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说byszda.何
szda.何  发于:2025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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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这就不用你管了。」安安摆摆手。
「你这伤到底怎么回事?」周默在他的床尾坐下,「在咨询中心碰到麻烦了吗?」
「……也不算吧……」
许成尴尬地搓搓下巴,「主要是那里太乱……搜资料的时候被倒下来的架子砸到头了。」
「等等,」安安一骨碌坐起来,「你们该不会把那里弄得乱七八糟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吧?」
「我把架子扶起来了……」
「那资料呢?」
「……」
「你知道我归档要归多久吗?」安安咬牙切齿。
「组长……」许成向周默投去求救的目光。
「咳咳……」
后者立马会意,开始打圆场。
「其实说起来,许成也算间接救过你的命。」
「嗯?」安安抬眉。
「真的。当初要不是他停下来,车队估计就直接开走了。」
「你就是那个驾驶员?」
我这才发现他有些面熟。
「是啊,我当时被你吓了一跳。」
许成摸摸胸口,「通缉令上的人突然出现在路边,还要拦我的车,搞不好是什么人体炸弹恐怖袭击……」
「得了吧,说起救命也是小何救的我。」
安安抬手拉我。
随着袖管滑落,缠满绷带的小臂露了出来。
她赶紧扯下袖口。
「遮晚了。」
我看她一眼,「你昏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郑重声明一下,」她立即举起三根手指,「我绝对没做任何傻事。」
「我在楼梯口砍倒两个丧尸后就退到诊室里了。」
「我知道这房门不太结实,但我没想到它这么不结实……」
「也不知道院长是怎么想的,厕所一年可以翻新个几次,门都破成这样了硬是不换。」
「别说我了。」她看了一眼周默,「他没有为难你吧?」
「待遇好着呢。」
想起被关在营房的日子,我笑道,「之前可是一日三餐专人供应,还有24小时全天候安保服务。」
「那现在呢?」
「现在不行了,」我长叹一声,「明天开始就得去研究室打工。」
可恶,为什么都末日了我还要工作啊?
「小何这么厉害,的确应该在岗位上继续发光发热。」
她点点头。
「这个病毒很棘手是吗?他们之前和我讲了一大堆,听得我头都大了。」
「机制确实有点复杂。」
我尽量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道。
「你只要知道『传染不发病,发病不传染』就好了。」
「在封城隔离的那一周,所有潜在的感染者都相继变成了丧尸。」
「变成丧尸就意味着进入了发病期,同时也失去了传染性,所以我们被抓被咬都不要紧。」
「这么说……我们三个能活下来是因为一开始就没有被感染吗?」
「嗯。」
我和陈林两个失业在家。
安安的心理咨询中心去年也没开张过几回。
再加上他们都有自己的车。
没什么乘坐交通工具的机会。
总的来说,我们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和人群的接触。
这才让我们躲过了H病毒的魔爪。
「不对啊……」
安安挠挠头,「如果已经不存在传染源,我们回到基地以后为什么还要接受隔离?」
头七天的禁闭竟然是隔离吗?
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快到我根本没法捕捉到它。
「谁跟你们说不存在传染源了。」
周默抱起双臂,「丧尸人类确实没有传染性了。但城市里的流浪动物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无症状携带者。H病毒能感染实验鼠,自然也能感染它们。」
「只要注意不被它们的唾液碰到伤口就行——你们两个怎么了?」
完蛋了。
我和安安对视一眼。
这下真的要完蛋了。
鄂市的冰雪已经完全消融。
春天历经长途跋涉,终于后知后觉地降临在这座北方小城。
加班加点工作了两个月之后,抑制剂也终于通过了三期试验。
接下来就差确定感染者的具体服药方式。
传统的口服法和注射法都不现实。
目前票数最多的是直升机播撒和人工降雨这类外服式疗法。
少量多次。
起效慢、疗程长。
但却是最适合的选择。
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些感染者都在靠着H病毒续命。
试验成功后,汪教授大手一挥放了我们三天的假。
「真狠啊。这哪是研究室,明明是黑砖窑。」
孙宁顶着鸡窝似的泡面头,将贴身衣物一股脑塞进包里。
最后的这几周,他几乎是住在研究室里了。
「我先溜了,小何姐。」他冲我挥挥手。
大家陆陆续续地离开。
很快,研究室内一个人也不剩。
我从抽屉里翻出画板,走出小白楼。
今天是周六。
大街上人流如织。
我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写生」地点。
却在猝不及防间撞上一个宽阔的后背。
看着面前高高瘦瘦的背影,我不由得愣神片刻。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对方立即道歉。
「没关系。」
我轻轻摇头。
果然是认错了。
也对……
那个家伙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
许成没有反应过来kk和猫哥的身份,自然也就没有提醒他们要注意安全。
两小只当时虽流落在外,但总归是要回家的。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陈林的医学素养了。
在一处长凳上坐下来。
我铺开画纸。
一边涂涂抹抹,一边回忆着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
学业失利,再加上研究所一系列的变故让我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我曾服用过一段时间的阿米替林。
也找过心理医生进行疏导治疗。
但是效果甚微,催眠也没有成功。
去年十月初,我下定决心去做了mect①。
这场手术让我忘记了很多事情。
忘记了安安曾是我的主治医师。
忘记了自己的服药史。
也忘记了博士最后一年发生的一切。
只是迷迷糊糊地记得之前状态不佳。
也就是从这开始,埋藏在潜意识里的不安开始让我频繁做梦,也让我时刻保持着危机感。
我常常问自己:一切是如何演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我们又该怪罪于谁呢?
