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衡皱眉扯开她:“我比你更清楚宁宁心里有没有我,许薇,我也是看在你小姨的面儿上才没跟你计较,你别发疯。”
说完,商衡利落地拉开车门,驱车离开。
许薇看着法拉利逐渐远去的车影,收起脸上楚楚可怜的神情,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
手机振动几下,许薇打开。
照片上,她靠在商衡怀里,双手环抱他,商衡抬手扯开她的动作,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是在回抱她。
足够以假乱真,混淆视听。
齐越打来电话:“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许薇一边用另一个手机号给裴喻宁发去彩信图片,一边回他:“照片我已经发给她了,以裴喻宁厌恶我和我小姨的程度,她一定会跟商衡退婚,不会听信他的任何一句解释。你答应我的钱必须一分不少地转给我。”
“行。”齐越挂断电话,十分爽快地给许薇卡里转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下班后,裴喻宁和裴韫之一起坐车回家。
裴喻宁放松地窝在柔软的后座,抱着手机打斗地主。
本来她单打独斗连赢了很多把,结果这一局她没当上地主,遇到了一个天崩地裂的队友。
跟她一边的农民队友像是对面地主派来的卧底,一路给地主喂牌翻倍。
眼见这把赢不了了,裴喻宁索性开始摆烂挂机,然后对着农民队友一个接一个地砸西红柿。
就很生气!?? ? ? ? ??
裴韫之一边看着电脑上的数据图表,一边问她:“怎么了?”
“遇到了一个脑袋空空的小猪。”裴喻宁退出游戏,不想知道这局扣除了多少欢乐豆。
听着她气愤的语调,裴韫之低笑一声,抬手摸摸她的脑袋。
裴喻宁:“哥哥!我才不是小猪!”
裴韫之:“哥哥知道。”
裴喻宁这才满意。
信息应用的右上角出现三条新消息,裴喻宁点进去,是一个陌生手机号发来的彩信图片——
檀景公馆门口,许薇哭得梨花带雨,依偎在商衡怀里,商衡的手放在她肩上,安抚哄慰。
裴喻宁敲着键盘,回对面:[许薇,你真的很装,祝你们百年锁死。TD]
第14章 再给我一次机会
趁着红灯停车的片刻,司机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然后说:“大小姐,商衡的车这会儿停在安保室门前,昨天晚上他也来过。”
裴喻宁有点儿无语了,商衡到底要干嘛?
裴韫之眉心微皱,询问她的意思:“不想见他的话,我现在就让安保员把他赶走,不用顾忌两家的情分。”
裴喻宁:“算了,我待会儿和他当面说清楚,一直这样,那些安保员也难做。”
“好。”裴韫之尊重她的决定。
到了御华名苑门口,裴喻宁从车上下来,裴韫之降下车窗,坐在车里,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
商衡走到她面前:“宁宁。”
“别这么叫我。”裴喻宁说,“商衡,我不明白你,真的。你昨晚也来,今晚也来,到底想干什么?”
商衡身上穿着的西装就是刚才照片里的那套,这是刚哄完许薇,就来找她了。
不过裴喻宁根本不打算提照片的事,因为不在意商衡心里到底有谁,所以他愿意哄谁,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如果提了照片的事,倒显得她有多放不下似的,没必要勉强自己演没感情的戏,她又不是演员。
以裴喻宁现在的态度,商衡压下了心底关于男模的质问,暂时隐忍不发地顺着哄她:“宁宁,我那天真的是酒喝多了,不会再有下次,我保证,我以后不会再碰酒了,那种场合,我也不会再去。”
裴喻宁:“真的假的很重要吗?”
