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才不会对我画饼by桑不竹
桑不竹  发于:2025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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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鼓面足够宽大容得下横向战力的少年人。
鼓声阵阵,如同他们的心跳,沉稳而有力,在仙盟门口彻夜回响,声声入耳。
鼓面之下,他们的身影是那么地渺小,却又是那样地鲜明,仿若雪压不归山中唯一的亮色。
过了许久,也许也没有过许久,但只有白茫茫一片的不归山逐渐消磨掉了他们对时间的概念。
听遥眨了眨眼,有新雪顺着她的眼睫往下坠落。
接着,他们身后的山崖突然间裂开,露出了一条半透明的路,看起来轻薄而脆弱。
若不是有雪花落在上面留下些许痕迹,还真不太容易看得出来。
扶桑没有片刻犹豫,率先踏上了不归路。
他们也如愿在路的尽头看到了一位长须飘飘的老者。
“诸位何求?”他理了理自己的长须,眼睛半阖着,没完全睁开。素白色的衣衫缥缈间,倒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如果他们先前都不认识他的话。
江羡屿见这人的面相越看越熟悉,于是试探性开口:“...老帮主?”
这不是他们之前在天堑崖救下的丐帮老帮主吗?
小老头眼皮一跳,眼角一瞥,绷着张脸:“老夫乃仙盟七老之一的白面生,可不是你们口中的什么老帮主,这位小友可是认错人了?”
沈惊棠指尖微动,小老头袖口处的丝线,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不断拉长,在他指尖缠绕。
只有千金阁出品的的饰品才会受他指引。
沈惊棠心下了然,桃花似的眸子微微弯起,虽然不知他为何要装作不认识。
倒也没想着拆穿他:“白面生长老能在此等候,是否意味着,此次案件已经由您受理了?”
小老头点头,抬了抬下巴,露出孺子可教也的神情。
“是哪位需要叩仙盟?”他将一颗圆润的珠子放在身侧,随后拿出一张白纸在其上提笔。
听遥认识,那个珠子是回溯珠,专门用来记录画面场景的。
扶桑:“是我。”
小老头的眉毛在触及扶桑后,越皱越紧,记录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
听遥见他一直盯着扶桑看,也不说话。
斟酌道:“白长老,可有不妥?”
小老头像是回过神来,拍了拍大腿,吹胡子:“何止是不妥。”
他绕着扶桑走了两圈,嘴里喃喃:“命数分明已尽怎么会还活着呢?什么?圣心入魔,那倒也难怪。”
“你是哪家的姑娘?”
“临洲扶家。”
“胡说,临洲扶家哪有你这么大的姑娘,他们近几代可是一个姑娘也没有。”小老头猛然停步,眯了眯眼,“你叫什么?”
扶桑淡淡回:“扶桑。”
“扶桑、扶桑。”他絮絮叨叨了半天,具体说了些什么听遥他们也没听清。
却见他眼神骤然一变,“你要诉的可是十五年前狐妖一案?”
扶桑闻言点头,语气平和:“我要诉昆仑三长老无故残杀妖族,并勾结其他长老构陷狐妖有苏,阻拦我入仙盟,将真相示众。”
细听,不难听出其中的颤抖之意。
这句话,似乎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就像是被绑在悬崖上的蝴蝶,在风中瑟缩、摇摇欲坠。
“...可有证据?可敢稍后随我与三长老对峙?”小老头又恢复了常态,晃动着指尖的笔触,继续记录着什么。
“无需对峙。”
扶桑掌心凭空出现一颗琥珀色的妖丹,透明而温和。蕴藏其中的妖气随着离体时间的变长而不断增强。
与此同时,扶桑的唇色越来越苍白,属于妖族的外貌特征逐渐消失,体内的生命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听遥下意识牵起她的手腕,将体内的灵力输送过去。
“没用的。”小老头闭上了眼,像是已经预见扶桑的结局。
“她本就是已死之人,靠着妖丹吊命,如今妖丹离体,怕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李浮生涩然开口:“那妖丹既然能拿出来,不能重新放回去吗?”
