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兮美人(重生)by春潭砚
春潭砚  发于:2025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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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子?仍在?,大概是看上去并不精贵,没被狱卒收走,也不?知为何,从?第一次买了之后,就再从?没离开过身。
如今他又握在手心,颤颤巍巍,不?敢放在?对方头上,只犹豫着递过来,“我什?么也没了,只剩这枚花簪,如果你不嫌弃,就收下吧。”
桃姜说好?呀,顺手别?在?发间,笑道?:“今天这幅打扮,恐怕配不?上簪子?呐,肯定瞧上去特别滑稽。”
一边又摘下,仔细收好?。
“你怎样都好?看——”低沉暗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却生出波澜,目光灼灼,“以?簪为信,这辈子?,下辈子?,无论能不?能回到高位,我都愿为女郎做任何事。”
神色认真,姒夭倒不?适应了,抬头看他,故意调笑几分,“公子?说得吓人,你是一定会回到朝堂,不?过我呐——倒不?缺牛缺马。”
他被她逗乐,又笑起来,再一次久违舒心的笑。
狱卒已经?不?耐烦地往这边看,姒夭晓得时辰不?多。
还有没问完之事,看对方情绪缓和,慢走几步,低声道?:“大公子?,我有件事一直弄不?明?白?,在?狱中也提过,不?知雪家与女闾到底有何关系,还牵扯那些送出去的女子?,应是探子?吧,她们又会如何——”
雪伯赢顿了顿,“你——还担心朋友。”
姒夭点头,“我是一定要找到她,无论生死,也要知道?信。”
对面叹口气,想来自己沦落至此,人家都能以?身犯险来送,何况从?小?到大的朋友,自然不?能舍弃,虽是生了张不?胜风雨的娇颜,却胆大心细,重?情重?义,比一般男子?还强。
余光瞧狱卒已往这走,连忙附耳:“你可?去安国都城平阳的铁匠铺,寻一位叫做萁冬的人,乃我父亲贴身奴仆,出事时不?在?雪家,也许知道?一二,当然那是在?还活着的情况下。”
“那——他大概什?么模样,我要如何与他相认。”
雪伯赢顿了顿,身上玉牌早被收走,也就只剩那枚桂花簪,想了想道?:“雪家图腾自有其含义,除外人所知之外还有一层,只有极亲近人才晓得,你可?以?用?这个作为暗号,另外他身上——”
又轻轻讲句话。
姒夭还想再问,耳边已响起狱卒的皮鞭声,不?耐烦地:“小?哥,拖得时间也太?久了,快些离开吧,不?要耽误我们做事。”
只好?后退,太?子?清也过来,三人做最后的告别?。
风萧萧兮,易水寒,夏日炎炎,竟满眼衰败,姒夭瞧雪伯赢破损的衣衫罩在?狐裘之下,也不?禁感叹,世事浮沉。
心里还惦记对方说的话,想探知究竟,若现在?就随太?子?回去,势必不?能寻人。
或许可?以?带风岚清逃跑,只怕兴师动众,到时丰臣再来抓,想了想,还不?如拉太?子?同去,以?对方与雪伯赢的关系,真要查出事,也是站在?雪家一边。
她拿定主意,与清坐上马车,不?禁叹气,“唉,可?怜雪家就这样没了。”
太?子?清正难受,也跟着唏嘘,“可?不?是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何况他家在?羽国也得罪不?少人,都说依法处置,法倒是依了,但那些证据的真假,又有谁去查!”
姒夭听出对方亦十分不?满,遂大胆接话:“太?子?,此地不?知离平阳近不?近啊。”
平阳远在?安国,当然十万八千里,清笑道?:“怎么——女郎想去平阳转转。”
姒夭应声,可?怜兮兮,“不?瞒太?子?说,我有位故友在?那里,你也知我的身份,平时待在?家里,压根出不?得门,太?子?若有空闲,能不?能随我去一趟呢?”
