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柯也身体里还有药效残留,没力气,他抬手,在墙壁上撑了?下,艰难地说下去?。
“被关起来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想,既然那?么你在乎谢如潇,超过一切,为什?么还要跟我上床?”
秦咿睫毛一颤,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梁慕织派出去?的私人?侦探有几?分本?事,不仅跟踪秦咿,还翻出不少积灰的旧照。
少年模样的谢如潇,穿黑衣,叼着烟,腕上绕一条长链吊坠,在烧烤店喝酒,在路边练摊,也在夜场讨生活。他皮肤冷白?,表情不多,眉眼里有股痞劲儿,很桀骜。
那?股狂妄而傲慢的调调——
“我和?他——”梁柯也任由血迹滴滴答答地掉,好像有人?在哭,“很神似,是?不是??”
秦咿终于意识到事情到底有多失控。
她面色苍白?,立即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
梁柯也就是?梁柯也,他不像任何人?。
“别?骗我——”不知是?药效的作用,还是?情绪波动,梁柯也耳边全是?杂音,嗡嗡作响,他听不进任何话,“到这个?时候,何必骗我?”
那?堆旧照里,还有一张谢如潇摇骰盅的特写,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拍下来的。
梁柯也将它找出来,开?口时声音愈发冷漠——
“你那?点赌骰子的小手段,都是?跟他学的吧。你跟我比三公骰的时候,听着骰盅摇晃的声音时,有想起他吗?”
“那?个?时候,音乐很吵,灯光很乱,我和?他,你分得清吗?”
仿佛是?将一段路走到了?绝境,秦咿束手无策,又觉得疼痛钻心?。
她和?梁柯也,像是?同时站在独木的两端,摇摇晃晃,身后不见来路,低头看,则是?大雾弥漫的深渊。
她很想告诉梁柯也,她从没爱过谢如潇,更不会认错,永远不会。
可是?,绝情的话她早已?讲完,不留半点儿余地,此刻,又该如何扮演深情?
如果错下去?,如果任由他误会,能?将原本?顺遂的人?生还给他。
那?么——
就这样吧。
秦咿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哭腔。
梁柯也将秦咿的哭声当做是?一种默认,恍惚有箭矢透胸而过,他尝到尖锐的痛,喉咙里血腥弥漫。
第66章 chapter 66(小修)
眼球酸胀得?厉害,梁柯也垂下头,自嘲地?笑。一身傲骨叫颓败的滋味沉沉压住,看上去分外落寞。
秦咿咬着唇,抽出几张纸巾想按住他流血的伤口?,被他侧身避开。
两人身形离得?很近,膝盖互相碰到,其他东西却离得?很远,像隔着层浓重的山雾,连对方的表情都看不清楚。
外头似乎起了风,雨水的气息从茶室的窗子透进来?,滋味清冽。小房间里一片寂静,针落可?闻,时间的流逝感变得格外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梁柯也轻声开口?,嗓音粗粝得?像混了砂:“调查你身世的时候我就想过,你一定不喜欢我妈妈,我妈妈应该也没办法接受你。”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血液的味道盈满呼吸,是苦的,他咳了下,声音更?轻,“我可?以离开他们,可?以不姓梁。他们从不在乎我,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秦咿陡然一颤,心口?和?眼睛一并刺痛,手指发抖。
梁柯也长?久地?凝视着某一处,某个无意义的角落,自言自语似的:“我会多写歌,接商演,甚至可?以去乐器班代课。我不怕吃苦,会努力赚钱,给你更?好的生活。”
离开梁家,脱掉那身“金装”,也许,他会失掉几分光泽,但梁柯也终究是梁柯也,他的磊落不会变,他的真诚不会变。
雨声好像和?他的气息混在了一起,潮湿的,冰冷的。
秦咿咬着唇内的软肉,齿列间泛起一丝薄淡的血色,但是,她已经?感觉不到疼,心口?的闷窒感压过一切。
梁柯也仰头,缓缓吐出口?气,没什么情绪地?说:“我从未想过,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你心里有另一个人,你想保护他。”环顾四?周,那些信,那些照片,一张张的,散落如雪,“点?点?滴滴,都是你对?他的在乎,那我呢?”
他难得?露出几分茫然:“我算什么?”
秦咿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想,以梁慕织的性?格,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放过我?