师兄,一个热情似火的匈牙利人。
他告诉我们自己的名字寓意着「骑士之王」。
他热爱这片土地,时常说z国就是自己的第二故乡。
根据后来的调查,他最后一次消费是在封城当天。
在宿舍楼下买了两根烤肠和一瓶可乐后就下落不明。
至今生死未卜。
也许当初的「逃逸事件」他必须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但是我们真的要将整个世界的覆灭怪罪在他身上吗?
怪罪在这个毛手毛脚、瞻不了前顾不了后的笨蛋身上吗?
这个最有可能成为「罪魁祸首」的家伙大概率已经变成了丧尸,还指望着我们来救他。
在跟着军队一路北上的时间里,我们互相猜忌着。
究其原因,是我们潜意识地相信会有一个「始作俑者」。
会有一个人来承担所有的过错和罪责。
然而直到最后我们才发现,这个人竟根本不存在。
我们甚至没有一个可以用来怨恨和宣泄悲愤的具体的人。
没有谣言和隐瞒。
有关疫情发生地的爆料——完全正确。
有关医院外科的爆料——完全正确。
有关停水和封城的提醒——完全正确。
有关工作人员冲突的辟谣——完全正确。
从时间上来说,这时还远没有到发病期。
他们真的只是由于感染后的暴躁而大打出手。
群众的混乱也皆是身不由己。
那些和防疫人员拉拉扯扯的居民。
那些不服从命令私自外出的居民。
甚至是那伙砸门讨水的居民。
病毒逐渐入侵中枢神经的过程,也是人逐渐丧失自我约束的过程。
其造成的种种动荡不该由他们买单。
政府的措施同样无可挑剔。
利落封城,严格管控。
在对传播机制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几乎做到了能做的极限。
就算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很多决定都非常正确。
更不要说可歌可泣的「单向救援」和足以载入史册的「牺牲式驻留」。
除去开头那个不可控的失误之外,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试图力挽狂澜。
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不可更正。
无法逆转。
所有人的努力加在一起还抵消不了一个小小的错误。
这听上去荒谬又可怕。
因为……我们无法要求自己不犯错误啊。
可能是一次实验动物的逃逸。
可能是失手打翻的一管试剂。
可能是误删的一份文件。
也可能是一个小小的计算失误。
在师兄离开实验台的短短一分钟里,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已然倒下。
但在当时,没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人类社会已经在冗长时间里积累起了无数的错误。
而我们至今无法预判哪个会是致命的,而哪个不是。
比起一次精准的核打击、比起炮火连天的战争、比起反社会人格的蓄意报复……这无疑要可怕得多。
因为所有的打击、战争与报复都是精心策划与反复权衡的结果。
一切因人类而起的纷争,必然也会终止于人类自己手中。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就算看上去再动荡的局面实则都不曾彻底失控过。
但是,我们如何能要求自己不犯错呢?