不?等对方回应,又凄凄楚楚地自问自答,“唉,我也知唐突,不?行就算了,只是他曾帮我逃出楚地,又多次接济盘缠,不?去还恩,心里不?舒服。”
清看她十分盼望,寻思既已出齐,瞧瞧也无妨,何况安国离齐甚远,他也想去领略一下风土民情。
“安国虽远,也不?是天边,我随你去就是。”
姒夭忍不?住眼里的兴奋,“多谢太?子?,太?子?果然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
高兴得像个小?孩,清忍不?住抿唇,这一早上沉甸甸的心终是缓解几分。
太?子?清吩咐先回康都,采购吃食与衣物,又换乘两辆宽大的马车,好?坐得舒服,另外给风岚清以?及陪同来的侍卫丹启重?选了马,一行人才朝西出发,直奔安国。
姒夭本来还打算绕道?去郑,给公子?乐送回琉璃璧,寻思一下还是正事要紧,等办完后再找机会。
路途遥远,太?子?清情绪不?高,时不?时沉默,或者讲两句便噎住声,她心里明?白?,笑着给对方指山上的花看,还有那飞来飞去的鸟,各种各样的动物。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觉得何止是人呐,还有花,动物,只要出了一个地方,完全就变成另个样子?,太?子?你看——前面的鸟怎么长着绿羽毛啊,嘴又红嘟嘟,像只凤凰。”
清顺声而望,笑道?:“那是绿翅斑鸠,关关鸠鸠,在?河之洲啊。”
姒夭哦了声,一会儿?又喊道?:“哎呀,那是什?么,像羚羊又不?是,和我们的麋一样。”
“就是麋呀,野有死麇,白?茅包之①。”忽地想起后一句叫做有女怀春,吉士诱之,这会儿?车里只有他们两个,此话显然不?合适,尽管只是句市井小?调,依旧抹不?开,“幸亏是只活的麋,总之没有死,也不?需要白?茅了。”
姒夭的心早飞出去,从?小?长在?楚宫,极少到外面,只去了次郑就闹出那么多事,如今离开羽又能去齐,没想到有一日还会入安。
安国地处偏僻,又与塞外戎狄相连,一直十分神秘。
民土风情自不?相同,只看山上长满艾草,丸兰,又遇到无数只狐狸,还有那满树挂的木瓜,实在?有趣。
她像只才从?笼里飞出的雀,满脸喜悦,叽叽喳喳。
正好?冲淡太?子?心中的烦闷,瞧对方行为举止落落大方,不?禁好?奇地问:“桃姜姑娘乃楚人,以?前也应生在?富贵人家吧,肯定念过书。”
“算不?得富贵人家,更没念过书,不?过认得几个字而已,现在?楚已经?没了,富不?富贵又有什?么要紧?”
她不?过随口一说,早已接受楚亡的事实,言语里也无哀伤,却让太?子?坐立不?安。
清本是温柔儒雅之人,连说句让对方尴尬的话都不?舍得,别?说姒夭乃女子?,哪怕男子?,也总为别?人着想,经?常一件事还没到针锋相对时,自己倒先替人家难过起来。
“女郎不?必思念故土,我相信楚郡守马上便会定下,到时楚还会如往日般安定富饶,百姓定能过上好?日子?。”
正是瞌睡给了个枕头,姒夭一直想问又难开口,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一边柔声道?:“太?子?此话当真,都传会派郡守,可?迟迟不?见真章啊,郑地很早就立下公子?乐,我们私下也疑惑,不?知哪里出问题。”
“稍安勿躁嘛,这可?是大事。”马车颠婆,清伸了下懒腰,闲闲道?:“楚与郑不?同,地大物博,公室贵族也比别?国更多,根基更深,自然要派一个最为稳妥之人。”
姒夭附和着是,扭脸去看外面纷飞的树影,喃喃地:“也不?知会是谁,我不?与太?子?见外,讲句心里话,以?往在?楚的时候,百姓常谈论楚王室的公子?虽多,还是只有去安国为质子?的涵最好?,年纪轻轻便能唯以?重?任,据说还是公子?自己愿意,如此宅心仁厚,必会成为一个爱护百姓的好?官员。”
