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柯也,我们都别遗憾。
后来再?去回想,秦咿已经记不得,那一晚她究竟哭了多久。
她?的眼泪仿佛成了一种迎接,只针对梁柯也,湿润地接纳下他给予的?一切酸,一切热,以及,清茶般的?回甘。
饱胀的?感?觉很明显,却不是?在她胃里。大床的床面宽敞,床单被揉皱,像淋过暴雨,手指抓上去仿佛能拧出水珠。
秦咿偏过脑袋,脸颊贴着枕头?,眉头?皱着,却与痛苦无关。
梁柯也拨开秦咿微乱的?发梢,下压过来,与她?接吻,浴室的?水声仿佛在这一瞬导入了卧室,充沛丰盈,清晰得叫人耳根发烫。
中途,她?得到过一点休息。
梁柯也没穿上衣,只套了条质地宽松的?运动裤,手臂和胸腹处肌肉线条清晰漂亮,锁骨链沾着些许薄汗,垂在颈间。
他起身去找遥控器,调整空调温度。大概是?天亮了,光线透进来,秦咿觉得刺眼,抱着被子往床的?另一侧躲,梁柯也将她?捉回来,玻璃杯的?杯口抵着她?的?唇,喂她?喝水。
秦咿要?他抱,胡闹间剩下的?小半杯温水被打翻,落在床下,好在地毯够软,杯子没碎。
梁柯也不急着去收拾,将床上的?小姑娘连人带被子一并抱进怀里,低头?亲一下她?的?鼻尖,“还有力气闹我,是?不是?没被累到?”
秦咿小半张脸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双眼睛,仿佛藏着一弯不冻港,温温的?,海鸟栖息。
她?抓着梁柯也的?手指把玩了会儿,忽然问:“你账号上的?那个歌单,名?字叫‘哄’的?那一个,是?为我建立的?吗?”
“还不算太笨,”梁柯也笑了下,“能发现。”
秦咿眼睛缓慢眨着,不冻港里波纹荡漾,她?又说:“我们互相冷着的?那段时间,你是?不是?去过我家楼下?”
梁柯也一顿,似乎没想到连这个都被发现了。
片刻的?静寂后,他又笑了,气息散漫而温和,再?次低头?亲她?,“是?啊,每晚都去转一转,站一会儿,看?到你房间里有灯光,一切平安,我会放心一点。”
他虎口处的?伤口早已愈合,连疤痕都没留,秦咿垂眸去看?,手指也贴上去,仿佛还能摸到血液湿润的?痕迹。
她?喃喃:“你明明那么生气了,为什么还要?牵挂我?”
“生气归生气,”梁柯也拉高被子,将她?裹得严实些,咬一下她?的?唇,“又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不喜欢你了。”
秦咿睫毛一颤——
在他看?来,这些竟然只是?小事,丝毫不会影响到他爱她?。
“我爱你这件事,是?坚定的?——”梁柯也轻笑着,眉眼骄矜,模样好看?得有些过,伸手摸摸秦咿的?头?发,“不会因为生气或吵架就发生改变。”
音落,他拉过秦咿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那儿,带着她?去触摸自己的?心跳,“它早就被你拿走了,是?你的?。”
昨夜——
不是?梁柯也得到秦咿,而是?秦咿占据梁柯也,在他身上留下独属于一人的?烙印。
从此以后,他是?她?的?,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秦咿抬眸同他对视着,眼眶慢慢变红。
她?身形动了下,跪在床上,被子彻底滑下去也不管,只顾着仰头?去吻梁柯也的?唇。她?吻他,认真又虔诚,像涉过千山万水终于抵达理想圣地的?信徒。
梁柯也撩开秦咿的?长发,看?到她?脖颈上的?红印,哑声说:“有点深。”
秦咿指了指他腰侧,那些指甲的?痕迹,小声说,“你也有的?。”顿了顿,她?歪头?看?他,娇娇甜甜的?模样,又说,“比我还多呢。”
梁柯也呼吸一滞。
秦咿在这时伸手环住他的?腰,与他贴得更?紧一点儿。过了会儿,她?手指慢慢移到前面,去解他运动裤的?抽绳。
“你喜欢的?话,”绳子寸寸松散,她?贴在他耳边,声音同呼吸一样轻盈,“也可?以再?深一点,我不怕的?。”
布料摩擦着,响声细微,秦咿勾着梁柯也的?脖子,与他一同慢慢倒下去。床单的?皱痕犹如?水面波纹,荡漾着,将两个人一同淹没。
秦咿抱紧他,两手攀上他的?肩膀,小声叫他的?名?字,“梁柯也,你再?陪陪我。”
梁柯也握着她?的?小腿,摆放到合适的?位置,温柔地吻她?的?眼睛,“你会难受的?。”