谢逢臣收敛了神色:“你无法救下一个不想活着的人。”
扶桑的神魂逐渐透明,指尖最后在听遥掌心勾了勾,跟她传声,“谢谢你,小殿下。”
“后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思无涯天机榜却在此时亮起了听遥的灵力光束。不过显然,众人都无暇顾及。
听遥眼睫微颤,掌心从扶桑的手腕到逐渐空荡,她用力握了握,却什么也没抓住。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事物,终于将扶桑与少时曾经救下的姑娘对上号。
...所以正是因为得知接下天机榜任务的人中有她,扶桑的计划才会显得那么漏洞百出。
到现在明明她的目的还没达到,她却提前在天机榜为他们的任务画勾。
十五年前,
临洲,听风楼。
说书先生端坐于高台之上,手持折扇,他的面前是一张小方桌,桌上是一碗茶和一块响板。刚结束一段扣人心悬的故事,他抿了一口茶,就开始与众人闲聊。
“若说那十九方洲中相貌最为惊人的姑娘,诸位觉得都有哪些?”
临洲扶桑是十九方洲中与青洲祝姑娘齐名的美人。每每一同论及,总避免不了做一番比较。
只是自古美人就多磨难。这位扶桑姑娘自出生起就被药堂谷谷主断言活不过十七岁。
有人听了一笑,似乎不太赞同他的观点,道:“在下有幸见过青洲的祝姑娘,那可真是冰肌玉骨芙蓉面,美到让人失语。若要真论起美貌,就算是扶桑姑娘,在下也不认为能比得上。”
“此言差矣,我倒是以为,论起美貌还是扶桑姑娘更胜一筹。”
“扶桑姑娘天生病弱,甚少出门,但就是这样都能与祝姑娘共同蝉联十九方洲十大仙娥榜首三年,可见其真人又该是怎样的花容月貌?”
有人冷嘲热讽,“如此夸赞,你不会是喜欢扶桑姑娘吧?就你这癞蛤蟆的样子,也配肖想扶桑姑娘?”
“呸,我只是实话实说,一个病秧子,又不能传宗接代,她愿意嫁,我还不愿意娶呢。”
众人一下子分为两派,就这个话题争论不休。
原本安静的茶楼顿时变得有些吵闹起来,有人掀桌而起,乱作一团。
说书人拍了一下响板,众人依旧我行我素,没人理他,挑起这个话题的他肠子都要悔青了。
砰!一声巨响后,原本半阖着的门被人从外用力撞开,木屑飞溅,门窗应声倒塌。
所有人都在此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屏住呼吸看着应声闯入的官兵。
他们身穿制服、腰佩刀剑。
凌统领从后面走进来,眼往下一扫,大声质询:“何人在此闹事?”
人群中,一身穿暖黄色长袍的小少年被推了出来。
“官爷,要抓就抓他。就是这小子先动的手。大家伙可都看见了。”
“是啊,是啊。”
凌统领眼皮子跳个不停。定眼一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云锦衣、狐狸眼、沈腰潘鬓,不是小姐新收的侍卫又是谁?
赵有苏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只是低垂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
凌统领控制住自己想骂人的话语,冷着脸,挥手,“将参与闹事的都带回去。”
“是。”
洲主府。
“姑娘,不好了,不好了。”侍女书画匆匆推开门。
扶桑放下手中的书卷,眉敛山雾般轻轻蹙起:“发生了何时?”
书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此举的不妥,有些懊恼。
小姐的病需要静养,她居然如此吵闹,实在是不该。
“就是那个您上月收的小侍卫,犯事被凌统领逮起来了。”她用手抵在自己唇边,声音尽量放轻。
扶桑眨眨眼,有些怔然:“你说,他被凌统领逮起来了?”
她刚刚还在想,小狐狸今天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她摇了摇头,轻咳几声,失笑,“走吧,随我去看看。”
“可是...小姐,您的身体...”