太?子?清也知涵的脾气秉性?,又是丰臣提议,自然同意,“女郎说得对,这话我听过,朝堂上也都偏向公子?涵,相信不?久就会定下。”
姒夭心情越发舒展,以?往只听丰臣允诺,谁知真假,如今从?太?子?口里听到,可?见未来一片光明?。
上辈子?就听过太?子?美名,涵被安国君杀害之后,清还出面掉念,至少是个可?信之人。
“那就成了,我也希望楚能越来越好?,百姓越来越好?。”
两人一路谈话,气氛愈发融洽,清心情开朗,常有笑声传来,落到外面跟随的风岚清耳里,无论何人,只要能让公主舒心,他便觉得亲切。
侧眼瞧旁边的太?子?侍卫丹启正哈欠连天,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盹,那头点得都快到马鬃上,他用?剑柄碰一下对方,“丹启侍卫,实在?累到后面安车坐吧,我在?就好?。”
那位摆摆手,“不?了,不?了,陪伴太?子?怎好?马虎,再说让你一个人待着,我也过意不?去。”
说着眯眯眼忽然一亮,目光炯炯,直落到风岚清的配剑上,“哟,风侍卫真不?愧天下第一暗卫呀,这是湛卢吧!”
风岚清笑了笑,“别?信外面胡传的话,什?么天下第一暗卫,不?过丹启侍卫确实眼尖,此剑乃是我家祖传,兄长配鱼肠,我的是湛卢。”

习武之人最爱的利器,听得丹启直眼热。
虽未开?口,羡慕模样也让人忍俊不禁,风岚清潇洒将佩剑取下,扔过?来,“你可以试一试。”
那位和捧着个?宝贝一样,即便万两黄金也不如此剑来的精贵,先拔出来瞧,骄阳下银光凛冽,陵劲淬砺。
暖风盘旋而过?,似乎都沾上剑气?,吹到脸上一片寒凉,不禁赞叹,“真乃天下名剑,我可配不上。”
仔细收好,又恭恭敬敬递回。
“能与风侍卫一起护送太?子与桃姜女郎,真乃三生有幸。”拱起手?,困意全消,“以后?还要经常来往,咱们可以切磋武艺。”
风岚清客气?,“我那点三脚猫功夫,只怕让人?笑话。”
“诶,你我都是武将出身,怎好扭扭捏捏——”粗大眉毛扭在一起,虽是壮年,语气?却还似一个?毛头小子,“在下早听段御右说过?,风侍卫武艺了得,有招叫做什么?,一剑霜寒,十分厉害,想亲眼见识一下,可不要借故推辞啊。”
段瑞安居然私底下夸过?自己,风岚清倒有点意外,至于那招一剑霜寒,是上次去羽国探监时,曾使过?一次,不过?很短暂的功夫,对?方也能认出,可见功夫也很厉害。
再推脱便不像话了,拱手?道:“好,等回到齐,有空我便去向丹启侍卫讨教。”
对?方听得高兴,将腰间酒壶扔过?去,“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以后?就是朋友,看你年纪肯定比我小,以后?就称呼岚清弟了。”
说着仰头大笑,很是豪爽,风岚清点头应允。
车外称兄道弟,车内交谈甚欢,唯有坐在后?面安车里的景翘一边打着哈气?,他?可没什么?心情,只想早点梦周公。
太?子清与姒夭去安国的消息,已由?探子传给丰臣,段瑞安俯身,“公子,可要我快马加鞭跟上。”
“不用。”对?方摆手?,淡淡道:“最近这?里也不太?平,你还是留下好。”
不太?平!段瑞安蹙眉,“公子说的是边境——”
经过?燕于飞之事,雪家?几乎被灭族,算是给燕王室交代,太?子兰也被放回去,本该息事宁人?。
但对?方听说雪伯赢没死,竟是流放,一口咬定非要偿命,因此两?边态势紧张。
丰臣点头,“燕态度强硬,只怕边境会有战事,如真打起仗,你与鲍大司马还有我都要上前线。”
