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兮美人(重生)by春潭砚
春潭砚  发于:2025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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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空晴朗,小丫头?打?着哈气,靠在崇子牛衣服铺外的梧桐树下?,瞧飞来飞去?的鸟,一个个数着,实在无聊,眼见?困得快睡着,只听车轮转动,抬头有辆华车停在跟前,走下?来个女子,后面跟着年纪略长的婆子,细细打?量,就是芸儿。
千载难逢的机会,连忙跟上,先不凑近,看对方?专心致志地挑料子。
绫罗绸缎,各色各样,左看看,右瞧瞧,终于捡起一匹蚕丝锻,转身问立在旁边的子牛娘子,“掌柜的,这副料子可还有?别的颜色呀,我们家夫人最喜欢紫棠。”
“哦呦,紫啊,如今稀奇,价钱又?贵。”子牛娘子依旧笑迎八方?客,面色虽踌躇,唇角却飞扬,“女郎真想要,还请等等,过几日就能来。”
芸儿皱起眉,“等不了,你也知大司马夫人是个急性子,今晚就要,明日裁衣。”
对方?露出难色,思忖半晌,“女郎晓得哦,王上好紫,各家皆仿,如今紫锻的料子水涨船高?,我们要大老远从别国弄,只路上便耽搁不少功夫——”
“知道不好买,才来你们家啊,宫里都没了,大娘子请放心,我们家夫人金子一定给足。”
有?钱好办事,子牛娘子心头?舒展,又?做出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好吧,我看女郎诚心,就给你一匹,原是自己留的,也不急,且到后院来。”
说着领芸儿往里进,甘棠尾随其后,见?子牛娘子去?屋里拿货,连走几步,伸手敲肩膀,“芸姐姐。”
对方?回?头?,满眼惊奇,“你这丫头?,怎么突然冒出来,吓唬人啊。”
甘棠笑了笑,一边拉她的手,先嘘寒问暖,提起雪家又?伤心,芸儿也掏出帕子抹脸,两?人一起到院里小亭坐下?,方?收住泪水。
她挤出个笑容,“好姐姐,今天专门来找你的呀,不瞒你说,这家掌柜我认识,特意叫她想个法领你进来,咱们安安静静说话,省得让跟着你的人听了去?,那晚瞧见?你身上衣服款式,想必就是此处买的,妹妹有?话直说,茱萸酒——”
对面了然,点头?又?往四周看,低声道:“你可认准,确实安全吗?”
听她这样问,甘棠心里有?数,果然不是自己胡思乱想,确实有?事,“姐姐放心,安全得很?。”
话音未落,芸儿又?靠近些,身子简直贴上来,“唉,多亏你机灵,我还怕你反应不过来,吓我一身汗,再想不到的事,茱萸酒里啊,有?毒。”
甘棠愣住,“毒,好好的盛会上竟然有?人往酒盏里放毒。”
芸儿叹口?气,娓娓道来,“这事原不该我知道,乃大司马夫人贴身侍女玉奴做的,我无意间听大夫人与她在屋里说话,断断续续不清楚,只有?什?么楚国公主,毒——开始也不明白,直到夏祭上你来取酒才搞清楚。玉奴早偷偷去?了,我看她往那盏里放毒,又?搁到最外面的地方?,你便进来,想必算好的时间,所?以我才推开。”
又?着急地问:“你们与大司马夫人有?什?么怨呀?她们说楚国公主,难道——”
甘棠心里乱得很?,面上依旧平静,温柔回?:“多谢姐姐救命之恩,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说不定弄错了。”掏出姒夭给的金簪子,放到对方?手中,“姐姐拿着吧,我们全靠姐姐才能活到现在,千万别嫌弃,来日方?长,你也要保重啊。”
