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蛊虫以人的魂魄为食,魂魄越多,愿力越强。以此次魔族的数量来看,唯有巫族全族以身饲蛊方能扭转战局。
在视线触及到那页禁书时,听遥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上面的字迹,是她的。笔锋走向都是她一贯的习性。
她继续跟随巫岁稔的视角,企图找到更多能解释此现象的蛛丝马迹。
巫岁稔先是下令将当年参与过天罚的巫族抓住,作为第一波饲蛊的人选,随后将巫族话语权转交给了巫枝,由她暂代祭司,自己带领第二波追随她的族人以身饲蛊。
银铃铛在她走动间叮当响,只是这一次她的步伐不再娇纵、随性。
少时扎了满头的头饰如今只剩下一顶精致小巧的银冠,裙摆处的银色流苏已被细银线所取代。她的眼神始终保持着平静,仿佛含着一池清澈的湖水,深邃而宁静。
她素手轻抬,嗓音平淡却清晰:“巫族听令!所有人按次序饲蛊,共御魔族。”
兴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在经历了怀疑、否定、逃避后,她还是选择挺直脊梁,担起这一份责任。
既然是巫族的错,那便由他们结束。
而巫族的少女、少年亦是如此,在真相被揭开后,无一人后退,他们单手环于胸前,敛眸垂首:“誓死追随祭司。”
在巫岁稔被蛊虫吞没的最后一刻,有人注意到她的视线似乎往什么地方偏了一下,柔软的下巴亦如少时一般骄矜扬起。
隐约间,听遥好似听清了她的呢喃。
“瞿时和,我才没你说的那么一无是处。”
“还有……我真的很讨厌你……”
元和九年二月,魔军撤退。巫族以身饲蛊,共计一千四百余人。
元和九年三月,帝破巫蛊,灭蛊虫。
这是史书上的记载。
但如今,时间线才到巫岁稔竞选祭司。刚刚那页禁书翻页就是另一个禁术。
像是在提醒听遥接下来她应该怎么做。
系统将原书中关于巫族的一册单独截了出来,丢在了巫岁稔的面前。
‘瞿时和’和她合力按照第二页的禁术与巫岁稔做了交易,承诺会保全巫族。
所以和巫岁稔做交易的人是她?后面的走向就是论道第三关,她已经很熟悉了。
只是听遥心中的疑问却并没有随着事情的顺利进行而被解答。
反而愈加茫然。
逆转时空、欺瞒历史。
…如果这一切都是她的手笔,那她究竟要干什么?那些蛊修又去了哪里?关山月考核中的蛊修江祈安是否为巫族后代?那个“瞿时和”是谢逢臣?
霁青色的光芒大作后,听遥又被卷入了另一时空乱流。
这一次她附在了一把剑上,剑的主人是——
是上一世少时的她。
在她残缺不全的记忆中,似乎是有这么一个剑灵,沉默又强大,只单纯传授剑招,让她自己领悟,却从不教她拆招。
未曾想,那个人居然就是她自己。
就这样,她以剑灵的身份陪伴少时的自己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
在她预感要离去时,像是想到什么。
听遥问:“你想不想知道结局?”
少时的她吹了吹剑柄上并不存在的吹尘,挑眉:“什么结局?”
“即使你后面会因此身死,也不后悔修剑吗?灵阵师更适合你不是吗?”
她手腕轻扬,银剑在她手中幻化出万千法相。正值桃花盛开的季节,她一挥剑,皇宫里的桃花瓣就被她全薅到剑尖。
剑尖一挑,桃花瓣被送上半空,随后四散飘落,刹那间,整个皇宫都被飘落的桃花瓣覆盖,如梦似幻。
“沈听遥!你知不知道这花瓣飘成这样真的很难打扫啊?”经常替沈听遥背锅被罚打扫皇宫的同窗在她身后追赶。
“哎呀,不好意思,没收住......”