段瑞安叹口气?,“燕国那边不依不饶,也在意料之中,说是手?下所干,人?家?当然知道背后?的文章,但奇怪了,雪公子刚放走,都是私下里,怎么?竟传得那么?快。”
“各国之间的探子也多,何况咱们朝堂不是还有个?齐子鱼嘛。”
“这?条胖头鱼,天天与女人?混在一处,这?回简直变了性?。”段御右满脸嫌弃,一边琢磨起来,“肯定是背后?那位冷夫人?捣鬼,但打起仗来,刀剑无影,对?大家?都没好处吧。”
他?自然不知里面的名堂,丰臣心里却清楚,边境战事一旦起来,燕国地势要紧,他?必要跟军队出发,那朝堂的事就难讲了,冷夫人?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庆当上郡守,一旦打起来,少说也得几个?月,这?边他?可就控制不住。
不去如找父亲,涵的事必须定下,无论如何要得到对?方准话。
在此事上犹犹豫豫,倒让他?心里升好奇。
今日?提早下朝,径直去敲父亲的门,还未到,在庭外数十步停住脚,树影下看到有位夫人?被奴婢搀扶往后?门走,他?顿了顿,心想今日?父亲只说身体不适,连朝都未上,怎会有客人?。
并不急于向前,而是等那两?人?走远才再度迈开?步,迎面看见安歌,对?方立刻点头哈腰,“公子这?么?早,嗯,太?宰他?——”
“父亲今日?身体如何,天气?有变,燥热得很,应该让挚舍人?瞧瞧。”面不改色接话,慢悠悠往里进,目光落在安歌身上,笑着:“你过?得也好啊。”
对?面连忙舔脸回:“好啊,都过?得好,托公子的福,要不是当初公子心善,将我从那破菜场买回来,一家?老小还不知如何活呐。”
丰臣笑了笑,撩袍子进门,“多久的事了,还记得,你伺候太?宰许久,尽心尽力?,我该谢谢你才对?,那一点不足挂齿。”
绕过?屏风,看见帷幔转动,父亲似乎仍在睡着,他?想了想,只在外边厅内等候,直到一盏茶的功夫后?,丰晏阳才缓缓起身,问:“君泽来了?”
他?走到跟前,顺便接过?安歌递来的甜浆,跪在榻边,“儿子来瞧瞧,父亲身体如何。”
丰晏阳也不起来,一只手?伸出帷幔,将甜浆接过?,抿口道:“好多了,明日?就能上朝,朝堂上有要紧事吗?”
“左右不过?两?件,一是边境之战,二来也有臣子提出,楚郡守迟迟未定,若我国与燕开?战,恐怕后?方不稳。”
停下半晌,好给对?方琢磨的时间。
果然丰晏阳并不吱声,只是一口一口喝着,半晌将碗递出,听安道将门砰一声关紧,才叹口气?。
“关于楚郡守的事,我儿主张公子涵,为父也赞同,不过?事情有变,你也知公子涵名声甚好,可名声太?好吧,位高权重之后?,难免聚集实力?,日?后?生事。楚与郑不同,郑国公子乐顶着杀父弑君之名,一辈子无法翻身,就算想反,也不一定有人?支持。可涵在年少时为国请愿,甘心成为安国质子,娶了安国宗室的女子为妻,将来若他?起势,你可压得住。”
丰臣揣摩出其中意思,轻声回:“父亲是说那位刚进齐,冷夫人?的孩子公子庆更为合适,儿子也不是没想过?,但齐吞并郑之后?,各国颇有微词,灭楚不过?是由?于时机太?好,才冒险为之,如今各地起义频起,若其他?几国联合一处,南边有安,北边又有燕,其中还夹着绥,靖等无数小国,也会形成一股吞并之势,恐齐有灭国之灾,所以儿子才想以安抚民心为首,请涵去当郡守,他?在楚地威望颇高,只要能立得住,便对?齐有最大的好处,庆年纪太?小,别人?会说齐狼子野心,只想吞并土地,并非之前说的郡县自制,何况子少母壮,后?患无穷。”
帷幔里传出一声长叹,满是愁苦之意,丰晏阳道:“天下之事不易呀,难为我儿年纪小,却要考虑如此之多,为父也是于心不忍。”
说罢坐起,“你的想法也不是没道理,容我再考虑几天吧。”
丰臣应声,又听安歌推门,准备伺候梳洗。