芸儿瞧着簪子,百感?交集,上一次收姐妹俩的玉镯,雪家还如日中天,要送到齐国享福,如今却潦倒不堪,她也是被卖来卖去?,还好人机灵,才来到大司马夫人身边,以后不知会如何,玉奴半点不容人,攒点钱也是好的。
因而?越发殷勤,“多谢你,都要好好的,依我说你们姐妹俩更要小心,谁知大司马夫人怎么回?事。”
甘棠想会儿,问:“姐姐在大司马家里,有?没有?发现最近出现多余的人,或是稀奇事?不瞒你说,我们与大司马夫人之前也打?过交道,并无特别大的事,即便有?小矛盾,总不会要人命。”
对方?垂眸寻思,摇头?又?点头?,忽地眼睛亮起来,“前一段不知从哪来了个女子,总是晚上避着人,跟玉奴去?夫人房里,但我不在跟前伺候,只在外掌灯时偶然看到。”
“何种模样?姐姐可知名字。”
“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啊,身材倒是聘聘婷婷,腰细得跟你们姐妹俩一样,名字好像——有?次听翠翘叫寒什?么。”
寒——寒玉,甘棠立刻反应过来,原是冷夫人身边的寒玉,以此看来,想给自家公主下?毒的就是对方?,倒说得通,只是大司马夫人奇怪,为何会听从冷夫人的话,论钱财地位都没理由啊。
莫非真如公主所?说,与女闾有?关,不得其解,匆匆与芸儿说完话,赶回?家告诉姒夭。
千头?万绪,实在麻烦,一边叹气一边道:“姐姐说奇不奇怪,也许鲍夫人就是咱们要找的人,若她可糟了,不是轻易能动的呀。”
姒夭心思却在那位冷夫人身上,对方?显然知道自己,想置于死地,本来人家对她也没好印象,如今涵的事又?闹开,也合理,但是不是与女闾有?关,却摸不准。
忽地笑了笑,“仇人太多,确实难以理清 ,想查条线啊,都没法弄。”
甘棠正起身,瞧屋外天气好,忍不住整理东西,啪嗒打?开箱子,无奈道:“我的好姐姐,仇人多还能笑出来。”
小心翼翼在廊下?铺张布,将小东西一个个摆着,“我看这件事还是要找上卿商量,等他下?朝吧,姐姐别抹不开,人命关天,你不知道我听说毒啊,快吓死。”
“事已至此,发愁有?什?么用,船到桥头?自然直。”姒夭也蹲下?,帮她一起收拾,“你不是也一样,心里害怕还忘不掉晒东西,我肯定告诉他的,还想让人家助我一臂之力呐。”
门开条缝,璀璨金光落到廊下?,将布上的小玩意也耀得黄灿灿,玉钩,玉觿,耳环,步摇,全是从楚宫带出来的东西,她顺手拿起飞雁玉觿,很?是高?兴,“噫,幸亏你帮我留着,我还以为丢了。”
两?只翅膀跃跃欲飞,头?部低垂,十?分可爱,甘棠看她喜欢的样子,也觉得有?趣,“姐姐既然爱它,也不随身带,就扔到柜子里。”
又?歪头?仔细瞧,满脸疑惑,“说实话,也不知姐姐从哪弄来的,做工嘛倒还精细,却不是好材质,绝对不是来自宫里。”
却见?对方?不吭声,眉目低垂,那双狐狸似的眼睛不知不觉含了一抹温柔。
半晌才轻轻回?:“这个东西呀,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因为抢来,不管好不好,看着都很?喜欢。”
咯咯笑出声,甘棠蹙眉,显然不信,“又?胡说,姐姐还用抢东西吗?只要多看两?眼,众人都恨不得送到跟前,你倒说说是谁的!要么就在唬我。”
姒夭摇头?,“哎呀,十?来年前的事了,早忘个一干二净。”
“就晓得姐姐玩笑。”
甘棠撅嘴,将东西弄好,趁着太阳还盛,又?回?去?再拿,预备今日晒上一天的霉。
留下?姒夭捧着玉觿,唇角轻牵,她当?然记得,生平第一次明目张胆抢东西,怎会忘。