离开梁家,等待梁柯也的不止有琐碎而忙碌的生活,还有打压、限制,处处碰壁,郁郁寡欢,以及,居心不正、虎视眈眈的方恕则,随时准备取代他,羞辱他。
或许,梁柯也并不在乎这些,但是,秦咿在乎。
我怎么能让他落入那种境地?——
秦咿心里情绪沸腾,恨意和?偏执层层缠绕,叫她透不过气。
两人都陷在自以为是的森林里,迷了路,走不出来?,也窥不见方向?。
寂静持续片刻。
梁柯也好像下定某种决心,眸光移过来?,看着秦咿:“我知道,你会说那些难听话,一定是因为他们用谢如潇的性?命要挟你。你放心,谢如潇活得?好好的,他们只是拿了他的东西,并没伤害他。”
“既然如此?,”梁柯也目光黑沉得?有些偏执,语气也是,“你和?我做笔交易吧。”
秦咿隐约猜到他会说什么,心口?更?酸,骨头发冷。
梁柯也好像没注意到秦咿的表情变化,径自说下去:“我帮你和?那些人抗衡,帮你保住谢如潇,让他平安出狱。”
“唯一的条件是,你嫁给我。”
苟延残喘一般,他声音极静,起伏全无。
“秦咿,我们结婚。”
就算在她心里他只是另一个男人的影子,他也想将她留在身边,困她一生。
秦咿怎么可?能任由梁柯也这样?作践感情,也作践他自己。
她果断的,“不需要——”
“我不需要你帮我抗衡什么,”秦咿深深呼吸着,“我也不会嫁给你!”
“梁柯也,”她艰难出声,像是在劝他,又像是给自己洗脑,“每个人都会走错一段路,过了这一段,你会迎来?新生。”
梁柯也,痛过这短短的一瞬,你会有新的生活。
不再难过,不再伤怀。
十字吊坠掉在地?上,压住一张照片,画面里有一辆黑色的机车。秦咿目光落过去,思绪恍惚了瞬。
她想到那一天,她为他穿婚纱的那一天,梁柯也不知从哪弄到一辆机车,和?照片上的很像。他俯低身形,控着车速,她在他身后,张开手臂去拥抱路过的风。
那时候,整个世界都在光亮里,一切都是轻盈的。
秦咿记得?,她手机的文档里存着一段粉丝留言。
“有人在超话发帖说也神玩机车从不载人,我就问他如果有了女朋友,会不会载女朋友一起玩。”
“她不害怕的话,我当然愿意载她啊——原话,一字未改,那股温柔劲儿,撩得?我心跳爆炸,打这段字时手都是抖的。”
桩桩件件,都是他对?她的回应。
梁柯也啊——
秦咿眼眶酸了下。
他越是爱意赤诚,她越希望他能平安顺遂,别委屈,别消沉。她不仅想保住谢如潇的后半生,更?想保住梁柯也意气风发、耀眼蓬勃的样?子。
感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甚至,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对?不对??
失恋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对?不对??
顺着秦咿的目光,梁柯也也看到那张照片。
他以为她在意的是落在相纸上的吊坠,以及,画面中的谢如潇,恨意顷刻锋利,他尝到刮骨一般的滋味,理智分崩离析。
梁柯也抓着秦咿的腕,生生将她从地?面上拉起,高大的身形朝她贴近,因施力过重,他手背上暴起道道青筋。
“为了保住谢如潇,你打定了主意要放弃我,”他哑声,“无论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的决定,是吗?”
秦咿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瑟缩了下,肩膀在抖。
“那我偏要他死?,”梁柯也的眼睛彻底暗淡,没有一点?光,“别以为只有梁慕织有那种能力,我也姓梁!”
“让一个服刑中的杀人犯死?得?悄无声息,并不是一件困难事。”
秦咿僵住,脱口?而出,“你不能做那样?的事!你别动他!”
你是梁柯也啊,你怎么能……
她越是维护另一个人,梁柯也心里就越荒芜,眼眸中仿佛落了把碎玻璃,割裂出一道又一道湿红的血色。
他轻笑一声,是讥讽也是自嘲,单手移到秦咿后颈那儿,他箍着她,扣住她,用力将她压向?自己。
秦咿踉跄一步,被迫到他身前。
“你以放弃我为条件,从我妈妈手里换回了谢如潇的命。”梁柯也额头斜过去,贴在秦咿耳边,似梦呓,又似蛊惑,“那么,你该用什么,从我手里换回谢如潇的命呢?”