“不难受,”她?压着他的?脖子,要?他更?低一点,用鼻尖去碰他的?鼻尖,绵密地吻了会,“你从来没有让我难受过。”
无论身体,还是?感?情。
汗水重新沁出来时,秦咿眼前隐约闪过几帧碎片,她?看?到翻倒的?水杯,掉在床下的?运动裤,也看?到被撕碎的?塑料包装,沾着湿润的?痕迹,一个、再?一个……
她?试图看?清数量,忽然发现——
又多了一个——
他牙尖咬着,单手撕开,再?垂手扔下来。
晃荡的?锁骨链重新回到秦咿的?视线里,如?她?所言,很深地回来了,床垫很软,几乎没有声音,链子摇摆的?频率快快慢慢。
秦咿的?腰被身后的?人抱住,脊背和肩膀被吻着,密密匝匝的?颤栗席卷而来,掺杂着疲惫,叫人恍惚,也叫人迷恋。
她?又哭了,忍不住,也听见梁柯也叫她?宝宝,说爱她?。
他说很爱很爱她?,说了好多好多情话
心跳很软,身体很满,情绪在积攒,层层叠叠。
秦咿没说“梁柯也,我也是?爱你的?”,一次都没说过,只在他身形紧绷的?一瞬,轻轻说了句——
“梁柯也,新年快乐。”
“这份被拆到透彻的?礼物?,你喜欢吗?”
便利店的?小姑娘一语成谶,两个人真的?折腾到年初二。
几乎是?一天一夜,秦咿喝了很多水,洗过几次澡,出了更?多的?汗。她?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也不饿,专注于缠他。
卧室的?床单换过三次,也试过客厅的?沙发,太软了,加剧颠簸。乐器室里有台电钢琴,梁柯也趁秦咿迷糊不清,抱她?过去,说是?要?叫她?弹琴。
琴凳被踢到一边,秦咿站着,背对他,手指乱七八糟地拂过琴键。每一声响动都激得她?发抖,然后紧绷,梁柯也在这一瞬体会到无穷的?滋味。
他伸手过来,从小练习乐器的?人,指尖随便落两下,就是?首经典的?曲子。
秦咿听见德彪西的?那曲《月光》。
琴声时断时续,切切嘈杂,像落了一阵暴雨。
秦咿汗水淋漓,也的?的?确确地承受了片刻温热的?雨。
最好的?年纪,最漂亮的?身体,体力与状态的?巅峰,不可?避免的?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这期间,秦咿的?手机一直关着。
年初二,竺州市温度骤降,天色灰蒙蒙的?。
梁柯也叫了小南山的?佣人到这边打扫,又吩咐厨房做些清淡的?食物?送来,几家奢侈品店铺都有他的?预留衣架,梁柯也让店里备几套尺寸合适的?女装。
钟叔提醒,要?不要?再?送些女士的?护肤和清洁用品过去,梁柯也点头?说好。
秦咿一觉醒来,分不清是?中午还是?傍晚,房子里灯火通明,多了些暖意,融化空旷。
洗过澡,她?换上成衣店送来的?衣服,连身裙完美贴合她?的?曲线,裙摆下一截白生生的?小腿,漂亮而舒适。
从衣帽间出来,穿过一道?做了镜墙设计的?走廊,秦咿慢慢走进客厅。
两三个女佣进进出出,整理归纳,动作麻利却悄无声息,见到秦咿,朝她?微微躬身致意,并不多言。
梁柯也长腿交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小圆桌上摆着咖啡杯碟,一侧的?落地窗外,是?恢弘壮阔的?城市楼宇。
他拿着纸笔,低头?写?着什么,衬衫的?衣袖卷起一些,冷白皮肤下隐隐窥见浅青色的?筋脉,透出年轻男人独有的?洁净的?性感?。
秦咿站在隔断的?一侧,静静看?了会儿,她?想,这样的?生活才是?属于梁柯也的?,他不该、也不能落入柴米油盐里,沾染半点儿狼狈。
她?出神的?功夫,梁柯也在纸上快速写?了两笔,正?要?去端咖啡,抬眸撞见秦咿,原本情绪薄淡的?眉眼立即涂抹上温柔韵致。
“宝宝,”他微微笑着,朝她?伸手,“过来。”
待秦咿走到沙发前,梁柯也握着她?的?手腕,将她?上下打量了遍,“刚刚我还在想要?不要?叫裁缝过来,如?果衣服不合,就让他们原地改了,现在看?,我选的?都不错。”
秦咿想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码数,话音出口前,又被她?咽了回去——一天一夜里,她?周身的?皮肤,哪一处没叫他吻过、咬过,被摸清尺寸也是?意料之中。
毕竟,她?也牢牢记住了他适合哪一款的?……
脸红了下,秦咿垂眸去看?搁在沙发上的?那几页纸,“在写?什么”
梁柯也将她?抱坐在腿上,大大方方拿给她?。
秦咿认出简谱,“在写?新歌吗?”