十?几年前,五月时,在郑与楚的交界,山上一片桃花林中,她坐在树上,心情难过地哭个不停。
老郑王求亲,父亲居然答应,也不顾自己原本许给公子乐,如今又?要把人送去?,实在没法,趁着路上休息,跑到桃树上,想摘几个桃子吃,弄出浑身疹子,好让那个老头?看着害怕。
也知此乃任性无用之举,可又?能如何。
正将桃子往嘴里放,挑眼看不远处走来一个男子,确切说是个男孩,个子很?高?,穿着蓝衫,恍惚也有?玉树临风之感?。
兴许没看到自己,就站在桃树下?默默发呆,手里便拿着这只飞雁玉觿。
她寻思对方?一会儿就走了,并未介意,直到手中桃子吃完,人家还站在原地,像个木桩子般,才扔出桃核,砸他肩膀,好奇地问:“你是谁呀?叫什?么名字。”
男孩抬头?,眼睛幽深如潭,她微微怔住,在宫中也见?过无数俊秀男子,单几个兄弟皆风流儒雅,却从未瞧过如此美眸。
说美都有?些配不上,实在看一眼,就能被吸进去?,如漩涡的中心,却宁静如海。
“你是谁呀?”她又?接着道:“快报上名来。”
“你是谁?”对方?反问,“怎么坐在树上。”
“明明我先问你,你不回?答,我才不说。”
她蹭地跳下?,本就气不顺,刚吃了桃子,身上开始发痒,想挠一挠,又?有?个男子站在对面,虽说年纪小,总归男女有?别,怒向胆边生。
目光落到那只飞雁玉觿,憨态可掬,干脆伸手夺来,“给我了吧,谁让你耽误事。”
做个鬼脸,一溜烟跑开,自小在山里玩耍,对方?绝对追不上,从此这个玉觿就带在身边,要说不可替代吧,倒也不是,只是想起这段往事,有?些不同。
举起雁子,来回?转动,翅膀在金光中流动,翩翩飞翔。

第83章 颜如舜华(九)
夏日柔美,姒夭不禁笑起?来,仿佛又回到那片桃花林,说来奇怪,彼时去见郑王,应该极难过的?,如今却?快忘了,倒是这只飞雁玉觿与那男孩的?眼睛,记忆犹新。
上辈子的?事了,也不该忧愁,她可是个不会自苦之人啊。
目光追随着飞雁玉觿,流转在?一片金光中?,猛地对上双眼睛,恍惚十几年前,真像啊,愣了愣,看见丰臣迎面走来。
“殿下心情不错嘛,不像快被投毒之人啊。”
他在?揶揄她,姒夭也不甘示弱,“我天天在?上卿家里好?吃好?喝,众人守护,谁也瞧不到,若还不安全?,世上再没能待的?地了。”
挺会给人戴高帽,丰臣驻足在?院内,目光也落到那只玉觿上,短暂停留,又很快收回。
“我已经查过鲍夫人,与女闾没关系,她要害你,想必被控制,我看殿下的?仇人也不多,左右还是冷夫人吧。”
姒夭吃惊,人家怎么一猜就猜到,果然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我也觉得是她,肯定为了楚郡守。”
丰臣颔首,表示赞同,“冷夫人倒无需担心,大家都在?明处,以后我会派人专门跟你出去,吃喝用度也会事先检查,等公子涵回到楚,对方?必然失势,再掀不起?风云。”
她连忙符合,趁热打铁,“对,对,如今最重要的?是楚郡守,至于?女闾的?事,我可以查。”
满脸兴冲冲的?模样,惹丰臣担心,“两?边我都能办,公主?还是好?好?待着,省得出意外。”
说罢离开,到门口?又回头叮嘱,“殿下——”
“知道,知道了,好?好?待着,不出去。”她不耐烦,手?里来回翻着玉觿,赌气似地,“我连这个门都不出,天天养肥,等过几天你再见我,就成了一只胖头鹅。”
甘棠在?后边捂嘴乐,看丰臣眉头蹙起?又舒展,寻思甭管是谁,哪怕天下第一人呐,也能被自家公主?搞得无可奈何,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殿下怎么会变成胖头鹅,要变也是一只胖头雁啊。”