秦咿快要喘不过气,背上冷汗淋漓。
“说你爱我——”他低声,“说秦咿爱过梁柯也——说一声,我让他多活一年。”
此?时此?刻,爱意像交易,也像羞辱。
秦咿感受到耳畔的湿,是他的呼吸,他的吻,她心慌到发抖,痛得?快要受不了,下意识地?挣扎,如同溺水。
她越是挣扎,梁柯也越将她攥紧,掌心里伤口?不断漫出血迹,滴滴答答,掉在两人脚边,鲜红刺目。
“说你爱我,我就让谢如潇活!”梁柯也的气息里透着股够狠劲儿,偏执地?要得?到一个回应,“告诉我——你是爱过我的——”
“说啊——”
和?梁慕织一样?——
他也在拿谢如潇的性?命威胁她。
这一认知堵在秦咿胸口?那儿,她湿着眼眶,别扭着,咬着唇,不愿发出半点?儿声音。
此?时的情境下,梁柯也恨透了她咬唇的动作,索性?掐着秦咿的下巴低头吻过来?。
他吻得?很重,秦咿的呼吸骤然被截断,同时,唇上刺痛。
梁柯也惩罚一般在咬她,似乎是要用这种方式将她留在他心上的那些伤口?全部还回去,连本带利。
秦咿跌撞着后退,混乱中,不知道撞翻了多少东西,倒的倒,碎的碎,乱作一团。闹成这样?,茶室的服务生居然不闻不问,人影都没出现。
血腥味浓郁弥漫,他手上的、唇上的,叫人头皮发麻。
秦咿整个人都陷在梁柯也怀里,被他箍得?很紧,骨头生疼。她眼前一片模糊,绝望又委屈的情绪压着她,额角处神经?跳痛得?厉害。
她似乎被他抵在了墙壁上,也可?能是茶桌,腰侧被坚硬地?硌了下,滋味钻心。
激吻仍在继续,梁柯也连呼吸的余地?都不愿留给她,霸道地?侵吞她的一切,甚至摁住她的下颚要她张嘴。
秦咿心口?起伏得?厉害,站不稳,模糊中,她碰到梁柯也下巴,接着,又碰到他的肩膀。血液热得?不行,冲动之下,她不管不顾地?咬了下去。
往事积郁着,层层叠叠的恩怨和?深情,秦咿心里有多苦,就咬得?有多重,破皮见血,齿痕深刻。
与此?同时,她双眼紧闭,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夹杂她微弱的哽咽。
外面,风声呼啸,凉意深重。
终年无雪的城市,似乎降温降到了极限。
秦咿咬着他,咬得?很重,不肯放开。她知道他一定很疼,她能感觉到他的疼,因为她心里也一样?如同刀割。
看到她哭,气氛终于安静下来?,一切的吻与挣扎,那些动作都停了,都消失。
好像有人在心死?,在绝望。
模糊中,秦咿听见梁柯也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倦意——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对?吗?”