商衡垂下高傲的头颅,放低姿态:“宁宁,只要不退婚,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裴喻宁:“好。”
商衡愣了愣,欣喜地上前一步,想抱她。他就知道,宁宁心里是有他的。
裴喻宁后退几步,缓缓说:“只要你剁了抱过许薇的十指,敲碎碰过许薇的牙齿,拔掉舔过许薇的舌头,我就答应你,不退婚。”
顷刻间,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商衡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被禁锢住,不再循环流动。
裴喻宁讽刺地睨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商衡回过神,抓住她的手腕,偏执地说:“难道昨晚的男模会比我干净吗?宁宁,在京北,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你嫁谁,我就抢谁的婚,我商衡说到做到。”
裴韫之一拳打在商衡脸上,把妹妹完完全全地护到身后,冷言讽语:“你可以试试,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
商衡捂着侧脸,狼狈不堪地后退跌倒。
裴韫之从小学习拳击,刚才那一拳丝毫没有收力。
裴韫之牵着裴喻宁坐回车里,司机把车开进御华名苑。
裴喻宁手腕被商衡抓过的位置出现五指红痕,她皮肤白皙,又养得娇贵,稍微用力一点儿,留下的痕迹就格外显眼。
裴韫之不悦地皱眉,他应该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才对。
“哥哥,这事别和爷爷奶奶说,总归明天中午就退婚了。”好在今天穿的裙子有纱袖,裴喻宁把手腕藏进去,等过会儿痕迹就自然消褪了。
裴韫之:“下不为例,以后不要单独见他,离他远点儿。”
裴喻宁:“知道了。”
进了主宅,洗手吃饭,今天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一起。餐桌上摆满了菜式,厨房从中午就开始准备了。
主位坐着爷爷奶奶,左边坐着裴聿宸一房三口,右边坐着裴喻宁一房三口。
裴喻宁坐在父亲和哥哥中间,一左一右两个人,给她夹菜、盛汤、剥虾、剔鱼刺。
裴喻宁心安理得地享受,没有她那白莲继母在,主宅的空气都清新不少。
二叔二婶刚在国外过完婚礼周年纪念日回来,带了不少纪念品,让裴韫之和裴喻宁一会儿去看看喜不喜欢。
裴家餐桌上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一家人吃饭就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
吃过晚餐,裴喻宁抱着二婶给她买的项链发饰,上楼搭配衣服裙子包包。
裴韫之陪着二老聊了会儿,拿着二叔给他的腕表,上楼去书房。
墙面上的钟表时针指向罗马数字九,书房的门从外面敲响。
裴瑾延:“韫之,是我,方便吗?”
裴韫之声音平淡:“请进。”
推门进来,裴瑾延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办公桌前一丝不苟严谨工作的长子,他想好的措辞瞬间没了出口。
投来的视线难以忽视,裴韫之压下细微的情绪,合上钢笔,抬眼看向沙发上坐着的父亲:“您有事吗?”
裴瑾延轻咳一声:“我听说许家那边有几笔款项资金到现在都还没批下来,是不是她们哪一步的流程走错了?”
裴韫之毫不委婉地直言相告:“她们的流程没错,我是故意卡的。”
裴瑾延头疼:“韫之,你一向体面有分寸。我们家和许家是亲家,不能做得太难看。商衡那个事既然已经发生了,退婚便是,我以后会好好补偿宁宁的。”
裴韫之轻蔑地睨了他一眼:“因为您的无能,对婚姻关系无法维护,母亲丢下刚满四岁的宁宁和十二岁的我,只身远赴法国;因为您的愚蠢,给了别的女人可乘之机,让她嫁进裴家,表面佯装怯懦,背地却兴风作浪。”
“宁宁如今所受的耻,您也是帮凶之一。妹妹已经没了母亲的爱,所以我会尽量维系我们之间父慈子孝的表面和谐关系,您请好自为之。”裴韫之抬手指着书房门,“现在,请您出去。”
裴韫之从小就是个早慧早熟的孩子,对什么都不太亲近,唯独对小他八岁的妹妹,有一种天然的保护欲。
裴瑾延失魂落魄地看着他,没想到自己在长子心里,竟是这样的父亲形象。他缓缓起身,脚步微微踉跄地走出书房。
只是上来送草莓,却不小心误听了半场风波的裴聿宸走进拐角。
十分钟后,才敲响推开裴韫之的书房门。
“哥,还在忙呢?”裴聿宸把草莓放到桌面上,语气轻松自然,“宁宁说这草莓甜,她本来想打视频叫你下去吃的。我被奶奶催婚催得烦了,就借着送草莓,到你这儿躲躲。”
“不忙。”裴韫之拿了颗草莓吃,“沈卿姝的那部女主戏你找业内的好编剧整改调修一下剧本,拍摄、后期剪辑、特效这些都换一批更专业的团队去做,所有费用走集团的账目。我知道你是为了给宁宁出气,但也不合适让她去低就一个二线的剧本,更何况你对她有意。”
裴聿宸应下:“心里有数,找着呢。我也舍不得让她受气,肯定都是给最好的配置。”
裴韫之:“嗯。”
大厅里,刚从法国回来的姜悯知,此刻正陪着两位老人聊天。
裴老爷子:“这些年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姜悯知的嘴角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拉扯着上扬:“还不错。”
裴老夫人:“这次回来就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吧。”
姜悯知看了眼坐在一旁沉稳寡言的裴韫之,浅笑着拒绝:“谢谢您的好意,国外事情很多,下午的飞机离开。”
裴瑾延只在进门时看了前妻一眼,就全程低着头,不言不语。
裴家所有人都在,除了裴喻宁这会儿还在楼上没下来。
窗外,花坛边上浇水的两个佣人窃窃私语。
“大小姐的样貌原来是遗传了她母亲啊,可真漂亮。”佣人这会儿还回味着姜悯知先前不经意看过来的一眼,一双含情脉脉的水眸,眉若远黛,唇若点樱,美得不可方物。
年长佣人摇头叹息道:“可惜是个蛇蝎美人。”
“这话怎么说?”