姒夭把手?握紧,哼了声,“要你在?这里说,雁,鹅还不都一样。”
丰臣迈出去的?脚步又收回来,斜靠在?廊下的?栏杆上,问:“殿下很喜欢那只玉觿吗?不觉得眼熟。”
姒夭眼睛转了转,确实在?哪见过,一时想不起?来,迎着对方?意味深长的?目光,忽地灵光乍现,不就是那次自己头发?缠在?铜象灯上,丰臣用玉觿解开,也是只大雁。
“哦,原来上卿也有?一只,你从哪里弄来的??”说着伸出手?,掌心的?玉觿沐浴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我没记错吧。”
丰臣不言语,也从怀里掏出来,两?只雁子面?面?相觑,嘴唇相触,微风吹着翅膀,发?出咚咚声,仿若轻声细语,要一起?浪迹天涯。
姒夭看得出神,喃喃道:“何止像啊,简直一模一样。”
对方?依旧不回应,只是满眼含着笑意。
甘棠在?不远处瞧见两?人,各自手?中?拿着一只雁子玉觿,风吹树叶,落花纷飞,实在?像幅画,向前几步,“哎呀,我看上卿与公主?的?大雁,倒像一对儿。”
姒夭被这句话惊醒,脸一红,将手?收回,“别胡说,我的?东西又不宝贝,上卿的?自然是上等货。”
“明明就是一样嘛。”小丫头不依不饶,话里的?意思已是太明显,“我看半点没差,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丫头疯了,让丰臣听着岂不笑话,还以为自己对他有?想法,余光却?见对方?依旧靠在?廊下,竟笑得越发?温柔。
姒夭稳住心神,绞尽脑汁换话题,现在?边境紧张,芸霁的?婚事却?不被提起?,上辈子齐与燕确实是打了的?,因着这场仗,齐国也发?生大的?变故,头一个便?是齐王逝世,太子清上位。
一旦太子上位,雪伯赢便?能熬出头,不禁高兴几分。
眼角眉梢露出喜气,问:“上卿最近忙吧!打起?仗来,许多事需准备,不过也好?,起?码芸霁乡主?就不用出嫁了。”
丰臣晓得对方?不愿芸霁联姻,其实他自己也不喜欢,表妹又到身边闹了好?几次,“是啊,顺了殿下的?心,芸霁能好?好?待在?这里,陪你继续胡闹。”
“瞧你说的?,我就这么喜欢闹。”语气娇嗔,藏不住心里的?欢喜,“不过有?她陪着,确实舒心。”
“如果这场仗败了,还是要出嫁的?。”
“怎么会败!”姒夭露出狡黠的?笑,信誓旦旦,“上卿跟着去,又有?大司马和段将军,一定马到成功。”
丰臣哭笑不得,先不论打仗输赢,有?趣的?是这位公主?提到自己上战场,那叫一个高兴,难道不知刀剑无情,她就对他一点都不担心。
记不起?往事也成啊,莫非这段岁月,自己对人家掏心掏肺,却?换不来半分真心。
反正对方?总是不讲理?,十几年前,他随父亲游历各国,中?途听到母亲过世的?消息,一时赶不回去心里难过,才将对方?的?遗物,两?只飞雁玉觿拿来祭拜。
哪知桃花树上忽然蹦下来个女子,无缘无故倒打一耙,说他打扰她,便?抢走一只。
眸子阴沉,冷冷开口?,却?又像孩子在?赌气,“殿下看来从不担心前方?战士的?安危,一旦打起?来,总会有?伤亡。”
说得冠冕堂皇,明明白白在?讲人家不关心自己,莫不说姒夭,就连站在?旁边的?甘棠都听出来,寻思今日的?上卿太不一样,像孩童要糖吃。
姒夭无语,好?端端竟撒起?娇,“我当然惦记啊,最好?乡主?不用出嫁,又不打仗,可惜事难两?全?,幸而燕国力?弱,与齐无法相提并论,肯定不会出事,最多磨蹭时间而已。”
她有?上辈子的?记忆,当然晓得,却?让丰臣哑口?无言,说的?倒与自己不谋而合,这种仗嘛,无非打个阵势,磨蹭时间。
“怎么,公主?还懂军事?”
