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说byszda.何
szda.何  发于:2025年02月10日

关灯
护眼

安安整个人被笼罩在光芒之中。
背包已经挪至胸前。
她从里面摸出了什么。只是这次她没有扔掉,而是将它紧紧攥在了手里。
「准备上楼!」她低声提醒。
我扬起手电,另一条消防楼梯就在尽头。
我咬紧牙关,提高速度追上去。
就在即将跨入通道的前一刻,我用力将手电朝相反的方向扔出。
「轱辘轱辘——」
光源瞬间黯淡。
在一片漆黑中,我们互相搀扶着向楼上跑去。
门口不断有脚步声掠过。
我无法确定有多少丧尸被引开了,又有多少跟着我们进来了。
蜿蜒的台阶终于看到尽头。
顶层到了!
我们跌跌撞撞地冲出楼梯间。
出来之后可视条件勉强好了些许。
环视一圈。正想躲进最近的诊室,安安却一把拦住我。
与此同时,身后的丧尸也终于显形。
它们还是追来了!
无暇多问,我们立刻朝着医院深处撤离。
几次变向后,安安一个急转拐进科室走廊,随即将我拉至身侧。
左右打量一番,我心下一沉。
这竟是一条死路。
「哒哒」
尸群在走廊岔口停了下来。
我浑身僵硬地靠在墙后。
骤然的安静似乎让它们失去了目标,脚步声一下子变得迟缓而分散。
离开了吗……
就在我全神贯注竖起耳朵的时候,一张五官模糊的脸突然越过转角,几乎要与安安撞在一起。
与此同时,蓝紫色的光弧在黑暗中亮起。
「滋滋滋」
由于离得很近,我甚至闻到了阵阵焦味。
人影随即抽搐着倒在地上。
安安后退两步,死死盯住前方。
被她握在手里的,正是一支警用电棍。
等了许久,外面都没有一点动静。
我们对视了一眼探出头。走廊上空空荡荡,尸群早已不知所踪。
我长出一口气,贴着墙面滑坐在地上。安安也一把扯掉口罩,在我身边坐下。
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我将口罩拉下来。
「我是在笑——丧尸也不过如此嘛。」
明明上一秒还在狼狈逃命。这个家伙居然还能说出这种大话。
「我说真的,小何。」
她掰正我的脑袋认真地说,「丧尸在变强,我们也是。」
「你不这样觉得吗?」
注视着她的眼睛,我不由得一阵晃神。
是吗……
我们也在变强……
以前的事情仿佛已经离我很远了。
只是依稀记得,在爆发前期我总是整夜整夜地失眠。
我时常在想,还有什么是值得我忧虑的呢?
没有被感染。
没有被分食。
没有渴死或者饿死。
囤了满满一房间的生存物资,我明明应该觉得庆幸才是。
可为什么还是觉得心惊胆战、如履薄冰?
这只能说明,这些并不足以构成我的安全感。
充足的食物、药品、饮用水。
足够坚固的避难所。
这些都不足以构成我的安全感。
我如何能假装看不到整个世界正在走向毁灭?
又如何能够就着残阳下的尸群大快朵颐冰箱里的美食?
萧条的末世并不能将我的家衬托得安全又温馨。
游荡在楼下的丧尸只会让每一顿饭都味同嚼蜡。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根本无从躺平。
而这种情况,却在走出家门之后得到了缓解。
每一次和丧尸的交手,反倒在重塑我的安全感,在纠正我对未知和失控的恐惧。
我开始了解它们的习性,研究它们的行为逻辑,甚至思考它们在害怕什么。
丧尸似乎成了我的老对手。
虽然面对它们,我仍然感到害怕。
但是这种害怕已经不足以剥夺我的行动力。
安安说得很对。
至少半年之前的我绝对无法想象,自己敢在某天深夜潜入危机四伏的医院之中。
「嗯。」我重重点头。
「相信自己的能力,是把它发挥出来的前提。」
安安一字一句地说道,「小何,你总是在低估自己。」
她松开双手,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丧尸变得好怪。」
我也收回思绪。
不是单纯能力上的增强,而是出现了许多令我无法理解的变化。
「你发现了吗?」安安看了一眼地上的丧尸,「它们竟然没有叫。」
这一下点醒了我。
不只刚刚的追逐。
从第一次遭遇特警丧尸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除了零散的几声喊叫之外,医院的尸群安静得有些诡异。
