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兮美人(重生)by春潭砚
春潭砚  发于:2025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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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夭打?水过来,用手巾给她擦脸,“我知道的,早与段御右说好了,他们晚上就到女闾去,最?近那里乱,肯定能?带出来。”
芸霁呆呆点头,语无?伦次,“子璐,一定要把她弄出来,可以做人?证,我们不能?放过女闾,他们都不是好人?,不是好人?,欺负女孩家的——都不是好人?,对不对!”
脆弱又?无?助,姒夭瞧着难过,赶紧点头,“对,对,乡主说的都对。”
芸霁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肯定打?探不到消息,雪姬那么小,又?稀里糊涂没了,先把伤痛熬过去再说。
消息很快便?会入齐,到时又?有什么样的风波难讲,此地不宜久待,马上与段瑞安与风岚清商议,等晚上救出子璐后?,立刻起身,不可耽误。
自己又?去街上买衣服给子璐穿,准备直接送到挚舍人?处。
发生?如此大?的事?,她却镇定得可怕,对面两人?不由露出钦佩之色,别看芸霁乡主平常厉害,真到关键时刻,还不如眼前这位弱女子来得可靠。
自是不知姒夭乃活过一世之人?,见的多?了,也就不再怕。
风波刚起,以后?会有更大?的惊涛骇浪。
以不变应万变,无?论敌人?在何处,自己要先稳住心,不能?乱阵脚,至少要弄清谁是敌,谁是友。
夜幕降临,烛火闪耀,女闾又?热闹起来,以风岚清与段瑞安身手,很快便?得手,直接从后?院出门,坐上青布马车,离开康城。
子璐吓得浑身哆嗦,姒夭赶紧给她披上外衣,一边安慰,“别怕,没几日咱们就能?入齐,到时给你寻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找到解药。”
对方点头,其实心里不抱希望,但在这种时刻还能?有人?挺身相救,总算能?出来过几天活人?的日子,到底知足。
抬眼看对面那位说说笑笑的爽利公子,此时却缄默不言,眼角通红。
子璐心软,又?是自己恩人?,轻声问:“公子不要紧吧,是不是奴连累了你?”
芸霁神情恍惚,迎着她怯怯的眸子,又?想到雪姬,自从离开牢房之后?,脑海里总是出现对方的影子,忽地伸出手,紧紧抓住小丫头,用劲太?大?,让子璐忍不住叫了一声。
“你放心,我——替你报仇。”
子璐听不明白,满眼惊恐。
姒夭赶紧将两人?拉开,对小丫头笑道:“没事?,我们家公子就是太?操心,别见笑啊。”
芸霁也回过神,又?闭上眼。
劝也没得劝,自己都难过,可知对方心里滋味,自此再无?人?说话?,只听到车轮滚动,没几日便?赶回齐都。
按计划先将子璐送到挚舍人?处,恰巧对方也云游回来,想不收留也没辙,只有勉为其难。
捋了胡须,无?可奈何,“桃姜女郎,我收留了你,看来是给自己找事?啊。”
姒夭明媚一笑,嘴巴甜甜,“挚舍人?天下名医,济世为怀,就请救救这位女郎吧,我们也是在路上无?意间遇到,说中了毒,怎么能?不管呐。”
不能?说实情,随口编个话?来哄。
旁边的段瑞安直撇嘴,女人?的话?真不敢信啊,张嘴就来。
安置好子璐,又?把芸霁送回家,看对方昏昏沉沉的样子不放心,嘱咐风岚清随身保护,“你陪着乡主吧,我没事?。”
风岚清拱手遵命,姒夭明白这件事?瞒不过丰臣,自己不讲那边也会禀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来敲对方的门。
夜色不早,花影移到窗上,等了等,对方才打?开,她先探头进去,看里面有没有仆人?,小心翼翼。
丰臣瞧她像个半夜来偷东西的贼,不觉哑然失笑。
“殿下请坐吧,屋里只有我。”
姒夭清清嗓子,直起身,嘴里咕哝两句,“没人?,可见早等着,这个段瑞安果然快。”
抬起头,见对方已落座,实在太?晚,人?家只穿了件薄薄的中衣,半靠在凭几上。
姒夭偷偷用眼尾打?量,心内翻江倒海,他到底知道多?少——
自己与雪伯赢在狱中交谈声音极低,段瑞安没可能?听到,但雪姬的死,不只段瑞安,探子也比他们走得快,对方应该晓得。
她瞧着他,想从眼神中发现点什么,却发现人?家四平八稳,还向她走时一样,端得清风明月,突然就来了火。
一时间柳眉倒竖,眸子生?起凌冽之气,“上卿,你是个活人?吗?”