他?也不好久留,转身没走几步,又听父亲唤, “君泽,等等——”
只好再回去,依旧恭顺地站在榻边。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唉,但又是你的私事,罢了,老夫人?毕竟年纪大,我就多讲两?句,最新招进的那个?侧室,怎么?还引来太?子妃,后?眷是需常有走动,尤其你的身边人?,但不可太?过?,心里要有数,别将来闹出乱子,无法收拾。”
丰臣笑说知道,“父亲不用担心。”
这?才出屋,看满园夏花绚烂,寻思这?位姒夭公主不知到了何处,恐怕在去安国的路上玩得正起劲吧。
无论怎样,人?家?是压根不会惦记他?。
一边的姒夭与太?子清已入安,为不打草惊蛇,准备挑间传旅入住。
安国风情与中原大不相同,民风粗犷,路上常有戎狄走动,姒夭瞧着好不惊奇。
“岚清,快看啊,那人?长得好奇怪,穿的也有趣。”笑着从帷幔探出头,瞧风岚清含笑的眸子,哎呦一声,“我真笨,你在安国多少年了,只有我大惊小怪。”
回头又向公子清道:“太?子也来过?吧。”
清看她一副小孩子出街的模样,不觉抿唇,“我虽来过?,却在年少时,早不记得,如今看着风土人?情也觉得新鲜。”
“太?子都新鲜,我就更不用提了。”
姒夭知道对?方在顺着自己心思说话,自然也乐得接这?个?人?情。
清眉目越发舒展,“桃姜姑娘,现在可不能再唤我为太?子了,说好以兄妹相称,该叫我什么?——”
“兄长。”姒夭轻轻喊了声,又笑起来,“太?子,你的年纪比我小啊,让我叫兄长,真别扭。”
“你虽年岁小,可看着青春,我虽年轻,天天被一些烦心事缠着,和个?老头似的,若叫你姐姐,只怕太?引人?注目。”
他?说得有趣,俊朗眸子满含温柔,逗得姒夭笑嘻嘻,“太?子如此好的模样,还说自己老,街上一半的人?都不要活了。”
说着俏皮地往外指,正好看见一家?衣服铺子,里面卖的款式各式各样,中原服饰,也有短靴,短裤,戎狄装扮,布料更是五颜六色。
两?个?仆人?,一男一女在外面吆喝着拉客。
她禁不住感叹:“安国果然好呀,无论男女都能在店门口大声喊叫,做生意。”
一边勾头对?马夫道:“且停一停。”
车夫愣了愣,回头看太?子清点头,才将缰绳拉住。
“妹妹是不是看到喜欢的东西,首饰衣物,尽管去拿。”清笑着说:“无论什么?,再贵,我也还买得起。”

第76章 颜如舜华(二)
听人家讲得亲昵,姒夭却摇头,“太子——哦不,兄长说什么呐,妹妹就?那么眼界浅,出?门便要东西,我寻思咱们以商旅身份入安,怎能没?有货品在身,现在离主?街还远,不如?在这家铺子进批货,万一有人查,也好应付。”
太子清愣了愣,前前后后一堆男人,还不如一个小女子想得周全,连忙接话,“多谢女郎啊,真是聪明。”
“我哪里聪明,不过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子,只会耍些机灵罢了。”说着又笑起来,比街边垂下?的芍药花还明艳。
清看出?她机灵,又问:“那咱们去哪里住好呐,安国传旅大?大?小小也有不少,是挑一个豪绅权贵云集的高级客栈,还是寻一处小的地?方窝着。”
姒夭一边嘱咐风岚清去进货,扭头回:“太子不都说了嘛,要找不大?不小的才稳妥,我自然要听从吩咐,听风侍卫说附近有家叫做蒹葭馆,正合适。”
清忍不住笑出?声,早不记得讲过的话,一路上几次被对方逗乐,真真生了张巧嘴,说得好像自己功劳般。
马车很快来到蒹葭馆,迎出?来一位男侍从,后面还跟着个女子,热情把他们接进去,找间客房住下?,姒夭看女子生得十分艳丽,又有一股说不出?的爽利劲,探头问:“姐姐是这里的主?人?”