越来越看不透她,但有?一点明白无误,人家确实不在?乎他安危,起?码没那么忧心,还不如对雪伯赢情深意重。
他收起?玉觿,匆匆行礼,气咻咻走了。
姒夭瞧着只想笑,这样也好?,到底有?点年轻人的?气性,最烦对方?一副老谋深算的?神色。
趁天气好?,接着与甘棠晒东西,不自觉抿起?嘴唇。
捡起?一个海棠玉带钩,小巧精致,想起?风岚清夏祭盛会的?打扮,锦衣玉服,只是通身无玉,太素净,就缺个玉带钩,因而笑道:“把这个收好?,等弄干净了,给风侍卫用。”
还没忘记要给俩人撮合,对着甘棠乐悠悠,“到时你送给他。”
对面?努嘴,“我送他,姐姐喜欢让他带,怎么姐姐不送啊。”
姒夭伸手?戳她额头,“好?妹妹,突然傻了呀,你想想自己都多大了,还不考虑终身,难道想跟我混一辈子啊,不过——真要让你出去,我也舍不得,明白说了吧,姐姐冷眼看了好?久,王孙公子虽多,风侍卫却?是最好?的?,等你与他结成百年之好?,咱们一起?热热闹闹过下半辈子,不好?吗?”
甘棠脸一红,语气娇滴滴,也不知愿意还是不愿意,嗫喏着:“姐姐想太多,风侍卫,我可配不上,人家什么时候对我有?过心思呀,虽没经历过男女之事,也知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眼神都不一样,你看他每回公事公办,何曾对我说过话呐,再说——”
突然顿了顿,朝四周看了看,像要说私密话似的?,“姐姐以前在?楚宫听过没,我来得晚,也不知真假,都说冷夫人身边的?寒玉姐姐,曾经为风侍卫要死要活的?,你想啊,她乃大宫女,众人都记得,又不敢说,后来跟了冷夫人,更?没人有?胆子提了,如今她们都活着,都在?齐,说不定人家再续前缘,早好?上了。”
姒夭当时自顾不暇,自然不知宫中?秘闻,“你当真!”
对方?点头,“八九不离十,那时风侍卫已经去了安,所以此事才平定下来。”
姒夭手?里摩挲着海棠带钩,玉质滑腻,润得肌肤发?凉,很快琢磨出不同意味来,所谓想什么来什么,竟有?这层关系。
甘棠瞧自家公主?莫名奇妙地笑,心里没底,自从出了楚宫,对方?的?鬼主?意简直一个接一个,与以前那个万事漠不关心,天天发?脾气的?小公主?判若两?人,只见姒夭又乐悠悠地:“风侍卫呀,是我的?大贵人。”
站起?身,低头看甘棠,“你不想送,那就我去,姐姐给你探个路。”
三五只雀飞来,在?她身后扑棱翅膀,又有?蝴蝶翩跹,闻香而来,也是夏天了,身上那股桃花香愈发?招人,像新鲜抽芽的?花儿一样,小丫头叹气,“唉,光说我,谁能娶到殿下,才是福气。”
姒夭笑出声,“好?妹妹,你这样说,我一点也不开心,谁说我要嫁人,好?不容易自由自在?,才不又进牢笼呐,你和我不同,我年纪大了,再不想婚事,只当你永远的?娘家人。”
不等对方?回话,乐悠悠提裙离开,“老太太该起?了吧,最近我天天在?家,每日请安,今天也不能迟。”
留甘棠坐在?廊下发?呆,公主?好?奇怪,如何打算一辈子不嫁人,那么出色的?上卿岂不浪费。
仔细寻思,人总要被激一下,着急才能表露真心,忽而起?身,几步跟上去,“姐姐慢点,我也要去见老夫人啊,别自己走。”
说着又讳莫如深地笑,余光瞧湖边的?鸳鸯戏水,佯装随口?一提,“今日天气好?,连鸳鸯都双宿双飞,等到了秋天呀,落叶洒到波上,再有?五色鸳鸯才叫美,若家中?平添喜事,更?是美不胜收。”
