。
单是说出这句话,傅一璇的浑身就抖得更厉害了,心口缀着一块沉沉铅石,把她拉近无望的深渊里。
一辈子为了她操劳的母亲现在躺在病床上等着她来?救治,而她纵目所望,想出来?的最好解决办法竟然是什么?也不做,放手让她快步离开这个痛苦的世界,哪怕她还有喘气,哪怕她还有一丝生的希望。
傅一璇的睫毛在眼边落着浓浓的阴翳。
“阿轩,我是不是太无能了?”
周轩沉默。
离开楼梯间,看着傅一璇吃完饭,他拎着饭盒要离开,熟悉的护士又走?过来?,看着他两人,又沉沉地叹了口气,“你们还救不救,明?天要抽血做检查,要是想治疗,先下楼缴纳三万块钱吧。”
护士也心有不忍,说完又忍不住说:“你妈妈昨天还醒来?了一个多小时,气色挺好,念起你来?了,声音虽然低,但是我们也听出来?,是在夸你。”
她拍拍傅一璇的肩膀,“你妈妈为有你这样的女儿,很骄傲呢。”
那按在肩膀上的手重若千斤,傅一璇一瞬间又哭成了一团,坐倒在地,瘦瘦小小的,像随时会被这个冰冷的世界辗轧死的一朵花。
周轩离开医院,原本要回研究院的路又调转了方向。
回学校,见了几个在校就职的学长和几个同学,最后也只又拼凑出一万多块钱。
对?方知道什么?情况后,虽然未多说,但欲言又止也看得出来?在劝他放弃。周轩也想放弃,而且他有时候会比谁都?冷漠无情的意识到,这就是命运对?他们的无情捉弄,他们反抗不得,就该沉默接受。
只是,想到靠着医院白墙失魂落魄,连着多日都?没休息的傅一璇,他叹了口气,又把电话打给了孙俊杰。
那边声音热络,抱怨着:“不是说要聚聚,怎么?也不见你联系。”
周轩叹气,只能解释他的近况。
忙着找工作,好不容易安定女朋友家里又出了事?情。
话说到这里,他停顿了几秒,孙俊杰是他最近能联系到的,薪资水平与社?会地位相对?都?不错的一位了,但是面对?这样事?,对?方拒绝他自然也能明?白。
孙俊杰也是人精,不会猜不出他的意思?。
那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周轩啊,这件事?……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你找错人了。”
周轩蹙眉。
孙俊杰又解释:“这么?一大笔医疗费,你不管问谁借,都?是哗哗的钱流出去不见个水漂,这么?做没用的。况且……有人点过我,这笔钱不能傻傻借给你。”
周轩立马明?白了过来?,心口窜起一阵怒火,两人许多年未见,唯一和他俩都?认识的,想来?想去也只能是那人了。
“周轩……”他无奈叹息:“可能有对的人是你更该求的,只低,低个头……说不定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挂掉电话,坐在公交车站的周轩看着头顶的蓝天,马路上的车川流不息来?去匆匆,手中的电话怎么?都?拨不出去。
微信列表里,那人的备注客气周到。
【光紫负责人杨沧】
比她的名片都?要矜持客气,而这个人在列表里已经安静很久了,自从?那天离开医院后,她便彻底沉寂了。
周轩原以?为那日的话她听进?去了,又或者这样的麻烦事?连她也不想沾染,却?从?孙俊杰欲言又止的话语里听出了其他的意思?。
他哂笑一声,黑暗的手机屏幕倒映着他讥讽的表情。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可他,却?也不是个真正?的善人。
周轩依旧如往常那样,上班,去医院,两点一线。
包齐心的病情近日稳定了一些,终于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但每天的治疗依旧不能停,花费也在不断的增加,而他和傅一璇,也快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