那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于是年长佣人就和她说了:“大小姐四岁那年,差点儿被她母亲掐死,要不是大少爷及时回来了,后果不堪设想,也是为这事,先生才和她离的婚,娶了后面这位太太。”
“……天哪!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狠心的母亲。”佣人被吓得双手捂嘴,水壶掉到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她连忙捡起来,抬头再次看向大厅里巧笑倩兮的美丽女人。
裴韫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从沙发上站起来,对两位老人说:“爷爷奶奶,我上去看看宁宁是否准备好了。”
大厅里的空气仿佛滞留了数秒,随后缓慢地开始恢复流动。
姜悯知垂眸,端起桌面上的茶盏。
裴老爷子点头:“嗯,去吧。”
裴老夫人意有所指地说:“女孩子爱俏,是要花时间多打扮的,若还没好,韫之也别催她。”
裴韫之:“是,奶奶。”
走到五楼的卧室门口,裴韫之刚准备敲门,房门从里面拉开。
裴喻宁差点儿吓一跳:“……哥哥。”
裴韫之看着她眼尾的淡淡浅红,伸手把妹妹揽进怀里:“别哭,宁宁,哥哥在。”
“?”裴喻宁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楼下大厅这会儿都坐着谁,察觉到裴韫之胳膊上传来的细微颤栗,她伸手轻轻拍他的肩膀,“哥哥,我没哭,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已经不在意了,真的。”
“可眼睛红了。”裴韫之认为她在逞强。
“什么呀,这是我化的春日清透蜜桃妆。”裴喻宁有一瞬间开始质疑自己的化妆水平,她迟疑地从裴韫之怀里出来,退回到落地镜前仔仔细细地查看眼部妆容,“粉粉嫩嫩的颜色,哪里红了?”
裴韫之的眼睛落到她脸上巡视,裴喻宁毫不在意地由他打量。
“真的没事。”裴喻宁挽上他胳膊,“走啦走啦,去商家退婚可别迟到了!”