秦咿眼睛里全是泪,脖颈被冷汗浸透,她抓着桌角才能勉强站立。
梁柯也似乎想摸一摸她的脸颊,手抬起来?,他看到掌心里的血迹,又落了下去。
“放弃我的时候,你那么干脆,毫不迟疑。”梁柯也静静看着她,眼眶很红,却没有眼泪,是空旷的,“现在,我用谢如潇的命做威胁,都换不来?一句‘你爱我’。”
秦咿喘得?厉害,视线茫然得?不知该落向?何处。
“秦咿,我赢不了你。”
这句说完,他顿了好一会儿,目光长?久地?停在她身边,像不舍,又像哀伤。
时间在流逝,他指尖的血珠也在掉落。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恍惚过了很久,很久很久。
他再次开口?,声音里有单薄的恨,也有从绝望中酿出的苦,缓缓的,“从今以后,我们各走各路,永远不要再见面。”
音落,茶室的门被重重摔合。
他走了。
第67章 chapter 67(小修)
门板合拢时发出巨大的声响,秦咿肩膀一抖,瑟缩了下。她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一滴,刚好落在梁柯也留下的一丝血迹旁边。
她的眼泪与他?的血,似乎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共情。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几乎掏空秦咿的力气?,她脸色苍白,脚步很轻,慢慢走出?茶室,在园子外拦下一辆出租车。
年?假尚未结束,路面不算拥堵。秦咿靠在座位里,将车窗降下一些,让风吹着她的脸颊和?头发,也吹干她眼角的湿润。
车载广播声音热闹,主持人激情洋溢地介绍着什么,秦咿像是?丧失一切感知,脑袋空空,什么都听不清楚。
天色渐暗,路灯连绵亮起,昏黄照耀。
透过车窗,秦咿看见一辆辆车、脚步匆匆的行人,以?及,卖气?球的小商贩。
她忽然想起,除夕那天她也看到过类似的气?球,在地铁站外,涂映两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问她,你是?不是?很喜欢你……
视线模糊了下,湿漉漉的,秦咿连忙眨一眨眼睛,让世界重新清晰。
与此同时,电台里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在唱——
“慢慢喜欢你,慢慢地回忆,慢慢地陪你慢慢地老去。”
秦咿一顿。
上次听到这首《慢慢喜欢你》,是?在民宿老板搞出?来的篝火会上
有一个人将木吉他?横搁在腿上,细细长长的手指拨动琴弦,他?唱了好多?歌,几乎用歌名写成一首情诗。
当时章以?佟拍了数不清的小视频,在朋友圈刷屏。
不受控制的,秦咿低头打开手机,找到章以?佟的微信。可?惜对方设置了三天可?见,除了一道横线,什么都没有。
透过后视镜,司机大概看出?秦咿状态不好,问了句:“小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秦咿回过神,随便?找了个理由,“可?能?是?没睡好。”
声音听上去有些弱,没力气?,司机又朝她看了眼,白白净净的女孩子,身形单薄,两手握着手机,却不玩,眼神落在某个无意义的方向,怔怔的。
“跟男朋友吵架了吧?”司机笑了声,“我女儿每次跟小男友拌嘴闹别扭都是?这状态,委屈的呀,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掉。”
车子停在路口?,秦咿看着前方的信号灯,她想,吵架的人还有机会和?好,也能?再见面,而她和?梁柯也……
心脏好像被绑上了铅块,直直坠下去,秦咿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回忆。
她告诉自己——走过的路,不要?回头看。
回到春知街,除了换衣服洗澡,秦咿什么都没做。不等头发干透,她就进了卧室,掀开被子在床上躺下。
遮光窗帘挡得严实,空调温度适宜,老房子隔音不好,隐约能?听见车辆鸣笛,以?及,邻居家的电视声。
你看,生活一如既往,很平静,很普通,哪里都没有坏掉。
秦咿蜷缩在被子底下,侧躺,手指无意识地抓住枕头的一角。她希望自己能?快点睡着,一觉醒来后就是?新的一天,好的坏的,都会过去。
一定会过去的。
这一晚,秦咿睡得并不安稳,不停做梦,一个接着一个。她梦到很小的时候,外婆守在她身边哄她睡午觉。
老人家手指间有雪花膏的味道,香香的,腕上一对缠着红线的旧银镯。
她用掌心拍着秦咿的肩膀,轻声说:“我的小宝贝啊,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宝贝,以?后一定会幸福。”
秦咿抓着外婆的手,贴着脸颊,小声说:“我好像把我的幸福弄丢了,我把最爱我的人……”
话没说完,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秦咿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的一霎心脏狂跳不止,额角和?脊背都浮起细密的冷汗。
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
有人敲门。
确切地说,是?在砸门,力道很重,惊天动地。
卧室里光线晦涩,分不清是?什么时间。
秦咿从床上起来,开了灯,找出?件外套披在肩上,走进客厅。
砸门声仍在继续,咚咚的,夹杂着乱七八糟的吼叫。
“秦咿——滚出?来——”
“你到底跟梁慕织说了什么——”
“为什么经纪公司又不肯签我?他?妈的——”
“你出?来——”
是?方恕则。
秦咿后退一步,单手扶着门框,脑袋里闪过几个念头。
要?报警吗?