梁柯也靠着椅背,身上透着股懒洋洋的?劲儿,他低头?亲她?一下,“把你即兴创作的?曲子也写?进去,好不好?”
秦咿琢磨着,我哪来的?本事创作曲子,不等她?开口,忽然想起来,乐器室的?那一次——
她?被他按在钢琴前,手指凌乱地拂过黑白交替的?琴键。
耳根顿时又红又烫,秦咿抬手打他,边打边警告:“梁柯也,你敢乱写?,我就……”
怎么样呢?
梁柯也歪头?,笑吟吟地瞅着她?,等她?说一个惩罚。
他眼睛好看?,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秦咿同他对视了会儿,叹息了声,“算了,舍不得罚你——只要?你喜欢,怎么做都好。”
闻言,梁柯也眸光幽幽一暗,他手指捏着秦咿后颈那儿的?皮肤,要?她?低下来,抵着他的?额头?,哑声说:“这么宠我啊?”
秦咿牙齿咬唇,没做声。
梁柯也笑得温柔,又说:“那么美好的?东西,我怎么会写?出来给别人看?,骗你的?。”
秦咿轻轻嗯了声,目光又落在那几页白纸上,他不仅写?了曲子,还有几句歌词,是?西班牙文,秦咿勉强认出一个单词。
“naranja——”她?念的?有些磕绊,“是?‘橙子’的?意思吧?”
梁柯也指着那个句子,慢慢读给她?听,“Tú eres mi media naranja——直译一下,意思是?‘你是?我的?另一半橙子’。”
他一把沉郁清寂的?好嗓子,不仅唱歌好听,随便念点什么,都好听得过分。
秦咿有点入迷,正?要?让他再?念几句,女佣走过来,轻声提醒,预约看?诊的?时间快到了。
“看?诊?”秦咿眨了下眼睛,“你不舒服吗?”
梁柯也亲了亲她?,手心搭在她?肚子那儿,“带你去检查一下。”
秦咿怔了怔,她?怕女佣听见,搂着梁柯也的?脖子,小声在他耳边说:“你都带了呀,乖乖的?,每一次都带的?……”
他又不是?那种为了舒服会偷偷摘掉的?人,更?没弄到里面过……
这种事,居然用“乖”来形容他……
梁柯也觉得秦咿超可?爱,害羞时可?爱,直白的?时候更?可?爱。
他掐着她?的?下巴吻得更?深一点,低声说:“你初次经历这些,我们又做得太多——宝宝,女孩子非常脆弱,里面容易肿,或者,留下伤口。”
女佣还在旁边,秦咿有点不自在,侧头?埋在他肩膀上。
见状,梁柯也声音更?温柔了点,哄着她?:“我陪你,让医生看?一下,好不好?”
他的?体贴与细腻让她?无法招架,好久,秦咿轻轻应了声:“听你的?。”
做检查的?地方是?家私人诊所,独门独户,内部?装饰清净雅致,静悄悄的?。除了医生、护士,以及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看?不到任何病人,私密性极高。
梁柯也留在酒店套房似的?候诊室,由两个小护士陪伴秦咿,去做各项检查。
检查流程不算繁琐,很快做完,报告当即就能拿到。秦咿的?确有点点肿,需要?涂一点外用药,除此之外,都很健康。
重新回到候诊室时,门板没关严,敞开了些,秦咿看?到里面多了几个人,西装革履的?,其中一个站在梁柯也对面,说着——
“需要?立即为您订购机票吗?”