下到一楼大厅,众人的视线看了过来。
姜悯知放下茶盏的手指细微地颤了下,随后恢复如常:“宁宁,好久不见。”
裴喻宁脸上的情绪很淡,根本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二婶站起来打圆场,牵着裴喻宁的手,笑着说:“我们宁宁身段好,穿这件旗袍真好看,下次再让那个苏绣师过来给你多做几件。”
裴喻宁今天穿着浅白色的山茶花旗袍,醋酸缎的面料,光泽莹莹,像一弯冰清玉洁的天上月,盘扣上坠着冰蓝翡翠蝴蝶压襟,乌黑的卷发用玉兰发簪半挽着,清雅绝尘,韵味十足。
裴老夫人应和:“老祖宗的东西,当然都是最好的。”
去檀景公馆的路上,三个年轻人坐一辆车。
裴聿宸有意调节沉闷了一个上午的压抑气氛,插科打诨:“宁宁下次再做旗袍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把卿姝也叫上,到时候给你俩做旗袍,给我和大哥做唐装。”
裴韫之握着方向盘,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裴喻宁:“哥哥,你好菜,卿姝姐姐还没答应你的求婚。”
裴聿宸在心里默念:这是亲妹妹,这是亲妹妹,这是家里唯一的妹妹,只有一个,真的只有一个。
“新时代的女性都是这样,以事业为主。”裴聿宸试图挽尊,“我理解,并且支持她,挺好的,这样挺好的。”
裴喻宁:“哥哥,这已经是你们谈的第四年了,娱乐圈的帅哥很多的,你要小心,毕竟喜新厌旧也是我们新时代女性的优良传统。”
裴聿宸肆意轻慢地笑了声,十分自恋地拖着腔调:“可哥哥我是常看常新呢。”
在后座两人你来我往的小学鸡式攻击拌嘴声中,裴韫之开车抵达檀景公馆。
商老爷子和商衡的父母等在门口,互相问好,迎着裴家人走进去。
裴老爷子之前在手机里把商老爷子骂得那叫一个狗血喷头,酣畅淋漓。
这会儿两位老人见了面,商老爷子的姿态摆得极低,裴老爷子也就不再计较,毕竟这事要真算起来,也实在怪不到老友身上。
一行人进到茶室,茶雾氤氲间,一个身穿浅灰西装的男人背对着众人,姿态优雅闲适地给桌面两侧摆放整齐的茶盏中倒茶。
裴喻宁觉得那背影十分眼熟,一个猜想瞬间出现在脑海深处。
下一刻,猜想得到证实——
商老爷子:“砚辞,来见过你裴叔叔。”
商砚辞放下手中茶壶,转身,由着父亲引见,和众人问好。
他居然是商衡的小叔?!
裴喻宁看着眼前的商砚辞,说不清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总之她的心跳很快。
商砚辞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矜雅绅士,剪裁得体的浅灰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紧,双腿笔直修长,脖颈间的墨色领带系成温莎结的样式,驳头眼处佩戴一枚精致的蝴蝶胸针,仿若点睛之笔,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最后,商老爷子介绍到她面前,对商砚辞说:“裴喻宁,裴家子孙里最小的女儿。”
然后又一脸慈爱地对裴喻宁说:“宁宁,他叫商砚辞,是爷爷的小儿子,你和商衡是一辈人,可以叫他声小叔。”
直到这时,商砚辞才把目光落回裴喻宁身上,浅笑着看她,语气很温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幼鹿:“裴小姐。”
此刻,裴喻宁的脑子里一团乱线缠绕,愣愣地回他:“……小叔。”
第16章 我爱她·主导权让渡
“小叔。”商砚辞意味不明地重复一遍,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之前不是叫商先生?”
随着他话音落下,裴喻宁的心跳倏然加快。
心脏像是被商砚辞轻而易举地握进掌心,由着他随意重塑锻造。
他给了她两个选择,或者说,当下只有这两个选择,但不管她怎么称呼,商砚辞都不会吃亏。
商砚辞的目光落在她粉白的耳垂上,觉得她现在欲盖弥彰的样子有点儿可爱,看着很乖。
裴喻宁刚想换个称呼。
就听见商砚辞漫不经心地说:“叫小叔,也行。”
他把她的心脏暂时还给了她。
商老爷子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你们见过啊?”
商砚辞:“今天之前,见过几面。”
裴喻宁:“……挺巧的。”
一行人入座喝茶。
裴喻宁的正对面就坐着商砚辞。
姜悯知环视一圈,开门见山地问:“怎么不见商衡?”
刚才和谐的表象瞬间被撕出一道不可忽视的缺口。
商衡的母亲易婳说:“在来的路上了,稍等。”
裴喻宁起身,把紫钻首饰礼盒放到商老爷子面前:“商爷爷,好意心领,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要。”
“什么贵不贵重?”商老爷子推回,“这套首饰爷爷就是专程叫人给你设计的,除了你,谁还能戴?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一份寻常的礼物,宁宁收下。”
裴喻宁看向自家爷爷。
裴老爷子收到宝贝孙女的视线,看向老友,老友脸上挂着一副坚决不收回的神情。
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既然给了,宁宁便拿着,长辈心意不可辞。”
又对商老爷子说:“改天有空了,去我库里挑一幅喜欢的古画,就当是一份寻常的回礼了。”
于是两下皆宜。
半个小时过去,商衡还是没来。
商玹在外面打完电话进来:“父亲,商衡电话关机了,我这就派人去找。”
商老爷子脸色不悦:“不知礼数的东西,让他现在立刻回家!”