还是?……
短短一瞬,她似乎下定某种?决心,抬手伸进衣服袖子里,将外套穿好,长发也用小皮筋绑起来。
之后,秦咿转身进厨房,拿出?两个厚重的玻璃碗,放了点水果,又从架子上挑了把锋利而干净的刀子。
玻璃果盘和?刀,都被她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很显眼的位置。
放好东西,砸门声还在响,很吵,邻居可?能?都不在,无人理会。
秦咿握紧手指。
手机在她上衣口?袋里,电量满格,紧急联络功能?开启。
她慢慢走到玄关那儿,打开门锁。
门板刚刚敞开条缝隙,方恕则就闯了进来。
他?力气?很大,身上有股酒味儿,秦咿被他?重重一推,脊背撞到墙面,生疼。置物架上的小东西掉了满地,乱七八糟的,与此同时,“嘭”的一声,门板合拢。
她将自己和?一个醉酒的疯子关在了一起。
外头风声沉闷,呼啸着,树枝簌簌作响。
是?个糟糕的天气?。
秦咿的头发被抓住,头皮涩痛,一只大手扼在她脖子上,几乎要?掐断她的呼吸。
她挣扎着挥出?一记耳光,也不知道打在对方那里,发出?声脆响,同时,她抬脚,用了狠劲儿朝对方腿间踹过去。
这一下歪打正着。
方恕则吃痛,骂了句脏话,手上力道骤减,秦咿顺势逃脱,跑到客厅里。
她心跳剧烈,怦怦响着,脖颈处冷汗越聚越多?,粘着几缕碎发,也打湿锁骨。
方恕则跟进来,隔着茶几与秦咿对视,他?目光凶狠,咬牙切齿:“梁夫人明明已经原谅我,她亲口?答应的,不会再跟我为难,保我有个好前程,为什么又突然反悔?”
“是?你吧——”
“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方恕则吼着,“要?故意毁我!”
原谅——
他?居然无耻到用“原谅”这个词。
“我跟梁慕织做了个交易,”秦咿轻声开口?,语气?很静,表情很淡,“只要?她继续封杀你,封杀到死,半点儿机会都不留,我就离开梁柯也。”
“谢如潇还在监狱里,连探视的机会都没有,你却跑去跟梁慕织递‘投名状’,上赶着给她当狗,我怎么可?能?让你如愿!”
还有,梁柯也——
秦咿默念着这个名字,心口?很酸,她想,他?被伤害得那么深,红了眼睛,手在流血,方恕则凭什么踩着他?的委屈往上爬!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出?头的机会,就差一步——”方恕则抬手指住秦咿,酒精和?愤怒积压在他?身体里,他?像个躁狂发作的病人,“你存心的,故意毁我!”
“你已经烂透了,还需要?‘毁’吗?”秦咿笑了下,激怒他?,“没有哪一个机会是?属于你的,无耻的人只配下地狱,像尤峥那样!”
方恕则身形一僵。
“你以?为梁慕织真的会给你机会?”秦咿不疾不徐,接着说,“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让方瀛阿姨的孩子得到好处,她把你耍着玩,你却当做是?遇到了救世主,好可?怜啊!”
“胡说!”方恕则眼球乱颤,他?好像已经困死在了执念里,整个人都扭曲着,“如果没有那笔该死的‘交易’,如果你没有横插一杠,我还是?有机会的,梁夫人说过会捧我,她亲口?答应的!”
“真巧,她也亲口?答应我了——”秦咿冷冷看过去,“会将你封杀到死。”
方恕则呼吸顿住,脸色惨白。
“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第二份‘投名状’,”秦咿激了一句,“再向你敬爱的梁夫人表一次忠心,也许,还有机会翻盘!”
“好,很好。”
方恕则点头,他?呼吸急促,好像处于某个临界点。
“你不让我好好活,你也别想活得舒坦,大家一起死!”
“都他?妈去死!”
音落,方恕则抓起那只厚重的玻璃果盘,使了狠劲儿朝秦咿身上砸。
秦咿迅速避开,果盘携着一阵风,撞在通往阳台的玻璃门上。
“嘭”的一声,巨响,碎片崩裂,四?散飞溅。
秦咿感觉到手臂一痛,大概是?被玻璃划伤,她顾不得理会,伸手进口?袋摸到手机。指腹连续按压机身侧边的电源键,五次之后,页面弹出?,紧急报警。
那把水果刀刚好掉在方恕则脚边,他?捡起来,刃口?直指秦咿。
秦咿看见锋利的刀尖,也看见方恕则的眼睛,她想,这一刀如果真的刺在她身上,能?让方恕则付出?多?少?代价?
能?弥补梁柯也的委屈吗?