平白无故唱起?戏,姒夭笑道:“你转性了啊,还是最近曲子听太多,何时出口?成章,伤春悲秋起?来,哪来的?喜事。”
“姐姐不知道吗?我听老夫人身边的?檀奴说,如今雪家女公子去了,上卿的?婚事没着落,齐王想把小公主?嫁给他。”
小公主?——齐王却?有?个女儿,还不到及笄之年,那么小就出嫁,居然舍得。
甘棠顺着她的?心思讲 ,“年纪不大,也不是现在?就嫁啊,只先订下,我看老夫人挺高兴,若娶了公主?,与君王联姻,将来可不是平步青云那么简单呐。”
姒夭垂眸,暗忖娶就娶呗,上辈子丰臣打仗归来,太子清继位,雪伯赢如日中?天,却?不记得两?人之间又如何,莫非对方?真成为王族贵婿,与伯赢尽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
她放慢脚步,忍不住也瞧起?水里斑斓的?鸳鸯,颜色乱七八糟的?,哪里就美了。
偏偏是个人都喜欢。

第84章 颜如舜华(十)
无?论如何,对方是要飞黄腾达了,说实话,纵然?有婚约在身,只要君王一心成全?,又?有何不可。
上辈子到这会儿,她已香消玉殒,被鲍夫人害死,一概不记得。
这辈子也一样,等丰臣与齐小公主完婚,她早在燕国?逍遥自在,与自己又?有何关系,无?非现在要查女闾的事,让涵去做楚郡守,需借对方一臂之力。
因而?并不搭话,走?得远了,也瞧不见那些五彩的鸳鸯,依旧笑盈盈穿花拂柳,婀娜多姿。
惹得甘棠直叹气,真是?公主不急,急死奴婢,有什么用呐,丰上卿也是?,整天关注国?家大事,也不加把劲,明明看得出对方?与公主的心思,刚才靠在廊下那个眉眼含笑啊,谁见过!
小丫头发誓,即便丰臣的亲生父母,老太太也绝没见过孙儿如此?笑颜。
眸子里春日柔情?,倒映出公主的美丽容貌与天边流云。
如丰臣这种人,少年?老成,素日里端的是?一副运筹帷幄,四平八稳的样子,偶尔露出点情?绪便如春光乍泄,映入寒冬,让人难以忘怀。
连她瞧着都心动,也就是?自家公主不上心,本?是?秉风情?,擅月貌之人,偏偏到接骨眼上却浑然?不知?。
姒夭的心思并不在此?处,只想着把玉带钩送给?岚清,小丫头抹不开,就自己去,顺便给?两人牵线,为将来去燕国?做打算,虽然?对方?早承诺一起,但关系嘛,还是?要处处的。
这天傍晚,锦彩满天,想着刚吃饭时岚清不在,听说早早回屋睡觉,这对暗卫来讲实在难得,没想到铁打的身体也要休息呐,肯定累着,特?意等会儿,看天边挂星,约摸对方?躺够了,方?提上糕点去瞧。
风岚清住在百米之外的小院,不过两间单独屋子,如今另一间住的月影。
所谓男女有别,离得太近并不合适,乃丰臣特?意吩咐,因怕姒夭这边出事。
自然?不晓得丰臣也是?经过一番挣扎,再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才松口。
她提着裙摆上石阶,听屋里没动静,伸手敲门,“风侍卫醒了吗?到这会儿不吃东西可不行啊,就算没醒,也要起来,吃了再睡。”
仍然?一片安静,偶有夏风吹过,带出呼啦啦的水音,估摸对方?洗脸,直接推门,笑嘻嘻往里走?,“风侍卫——”
刚绕过屏风,眼里闯进一个木桶,雾水弥漫,热气腾腾,抬眸一看,对面也愣住,四目相对,原来人家正在沐浴。
姒夭吓了一跳,赶紧把食盒扔下,又?跑到屏风外,惊魂未定,寻思太莽撞了,多尴尬。
里面人也没多好受,笑自己练武之身,居然?没听见公主来,目光落在水上荡漾着的褐色草药,陷入沉思。