商砚辞放下茶盏:“父亲,已经中午了,餐厅那边都安排好了。”
商老爷子在心里叹气一声,向裴家人含笑致歉,邀去餐厅。
裴喻宁本想借这个机会和商砚辞聊聊,结果刚起身,就被裴聿宸牵走了。
出了茶室,裴喻宁拽他一下:“哥哥,你干嘛?”
裴聿宸看了眼身后,压低声音说:“你没看到商砚辞刚才看你的眼神啊?我感觉你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块香香软软的小蛋糕,还是草莓味儿的。”
裴喻宁无奈:“哥哥,他看别人的眼神就是那样的,既温和又侵占,不光是对我一个人,你想多了。”
裴聿宸爱怜地看着眼前单纯的妹妹:“小公主,你想少了。男人最了解男人,他对你,肯定是居心不良。”
裴喻宁在心里嘀咕:我对他才是居心不良。
茶室里,留下两人。
商砚辞给对面添茶:“看来姜女士记起我了。”
姜悯知先前强行挺直的脊背此刻放松下来,语气倦怠乏困:“救命恩人怎么会记不起来,商先生回国多久了?”
商砚辞:“第九天。”
姜悯知:“这婚礼是参加不了了,商先生白跑一趟。”
商砚辞在她面前并不掩饰:“姜女士,我是为裴喻宁回国的。”
姜悯知喝茶的动作顿住,放下茶盏,抬头看向他:“商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商砚辞:“一开始回国的确是来参加他们婚礼的,可您也看见了,商衡出轨,裴家提出退婚。我心悦裴喻宁,意图上位,做她合法的伴侣。”
姜悯知:“是从那张照片开始的吗?”
商砚辞坦然道:“那只是一个契机。”
姜悯知陷入沉思,商砚辞的人品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宁宁未必对他有意。况且商衡和他可都是商家的人,侄子换叔叔,不仅说出去不好听,这辈分也都乱套了。
最终,姜悯知还是诚然道:“商先生,我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再次联姻。”
“姜女士心里很清楚,我们这种世家大族都是强强联合,没有额外的例子。”商砚辞的声音温润有礼,却又不失主导强势,“我会和她结婚,在我爱她的基础之上。”
说完,商砚辞站起身,微微颔首,离开茶室。
餐厅入座,商砚辞还是坐在裴喻宁的正对面。
也不知是有意而为,还是无意为之。
在他坐下时,裴喻宁抬眸和他对视一眼,转而移开视线。
众人边吃边聊,撇开退婚宴的本质来说,还算融洽。
裴喻宁喝完哥哥盛来的汤,再抬头时,对面的商砚辞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下一瞬,背后包包里的手机轻微振动。裴喻宁拿出手机,低头看消息——
商砚辞:[裴小姐可以来三楼的书房找我。]
裴喻宁思考解读了他的意思,大概分为以下三种:
「1.作为主人,为尽宾主之宜,裴小姐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2.作为商先生,关于这几日的接触,裴小姐有什么想问的,可以来找我。」
「3.裴小姐来或不来,我都在书房,这条消息,纯属个人的礼貌行为,没有别的含义。」
她必须承认,商砚辞真的很会揣摩人心,并且十分善于说些点到即止,似撩非撩,似钓非钓的话。
就好像她可以随意把他说的话解读成各种各样的意思,而他,会一一按照她所理解的话意,去迎合她,包容她。
商砚辞在尊重她的同时,也在诱导她。
看起来主导权在她手里,可实际上,这只是商砚辞对主导权的一种让渡手段,她还是被动的一方。
例如此刻,她准备起身去找商砚辞,在书房和他单独聊,而不是让他下来,当着众人的面开启群聊。
裴喻宁起身离开餐厅。
姜悯知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和先前商砚辞离开的方向是一样的。直觉告诉她,女儿要去找他了。
到了三楼书房,裴喻宁抬手轻叩房门三下。
里面很安静,接着传出商砚辞的声音,他没问是谁,就两个字:“请进。”
裴喻宁走进书房,商砚辞端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手里拿着一本翻看了十几页的经济学着作。
桌面上放着一盏普洱茶、一碟分切好的巴斯克蛋糕、一杯玫瑰烤奶。
“请坐。”商砚辞合上书,抬手指向桌面上摆放在一起的巴斯克蛋糕和玫瑰烤奶,“裴小姐试试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第一句话至关重要,裴喻宁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于是坐下来,端起巴斯克蛋糕,小口吃着。
巴斯克蛋糕很好吃,但这次,裴喻宁没有给出评价,也没有夸他。
商砚辞在看她,裴喻宁知道,却不抬头回视他。
书房安静下来。
呼吸却在悄无声息地拉扯交缠。
商砚辞在安静地等待她的询问。
放下吃了半块的巴斯克蛋糕,裴喻宁端起玫瑰烤奶浅尝即止,随后拿起一张面巾纸擦拭嘴角。
裴喻宁抬眸,迎上他的视线:“第一次见面,在自我介绍之前,你就知道我的名字了吗?”