“是?你逼我的——”方恕则满身的汗,眼睛里沉着股凶戾又疯狂的劲儿,他?似乎精神不稳,颠三倒四?地说,“是?你们逼我的——尤峥明明说过,我可?以?成为第二个梁柯也,和?他?一样过上最奢侈的生活,但是?,尤峥反悔了。梁慕织明明答应我,会给我机会,让我大红大紫,做人上人,她也反悔——”
“你们出?尔反尔,都是?你们逼我的——”
“别再给自己找借口?!”秦咿脸上褪了血色,有些苍白,但声音依旧镇定,“你和?尤峥的贪婪害了方瀛阿姨,也间接连累谢如潇,你们都该为此忏悔!”
——还有,梁柯也。
他?是?最无辜的。
音落,刀锋的寒光滑过秦咿的眼瞳。
她有一瞬的停顿,也是?在那一瞬,一股力量袭来。
有人挡在她身前,有人在保护她。
世界忽然没了声音,悄无声息,画面一帧一帧地在秦咿眼前播放。
她看到熟悉的眉眼,漂亮的五官轮廓,也看到浓重的血色,从他?身体里涌出?。
不真实的感觉格外强烈,好像陷入一场凌乱的梦。
秦咿脑中一片空白,她怔怔的,小声叫他?:“梁柯也……”
真的是?你吗?
那些血迹也是?真的么……
为什么你会出?现……
梁柯也将秦咿抱进怀里,之前受过的伤还没愈合,他?是?一只手掌仍缠着白纱布,他?就用那只手,捂住秦咿的眼睛,遮挡所?有画面和?光线。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他?在她耳边,很轻地说,“这一刀我替你承担。”
“别怕,也别看,”他?那么温柔,将她抱得很紧,“过了今天,方恕则再不能?纠缠你。”
血腥味充斥呼吸,很浓烈,他?的手掌挡着秦咿的眼睛,声音镇定又温和?:“别怕,我在。”
音落,又一声脆响,巨大的。
另一只果盘也被砸碎。
玻璃斑斓明亮,散落着,像破裂的星。
第68章 chapter 68
老街幽长,深邃而寂静,警车的鸣笛声骤然响起,格外刺耳。红蓝交错的光线闪烁着,映亮沉暗的天空。
秦咿家里突然涌进来好多人——警察、物业员工,梁家?的特助和律师。警戒线将围观的居民阻拦在外,却拦不住那些窥探的眼神,以及,嘈嘈切切的议论?。
方恕则被当场逮捕,警察将他按倒时,他双目通红,疯狂嘶吼、咒骂。他骂秦咿诡计多端,算计他,怪尤峥无情无义,怨梁慕织出尔反尔。
总之?,都?是别人害他,逼他落到如今的境地。
秦咿已经顾不得和方恕则争执,梁柯也裹着一身浓烈的血腥气倒在她怀里,他脸色很白?,气息微弱。秦咿几?乎不敢用力去抱他,手指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衣袖。
“梁柯也,”她眼眶红透,每一次眨眼都?会有眼泪掉下来,“你不要睡,看着我,千万别睡……”
“求求你,”她努力压下涌到喉咙口?的情绪,“看着我!”
梁柯也睫毛很密,鼻梁线条高挺利落,天生的好骨相。那么骄傲的人,意气风发,此刻却孱弱地躺在她怀里,目光涣散。
他不知看向哪里,轻声说?:“进门前?,我听见你叫谢如潇的名字了——我能理解你想给他讨回一些——一些公道——我都?理解——”
秦咿脑中嗡然一片,好像有白?噪音在沙沙作响,她用力摇头,想说?什么,呼吸却被哽咽声压住,吐字艰难。
“没关系,”梁柯也的血液迅速流逝,体力也是,纤长的睫毛缓缓垂下去,在皮肤上投落深色的阴影,“就?算你不怎么喜欢我,我也会保护你。”
“别害怕,”他似乎想握一握她的手,力气却不够,手指颓然下落,“我会保护你。”
音落,仿佛冥冥之?中存在着某种对应,和当初的梁柯也一样,秦咿也尝到了箭矢透胸而过的滋味,深刻又尖锐。
她没办法再?保持冷静,情绪迅速崩塌,眼泪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地滚落。
“我喜欢你啊!”她哭得眼眶红透,快要喘不过气,手指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角,“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