少女随手一丢,将剑归入鞘。泛着光的剑身在某一刻横过她眼前,那双眼始终清透如一。
她再次将剑鞘横于身前,与同窗少年边打斗边不甚在意开口:“问了问心,它说,剑道无双。”
少女眼尾轻挑,细细碎碎的光点在她的眼中倒影出上弦月的清辉。
听遥知道,这是沈听遥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透明的魂魄,如同被轻纱笼罩,从剑的锋刃间缓缓飘出,她伸手轻柔地抚过少女柔软的发丝。
少女仿佛感受到了这微妙的触碰,仰起头,有薄薄的新雪晃悠着落在她纤长的眼睫。在她眨眼的瞬间,化作水滴悄无声息地滑落,仿佛从未出现过。
“醒了,醒了。”
论刚睁眼就被几十双眼睛盯上是什么感觉。
听遥:“......”头疼。
“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晕就晕了呢?”
“都一个多月了,再不醒。睡都要睡傻了吧。”
方明姝嘀嘀咕咕:“明明之前都是分散来的,今天怎么赶这么巧,全来了?”
随后将头歪了出去,大喊一声:“别吵了。再吵就赏你们吃听遥师妹炼的丹药。”
场面顿时安静如鸡。
听遥:“?”
宁春愿跟她解释:“在你昏睡的日子里,沈师兄不知从哪摸到了你之前炼的丹药,靠着你中域第一的名头,赚了不少……只是那口味……”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委婉继续:“实在是有些独特。”
她那废丹,沈惊棠也是敢卖,也不怕给人吃坏了。不对,打的是她的名头,合着钱全让他赚了。
第41章 灵山剑
中域论道第三关赋分制的评判标准,主要是根据每个参赛者的抉择为抵御魔族入侵带来的贡献进行评判的。
关山月听遥团结同胞提前窥破魔族与巫族的计谋,携十九方洲修士支援殷都,并在最后一刻力挽狂澜,实在是当之无愧的中域第一。
此次赌注中压听遥第一的人,脸都快笑烂了。
听闻近日开展中域论道的结算大典,更是一个个养足了劲,趁着昆仑还没封闭宗门,又混了上去,想见见这中域第一的风貌。
这日,惊鹭峰依旧是人满为患。
昆仑掌门傲立峰巅,双手负后,气度从容。他的目光扫过前方,须臾间,数十座巍峨的通天擂台拔地而起,气势磅礴。第三关的参赛者们站在上面,个个精神抖擞。
他身侧是关山月的陶长老,小陶老头难得没有紧绷着一张脸,而是笑的和蔼:“此次中域论道的名次天字榜已同步更新,我就不再赘述。”
“对于此次中域论道关卡的安排,相信很多人都很好奇为什么会突然进行这样的变革。中域乃至整个五域都安逸地太久了,希望可以借此让大家珍视来时不易的和平时光,摒弃种族对立,让仙魔大战的悲剧不再重演。”
惊鹭峰上洋溢着一片祥和的气氛,人群中传来赞叹声,随即有人领头鼓掌。掌声如潮水般热烈而持久,与这场盛大的结算典相得益彰。
可听遥总觉得陶长老话中有话,带着种风雨欲来的警示。似是察觉到听遥的视线,陶长老搭在袖中的拇指悄悄朝听遥的方向竖了起来。
接下来是七宗在本有的天材地宝上依次为此次论道添彩。
沧浪剑宗放上去的是一本体修功法,对于灵阵师、咒术师等体质普遍较差的修士有明显的改善作用。
赤乌一边说着沧浪穷酸,一边转手掏出了一把整蛊作用的符。放符的小弟子,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背着重剑的李浮生身上。
也不知道这李师兄是从哪里想到这些奇奇怪怪的符?大师姐居然还真让放上去了。真的会有人拿吗?
小弟子垂眼看着手中的鬼画符,陷入了沉默。
合欢宗放上去的则是一件能抵挡炼虚境全力一击的防御法衣,质地坚硬,轻盈而透气一袖口处的金色纹路泛着微弱的光芒,宛如星辰,既美观又实用。
旁边还附带几小瓶养颜丹。
昆仑在沈惊棠的力排众议下,推出了一把巨大的香蕉形状的水枪。
在众人不解的眸光中,沈惊棠耷拉着眼皮,藏在袖中的手偷偷按下了遥控器。
只见那个香蕉模样的水枪竟长出了双脚,边洒水边哼唱:“大香蕉...大香蕉...”
昆仑众修:“......”你小子怎么尽整这些死动静?