①:MECT是无抽搐电休克治疗,也叫改良电休克治疗,常用于重度抑郁症的治疗,在治疗后可以短暂地抹去记忆。对大多数患者来说,记忆问题通常会在治疗结束后的几个月内得到改善和恢复。

安安穿着一袭白底碎花长裙,站在路边朝我挥手。
她身上的伤口大都已经愈合,只在双臂留下了细密的疤痕。
但她并不在意,依旧大方地将自己的肌肤袒露在阳光之下。
在明媚脸庞的映衬下,这些伤疤显得神秘而要眇,丝毫无损于她的美丽。
周默站在一旁,依旧是一身军装。
两人被红绿灯拦在对面。
我也冲他们招招手,起身收拾画板。
「小何,你怎么在这里?」
安安一阵风似的飞奔过来。
「我在写生啊。」
我晃晃笔筒。
「少来了,就你这画画水平……」她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神功大成,指日可待。」我眨眨眼。
「嗯?周默呢?刚刚还在的。」
「这个嘛……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她也卖起关子,「小何,你今天穿得好像有点多哦。」
「多吗?」我低头看看自己。
短袖长裤,外加一件针织外套。
今天最高温度才十五度,明明是她穿得太少了。
「现在还是春天啊,安安大小姐。」我搓搓鼻子,「穿裙子约会,小心着凉拉肚子。」
「胡说八道,」她瞪我,「哪来的约会。」
「你们两个都快成连体婴了。」
我毫不客气地戳穿她。
「别瞎说,」她撇撇嘴,「周默比你还小一岁,这种想法也太罪恶了。」
「不会吧……」
周默竟然比我小。
「很震惊对不对,我就说他长得老,他还不承认。」
「这么算起来,我上大学的时候他才刚初中毕业……真是奇怪的年代感……」
她搓搓双臂。
「所以,你和陈林不许拿这个做文章。」
「陈林?」我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他回基地了吗?」
「这倒没有……不过——」
安安话没说完就被喇叭声打断。
一辆军用皮卡在我们面前刹住,驾驶座上的正是周默。
「走走走。」她立刻拽起我的手腕。
「等等……」我手忙脚乱抓过长椅上的背包。
「去哪啊?」
「回家!」
晕晕乎乎地上了后座,车子又发动起来。
「怎么回事?」我顶着发懵的脑袋问周默,「你叛变啦?」
「不对不对,」我摇摇头,「你戴着臂章,肯定是有任务在身。」
「别,那你还是当我叛变吧。」他立刻否认,「我现在没有任务,只有带薪休假。」
什么……
这家伙倒戈了?
我看看安安又看看周默。
当我还在傻了吧唧地到处乱转,试图绘制出基地城防图的时候,这个女人已经替我把游戏通关了。
正好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我终于可以从「义务」中抽身了。
「小何,你说陈林他们不会已经变成丧尸了吧?」
安安摸摸下巴,「他也就脑子还行,这下岂不是连唯一的优点都保不住了……」
「不要紧,」我从背包的侧边口袋摸出试剂摇了摇,「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
「从研究室拿的?」
「嗯哼。」
「你怎么会随身携带这个……」安安瞪大了眼睛,「小何,你不会也在悄咪咪计划着逃跑吧?」
她突然反应过来,「你的那张鬼画符是路线图吗?」
「什么鬼画符,」我纠正她,「那叫平面图。」
「是是是,平面图。」她连声应道。
「不错嘛……小何真的有长进,和原先不一样了。」
「她原先是什么样子?」周默接过话茬。
「怎么形容呢……感觉就是忧思过度。」
安安说起第一次咨询时的场景。
「当时我下的诊断是抑郁症、焦虑症以及一定的灾难恐惧症。」
「由于她的精神状况太糟,我甚至都无法判断『动物逃逸』是真的还是她幻想出来的。」
「因为我们的咨询室没有做mect的资质,我就推荐她去三甲医院进行治疗。」
「没想到再次碰见,竟然是在楼道里。」
「但是那个时候,她已经不记得你了。」周默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我们。
「嗯。」安安点点头,「忘记了也好,反正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亏我当初还在绞尽脑汁地圆囤货的谎。
这家伙分明知道得比我还多。
「但是现在不一样啦。」
她笑眯眯地看着我。
「没有稀里糊涂地认罪。」
「一边尽职地工作,一边也没有放弃去救朋友的想法。」
「不过呢……」她话锋一转。
「小何,你要承认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就是没有上帝视角也无法未卜先知。」
「这些丧尸幸存者——只要没有威胁到生命安全,我们都不曾虐杀或者滥杀过他们。」
「所以,不要拿莫须有的罪名惩罚自己。」
安安撞撞我的胳膊,「你这个人最容易钻牛角尖了。」
「我哪有。」
嘴上虽然否认着,但是听她说完,我心头的阴霾莫名散开了许多。
就这样,车子在没有尽头的高速公路上行驶了两天后,终于到达春申市。
沿途的服务区已经在军队的控制下恢复运转。
这样看来,盘根错节的运输路线很快会恢复生机,救援行动也会更加顺利。
熟悉的街景在窗外飞驰而过。
两旁的行道树葱茏蓊郁,一扫冬日里的颓唐和萧条。
小区近在眼前。
车子一个右拐开进正门。
小区里空空荡荡。目光所及竟没有看见一只丧尸。
奇怪……他们都跑到哪里去了?