商砚辞:“知道。”
知道她的名字,也就意味知道了她和商衡的关系。裴喻宁觉得自己先前的主动言行像极了滑稽表演的小丑,而商砚辞是坐在台下的冷漠看客,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哗众取宠,偶尔用吝啬的掌声鼓动她接着表演,别停下来。
裴喻宁:“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商衡的关系?”
商砚辞看着她,声音放轻,像是安抚:“因为我有私心。”
裴喻宁:“什么私心?”
商砚辞直言坦白:“我对裴小姐一见钟情,不想你知道我和商衡的关系后疏远我,对我保持客套的礼貌,于是对你隐瞒,这就是我的私心,十分抱歉。”
随着他话音落下,裴喻宁像被雨水浸润过的礼炮,瞬间火星熄灭,她哑口无言。
商砚辞对她一见钟情?
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表现得还没有她主动。
见她不予回应,商砚辞慢条斯理地接着说:“商衡今天不会来了,他之前说过他不会同意退婚。”
“是吗?那商先生认为我该怎么做?”裴喻宁看向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不是说对她一见钟情吗?既然已经知道了商衡今天不会来退婚,那商砚辞肯定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商砚辞思虑片刻,随后不疾不徐地起身,迈着笔直修长的双腿,走到裴喻宁身边坐下。
他主动靠近,暂时放下所谓的绅士礼节,将他的欲望完整剖开,捧到裴喻宁眼前。
西裤和旗袍的距离近在咫尺。
窗外,春日午后的阳光照进书房。
那双深邃漂亮的琥珀色眼眸被衬得更加剔透明亮,商砚辞的目光停在裴喻宁脸上,像是情人之间的缱绻爱抚。
“和我结婚。”低醇的声线温和撩人,像缓缓演奏的大提琴,每个音符都落在准确的指法位置。
说话的同时,他取下了左手象征不婚主义的尾戒。
商砚辞:“商衡不会轻易放弃你,作为长辈,我理应管教家中不听话的小辈,避免他给裴小姐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商衡昨晚的确说过,除了他,裴喻宁嫁给谁,他都会去抢婚。
但如果新郎是商砚辞的话,裴喻宁确信,商衡不敢,从今天商衡父母对商砚辞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们大房一家十分忌惮商砚辞,对他很是礼待。
“只有这两个原因吗?”裴喻宁不是恋爱脑,她并不相信,只是一见钟情和短短几日的相处,就能让商砚辞与大房公然撕开平静的表象,露出暗流涌动的黑色漩涡。
“商氏集团能发展到今天,离不开我母亲当年的鼎力相助。”商砚辞说,“商玹不知变通,跟不上现在的创新形式,思维固化,一味地守旧自傲,辜负了我母亲的期望,所以商氏集团必须由我接手。”
裴喻宁心里有些酸胀,她之前听说过,商爷爷与第二任妻子是自由恋爱,两人很甜蜜,可天不遂人愿,在生下孩子后,他的妻子就去世了。
“一定程度上,我是在利用裴小姐,以此让我留在京北的契机合理化。我想,如果我们只是交易往来地谈合作,会商谈得十分愉快,可我贪婪地生出了感情。”商砚辞顿了片刻,喉结轻微滚动,声音略带艰涩地接着说,“就当是我的错觉,我认为裴小姐对我也不是全然无意的。”
说这些话时,商砚辞全程深情地注视着她,就像是过往压抑的感情在此刻全部喧嚣而出,他不再做半分遮掩。
裴喻宁心里那点儿零星的顾虑被打消,只说爱会显得片面,商人本性,只有在有利可图时,才会坚定不移地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