第62章 chapter 62
秦咿不习惯偷听?,抬起手,食指关节在门板上敲了两记。西装革履的男人立即噤声,扭头看过来,神色戒备而敏锐。
“别紧张,Derek,”梁柯也淡声,“门外那位是我女朋友,我的事不瞒她。”
听?见?这句,秦咿慢慢走进来。
见?秦咿进来,名叫Derek的人和其他西装男没再多留,朝梁柯也微微躬身致意后,各自退了出?去。眨眼间,还算宽敞的候诊室里?,只剩秦咿和梁柯也两个人。
检查后,诊所的医生开?了些药,秦咿留了地址,外用药会通过冷链运输寄送到家里?,报告单也抄送了一份到梁柯也的私人邮箱。
Derek进来前,梁柯也已经大致翻看过,确认秦咿一切健康,他?才放心。
没了闲杂人,梁柯也起身走过来,握着秦咿的手,带她到沙发那儿坐下,又按铃叫护士送来两杯热咖啡。
他?仔细看了看秦咿的神色,没有任何苍白或异样,低头在她唇角那儿亲了下,轻声说:“做检查的时候我不能陪你,有没有害怕?”
秦咿半仰头,乖乖让他?亲,等他?停下来,她才说:“医生态度很好,没害怕。”
就算并肩坐在沙发上,梁柯也依然觉得?不够亲密,距离太远,索性将她拉起来,抱到腿上,也将她整个人都藏进他?怀里?。
私密性再好,这里?也算是半个公共场合,秦咿呼吸有点热,悄悄拿手指戳他?,“会被别人看见?的。”
“那就看——”梁柯也并不在意,语气里?一股傲然的劲儿,“我抱着我的女人,难道还需要忌惮外人的脸色么?。”
这话说完,屋子里?静了会儿。
秦咿的思绪沉浸在那句“我的女人”里?,心跳悸动得?有些厉害,一阵阵恍惚。
梁柯也垂眸看她,指腹顺着头发到她脸颊上,贴着她的皮肤,轻声问:“医生说有一点肿,走路会不会痛?”
秦咿怔了两秒才明白他?在问什么?,腰背发软,有些不好意思出?声。
梁柯也的视线始终停在她身上,眼眸纯黑,神色专注。秦咿同他?对视了下,忽然明白,他?不是在逗她,或者?,拿这种事情戏谑调笑,是真的在担心她。
一念至此,腰背更软了,秦咿垂着眼,故意用指尖戳他?的手背,小?声说:“不痛的,没什么?感觉。”
她没化妆,眼皮薄薄的,皮肤很干净。
梁柯也的目光长久地停在她身上,舍不得?移开?似的,半晌,他?手指碰了碰她的睫毛,忽然说:“怎么?办,好像每过一天,我就要多喜欢你一点,控制不住。”
秦咿顿了下,不得?不狠狠咬唇,去压住那股突然涌上眼眶的酸热感,喃喃:“梁柯也,你要好好爱自己。”
不懂好好自己的人,一定会遍体鳞伤。
梁柯也收拢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点,轻声说:“在我这儿,你永远是第一位的,不会有人排在你前面,包括我自己。”
“宝宝,”他?声音低下来,在她耳边,温柔至极,“你给了好多快乐,好多好多,无法描述的。”
“你一定想象不到,我究竟有多喜欢你。”
他?每说一句话,秦咿的心跳就乱一下,乱到发疼,眼眶也更酸。
同时,她忽然明白了——“耳鬓厮磨”这个词所形容的是一种多美好的情形。
感情之中,最动人的部分,并不是床笫和肢体间那份生理?性的纠缠,不论身体进入得?多深多重,感官刺激只能留存一时,激情褪去,空荡荡的冷冽会加倍腐蚀躯壳。
像现在这样,依偎在他?怀里?,听?他?在耳边低声说甜蜜又亲昵的小?话,才是爱情最鲜活的样子,也是平凡生活中最宝贵的救赎。
秦咿忍不住往梁柯也怀里?藏得?更深了点,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几?秒钟的安静后,她听?见?梁柯也说:“不问问Derek为什么?要帮我订机票吗?”
秦咿回过神,“能告诉我吗?”顿了顿,她又说,“不能的话,也没关系,我都理?解。”
梁柯也心很软,低笑了下,“这么?乖啊。”
秦咿有点不好意思,连手指都往他?手心里?面藏。
“关于我的身世,之前跟你讲过的,”梁柯也语气很淡,“我的生父是名指挥家,华裔德国人,叫Jonas。昨天,柏林那边联系到Derek,说Jonas的病情一直在恶化,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沉默片刻,他?继续说:“Jonas想见?我一面——顺利的话,这将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音落,秦咿握紧梁柯也的手,毫不迟疑地说:“去见?他?吧,梁柯也,抓紧时间!”