书画话还没说完就被扶桑打断,“无碍的,圣女算我有十七载命数,如今还有一年呢。”
书画见劝不住,只好去拿了件毛裘,披在她肩上。
“夜里凉,小姐披上再走。”
刚走到院门,就听阵阵叩门声。
书画将灯笼放在扶桑脚边,小跑几步,“来了。”
入眼是凌统领极为方正的一张脸,少年的脸从他沉黑色的衣袍后探出来。
他的脸上还沾染着些许灰尘。出去时整洁有神的高马尾已经变成了杂乱的低马尾,无神地耷在身后。
眼眸乌亮,眼睫忽闪。
黏糊糊的视线直直落在扶桑身上。
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缩到了凌统领的身后,只露出暖黄色的衣角。
扶桑心一颤,面容平静,问:“凌统领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这小子今天做得挺好的。”凌统领说着将赵有苏从身后拎了出来,“我就先回去了,小姐早些歇息。”
临洲洲主之女扶桑虽然身体不好,但那脾气是真的好,无论对下人还是外人,永远都是温温柔柔,不会说什么重话。
府里上下,是真的都挺喜欢这个小主人,希望她可以长命百岁。
凌统领走后,赵有苏又缩到了门边上,扒拉着门缝,也不说话。
扶桑让书画先下去,等了一会,却还未见赵有苏进来,“怎么,不想进来?”
赵有苏:“我不好看了。”
扶桑想了很多,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理由。
却又听他控诉:“书画说,你喜欢好看的男子。”
扶桑:“......”
“但没关系,我今晚用法术恢复一下,明天变好看了再来找你。”
居然还记得她说过的在人前不能用法术。
扶桑弯腰,拿起灯笼,假意轻咳几声,羸弱的面孔在烛光映衬下更显脆弱。
赵有苏立马从门口闪到扶桑身旁,接过她手中的灯笼,嗓音闷闷:“那你先不准看我。”
扶桑低笑:“嗯。”
她微微侧过脸,看清了他脸上的已经结痂的小伤口。
她突然问:“打赢了吗?”
“当然打赢了...”赵有苏僵着转头,见扶桑半晌没说话,以为她生气了,于是,轻轻勾过她的手指,讨好般晃悠:“桑桑,我错了嘛。”
“我被说两句又不会少块肉,但你是妖族的身份若是因此而暴露,会有危险的。”
“知道啦,下次不会了。”才怪。他就是见不得有人说扶桑半点不好。
他的桑桑,要长命百岁。
将扶桑送到门口后,他扶着她的肩颈,睫毛一闪一闪,贴得很近。那一瞬心跳的声音盖过了鸣虫的喧嚣。
他刻意叮嘱:“我很快就变回来了,不准喜欢别人。”
扶桑慌乱应好,进了屋子。
她的病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发作了,今日是怎么了。
和赵有苏的初见日,是个阴雨天。
扶桑没有见过外面的光景,自记事开始,她眼前所见皆是洲主府这一方小天地。
那日她正和往常一样,倚在窗边看书,雨点淅沥,下过一阵后便也停了。
不经意间的抬眸,便撞上了一双干净乌亮的眼。
是一只小狐狸,身上的颜色很浅,淡若无色,柔软的尾巴在身后翘啊翘,在雨后呈现出月华光泽般的银色。
它似乎也有片刻的愣神,却在下一刻出现在了扶桑怀里,将书卷挤掉。
奇怪的是,他的身上并没有雨水濯透的痕迹,反而蓬松而软和,只有爪子透着点湿意。
扶桑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是谁家的小狐狸啊?怎么生得这样好看?”
小狐狸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在她怀里蹭了蹭,嗷呜了一声。
也不知是小狐狸将身上的浅浅湿气过渡给了她,还是她开窗沾染了雨气,她从夜间便开始呼吸不畅、浑身无力。
再次濒临死亡的感觉让她十分厌恶。
小狐狸似乎有所感应,跳上了床榻。恍惚间,她似乎看见那只小狐狸变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
第二日醒来时,她只觉有些头重脚轻,夜间的不适倒是缓解了不少。
微一动身,感觉有什么东西压住了自己的手臂。
她扭头,原是小狐狸不知何时爬上了她的床榻,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搭在自己的手臂。
小狐狸的闯入,无疑是她十几年来的平淡生活中的一抹亮色。
她每天必做的事情,又增加了几样,投喂小狐狸、教他读书识字,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但扶桑还是乐此不疲。
直到月前小狐狸化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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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就等啦最近又是考试又是复习真的太忙啦先把写了几点的小肥章放出来一下qaq 后面应该频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隔日到七月放假可以先养养等我与阿数大战归来!!