弟子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长老的脸比沧浪那群剑修的鞋底还黑。
面对昆仑众人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金娇玉贵的少年弯着醉人的桃花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水枪在空中舞动了半晌,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洒下的水柱仿佛是香蕉伸出的长舌,形态之丑,让人啼笑皆非。
众人觉得昆仑此举实在是高,既然不能在实力上独占鳌头,那就在奖品上独领风骚。
沈惊棠凭一己之力,将昆仑在中域的声望再次扩大。
就是,名声在外,有好有坏。
关山月则是放入了一把适合修炼用的烟斗,由深色的木料制成,散发出淡淡的木香。烟锅部分设计独特,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其中的烟雾可以起到清心、筑灵的效果。
对于瓶颈期、易生心魔的修士来说再好不过。
药堂谷由方明姝上场,素白色衣衫一晃而过,丢下玉瓶,飘飘然离去,不带意思烟火气。颇有几分仙风飘然的模样。
“那是什么?”
药堂谷的瓶子严严实实,也没个备注,众人一头雾水地看着那个瓶子没有头绪。
这可算又是给方明姝逮到装的机会了,她清了清嗓子,神采飞扬回:“慧灵丹,无修为限制。”
众所周知,修者的悟性从出生时就固定了,而慧灵丹却可以改善修者的悟性以提高修炼速度。
众人再次惊叹于药堂谷的大手笔,方明姝想着,又在谷主默许的目光下,多丢了几瓶延寿丹。
最后,轮到灵山了。
半人高的剑匣凭空出现,旋转着浮于灵台。
像是某种特殊的感应,在剑匣出现的那一刻,听遥的眼中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那是一个木制的剑匣,剑匣表面山川起伏、流水潺潺,带着一种淳朴的灵气,与剑匣中隐隐透出的天地尽在我眼的剑气截然不同。
“此乃我灵山镇山剑。只是灵山剑从未离山,并未找到适合的剑匣,还请见谅。”
“灵山静待有缘人能使剑出鞘。诸位,请自便。”
灵山神女缥缈的嗓音清晰地传至每一个角落。
灵山将镇山剑作为此次论道的彩头,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惊愕之余,不免又惊起一阵轩然。
“灵山不是御灵师血脉吗?剑真有这么厉害吗?”
“要是不厉害灵山怎么会用它来镇山?灵剑之所以称为灵剑,除了其本身的威力之外,还有就是会生出灵智。听说,里面有剑灵呢。”
“但我听说,这剑在百年前就被人拔出来过,怎么神女又说曾未离山?”
旁边那人见状赶忙捂住了他的嘴,跟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悄悄跟他咬耳朵,“那你可知百年前拔出灵山剑的是何人?”
他摇了摇头,却在看懂那人口型后,产生了一种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感,很奇妙。
如果是那个人就合理了。
听说修士死后,剑自会归于出生的地方。看来那个人是真的死了。
“灵山镇山剑?这不比药堂谷大方?”
方明姝一听到这就不舒服了,她最讨厌一捧一踩了。特别,踩的还是他们药堂谷。
素衣少女嘴一瘪,眼一瓢,就开始阴阳怪气:“这灵山的镇山剑可不是任谁都能去啃上一啃的大白菜,千年间能使它出鞘的又有几人?大方不大方这可还真不好说,这位兄台,你觉得呢?”
“明姝,不得无礼。”药堂谷谷主轻轻咳了一声,状似不赞同方明姝的言论。
方明姝哦了一声,朝灵山神女的方向低首。
合欢宗玉蛾掩面而笑,漫不经心道:“方玉徽,可别把小姑娘给凶哭了。”
“我看小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连沧浪应阳真人都拔不出的剑,在场的又能找谁拔出?”
话虽是如此,但灵山和合欢宗之间的恩怨,药堂谷可不想做这个冤大头,被称作方玉徽的青年笑了笑,没说话。
在台下聊得热火朝天的间隙,听遥已经上去开始挑选宝物了。
按理说,作为第一名,挑什么、挑几件都是不受限的,但为了后面的修士考虑,大家一般都只会挑自己最想要的、最适合的一两件。
但从灵山剑出现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就紧紧黏在了上面,
再也容不下其他宝物,
再也容不下。
这是伴她入仙途的剑,是见证了她从低谷到顶峰的伙伴。
她伸手,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缓缓抚过剑匣。
“她疯了吗?”