梁柯也同她对视着,嗓音有些涩,“刚做完那么?多亲密的事,就把你一个人留在国内,我实在……”
“我好好的呢,”秦咿眼睛眨了眨,安慰他?,“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也不需要人照顾,你别担心。”
秦咿会这样体贴,是因为她与梁柯也之间有许多共通的地方。
他?们?都是孤独的小?孩,缺少?父母的陪伴,在长大的那个过程里?,经历了太多凄风苦雨的时刻,委屈多得?数不清,伤心也是。
所以,秦咿能理?解,梁柯也一定很想知道,也想亲耳听?一听?,Jonas会以父亲的身份对他?说些什么?。
会不会送他?一句祝福——
来自父亲的祝福。
离开?诊所前,梁柯也给Derek打了通电话,让Derek去安排竺州飞柏林的机票,要尽快。送秦咿回春知街时,梁柯也没亲自开?车,而是叫来了家里?的司机。
今天梁柯也用的车是一辆款式相对低调的奔驰,内饰是米白色的,细节处有黑岑木装饰,洁净细腻,纤尘不染。
副驾的车门内侧,照例嵌了三根琴弦。
秦咿看见?了,过了几?秒才说:“你真的要给每一辆车都装上琴弦吗?”
“当然了,”梁柯也笑了下,“对你,我一向是言而有信的。”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梁柯也一直牵着秦咿的手,十指相扣,时不时在秦咿手背上亲一下,眷恋的感觉很浓烈。
司机姓陈,年?过不惑,就算他?坐姿端正,余光都不会乱看,秦咿还是觉得?不自在,指尖抠了抠梁柯也的掌心,要他?安分些。
梁柯也似乎不满于她的推拒,手指捏着秦咿的下巴,要她偏头,然后,探身过去,在她唇上很重地亲了下。
秦咿怕惹出?他?更多情绪,不敢挣扎,放松了脊背任梁柯也将舌尖抵进来。
四十分钟后,车子抵达春知街,停在巷口。秦咿不想让梁柯也下车,他?却?执意要将她送上楼,不亲眼看她走进家门,他?都不放心。
从小?巷到家门的那段距离,梁柯也依然握着秦咿的手,握得?很紧。半路,遇见?出?门遛狗的邻居奶奶。
老奶奶精气神儿很足,看一眼梁柯也,惊艳了下,笑眯眯地问秦咿:“这是你男朋友吧?”
秦咿笑了笑,点头,“是。”
说这话时,秦咿没去看梁柯也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与她相握的那只手轻颤了下,于是,她又重复一遍,“是我男朋友。”
“好俊秀的小?男生,”奶奶笑得?慈祥,“小?姑娘眼光真好!”
从电梯出?来,走到门口,要输密码时,秦咿想起什么?,她低头要拿手机,又想到自己的手机没开?机,转而伸手到梁柯也面前。
“你的手机,”她轻声问,“能不能给我用一下?”
梁柯也没犹豫,也没问她要做什么?,直接递过去。
秦咿找到微信,点进去,一眼看到自己的头像被置顶,还是唯一一个置顶,备注是熟悉的“DOUX”。她动作没停,往下滑,找到文件传输助手,输入几?个数字,发送进对话框。
“这是开?门密码——”秦咿将手机还他?,指尖勾了勾他?的小?指,小?声说,“以后,随时欢迎你来。”
“今天呢?”他?忽然问,“不请我进去坐坐?”