第50章 有苏
尽管她多次叮嘱,但小狐狸还是喜欢在夜间偷偷爬到她的榻上,将毛茸茸的尾巴搭在她的掌心,像是要将她因天生不足而常年冰冷的指尖给捂热。
只是,这日压在自己掌心的东西似乎有所不同。
她下意识睁眼,对上的依旧是那双干净乌亮的眸,只是多了些什么。
眼帘低垂,那分明是一张属于清俊少年的面孔。
她眼睫轻颤,唇是没有一点血色的惨白,心口怦然振动,心跳的频率快地有些不太正常。想伸手捂住心口,却发现十指被另一人的发丝紧紧缠绕。
她喘着气轻声问:“你、你是谁?”
“桑...桑...”他眨巴着眼,并没有直白地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用柔软的发丝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暖黄色的光束从他掌心缓缓流向扶桑体内,不适感在瞬间一扫而空。
她缓慢眨眼,半撑着身子,在四周没发现小狐狸的踪迹后,终于将眼前的少年与往日陪伴在侧的小狐狸对上了号。
她茫然:“...你是那只小狐狸?”
他点了点头,“有苏,我叫赵有苏。”
关于自己养的小狐狸突然变成了人这件事,虽然比较难接受,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赵有苏似乎还没学会怎么在妖形和人形之间流畅转换,让扶桑着实有些头疼。
翌日,扶桑寻了个由头,招收侍卫。
赵有苏蒙混其中,在书画和凌统领的暗箱操作下,成功当选。
知道扶桑无法出门后,赵有苏每七天都会空出一天出门,用眼睛替扶桑记下外面的一切,回来后用幻术展示给她看。
偶尔也会给她讲讲有苏一族的趣事。
少年和她讲起这些时眼睛总是亮晶晶的,他眼角弯起的瞬间,好似也将这世间所有的光华也都收敛在了那双漂亮的眸子里。
“桑桑,心上人是什么意思?”
“心尖上的人,你也可以理解为心悦之人。”
他似懂非懂点头,快速回:“哦,那桑桑是我的心上人。我心悦桑桑。”他狭长的狐狸眼微微扬起,长长的眼睫忽闪忽闪,勾出潋滟的弧度,像是羽毛般轻轻拂过扶桑的心头。
她的呼吸都好似慢了半拍,捂住心脏,却发现心跳虽异常但身体没有不适感,不是发病的征兆。
她纠正:“喜欢的人才能叫心上人,不喜欢的...”
他贴近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喜欢,喜欢,只喜欢桑桑。”他听凌统领说了,想一直在一起的人就是喜欢的人。
那他喜欢桑桑,很喜欢,很喜欢。
少年人也许并不懂情爱为何物,但欢喜会从捂住的嘴巴、微红的耳尖、盈满笑意的眼眸里偷偷地跑出来,
怎么藏也藏不住。
后来的日子,赵有苏明里暗里总是会暗示扶桑,他好喜欢她,但一次也没得到过扶桑姑娘的回应,不过他不在乎。
书画说喜欢是很辛苦的一件事。那辛苦他一个人就好了。扶桑姑娘总是生病已经很辛苦了,不要再因为喜欢他而辛苦了。
只是随着扶桑十七岁的生辰越来越近,她的身子也愈发虚弱。一开始还能在庭院闲散几步,后来连房间都出不了,甚至只能卧病在床,每日清醒的时间是愈发地短。
洲主府的所有人整日以泪洗面,求仙问药这条路早在少时就被断掉了。
赵有苏倒是知道,他的妖丹兴许有用。但他向来不爱学习,于是只得传信族中玩伴,找寻解决之法。在夜间,偷偷地将自己妖丹上的寿元一点点移到扶桑身上。
只是如此只能减缓扶桑的痛苦,她的身子却不见好转,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
眼见扶桑还没好,赵有苏也逐渐虚弱下去了。
就算扶桑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她心知定是赵有苏暗地里为她做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赵有苏族中托的小伙伴也终于在纯狐族的上古卷轴中偷到了九转还灵丹的药方。最后一味药材他也查到了,昆仑和关山月都有。
那天夜里的月亮很圆也很亮,月光透过镂空的窗棂落在她的梳妆台。
就像是回光返照,她突然感觉自己很有力气,身上的不适感也没那么强烈了。
于是,她轻唤:“赵有苏...我想看月亮。”
赵有苏俯趴在她窗边的头突然抬起,“好。”
他将厚厚的衣袍拢在她身上,下一秒,两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屋顶。他指尖微动撑起屏障,将风都阻拦在外。
她又道;“赵有苏...我想喝酒。”
她好似也察觉到了自己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于是开口间都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尝试,像是要将这一生都探索个遍。
他摇头,神色认真:“你生病,不能喝。”
她却是伸手抢过他腰间挂着的酒葫芦,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快到赵有苏都没来得及阻拦。
兴许是酒意醉人,明明喝酒的是扶桑,赵有苏竟也觉得有些醉了。
他晕乎乎地凑过脸来,青丝纠缠间,睫毛也在她柔嫩的肌肤上刮过,痒痒的触觉,让她不住往后面躲了躲。
少女脸色酡红一片,清凌凌的眸子也染上几分水雾般的朦胧。
趁着月色与酒意,他唇瓣向上贴近酡红,亲吻了他的月亮。
没多久,赵有苏就抱着扶桑再次回到了房间,他将自己的本命妖丹交给了扶桑,半跪在床榻边,勾勾她的手指。
“桑桑,我找到能治你病的药方了。等我回来好不好?”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有苏玩。去看青洲的枝、南洲的雨、关山月的雪...好不好?”