我一时也理不出头绪:「这些等回去再好好讨论吧,说不定陈林会有什么想法。」
安安头也不抬地收拾东西:「他也就脑子能派上点用场了。」
这两个家伙真是隔空都能掐起来。
我站起身,准备从最近的一间诊室离开。
「咔咔」
门竟然从里面上锁了。
「六楼是设备层和档案室。基本每间都要上锁,我们进不去的。」
安安重新戴上口罩。
「而且我想了一下,就算是诊室,里面也没有能够固定绳子的地方。」
「那怎么办?」
我回忆了一遍一楼诊室的布局。除了几张桌椅,整个房间确实光秃秃的。
她思索片刻:「跟我来。」
凌晨2:34分。
我们重新回到医院长廊。
安安无声地指指前方,那里是一片休息区。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为三四列铁制长椅镀上一层银边。
追上六楼的丧尸不多,一眼望去只有稀稀拉拉的七八只,并不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
我转头观察四周。
在这里抱头鼠窜了一晚上,直到现在,我才看清整个门诊大楼的设计。
两条消防楼梯一左一右遥遥相对,将院区一分为二。
二楼以上都是中心镂空的设计,像一个大写的「回」字。
站在栏杆边上,我隐约可以看到一楼的挂号收费处。
六楼三面都被科室环绕,剩下的一面则是一个巨大的休息区。
这正是我们的目的地。
「就是这里,」来到休息区,安安指着面前的窗口轻声提醒,「从这下去就是医院正门。」
我们当即分头寻找绳子的固定点。
余光扫过。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候诊椅旁的阴影似乎动了一下。
正想定睛细看,一个人影已经蹿出走道。
「小心!」
我立刻出声警告。
但是已经晚了。
安安瞬间被扑倒在地,贴着地面滑出数米。
丧尸双手紧紧钳住她的脖子,仿佛想将她的脑袋整个拧下。
我冲上去掰它的指节。
然而任凭我怎么拉拽,丧尸都纹丝不动。
为什么?
明明已经这么瘦弱了。
为什么力气还这么大?
拿斧头。
我手忙脚乱地解开身上的背包。
却在摸到斧子的那一刻停住了。
整栋楼的尸群还在虎视眈眈。
不能杀掉。
对了,电棍呢?
不在她手上。
一定是刚刚撞掉了!
我连忙趴在地上寻找。
就在这时,我听见一声骨骼的脆响。
等不及找到电棍。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从后面死死勒住丧尸的咽喉。
它立即剧烈挣扎起来。
枯瘦的双掌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巨大的力道仿佛能将骨头直接捏碎。
左手反扣住右手。
我咬紧牙关,将臂弯圈得更紧。
随着氧气耗尽,它的撕扯也变得愈加疯狂。
尖利的指甲在防护服上刮过,衣服几近变形。
「咚——」
混乱中,我们二人一起仰面摔倒在地。
我顿时觉得头晕眼花,但是双臂却没有松懈分毫。
再收紧。
眼前发黑,口罩不知什么时候蹭掉了。
丧尸的头顶紧紧贴在我的脸侧。
稀疏的毛发在脸颊上不断摩擦,一股油脂的臭味窜进我的鼻腔。
我突然有片刻的失神。
这一刻,我仿佛不是在杀一只丧尸。
而是在杀一个人。
怀里的挣扎逐渐无力。
在这期间,我似乎失去了对时间的掌控。
一切好像就发生在瞬间,又好像持续了很久。
恍惚间,我听见有人在喊我。
「小何?」
「咳咳……」安安闷声咳嗽着,声音嘶哑,「小何?」
直到她爬过来,我才后知后觉地甩开怀里的丧尸。
后者已经不再痉挛,身体早已变得冷硬而僵直。
头痛欲裂。
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挑动我的神经。
我背过身子干呕起来。
胃部的反酸一阵阵灼烧着喉咙。
刚刚的记忆一下子涌进脑海——
它躺在我的身上。
再也不动了。
体温在飞速下跌。
我却没有松手……
我放火烧死过它们。
见过它们互食与自食。
目睹过它们以各种方式死在自己的面前。
甚至用斧头直接削掉过它们的脑袋。
但是这次……
人体抽搐的真实感让我不由得生理性反胃。
「没事吧?」
安安轻轻推了推我。