一个卦师放着那么多天材地宝不要,去选一把连剑修都不一定拔得出来的剑?
也有人调笑:“哎呀,也别这么说嘛,是我也去拔上一拔,没拔出来也不丢人,不就是舔着个脸再去拿一下别的宝物吗?赌一赌单车变摩托。”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光大作。
剑、剑出鞘了。
像是受到某种感应,灵山剑在听遥还没握住剑鞘时就破匣而出。
那是一把极为漂亮锋利的剑,剑身如玉石般清透,极薄。通体呈霜雪色,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让人不敢直视。
雕刻着青山雪莲的剑柄处,有人题字青霜。
笔走龙蛇,恰如此剑。
方明姝低着头,只觉眼前白光一现,原本炸锅般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她不以为然,还以为是听遥没拿宝物。
没想到,这一抬头竟恰好看到了灵山剑出鞘。
她扯了扯方玉徽的袖子,结结巴巴:“师、师傅……剑……”
方玉徽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上,淡定回:“嗯,剑出鞘了。”
合欢宗玉娥轻笑着将眸光转向灵山。只是隔着一层浅绿色的轻纱,隐隐绰绰始终看不清灵山神女的神情。那双眸始终无波无澜,像是永远也不会流露出其他的情绪。
这大典倒是变得有趣了。
关山月这边的反应也不小,但相比之下就显得较为镇定了。他们向来对自己人有着谜一般的自信。
-你说灵山剑出鞘了?
-哦,是关山月的弟子啊,那没事了。
乔汀的眼珠子早在听遥停在剑匣前时,就没怎么转动过了。
他狭长的眸轻轻眯起,意味不明道,“师妹这还真是藏了一手大的。”
剑出鞘的那一刻,听遥识海里,原本如同被禁锢在冰封湖面之下的记忆一丝丝、一缕缕地开始松动。
重生以来被刻意模糊化的人物面容也在她的脑海中逐渐清晰。
少女微弯的眸中笑漪轻泛,调笑开口:“许是灵山剑久未见世,竟自己破匣而出。名剑风采果然卓然。”
她这是在不动声色地否认灵山剑为她而出。
清冷的月衫在日光映射下像是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她身形如风,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干净的五指紧紧扣住剑柄,反手将剑身重新插入剑鞘。
剑刃与剑鞘摩擦发出低沉悦耳的声响,青霜二字在她的掌心微微发烫。她常年冰冷的指尖,似乎也因此有了温度。
她松了手,移开眼。转身什么也没拿,一身释然地向台下走去。
在那没人看到的地方,少女藏在袖中的指尖还是不住蜷缩了几下。
她当然想拿回青霜,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的她无法在拥有青霜后从这个论道、五域全身而退。
灵山神女的视线在听遥身上定了半晌,启唇:“灵山剑确实久未出鞘,倒是我考虑不周了。这只玉钗就作为补偿赠与山月小友了。”
那是一只做工精巧的地品玉钗,尖端轻轻弯曲,像是天边的新月,钗身上雕刻着朵朵梅花,似乎因着冰雪的凝结而更加坚韧。
对于冰灵根的女修来说,无论是作为装饰品还是武器都再为合适不过。
虽然不知道灵山神女为什么要帮她说话,不,也许只是不想让灵山剑再次落入关山月修士之手,总之这番行为是有帮到她的。
听遥握住玉钗,朝那个方向拱了拱手,以表谢意。
拱手间,状似不经意地露出被霜意冻伤的指尖。
其他人显然也是听遥这一番操作给惊到了,不过稍微思索便对听遥这一番做法表示了赞同。
且先不说她不是剑修,无法发挥灵山剑的实力。就冲着灵山剑的威名,天下间的剑修又有几人不想得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在任何时代都受用。
“关山月师妹是冰灵根吧?连冰灵根使用都会受伤,看来灵山剑对主人还真是挺挑啊。”
“兴许是品阶不够,她不过是地品冰灵根,换上天品、仙品试试,收复灵山剑也未尝不可。”
在听到旁边修士的话题已经从剑转移到了她的灵根时,听遥愣了一下,她记得入门时测灵根她是卡着线的玄品来着,什么时候升到了地品?