“桑桑乖乖,松手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好,扶桑无法拒绝这样的赵有苏。可是心中却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她紧紧抓着赵有苏的衣袖,好像这一松手就是永远了。
她凝视他良久,最终落音:“等你回来,我就喜欢你,好不好?”
这是赵有苏一直想又不想得到的回应。但他肯定会多辛苦一点的,争取到时候让扶桑姑娘一点都不辛苦,于是他点头应好。
可他终究没能回来。
他死在了昆仑山下。

雨下了又下,片片枯叶随风落下,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枯荣的景象。
扶桑却因为赵有苏的妖丹奇迹般地撑过了那个冬天。
赵有苏久不见归,扶桑留信道别父母后独自踏上了去蛇巫一族寻赵有苏踪迹的道路。
蛇巫一族,奉行等价交换,虽说是隶属巫族,但不修蛊。
巫族破庙。
少女栗色的长发微微卷曲,隐在黑色的斗篷下,几缕发丝随风轻扬。
深紫色的水晶球在她掌心旋转不停。
她抬眸,栗色的眼眸平淡无波:“他死了。”
随后,赵有苏离开后的画面通过水晶球同步到扶桑眼前。
炼制九转还灵丹的最后一味药材九幽草,虽说是关山月和昆仑都有,但昆仑离得近一些。
赵有苏想着扶桑姑娘等不了那么久,他也想快点见到扶桑姑娘,于是就径直去了昆仑。
初入凡界的小狐狸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对人妖之殊,心存善意的扶桑。
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凡界的修士也都是如扶桑姑娘般美好善良的人。
却没想到最终会死在冰冷的昆仑山下。
“何人竟敢擅闯我昆仑?”值守的弟子站在结界里,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赵有苏想了想,他是来借仙草的,所以应该表现地有礼貌一点。
于是弯了弯身子,将凌统领教给他的话术,全打了出去,拼成了奇奇怪怪的一句话:“多有叨扰,还望见谅,我是来借仙草的……”
结果话还没说两句,就被一道束发打散了扶桑给他束的长冠。
精致的长冠在地上滚了一圈,最终掉入了深不见底的山崖。
赵有苏化作流光岁长冠一同坠了下去。
崖边有人吐口水:“呸,什么借仙草,怕不是来偷仙草的,被我等发现了就改口为借,真是狡猾的恶妖!!”