这天,他拎着饭盒去医院的时候,刚要推开病房门,门先从?里面打开了,看到来?人他愣了下。
倒是杨沧,笑的依旧是往日那样灿烂明?媚,目光在他身上流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他手上的饭盒,挑了挑眉,擦过他往外走?。
傅一璇跟在她身后,三人相遇,傅一璇看到他也僵了下。
“阿轩。”她低道。
周轩颔首,“我先去给阿姨把饭放过去。”
他错开走?进?病房。
傅一璇送杨沧离开,电梯门前,嘈杂的走?廊里两人这处静悄悄,医院银灰色的电梯门倒映着两人的身影。
游刃有余的笔挺与疲倦狼狈的不堪。
傅一璇眼神暗了些,擦过这些看向杨沧:“杨小姐,谢谢你能来?看我妈妈。”
这段时间,她家就像一个甩不掉的大麻烦,亲戚早已远远避开了。
杨沧透过电梯门看她,淡淡道:“你长得很像阿姨。”
傅一璇酸涩的更厉害,苦笑道:“是啊,我自小就是妈妈带大的,别?人说我的性子也很像妈妈。”
杨沧想了想那个躺在床上沧桑温柔又坚毅的女人,认可道:“是这样。”
傅一璇踯躅地望着她。
杨沧回身看过去。
电梯字数不断往上跳,即将驶向这个楼层。
两人都?看着对?方不语。
“杨小姐,我……”傅一璇心口发痛,终于是在这样逼仄压抑的安静里受不住,忍不住开口道,“我想求你借……”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杨沧整理衣服,慢条斯理地说:“钱,我自然可以?借。”
她走?向打开的电梯门,站定,面向她,大方又无情地说:“无论多少,我只借周轩。”
话音落下,电梯门缓缓合上,银色电梯门的倒影里傅一璇脸色惨白。
回到病房,周轩正?在和包齐心聊天,又或者是他在轻柔地说,包齐心总是含着极浅的笑在听,她的头发已经脱落,浑身的疲倦肉眼可见,短短两个月,让一个原本有些丰腴的女人变得骨瘦如柴。
傅一璇看着两人温馨交谈的场面,心狠狠拧了一下。
距离上个温暖又充满希望的新?年才过去了一年多,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个局面。
听到动静,周轩转头看过来?,避开她眼里的泪珠,道:“吃饭吧。”
傅一璇呐呐点头,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一边吃饭一边和包齐心说话,她不能用餐,只能输液。
结束后,周轩拿着饭盒离开。
病房门口,傅一璇欲言又止地望着周轩,心口撕扯疼痛,她已经说不出话,只是无言地望着周轩,强笑道:“阿轩,最近工作累不累,晚上也让自己休息一会,别?总往这里跑了。”
周轩漆黑的视线看着她,“没事?,工作比忙毕业那阵轻松多了。”
“那就行。”傅一璇松口气,笑了笑,“快回去休息吧。”
“嗯。”
周轩离开,但依旧每日往医院里来?,带饭,看望包齐心,直到医生把两人叫进?办公室。
长久的叹息后,医生也只能无奈地看着两个年轻人:“病人这个情况……要不,你们还是带回家去吧……”
急性重症胰腺炎发病,容易引起并?发症,手术治疗动辄就要上百万,这两个年轻人显然无力承担,而且就算这些钱花出去,病人最后也未必能康复。这样的案例医生见过太多,也只能这样悲哀地说。
傅一璇闻言,立马绷不住情绪再次哭出来?,“医生,我妈,我妈还活着,我怎么?能,怎么?能把她带,带回去……”
等着她死掉。
傅一璇捶打着胸口,那里狠狠堵着,她说不出来?任何的话,只有决堤的情绪让她再次崩溃的倒在办公桌后痛哭。
医生也悲伤叹气,偌大的病房里只有歇斯底里的痛苦和不愿向命运妥协又无可奈何的悲剧。
周轩沉默地看着地上的女人,想起的是那个博二没有回家的春节,包齐心踏雪送来?的饺子。
离开那天,他和傅一璇前往车站送包齐心回去。