我摇摇头,接过递来的水猛地灌下一大口,忽地想起刚刚可怕的骨裂声:「你呢?你怎么样?」
「差点看见走马灯了……」
她揉揉脖子,「陈林那家伙力气确实大,我掰断一根指头都费劲,他居然能把丧尸的手腕扭断。」
「没事就好。」
我松了一口气。
并肩靠在候诊椅的扶手上。
云层不知何时遮住了月亮,建筑内的光线又变得黯淡起来。
这已经是第二次吃亏了。
我还是无法习惯它们的突然转变,又一次草率下了结论。
六楼丧尸远不止看到的这七八只。
它们没有变得聪明,也没有学会隐蔽。
然而单从结果来看,姿态的改变确实使得尸群更加难以察觉。
在那些隐秘而黑暗的角落里还蛰伏着许多人,我却总是忘了这一点。
安安丢过来两条巧克力棒。
我接住,用嘴咬开包装。
胃还在抗拒食物。但是理智告诉我,必须要吃下去。
谁知道一会儿还要经历怎样的战斗。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体力、积蓄能量。
将巧克力塞进嘴里,我继续打量这个休息区。
候诊椅。
饮水机。
视线兜兜转转,最后落在一旁的立柱上。
「你想绑在那上面?」安安注意到了我的眼神,「会不会离窗户太远了?」
「没办法了,试试看吧。」
我将绳子一端系好,另一端穿过走廊,从窗口垂下。
「够长吗?」她问。
「看不清……」
窗外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巨大竖井,绳端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我从包里翻出仅剩的一支手电。拧亮。
「不行,才到3 楼。」
确认位置后,我立刻熄掉光源。
这根攀登绳至少有20m长。
应付一般的住宅楼绰绰有余。
只是医院层距比普通住宅楼要高出不少,再加上横穿走廊又浪费了十余米。
现在长度竟然不够了。
「这么说……我们至少得下到四楼,绳子才能落地?」安安好半天才开口。
想到四楼的情况,我不禁头皮发麻。
刚刚才脱离虎口,难道现在又要回去吗?
我默不作声地解下柱子上的绳索,在心里重新勾勒一路走来的路线图。
我们通过消防A梯上到4 楼,而后穿过回型走廊,从消防B梯来到6 楼。
这条路线现在已经被尸群污染。
重复推演几次。
我发现不管怎么走,都很难绕开它们下楼。
然而这次,我们不能再铤而走险回到尸群当中了。
因为接下来是向里推进,而非向外撤离。一旦发生状况,被丧尸包围的我们连突破的方向都没有。
安安拿来酒精,我配合地展开双臂。等从头到脚被消毒一遍后,我接过喷壶替她消杀。
「嘶……」
「怎么了?」
「好凉啊……」她缩缩脖子,「我还是自己来吧。」
她从包里翻出新的口罩让我带上,而后开始一点一点清理自己身上的打斗痕迹。
我收回视线,再一次陷入沉思。
不能直接下去的话……
要用火吗?
可是谁去放?又该放在哪里呢?
而且可燃物也不够。
一楼诊室自动熄灭的火堆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或者……把它们引开……
通过什么?
不够。还要再强烈一些的刺激才行。
沾上我们味道的,也只有穿在防护服里面的t桖和长裤了。
只靠这点就想支开它们,很难。
……血液?
对,血液。
我立刻抬头看向过道。
那里黑黢黢的,但我知道有一具尸体就躺在那里。
我们不能留下伤口。
要用它的。
「安安……」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怎么了?」
「我想过了,要把尸群从四楼引开,用鲜血是最保险的。」
「但问题是——具体该怎么做?」
「如果直接在这儿放血,还没等目标上来,我们就已经被同层的丧尸包围了。」
安安思索了一会儿:「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既要保证它有足够的出血量,又要和它保持安全的距离。」
「没错。」
靠着窗户,我突然想起陆时雨来。
当初他靠着一发子弹引爆尸潮。
因为根本不在第一现场,所以也无需担心该如何撤退。
不得不承认,他的方式是解决目前困境的教科书式答案。
可是我们没有枪。
总不能用斧头吧……
还是要做个陷阱?