那位笑笑,索性?坐下?,“是呀,哎哟,我早想跟你说话来着,刚才见你从马车下?来,只觉眼睛一亮,我做生意多年,见的人多如?牛毛,从没?瞧过女郎如?此好容貌呐。”
姒夭抿唇乐,“姐姐如?此会说话,我也只有一个人,只能住一间房,总不能把你的馆子都包了去。”
“女郎可别小瞧人,我瑜萱儿绝不是那种为?讨人高兴就?阿谀奉承之人,都是大?实话。”站起来,又去外?面端酒菜,放在案几上,“几位客官先?吃好喝好,有事尽管吩咐,我让小奴到旁边给女郎另收拾出?间屋子,暖和也方便。”
等人都退出?去,姒夭才悄悄对清道:“兄长,你猜刚才那位女郎是什么人?”
太子清回,“不就?是传旅的主?人。”
她讳莫如?深地?眨眼,得意几分,“实话告诉你,瑜萱儿可不只是蒹葭馆的主?人,还是安国相?邦池旭的心上人。”
对面忽地?怔住,安相?邦的心上人,居然在街边开传旅,还是家不太起眼的店。
半天没?缓过神,又问:“妹妹怎么知道,不是第一次来安国吗?”
瞧清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实在单纯得可爱,“兄长,没?来过,并不等于不晓得呀,此种奇闻艳事,太子自然不会关?心,其实我也不确定是哪位女郎,还要多亏风侍卫,你忘了,他以前陪公子涵住在安国。”
清恍然大?悟,原来风岚清就?是传说中的第一暗卫,丰臣竟借来保护桃姜,可见十分重视,还好他早派人给对方带信入安,否则不好交代。
“住在这里,会不会太招摇啊。”清谨慎地?琢磨,“毕竟与安国相?邦有关?。”
姒夭却不在乎,“兄长放心,也不是人人都知道这回事啊,若是明白的,定非一般人物,咱们刚好也会会。”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太子将来继位,总也要与各国的官员交往。”
清忍不住腹诽,莫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丰臣的身边人都深谙朝堂之道。
两人在蒹葭馆住下?,并不着急去寻人。
雪伯赢曾对姒夭说,对方在平阳的某个兵器铺,人海茫茫,上下?足有四五十家,需要从长计议,慢慢来。
今日天气晴朗,又适逢芒种节,举国同?庆,收割新麦,再蒸成面团,用蔬菜汁染成五颜六色的面糕,美味又好看。
一边又上了苦须菜与肥羊炖,加壶安酒,热气腾腾,满屋香气。
姒夭要去寻人,清也要帮忙,商量好分别从主?街的东西头开始一个个问,大?早上定要酒足饭饱。
伸手?去拿鲜艳的面糕,却被清笑着阻拦,“好妹妹,你可不能先?吃这个,据说加了本地?的蜜,甜得很。”
“甜好呀,兄长不知道,我最喜欢吃甜的东西,不甜根本下?不了口。”乐滋滋地?往嘴里放,清叹气摇头,“你先?看看咱们的饭吧,这菜——叫做苦须,苦!羊炖虽然瞧着不错,也是没?滋味,吃的都是新鲜,原汁原味,更别提酒。”
一边轻轻抿了口,蹙起眉头,“完全是苦酒啊,本就?难以下?咽,你若现在尝甜,其他就?不用吃了。”
姒夭咬了一半的面糕顿住,倒不晓得安国人竟爱吃苦,还要奔波一天,需填饱肚子才有劲,因此把花糕放下?,“好,那我就?先?吃菜,把甜食带上。”