女人羞赧搓着手,从?包里拿出一件毛衣。
“阿轩,我织毛衣功夫可好了,你们现在年轻人就喜欢买外面买的羊毛衫啥的,都?不喜欢我们织的了,但阿姨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给一璇织也就给你织了一个。”
“你要是不嫌丑就穿,阿姨织的,可保暖了。”
“妈,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的东西。”傅一璇羞红着脸说,目光又羞涩地看向周轩,“我妈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周轩看着递过来?的棕色毛衣,想说自己的皮肤对?这种材质有些过敏,穿上几天皮肤总会起红点,但是在两人期待的眼神里,他轻声说:“谢谢阿姨。”
无论如何,这是他第?一次收到这样珍视的礼物。
病房外,周轩看着医生进?入病房,给旁边的护士交代着拆掉仪器准备出院。
总是昏睡的包齐心这时微睁着眼,大概已猜出来?意,只寻着医生的视线看向了门外,寻到傅一璇,目光落在她红肿的眼上,安抚地笑了下。
傅一璇捂着嘴,躲开母亲的视线,站在走?廊的墙后决堤的无声哭泣。
站在门外的周轩,隔着人影和包齐心对?视。
女人朝他也笑了笑。
周轩想起,车站外包齐心拉着他的手,不舍又柔软地说:“你和一璇,你俩在这奋斗,彼此照应着点,好好生活。”
“有什么?冷的热的了,也可以?跟阿姨说。阿姨没什么?本事?,和你们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周轩移开目光,视线又落回蹲在墙角哭泣的傅一璇背影上。
她浑身都?在颤抖,人几乎要倒下。
他大步擦过她,脚尖带着凌厉的风,走?向了狭窄逼仄的昏暗楼梯口。
泛白的指尖拨通他从?未打过的电话,那边嘀嘀的电流声响了很久才终于接通。
是长久空白的安静,那边无人开口。
“杨沧……”他道。
那边,杨沧畅快的大笑了一声,啪的挂断了电话。
周轩沉默地看着手机。
叮,屏幕亮起,一条消息顶上了他的聊天列表。
周轩点开。
久违的聊天界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云上酒店802号房,三日后十点。

30.吻
只是电话拨打完的半小时后, 医生匆匆赶来将人留下,同时,从首都也赶来了另一批专家团队。
显然, 这些人早已等候许久。
他们很快制定出了另一套治疗方案,仪器不要钱的上,治疗手段不考虑任何金钱因素的计划, 周轩和?傅一璇站在?众人之外, 看着他们忙忙碌碌。
医生不再是愁眉苦脸, 笑着对傅一璇说:“我们商讨三日后上午进行一次手术,我想这次手术会对她的病情起到很大?的抑制作用。”
包齐心?的病没办法完全治疗,只要不复发, 就是巨大?的成功了。
傅一璇不敢置信地看着医生, 然后狂喜着对每一个人激动道谢。
等待手术的这三日,两人都像缀在?一片云雾之中,推着往前走, 似乎还?没相信事情的转变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动手术的前一夜, 傅一璇从包齐心?的病房走出来。
门外,周轩坐在?长椅上靠着墙壁闭眸拧着眉, 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一璇的心?口抓了下,小声走过去。
他疲倦地睁开眼看过来。
傅一璇低道:“抱歉,你再休息会。”
“没事。”他摇头, 捏了捏眉心?。
傅一璇点点头,又安静沉默下来。
这几日两人总是这样?,从事情突然转变后, 傅一璇就变得有些不敢直视周轩。
深夜的医院走廊,只有两人萧瑟落寞的身影。
傅一璇静静偏头看他,“阿轩……”
“嗯?”