她用神识查探了一下,发现原本残缺的灵魂也被修复了一小块。
...是剑出鞘的时候吗?不仅将她的记忆如数奉还,还顺带修复了一下灵魂?
她刚下来,就被乔汀拽回了关山月席位。
他笑眯眯问:“师妹怎么没拿那把剑?”
听遥不甚在意:“我又不是剑修,若真跟了我也只能劈劈柴、砍砍树,岂不是明珠弹雀。”
他又追问:“只是这样吗?”
听遥叹了口气,“哎,好吧。师兄,我就跟你谈个白。其实是...”她嗓音稍作停顿,语气真诚,“我这人吧,生性胆小。还挺怕死的。”
乔汀:“......”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听遥回:“是吗?”
这神情,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但是谁在乎呢?
“什么是吗?乔汀,你好好说话。”隔了老远的大小姐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从声听上抬头,直接捏了一张传送符,将听遥拉到身后,下意识回怼。
乔汀前几天偷摸着去凡界,不叫她也就算了。居然还把她灵石给输光了,现在居然还凶小师妹。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她现在真是看到他就来气。
乔汀啧了一声,轻笑。
少女桃腮粉嫩、纤眉朱唇,自是极美的。
只是眉头紧皱,还挺凶。
听遥默默向后退了一步,为乔汀点烟。
擂台上剩下的参赛者按照次序,依次选择属于自己的宝物。
继听遥之后,也不乏对灵山剑蠢蠢欲动的剑修。但无一都以失败告终,别说让剑出鞘,连剑匣都没打开。最终只能灰溜溜地往后排队去拿其他宝物。
总的来说,中域论道的最终排名和之前提前公布的天字榜排名大差不差。
按照往届流程,前十将进行为期十年的封闭式训练,组成入青云小队,代表中域参赛。
昆仑,十二仙宫。
各宗长老、掌门交代完入青云注意事项后,一道与之不同的声音,在殿内激起了千层回响。
“我想退出中域的入青云小队。”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听遥身上。
有长老不解:“为什么?你总得给我们一个理由。”
她不明白,参加中域论道争的不就是一个入青云的名额吗?怎么会有人在临门一脚时说放弃就放弃了?
不过百年前似乎也有一人,担着中域第一的名头,退出了中域的入青云小队,入凡界自成了一小队,在天机榜挣了个名额。
“我之前了解过入青云小队一般是由控制系、治疗系、攻击系三大部分组成。我们这一次的前十控制系太多了。”
“还有就是,我想坐镇首席,但显然一山不容二虎。”
少女将目光坦然地落在池瑶身上。
虽然此次中域论道听遥险胜池瑶,并展现了超出这个修为阶段的领导力,但在他们的心中,首席的最佳人选依旧是综合能力较高的池瑶。
这个理由倒是让他们没那么意外。
听遥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缓缓走出了昆仑十二宫。
她找了处崖壁,倚在树边,刚将梨花醉拿出来,就听身后一阵脚步声。
她侧眸,兜兜转转了百年,少年好像依然还是那群少年。
有光落在他们身上,那百年间的时光好像从未间断。
“有这好东西居然自己偷偷藏着,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江羡屿挑了根树杈,勾过听遥手边的酒坛子。
沈惊棠困倦的眼半睁着没说话。
宁春愿唇角漾起的弧度多了一丝意味深长。
谢逢臣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她身后,和她侧着身体轻倚,纤唇微抿,漆黑的眼睛墨玉一般专注地盯着她看。
明净轻捻指尖的佛珠,天生的微笑唇使他不笑也似在笑。
李浮生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大家都没说话,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听遥微怔:“你们怎么来了?”
宁春愿眼尾上挑,勾出与清丽面容不符的弧度:“怕某人没拿到青霜哭鼻子。”
却见众人的目光在瞬间从听遥转移到了她身上。神色个个都很古怪。
沈惊棠打了个哈欠,不确定开口:“宁卿言?”
宁春愿点了点头,指了指听遥。
大家都懂了她的意思,是说处理完听遥的事情,再详细跟他们讲她是怎么回事。
“你们也退了入青云?”
“你都退了,我们留着干嘛?”
江羡屿狗狗眼下垂,迟疑道,“只是,我有点不明白,这明明是你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名额,怎么说放弃就放弃?”