说着用木箸夹起绿油油的青菜,水灵灵应不难吃,放到嘴里也全是苦味,嚼都不敢嚼,又吐出?来,“太涩了,什么味道都没?。”
太子清笑出?声,“早说了,安国人爱苦,他们的东西都这个味,我小时候来,只吃了一次,再不想碰,不过现在没?办法,将就?下?。”
说着也放嘴里口菜,鼻子眼睛立刻打架,就?快揪在一处。
姒夭咬着木箸乐,“兄长了不起啊,至少下?得去口。”瞅一眼滚热的羊肉,信誓旦旦,“炖肉总不能难吃,大?不了有腥味。”
加到碗里,鼓足勇气用舌尖舔了舔,苦倒是不苦,实在没?滋味,直吐舌头,“我的天,安国人都怎么活的呀。”
有人揭帘子,原是风岚清与景翘,丹启进来,旁边落座,如?今在外?,不分主?仆,一起吃饭。
姒夭饿得咽口水,实在不行还是吃糕吧,一天都吃也比满嘴苦强,余光见风岚清正把苦须菜放嘴里,随即睁大?眼睛,却见对方面不改色,心不跳,还喝着安酒,又夹块羊肉放入碗中。
这才觉得有热辣辣目光打在自己脸上,风岚清抬头,对上姒夭公主?一双惊奇无比的眸子,惊奇里还带点?佩服,仿佛他刚才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笑了笑,“主?人,怎么不吃饭。”
对面叹气,“风侍卫,你以前太不容易了,天天就?吃这些,瑜萱女郎还说是最好的待客之菜,哦哟,能活着不简单。”
竟为?了吃饭,风岚清哑然失笑。
想来公主?锦衣玉食,楚国山珍海味又多,当然咽不下?苦菜苦酒,笑道:“主?人,其实这饭挺好,对身体有利,尤其对练武之人特别适合,安国食物纯是天然而制,吃多了,便能尝出?滋味。”
姒夭尴尬地?笑,满眼写着还是算了吧,伸手?又拿起甜糕放嘴里,果然麦子到天涯海角也是不苦的,总还有淡淡微甜。
“安国也奇怪,不是有雪山蜜吗?”低声嗫喏,看前面三人,除景翘与自己似地?吃一口缓三下?,太子清已慢慢适应,风岚清则津津有味,不禁感叹活过两辈子,饿都饿过,嘴刁的毛病仍没?改。
“吃苦乃安国人的传统。”风岚清将一盏酒下?肚,温文尔雅地?解释,半点?没?武将杀气腾腾的影子,反而有种儒雅气,惹得太子清也侧目。
“安国地?处偏僻,北方又连接戎狄,战事不断,孩子自小就?要学会骑马打仗,男女性?格皆刚烈如?火,苦能养出?不同?的风骨,我倒很喜欢。”
此话不假,姒夭刚进平阳便感觉到安民风粗犷,与中原风土,尤其是楚大?不相?同?。
楚国的王氏贵族,日日歌舞升平,连普通用的物件都讲究个细腰之美,处处显示着精致富贵,都城更是手?工艺人成群,身上穿得皆绫罗绸缎,可安国就?像另一个时空似的。
邦国的心上人穿着粗布麻衣开传旅,一路上遇不到几个乘坐华车之人,卖的东西更是极少经手?工打造,长什么样便卖什么样——倒是不贵,百姓性?子憨厚,身形高大?,一看便是在战马上练出?来的。
“这样的国家,想必打仗一定厉害。”姒夭不由?赞叹,太子清附和,“安国军队确实强悍,可惜国力太弱,太穷,才被中原排挤,只能在边上独自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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