话到嘴边, 又嗫嚅变成了:“明天妈妈动手术的时候,你能不能陪在?我身边。”
她好害怕。
而且,她猜,这是最后一次了。
周轩幽深的视线望着她,那?条简单直白的短信又砸在?他的心?口。
在?长久的对视里,他摇了摇头。
“抱歉,明天的假可能请不下来了。”他勉强解释,“最近请的假有些多。”
傅一璇心?口重重砸了一下,疼的舌尖苦涩发疼,仍强笑着镇定点头,“这样?啊,没事,你好好工作就行,不,不能总耽误你干活了……”
周轩点点头,不语。
傅一璇呐呐,失魂落魄,却也没再说什么。
昏暗狭长的走廊里,这对年轻的情侣长久无言的坐着。
第二?日,医生早早的就来病房检查,又安排了接下来的事宜,傅一璇忙碌着,不见通宵未睡的疲倦,而周轩走出医院大?门,转身进了对面的酒店。
云上酒店,正对清城第一医院,服务的主?要对象正是医院的病人家属,但是因为价格昂贵,傅一璇自然每次都只睡在?医院租的折叠小铁床上。
报了身份信息,验查身份证,前台递给他一张房卡。
周轩看着那?个金色房卡,沉默接过,按开电梯上楼,又沉默打开房门,插上房卡,随着叮的电源接通声,空荡荡的房间里寂静无人。
他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接着走进里面。
房间面积很大?,一百多平的房间里放着一张两米多长的大?床,旁边有两张沙发,茶几上放着茶杯、水壶、茶叶等。
想到前日医院楼梯间遇到的打地铺陪病人的老大?爷,周轩没有往那?张柔软豪华的大?床上再看一眼,只在?另一个单人沙发坐了下去。
距离十点还?有十分钟,距离包齐心?的手术也只有半小时了。
周轩沉默地望向对面米黄色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字画,上面写着“南北各万里,有云心?更闲”。
这长久的安静里,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直到突兀一声,房卡叮的声音打断思?绪,酒店的房门打开,清脆的高跟鞋踩上木地板发出响亮的声音。
周轩起身,杨沧穿着一袭柠檬色黄裙走进来。
两人视线对上,杨沧挑起眉毛哂笑着看他,随着步伐逼近,红唇勾起更加风情妩媚的笑容。她停到他跟前,黑亮的美甲从他的侧脸一路滑到胸口又在?顺着腹部?一路往下时被他按住。
“杨小姐……”他紧绷的脸发红,“我有话想说。”
“你要是讨价还?礼,立马滚出去。”杨沧不耐地打断,她戏谑地等了几天,可不是还?要看他这个样?子。
“聪明点,你该清楚,现在?该怎么对我了。”她俯身靠近他发红的耳垂,气若游丝的吐气拂过,温热的气流吹拂他的发梢。
周轩抿唇,脸色难看。
杨沧被他的反应逗笑,“这么严肃干什么,又不是要现在?就吃了你。”
她好笑地拍拍他侧脸,松弛自然又强势地起身到窗户边,“来,过来看看,你可爱的女朋友正靠在?窗户边呢。”
周轩心沉了下,“杨小姐……”
杨沧尖锐冰冷的视线嗖的一下射过来,锋利强势,那?是不容忤逆的强大?气场,他的话一下子顿在?嘴边。
向她麻木地走过去,耳边不知?为何响起了他几乎觉得模糊遗忘的,幼时母亲歇斯底里的痛哭。
“我不敢了!”
“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求你放过我!”
他在?她身前站定。
“哝。”杨沧微抬下巴。
周轩循着看去,在?这个角度,能看得到手术室前的大?窗户,此时傅一璇正不安地靠在?窗前,隐约可见手里紧紧握着一个手机。
“你的手机呢?”杨沧问。
周轩掏出来。
杨沧:“关机。”
周轩不再说什么,按照她的指令关上手机。
杨沧挑挑眉,有被取悦的愉悦,语气也算和?缓了一下,抱臂靠着窗户朝他道:“过来。”
周轩看着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的空隙,往前又走了一小步。
“杨沧……”
“还?记不记得第一次你是怎么推我的?”她勾起他的下巴,笑意?悠悠地望进他漆黑的眼睛里,挑起的红唇透着点坏意?,指腹摩挲曾经被她咬烂的下嘴唇。
周轩的唇有些发干,喉咙也开始干涩,在?她含笑轻佻的视线里,几乎无法再与之对视。
“嗯?”她轻哼。
“抱歉……”聪明如他也不知?道此情此景该怎么做。
“哈哈……”意?外的木讷笨拙逗乐了杨沧,“还?要我教你吗?”
修长的指甲在?他唇畔点了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轻薄微粉的嘴唇:“主?动点。”
周轩心?一紧。
杨沧蹙起眉,眯起眼来,她面无表情的时候,那?双眼睛像森林里走出来的凶猛狮子的眼睛,那?是厮杀里炼出的气场。
到了这个时候,周轩不会不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在?她抱臂昂首等待的姿态里,周轩只能靠过去,手扶上她的下颌,低头在?她红艳勾着的唇上轻轻点了下,薄唇蜻蜓点水,稍纵即逝。
杨沧瞪他:“周轩,你耍我呢?”