听遥想了想,斟酌着用词:“我记得之前跟你们说过,我穿进了一本书,也就是这个世界。而现在我知道了书中的一些结局。”
“所以即使是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东西也可以放弃吗?比如青霜,比如入青云名额?”
“...也不全是。”
见他们隐隐有吵起来的趋势,明净适当圆场,岔开话题:“我们是借用了宗政秘术得以躯体重生,由谢逢臣将记忆封存在了你的剑中...”
听遥知道江羡屿在纠结什么,他觉得他记忆中能以一枝梨花击败他的剑道第一不该是这样的。应该是无惧无畏、一往无前,而不会像如今这样瞻前顾后。
她打断了明净的圆场,“可主线就是这样,这是别人的故事。我没办法确保我一定能改变结局,如果最终没有成功怎么办?大家一起死吗?”
“那如果主线已经改变了,那如果你会死呢?”
少年一改之前的凉薄与伪善,嗓音带着点涩意,从她身后传来。
听遥僵着脖子偏头,定定地看着谢逢臣,“什么意思?”
沈惊棠缓缓抬眼,语气平静:“穿书的不止你一人。你知道的吧?现在你的行为已经越来越接近我看的那本书了。”
是了,上一世,沈惊棠并没有隐藏过他不同于此的现代人思想和做法,只是他不说,她也就没问只是默认。
原来他们担心的是这个。但这个保证,现在的她还无法给出。
听遥黛眉轻轻皱起,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动,掐了个幻术。
须臾间,尘土在日光的照耀下随风起舞,于虚空勾勒出一幅幅模糊的轮廓。
他们七人的身影逐渐清晰,或立或坐,姿态各异。
他们同时朝那个方向仰头,听少女又轻又低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辞青山的坚定。
“我记得我们还欠天机榜一个约定。”
原书剧情就此被听遥轻描淡写揭过。但他们都知道,如果无法彻底解决,这个矛盾终究还是会再次爆发。
三百年前,入青云前夕,北域神殿。
夕阳下的一点黄晕斜射而入,将殿内景象隐隐勾勒。
一道纤细的身影半跪在神像前,狐狸面具将少女面容尽数遮盖,微微下垂的眼睫恰好将她愈发沉坠的眸色遮掩。
她握紧了手中的玉剑,月白色的襦裙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轻轻拂过神殿冰冷的玉砖,剑光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寒光。
细看会发现她握剑的手在轻轻颤抖,可她依然抬起压眼,用力地将剑刺向眼前宛若等比复制的神像。
清水似的眼眸望过来的瞬间,当真是比那玉砖还要冷上几分,浸满了溶溶月色。
剑尖精准地刺入神像心脏,仿佛刺穿了一切的虚伪和欺骗。随着剑的深入,神像上的石屑哗啦一声四散飞溅,使得整个神殿都内都回荡着刺耳的声音。
再次睁眼,神像已经变成了活生生的一个人,青年身姿挺拔,面容清雅,整个人显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深邃的眼眸好似能洞察一切。他只是无悲无喜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轻轻抚摸被刺穿的地方,不执一语。
华贵长袍上的金色纹路将他的身份彰显——神殿圣子。
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流出,沿着他的指缝低落,每一滴都似乎有千金重,落在玉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他的身后是几十名年轻修士横七竖八、宛如凋零之花的尸体。面色依旧红润,可他们却再无法醒来。
青年歪了下头,“他们居然肯放弃生的机会,为你创造唯一的生机。”平稳的声调中,不免也透出了一丝意外,却又隐隐透着一种听遥无法理解的欣慰之感。
明明是来自各域的对手,可在面对生死危机之际,那群相处不过数月、年岁不过半百的少年还是当机立断地选择牺牲自己,将他们认为的最有望的一人送了出来。
听遥一闭眼,脑海中就会不自觉地浮现出幻镜中的景象。
昨日夜里圣子召入青云参赛者赐福,他们却在踏入左殿的时候,一前一后跌入了一个会吸食生命力的幻境。
他们的灵力只够用于减缓生命力蚕食的速度。
就这样撑过半日后,有人发声:“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与其大家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不如助最有望的一人出去。”
他们沉默着将目光放在了那个十年前为维护师弟引天雷问心、数年前以元婴之境问剑剑仙击败沧浪前辈,位天榜第九的少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