上次在安国?受了伤,本?来只是?刀锋划过手臂,并未在意,但月影说可能有毒,若不治疗,后患无?穷,虽不至死,却会影响功夫,因此?才找来草药沐浴,这一路因不觉得难受,也没管,实在今日忽绝困乏,便用上。
方?才没听到外面动静,可见确实对功力减退,月影所言不假啊。
“风侍卫——我不是?故意的。”姒夭在外面语无?伦次,急得跺脚。
风岚清回过神,下意识地瞧了眼自己,寸丝未挂,也不知?刚才公主看见没,不过这里雾气腾腾,听对方?语气,应是?无?事吧。
赶紧起身,擦干穿衣,出来先施礼,“公主,属下莽撞了,还请赎罪。”
姒夭脸一红,“哎呀,风侍卫真会说笑,明明是?我莽撞。”
她偷偷瞧过来,秀气眉眼,水汽一润越发显得好看,岚清的眸子属于说不出的形状,不算长也不是?圆,不大也不小,却含着星光熠熠,总像蕴着温柔似地,又?被一层清寒包裹,刚打交道时,以为冷若木头,无?趣得很,久了便觉出不同来,竟是?最柔软贴心,活脱脱海棠花般的人。
两人各自站了会儿,沉默半晌,那热乎乎的水汽还在弥漫,搞得满屋子飘飘欲仙,还是?风岚清先开口,“殿下找我有事吗?先坐吧。”
姒夭哦哦两声,指着屏风里的食盒,“我给?你送吃的来呀。”
忽然?笑了笑,神色恢复正常,几步进去,将食物拿出来,放到案几上打开,一份豆糕,一盘蒸羊肉,一铜壶上好的米浆并着几块烤鱼,应有尽有。
“月影在吗?”她随口问,“在的话,过来一起吃。”
“他出去了,只有我,殿下拿的太多,不如赏脸陪我一起吧。”说着又?端来酒盏,应是?他常用的,放在自己这边,将食盒里的酒盏递给?姒夭。
“好,反正我这个人最爱吃。”
她过来坐下,本?来今日就准备长谈,吃吃喝喝更好,还有海棠玉带钩没送出来呐。
俩人闲谈几句,夏日傍晚热得很,屋里又?熏着热水,没一会儿便大汗直流,风岚清掏出手巾,“殿下等等,我先把里面收拾了再说。”
姒夭点头,看他进去,一边品酒一边又?浮现出刚才的画面,倒不是?色欲熏心非要回味,乃刚才一时没缓过劲,现在又?清晰地往脑子里钻。
不觉眸子一沉,对方?在药浴,水上飘着的褐色草药她认得,在挚舍人处瞧过,专门用来解毒伤,原来岚清受伤,肯定是?在安国?那一次,不觉担心,但人家没开口,又?不好问。
风岚清很快收拾好,将门打开条缝透气,又?坐下吃饭,他喜欢此?时此?刻,夜风吹进,浑身爽利,对面是?满眼天真又?吃得欢心的小公主,一股暖意在屋内流淌,仿若他们是?亲人般。
虽有个哥哥,却从未尝过温情?时光。
轻轻问:“公主只是?来送饭啊,太劳累,我饿上一两顿也没事。”
姒夭摇头,“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还要一起开铺子呐,有的是?时间相处,当然?要相互照顾,别小看吃饭,吃饭可是?挺重要的事。”
想了想,手中?的海棠玉带钩取出又?放回,最终犹豫着,没给?出来。
对面却身心舒畅,今日身体不适,大晚上还能有人送饭,倍感欣慰。
两人又?聊起楚宫往事,姒夭对那些遥远缥缈,仿佛上辈子的记忆已毫无?感觉,才知?原来岚清很早便见过自己,有几次她在宫里恶作剧,并非无?人发现,竟是?对方?帮着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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