没多久,那个身影又出现在了昆仑结界外,只是这次没了那束发的长冠,脸上、身上也多了不少无暇顾及的污渍。
想来是没找到那长冠,还在崖底受了一身伤。也是那崖底关的可是犯错了的弟子。
只是这次,他遇见的除了值守的弟子外,还有巡查的三长老。
“哪里来的小妖竟来我昆仑作祟?”他眉头紧锁,挥手就是一掌。
赵有苏纵然感觉到杀机,也只以为他们是将他当作了偷仙草的恶妖,解释清楚就好了,所以也没躲。
哪里知道,人妖之殊,就刻在了有些人的骨子里。即使他什么都没做也有的是恶名往他身上安。
小狐狸向来不喜欢钻研妖术,在有苏学也是学了个半吊子,直接被三长老这一章打回了原型,气血在口中翻涌一圈,最终被咽下。
扶桑姑娘还在等他。
他垂下脑袋,低声道:“请仙君借仙草一用。”
三长老那一掌所留下的不是单纯的外伤,而是让他全身都隐隐作痛的内伤。
外来灵力在他的经脉流转,时不时像雷电似地在他皮肉中炸开。
很疼,很疼。有水珠在他眼眶中打着转,黏在簇簇睫毛,将落未落。
赵有苏身上的妖力已经被打散,三长老拂袖离去。他身上已无妖丹治愈,不出三日,便会死去。
“我昆仑仙草可是你一恶妖说借就借的?可若是你能在那玉神阶拜上一拜,神明兴许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哈哈哈哈哈。”旁边跟着的值守弟子插话。
“玉神阶在何处?”
“不是,他居然真的想去玉神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可是足足九万层。”
玉神阶就在山崖下,只不过那向来是执法堂惩罚人的手段,没想要有朝一日,竟会有妖想跪上一跪。
后来,没有妖丹治疗满身伤痛的小狐狸,仅凭着一股莫名的信念,跪过了玉神阶的九万层,拜过了诸山神佛,甚至断尾赠与三长老。
可是神明未曾垂怜世人,也听不到他的祈愿,他最终还是没能拿回仙草,遗憾地闭上了眼睛。
求仙草这条路上有无数个选择,可他偏生在阴差阳错间遇上了最坏的那条路。
本来关山月,也有仙草,可昆仑离得近。本来人妖之见在修真界已经开始淡化了,可他遇见的偏生就是那昆仑奉行非我族类,其心必诛的三长老及座下弟子。
于是,那死亡也就成了无解的结局。
扶桑在看完赵有苏生前的记忆后,一息之间,竟生了满头白发。
她跪坐在地,贝齿紧咬唇瓣,沉默良久,无声的泪水终是顺着轻颤的眼睫落下。
眼底的雾气再次被聚敛,使得周围的景物都在此模糊不清。
她错了,她不敢祈求不该有的命数,不该让有苏替她寻求仙草,不该期待。
不该,不该。
是她的期待间接害死了赵有苏。
是她害死了赵有苏。
“啊……”她指尖发颤,在手臂上画下一个又一个的不该。
“你甘心吗?凭什么是你?”蛇巫少女微微倾过腰身,嗓音惑人。
凭什么凭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在被药堂谷谷主医治后,她想过无数次,甚至也想过与其拖着这幅病恹恹的身子不如就此一了百了。
但有人用仙术带她见过了比她还不幸的人生,他们尚且知足常乐,努力生活,她更没资格埋怨。世界上不幸运的人那么多,并不是人人都有埋怨的资格。
少女扶着旁边不知名的炼丹器具,摇晃着站起身来,眼睫依旧是透着湿气的,语气却格外冷静:“条件是什么?”
蛇巫少女栗色的眼眸终于出现了诧异的神色,“我可没资格收取半神的条件,你可以走了。”
“对了,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最好将那颗妖丹炼化了,或者以圣心修魔心,入魔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歪了歪头,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指尖轻弹间,扶桑出现在了仙盟。
只是仙盟与各大宗门间层层相扣,赵有苏的案子还没上报上去,就被人拦了下来,早早结案。
仙盟外的雪很大,大到足以将喧天的鼓槌声掩盖。所有的不公都被埋在茫茫雪下。
但这一次,仙盟雪依旧,却无法再将真相掩盖半分。
回溯珠将刚刚由扶桑和赵有苏记忆拼凑出的画面一秒不落地记录了下来。
妖丹在画面消失的后也不见了踪迹。
与此同时,妖域,万妖朝拜,恭迎妖主。
在扶桑神魂即将消失殆尽的前一秒,了空法师匆匆赶来,双手合十,将扶桑最后一缕神魂归于青灯。
明净上前一步,敛眸:“师傅。”
“阿迷佛陀,老衲受佛缘感召来此,这青灯老衲就暂且带走了。”了空法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们一行人随着白面生一起,将证据交由仙盟,有苏案被重新审理,三长老被压在玉神阶下终生不得入世。
昆仑以此为戒,重申众生平等之观,重振昆仑。
这件案子在当时也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对种族偏见的关注因此更上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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