“时间来不及,”秦咿眨着眼睛,很认真地说,“等你有空再来玩。”
梁柯也被小?姑娘那副严谨的样子逗笑了,手臂一伸,勾着秦咿的腰,将她揽到身前,作势要亲。
秦咿单手捂着他?的嘴巴,将他?推开?些,提醒:“楼道装了新监控,能用的,不是摆设。”
梁柯也没强求,在她手心的软肉上亲了下。
顿了顿,他?正色一些,“我尽量快去快回,叶塘那边的房子随你住,我的车也随便用。有需要的话,打电话给陈叔,钟叔也行,不必见?外。”
告别的话讲完,气氛静了静。
秦咿眨眼的动作有点慢,语气也是,“我要进去了。”
梁柯也点头,松了手,人却?没动,在看她。
秦咿背对他?,解了锁,开?门成功的电子音响起。门向外敞开?,碰到她的肩膀,视线向内,能看到玄关的摆设,以及,客厅的一角,干干净净的墙壁和地板。
时间一秒一秒的,很轻缓,没痕迹。
秦咿忽然回头,两步走到梁柯也面前,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要他?低下来,然后,情难自抑一般,吻上他?的唇。
不知什么?时候,她藏了颗糖在嘴里?,她将糖给他?,也将亲吻留给他?。
电梯那边传来些响动,大概是遛狗的邻居奶奶回来了,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人,秦咿完全?顾不得?,也不去管监控到底能不能拍到。
她专心致志地吻着他?,给他?所有甜。
“梁柯也,”秦咿喃喃,“一路平安。”
梁柯也,一生平安。
明明只在外过了两夜,再回来,却?觉得?家里?环境陌生。秦咿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洗干净的睡衣收在什么?地方。
找到衣服,秦咿先去浴室冲了个澡,热水淌过她双腿,滋味有些酥软,内里?似乎也有些鲜明的感觉在。
他?留下的。
一时半刻,难消难忘。
收拾干净,秦咿扯了条毯子裹在身上,像是保暖,又像是给自己一点支撑,她将手机开?机,屏幕亮起后,消息一股脑地往外涌。
微信消息很多,短信消息更多。
秦咿不仅收到了“倒计时——DAY TWO”的提醒,还有照片,数不清的照片。
她和梁柯也驱车离开?名叫“叶塘”的住宅区,他?陪她走进那家私人诊所,再出?来,他?护她上车,到春知街,他?拉开?有些陈旧的楼道安全?门。
一路——
他?们?跟拍了整整一路,梁柯也毫无觉察。
照片不断冒着,提示音不断在响,黑黝黝的手机屏幕就像一口拘禁着恶魔的深井,异响频频传来,腥黄的井水沸腾翻卷。
秦咿睫毛颤得?厉害,脸色发白,她将号码拉黑,很快,又有另一个号码出?现,这次发来的是一张截。
微博热搜的页面上,梁柯也的名字赫然悬在最高位,后面一个橙色的“沸”字标识,万分醒目。
与他?相关的话题是——
#梁柯也霸凌#
不止最高位是他?,第二个位置也是——
#梁柯也编曲抄袭#
第三个位置——
#梁柯也涉嫌偷税漏税#
毫不掩饰地泼脏水,一招比一招狠毒。
秦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口尖锐地疼了下,一颗眼泪掉在屏幕上,晕开?斑驳的痕迹。她发着抖,哽咽着,做了好几?次点击的动作才打开?APP。
她反复刷新,来来回回地,将热榜翻了许多遍,并没找到那些肮脏的话题。
图是假的,热榜话题也是假的。
但,警告是真的。
如果秦咿不听?话,不按梁慕织的要求去做的,那么?,假的就会变成真的。
那些污名,那些脏水,真的会泼到梁柯也身上,将他?的名声毁个干净,将他?的磊落毁个彻底。
与梁柯也有关的热搜截图是假的,带给秦咿的冲击却是真实存在的。
她茫然得厉害,无措着,却没力气哭,泪水全部干涸在眼眶里,睫毛每一次轻颤,都会掠起针刺般的滋味。
不知不觉,天黑了,窗外隐约几盏灯火,像浮动的星,房间里却没有半分光亮,昏暗如一潭死气沉沉的水。
老房子隔音不好,客厅又太安静,邻居家的动静穿过几道墙壁落在秦咿耳朵里,她听见电视广告的音乐声,小孩子的笑闹,还有人跟随节拍在跳健身操。
寻常而温暖的烟火气。
别处越是越热闹,越显得秦咿孤独寂冷,暗色的情绪犹如冻雨,湿淋淋地往她身上砸。
梁柯也——
他在做什么呢?
此时此刻,他在哪里啊——
她突然很想他,想得受不了,心里空空荡荡的,全是对他的渴望。
秦咿拿起手机,低头的一瞬,泪水倒灌回眼眶,一切事物都模糊成大小不一的光斑。她什么都看不清楚,手指却循借本能拨出那个号码。
信号接通前,有片刻的寂静,房子里,手机内外,听不到半点?声音。之后,秦咿得到用户已关?机的机械提示。
他关?机了。
对啊,现在他应该在飞机上,竺州飞柏林的航班。
她对他说过——
一路平安。
梁柯也,一生平安。
秦咿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视线由模糊到清晰,透过玻璃窗,她看到被?楼宇切割开?的一小块夜空,无星无月,颜色灰蒙。
她仿佛在给自己催眠,不断想着——
既然希望梁柯也一生平安,一生活在繁花似锦处,又怎么能亲手将他拽入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