「到了。」周默将皮卡停在51号楼下。
我打开车门跳下来。
铺天盖地的蝉鸣声如同浪头拍打而来。
骄阳似火,在树叶的间隙里投下明晃晃的金光,让人不由得头晕目眩。
还没等我适应这炎炎暑气,一声中气十足的猫叫从大堂传来。
「猫哥!」安安喜出望外。
听见有人叫它的名字,猫哥立刻朝这边跑来,肚子上的肥肉随着脚步一颤一颤。
「怪不得尸群不搭理你,」安安挠着它的下巴,「原来你是只丧尸小猫咪啊。」
「好像不止,」周默抱着双臂靠在车边,「还有一群丧尸小猫崽。」
我抬起头。
一群蹒跚学步的小家伙正从大堂里探出头来。
猫哥身板柔弱的男友也在。
奶牛猫通体雪白,只在额头和鼻尖有两块黑色斑纹。
看上去倒像某个顶着斜刘海和板刷胡的奥地利落榜艺术生。
提着行李回到楼内,消防通道没有上锁,我们顺着楼梯来到902前。
「叩叩」
安安抬手敲门。
「来了来了,」里面很快传来回应。「今天怎么这么早?」
随着房门打开,穿着花围裙的张一帆出现在我们面前。
一时间,两边都愣住了。
「那个……你们……」张一帆立即扯下围裙,「我、我在做饭……陈林他出去了。」
安安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粉红围裙。
「你们两个看起来……还挺幸福的。」她表情纠结,「没发生什么故事吧?」
「什么故事?」张一帆迟钝地反问道。
「就是晚上睡在一张床上的那种故事……」
「怎么可能!」
「那还好……看来都挺保守……」
「等下等下,」我拦住即将跳脚的张一帆,「锅好像糊了……」
他们三人随即转移战场。
我趁机溜进房间。
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安安说我穿得太多。
才没一会儿,我就已经汗如雨下。
换好衣服回到客厅。
家里的摆设几乎没有改变,还保持着当初的样子。
时间仿佛静止,而我们似乎从来不曾离开。
「小何。」
安安盛来一大盆鱼汤,「这个是给猫哥的,它刚生产完。」
「这要放在哪里啊?」我双手接过。
「放露台吧,它的窝在那儿。」
张一帆又穿上了花围裙,一边颠锅一边答道。
我端着鱼汤,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
猫哥和猫崽们果然都在露台上。
不锈钢盆一落地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我倚着栏杆,饶有兴趣地欣赏它们狼吞虎咽的模样。
突然,一阵粗重的喘气声在身后响起。
回过头。
一人一狗正穿过空地,朝大堂走来。
「汪汪汪!」
狗狗似乎发现了我,兴奋地狂吠不止。
「kk。」戴着草帽的男生制止道,「安静一点。」
然而对方压根听不进他的命令,自顾自地在原地疯跑起来。
「汪汪汪!」
「汪汪!」
忽地,男生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
日光倾泻而下。
蝉鸣似乎也在此刻沉寂。
四目相对间,草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陈林抿了抿嘴角。
微风乍起,细碎的日影在他的发梢上跳动。
「小何,你回来了。」
这一回,饭桌旁满满当当坐下了五个人。
「这是周默。」安安向两边互相介绍道,「这是陈林和张一帆。」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周默举起杯子和两人碰了一下。
「久仰?我们?」张一帆有点摸不着头脑。
「是啊,王忆安说的。」
周默指指我,「小何——差点儿手刃了陆长风,还把对方吓得跪地求饶。」
我就知道……
虽然上次在病房外只听了开头。但是很明显,我拿的是一个女战神剧本。
他又指向张一帆。
「张队——能在枪林弹雨中取敌方上将首级,于百米外一举击毙敌人。」
「夸张了、夸张了……」后者不好意思地挠头。
「陈林……嗯……陈林的话……」
说到这,周默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看来不是什么正面形象。」陈林笑了一下,「说吧,是游手好闲还是不务正业?」
「怎么可能,」安安否认,「我用的都是褒义词好不好。」
「嗯,」周默点点头,「她说你骁勇善战、孔武有力。」
「……」
陈林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我出场的时候……有穿衣服吗?」
「好像没有。」
「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周默安慰他,「冲动是人之常情嘛。」
「……」
陈林目光幽幽。
安安立刻移开视线,假装四处看风景。
「谁没穿衣服啊?」张一帆还在状况之外。
「没有的事,别听他们两个胡说八道。」我抢先一步截住话头,「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甩了甩左肩:「还行。」
张一帆的手臂恢复得不好不坏,依旧不能提拿重物。
随后,他讲起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
我们走后,楼里的尸群发生过一次大暴动。
那些被关在家里的丧尸竟然打开房门冲进了楼道。幸好遇上前来搜查的军队,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陈林说第二次来基地之前,楼上曾传来一声巨响——你们还记得吗?」
我和安安摇摇头。
时间隔得太久,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估计那就是丧尸开门的动静。」张一帆解释道。
「后来它们被一队引走了。其他楼栋的铁丝封锁也被全部打开。」
「可是我们进来的时候没看见尸群啊?」我问。
「现在天气太热,全在地库乘凉呢。」
……它们还挺会挑地方。
「为了避免伤亡扩大,军队在临走前告诉了我们不少事情。」
「被杀掉的丧尸都是普通人,」张一帆神色复杂,「这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呢?