周轩抿唇,只得捧起她的下巴,再次贴上去,就在?他的唇要吻上她时,杨沧脸撇开了,那?个吻轻飘飘落在?了她的右脸颊上,清冷细腻如白玉。
“周轩,你要是还?是放在?上面贴年画似的,就好好看看窗户对面的傅一璇。”杨沧打量着他,凉凉地坏笑,“你俩不会接个吻,就是这样?的吧。”
“杨沧,你故意?的。”
“对啊。”她嗔笑,“我就是要你知?道,我想要的,就只能是我的。”
杨沧偏头,目光看向对面窗户的身影,“你说,你的可爱女友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周轩呼吸顿住。
“你说,她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做?”
周轩脸色愈发的沉。
她是故意?的,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方,彻彻底底把?他推到傅一璇的对面,看着自己的叛离。
“周轩,你不该,不该惹我生气的,你知?道吗?”她的指腹,漫不经心?地点着周轩的鼻子,眼中的阴翳却愈发浓烈,“你就这么喜欢她?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今日的局早已设下,杨沧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快乐,反而在?看到周轩坐在?沙发上等她的时候有暴怒的情绪浮起。
周轩张嘴,想说他在?这里并不只因为傅一璇,但话到嘴边,杨沧已经笑道:“可是怎么办,我偏要你看着她吻我,背弃她走向我。”
闻言,他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愤怒到几乎在?抖,“杨沧,欠你的钱,我会还?,最多一年,我还?给你!”
“可我最不缺钱啊。”她巧笑嫣然,无辜地看着他。
“这么做,你不会快乐的。”周轩说。
“我会。”杨沧毫不犹豫,从小到大?,只要她看中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即便是个心?有所属的男人。
周轩脸上青筋突起。
杨沧施施然笑。
空荡荡的房间里,窗边的风都溜着缝隙侧向了另一边,此处空气僵滞,呼吸似乎都被剥离到几不可闻。
就在?杨沧不耐他的磨蹭,眉刚蹙起时,周轩忽然大?力地按住了她,几乎将她整个人掼在?落地窗户前,曾经狠狠推开她的手此时正紧紧箍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勾起她的下颌,尖锐猛烈的呼吸铺天盖地的袭过来。
嘴唇将触未触,两道漆黑视线尖锐撞击,一道压抑又疯狂,一道笑意?悠悠。
眼神勾起天雷地火,嘴唇跟着就互相撕咬向了对方。
吻来的太凶猛激烈,或许不像吻,更是一场斗争。
平静的湖面彻底打乱,长驱直入的舌翻江倒海带着火浪似的滚入,在?口腔里掀起一片热潮,蜻蜓点水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突然而至的猛烈大?雨彻底落了下来。
周轩凶狠地抱住眼前的女人,似乎要透过这样?密切猛烈的吻来彻底发泄又或者赢得一场嘴上的胜利,杨沧游刃有余地回吻,在?他的气息不稳时狠狠抓住机会反击,把?他控制在?自己的节奏里,手指掠起他的衣角,在?他白皙挺直的脊背凶狠地划下只属于自己的印记。
斑驳点点,都该是她赐予的。
两人拥抱、亲吻、纠缠,都好似战斗。
窗户前的风瞬间变得滚烫灼热,米黄色的窗纱不知?何时被青筋暴起的手给扯下,将两人彻底裹进了狭窄混乱的逼仄空间里,纠缠的身体没有了逃避的空间,铺天盖地的热意?将两人密切裹挟,透明的玻璃上被指腹沾染上了层层灼热汗液。
凶猛厮杀的拥吻与纠缠身体的战斗逐渐转向那?张无人问津的大?床,对面,医院那?道窗户前的身影已经消失。
夏日的滚烫在?积攒闷了一整个八月后,彻底爆发。
来势汹汹,绵延不绝。

天不知何时黑下来的, 可能在?浴室、在?地毯、又或者在?衣柜前时。
偌大整齐的房间变得凌乱不堪,随手扔下的衣服胡乱的丢在?床榻前,漆黑的房间里静悄悄的, 不知何时拉上?的窗帘将房间变得更加封闭,只?有那半扇被扯坏的窗帘揉乱着落在?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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