太复杂了,可行性都不高。
「这样的话……」
安安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如直接把他从回廊丢下去,你觉得怎么样?」
好像……可以。
又在心里推敲了两遍,我完全认可了这个方案。
此时再回头看,我当即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我总是太过关注细节,又容易一条路走到黑,往往忽略了最单刀直入的办法。
而安安和我正相反。
不管怎么说,总算可以离开这里了。
「你这家伙怎么武力值和智力值都这么高,这合理吗?」
我假装忿忿道。
出乎意料地,她没有接我的茬。
「小何,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让你开车的话,你认得路吗?」
「绳子一次只能下一个人,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怕局面会很混乱……」
「所以——我觉得我们两个都要做好开车的准备。」
安安从包里找出笔记本,「谁先上车,谁就坐驾驶座。」
「那等摆脱尸潮之后再换你来开嘛。」
我皱着眉头,总觉得这个提议有些奇怪。
安安不置可否。
光线很差。
抹黑画完草图,她将本子凑近鼻尖,仔细校对着。
「别画了。」我摁住她的手,「你这样……我很不安。」
「噗,」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在担心什么啊?克制一下想象力好不好。」
「我郑重声明啊,我只对医院附近比较熟悉。你到时候要是给我开到什么乱七八糟的荒郊野岭,我们就都不用回家了。」
「真的……」
「真的真的。」她连声应道,「嗯?光线变好了。」
窗外,云层终于散开。
月光重新照射进来。
安安低着头认真作画。头发垂在脸侧,露出她白皙修长的脖子。
我仔细打量着她,没有看到什么伤痕。
是我想多了吗……
注意到她的口罩有些歪了。
我伸出手想帮她扶正,她却像触电似的弹开了。
两两对视。
我才这看清她的口罩下面竟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几乎完全罩住了她的右脸。
安安不知所措地移开目光。
「让我看看。」
我的声音很轻。
这次,她没有再躲。
揭开纱布,一条贯穿脸颊的擦伤映入眼帘。
颧骨到下巴的皮肤红肿得厉害。
好在已经结痂,没有继续渗血。
一定是摔倒时受的伤。
丧尸拧住她的脖子,也是因为嗅到了血腥味而想将她的脸扭转过来。
刚刚用酒精给安安消毒的时候,她肯定很痛。
轻轻叹了口气。
我从包里翻出一瓶双氧水,准备先用棉签替她处理一下。
「小何……你生气了吗?」她嗫嚅着开口。
见我不说话,安安懊恼地皱起眉头:「都怪我太不小心了……」
得知需要重返四楼后,她就开始担忧这个伤口是否会影响我们正常撤离了。
清理完毕,我给她换上新的纱布。
「安安,我确实很生气。」
「但是我应该气你什么呢?」
「是气你另有打算,还是气你早早替我想好了退路?」
「安安,你要知道,没有别的选择了,我们四个人的性命早就绑在一起。」
我从笔记本上撕下地图,揉成一团丢下窗口。
「你要相信我。」
「相信我可以带你回家。」
安安眨巴着眼睛愣愣地看着我。
见她这副模样,我的气又不打一处来:「下次再敢骗我你就完了。」
「绝对没有下次了。」她乖乖保证。
幸而她伤得不重。
只要计划顺利,这点伤口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麻烦。
不再磨蹭,我们抬起丧尸朝玻璃护栏靠近。
凌晨4:02分。
站在回廊内侧往下看去,医院仿佛一张深渊巨口。
「三、二、一。」
「松手!」
楼下随即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尸群的暴动。
二十秒。
三十秒。
整整一分钟过去。
偌大的院区竟没有一点动静。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地流逝,我终于坐不住,拧亮手电对准一楼。
门诊大厅里,被丢下去的丧尸就躺在中央。
鲜血顺着瓷砖流了满地。
尸群围在它的左右,机械地将模糊的血肉塞进自己的嘴里。
看着稀稀拉拉的人群,心头莫名涌上不好的预感。
……数量不对。
我立刻调转方向,将光柱对准四楼——
它们竟然没有下去!
为什么?
我不由得愣住了。
就在这晃神的几秒里,已经有丧尸感知到了光线,转头朝我的方向看来。
安安一把夺过手电熄灭。
而后拉着我退回窗边。
「为什么会这样……」
好不容易确定的方案却被证明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路。
我感觉自己的思路再一次被全部打乱。
它们为什么闻不到了?
明明之前都是可以的——除夕夜那晚,被吸引着跳下露台的丧尸最高可以追溯到7 楼。
医院4 楼离地最多十余米,还是封闭空间。
血腥味怎么可能飘不上来?
是丧尸的缘故吗?
它们已经对同伴不感兴趣了?
可一楼的尸群分明还在狼吞虎咽。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丧尸和以往遇到的都不一样?
这种陌生感和错位感从踏入医院开始就一直围绕着我。
难道说……它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所以之前的情报和结论才会在它们身上失效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丧尸会有传染性吗?