不论是丧尸也好,幸存人类也罢。
能活下来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沾着对方的鲜血。
似乎是感受到了餐桌上凝重的氛围,安安岔开话题:「对了,你们是怎么救下kk的?」
陈林看了眼趴在脚边的大金毛,又看看我们:「它自己回来的。」
「自己回来的?」
「嗯。全身湿透,可能是为了躲避丧尸跳进河里了。」
「楼下的尸群没有攻击它吗?」
陈林摇头。
看来kk也是携带者。
之前会受到围攻估计是因为毛发上沾染了血迹。
接到指令跑去河边后,反而阴差阳错地洗掉了血液的气味。
「你们还是小心点,」周默提醒道,「kk和猫哥大概率都携带了病毒。」
「果然还有感染源。」他们两个看上去并不惊讶。
「你们已经知道了?」
我看了眼陈林。
这家伙不会连这都推断出来了吧?
「猜测而已。」
陈林停下筷子,「我听军队提起过疫苗。如果没有其他感染源,这类研发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自从有了这个猜测,他们变得更加谨慎。
猫哥和kk的窝都搬去了二楼。
对河水的处理也更加小心。
在伤口没有愈合前,两人都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
「没关系,」安安摆摆手,「反正小何已经研究出了解药,就是不知道会有什么副作用。如果真的不小心感染,你们两个就准备挨针吧。」
客厅再摆不下多余的床铺。
午饭后,大家七手八脚地将901收拾出来。三个男生一起搬去了隔壁。
电扇送来阵阵暖风。
一天的气温在此时达到了顶点。
虽然太阳能板已经工作得十分勤勉,但储备的电量仍不足以带动家里的空调。
躺在阔别已久的床垫上,我望着天花板发呆。
这时,安安推门进来。
为了给男生们腾出地方,她索性将私人用品通通搬来我家。
「收拾完了?」
她比了个OK的手势,瘫倒在床上。
「周默脸皮也是够厚的,就这么住下来了。」
安安翻了个身咕哝道,「家里的怪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小何,」她支起半个身子凑过来,「刚刚这么好的独处机会,你们有没有说点什么?」
「当然说了……」
我缩缩脖子。
不过都是些废话而已。
「陈林说见面以后你就只说了声『你好』。」
安安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这不会是真的吧?」
「……是真的。」
都怪他出现得太突然,害我把想了一路的开场白全忘光了。
眼看着安安就要开骂,我连忙找补:「你不要小看这两个字,这是朴素而有力的问候。」
「你是在做阅读理解吗?」她捏紧了拳头。
「算了……没有语言,有行动也可以。」
她不死心地追问,「有没有拥抱一下?朋友之间的那种也行。」
「……我们握手了。」
我小心翼翼地看向她,「这算吗?」
「你说呢?」
她瞬间抓狂。
「问完好再握手——这是在领导人会晤吗?你们在搞什么啊?」
安安一脸恨铁不成钢。
「你也太呆了。小何,这样下去你会输给张一帆的。」
「……」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也不知道张一帆听到这种言论会有什么反应。
「离开了这么久,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想知道的吗?」
见我没反应,她尝试着循循善诱。
「嗯……」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我立刻点头,「有的。」
「那还等什么?」安安双眼放光,「去啊!」
「可是……感觉有点唐突……」
虽然很好奇……
但是直接问真的没有问题吗?我有些犹豫。
「不会,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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