一个个问题飞速掠过脑海,让我浑身冰凉。
这些根本无从验证。
试错的成本太大了。
绝望如同海水一般逐渐漫过我的脖子。
就在这时,安安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
「小何……这……这……」她瞪大了双眼,「你看那里——」

车头的旗帜迎风展开,上面的图案竟和张一帆的肩章一模一样。
「天啊……」安安忍不住低呼,「这是军车……」
「快快快,手电给我。」
我一把拉开窗户,连声催促道。
她立刻递过来。
一定拦住他们。
我的心里只剩这一个念头。
陈林还在等着疫苗,张一帆也需要更专业的救治,而我们却被困死在医院里无法脱身。
我拼命挥动着双臂,然而车队却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光柱的穿透力不够。
「来不及了,小何。」安安一把拉住我,「我们得下去拦车。」
「你有什么办法?」我问。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上来的吗?」她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条折线,「A梯上到四楼、横穿走廊、再从B梯上到顶层。」
「尸群的轨迹也是如此。」
「所以想要重返四楼,我们必须从A梯走。」
然而最大的问题是——这条路线最多只能让我们接近四楼,却不能让我们真正返回四楼。
楼梯平台和走廊上都是丧尸,这要怎么解决呢?
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安安缓缓说出后半句:「至于挡在路上的尸群,我来引开它们。」
「你开什么玩笑?」
「别急,你先听我说完。」
她摁住我的肩膀。
「待会儿我们先从A梯下到五楼,然后再分头行动。」
「你等在原地,我去找消防B梯。」
我明白了,她想将尸群从另一条楼梯引开。
但是之后呢?
「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制造点动静,然后退回诊室。」
「既然像你说得这么简单,那换我去,你留下。」
「冷静一点小何,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安安急得直挠头。
「我比你熟悉这里的地形,就算被缠上我也有把握甩掉它们。」
「再说我身上带伤,被发现的风险本来就高。但如果我的任务就是吸引它们,这反倒成了好事。」
「我来做饵,你负责行动,这是最好的方案了。」
她说得很对,但我不可能同意。
「算了。让他们走吧,我们再从长计议。」
「别说傻话了,小何。那陈林怎么办?张一帆怎么办?」
「你要承认,我们两个已经没法一起离开了。」
她指着窗外。
「就是因为军队,我们现在才有一线生机,你才能去而复返回来救我。不要把这个机会白白浪费掉。」
天光微亮。
车队马上就要经过医院大门。
「我相信你可以拦下他们把我救出去。同样的,你也要相信我有活下来的能力。」
「走吧。」她又一次催促道。
一咬牙,我拽起她朝消防通道奔去:「不要逞强,失败了也不要紧,听到没有?」
「好。」她重重点头。
五楼到了。
目送安安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我靠着墙壁蹲下来。
我已经把所有可能用到的东西都留给了她。
现在自己身上只剩一捆绳索、一副手套和一把斧头。
黎明的光线十分微弱,楼梯间仍黑得厉害。
此刻,安安的处境不知要比我危险多少倍。
不能等到尸群全部散开再行动。
只要她能引走一部分,我就立刻动手。
只要引走一部分……
正心乱如麻地想着,楼道里突然响起阵阵急促的脚步。
「踏踏踏……」
「踏踏」
尸潮的暴动仿佛就在一瞬间。
它们源源不断涌上五楼,突如其来的疯狂让楼板都为之震动。
但它们的目标却不是我。
猛地扭头看向消防出口。乌泱泱的尸群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我脸色煞白地站起来,即刻顺着楼梯往下冲去。
整个四楼空无一人。
她到底做了什么?竟让尸群疯狂至此……
不敢细想。我颤抖着加快手中的动作,将绳子绕过立柱,又将另一头缠在腰间。
晨曦中,第二辆军车已经驶过医院大门。
我攥紧绳索,纵身一跃跳出窗台。
「嘶啦——」
身体急速降落。
我竭尽全力想要控制下降的速度,但根本不起作用。
绳子从掌间飞快抽离,只留下火辣辣的灼烧感。
就在身形即将失去控制之际,腰间绳索骤然收紧,下降的势头也生生止住。
「咳…………」
一时间,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挤压得变形。
我艰难地喘息着,低头向下望去。
绳子在身上缠了几圈后已经不足以落地。
我整个人被悬吊在离地两米的半空之中。
此时,第三辆军车正缓缓路过。
左手拽住绳索。
右手摸索着解开背包,将找到的斧头握在手心。
斧刃摩擦,激起绳屑飞扬。
随着动作,我的身体又是一沉。
卡在肋骨上的绳子绞得更紧了,每动一下都能听到骨头在嘎吱作响。
「扑通——」
我重重摔在草地上。
第四辆和第五辆军车一前一后地离开正门。
顾不上脚踝处传来的疼痛,我一瘸一拐地朝着门口跑去。
快点……
再快一点……
「等一下!」
终于,在最后一辆军车即将驶离之前,我趔趔趄趄冲上马路。
「停车!」
「吱——」
一个急刹。
车胎擦过路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驾驶座上的人一脸错愕地看着我,似乎是没想到有人会在此时此地将他拦下。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