丰臣接话?,“我若是个鬼,公主不怕吗?还半夜来找。”
“少在这里巧舌如簧!你还比不上鬼。”
她是真气,腾地站起来,“你知不知道如今雪家如何,雪伯赢又?如何?知不知道你未来的妻子,雪姬——”
突然噎住声,不想将那个字说出来,如汹涌澎湃的潮水猛地被大?闸阻挡,咬紧嘴唇,一字一顿,“你一点都不关心身边人?!哪里像个人?,没有烟火气。”
沉默,丰臣垂眸,烛火噼里啪啦,似有小虫子冲进去,在弥留之际映出唯一的光与声响,又?陷入黑暗。
姒夭浑身发冷,想这间屋子是不是四处透风,不该呀,上卿的屋子,哪能?像自己以前住的破院似地,可却觉得与上辈子一样冷,与雪伯赢的牢房一样寒,浑身打?颤,想说话?又?讲不出,训斥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不能?言语。
她看着他,怒火攻心,仿佛他根本不是他,她也不是她。
只有前世今生?的云烟,搅弄风云。
忽觉胸口一阵难受,身体便?倒下去,再抬眼已被对方搂在怀中,很温暖,她在想他这么冷的人?,为何怀抱如此滚热。
“殿下,你在发抖。”
丰臣将她扶到榻边,又?找来软枕靠在背后?,顺手拉开旁边的锦被。
落在绵软床中,好像一片云朵终于有了依靠,才知前些日子全在强撑,连芸霁那副舞刀弄剑的身子都垮下来,何况她。
最?难过的是心里煎熬,想到这又?埋怨对面人?,冷冷道:“我只是累,不碍事?。”
说着用手撑住床沿,没半分力气,晃晃悠悠,又?倒回去。
此乃丰臣卧榻,已能?闻到青麟髓的香味,浑身不自在。
却见对方拿起耳杯,取出桌上温盏里放着的甜浆,已经好一阵儿。
想走,可半点动弹不得,看那热乎乎的汤汁倒入杯中,香气四溢,已经很久没正经吃过饭,尤其雪姬出事?后?,难过的又?何止芸霁一人?。
眼见着脸颊清瘦,实在讨人?心疼,丰臣并未将耳杯递过来,而是用勺子舀了舀,才送到嘴边。
她确实饿了,可手腕酸疼,无?力去接,前一阵受伤,路上又?怕芸霁难受,一直扶着对方,只得强撑。
“我不饿,躺会儿就走。”
对面也不坚持,将甜浆放回去,轻声道:“殿下刚才气得很,不多?吃点东西,怎有精力继续发火啊。”
语调温柔,听不出太?大?的情绪起伏。
姒夭闭上眼,“我都说了,不饿。”
“行,那就不喝了吧,真不饿也没办法,你虚弱至此,今夜恐怕要睡在我这里,也许——明日会传得人?尽皆知吧。”不等姒夭开口,又?慢条斯理地:“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殿下是我才入门的侧室,这样一来还显得真。”
“胡说什么!没几天我就走了,少闹出这种话?。”她气得又?来了劲,手伸向桌案,“拿来,我喝。”
丰臣将浆又?端来,看对面狼吞虎咽吃下半碗,果然脸色红润。
人?是铁饭是钢啊,她上辈子就最?怕挨饿。
肚里有粮,说话?也利落,看人?家依旧四平八稳的样子,揶揄道:“出这么大?的事?,上卿都还沉得住气,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不沉得住气又?如何——”丰臣接话?,眸子压下来,晦暗不明,“要死要活,还是提刀冲出去,事?已至此,冲动是最?无?能?又?无?用的法子。”
姒夭火又?上来,“对,我就是冲动,最?无?用又?无?能?之人?,上卿何必派段御右跟着,反正你不在乎雪家的事?,何必多?此一举。”
说得气哄哄,脸颊染了胭脂似的,虽是不施粉黛,却娇艳欲滴。
丰臣不再吭声,真怕她一时气晕过去,好不容易才养足气血,他还有话?问。
“殿下,你怎知我不气不急呢,雪姬无?论如何也与我一起长大?,伯赢还唤我一声君泽弟,但此事?牵扯众多?,殿下去了一趟康都,应该也多?少明白吧。”
“我不明白,怎会明白。”
她心里气,人?命关天,总不能?一点波动都没,心里一阵阵往外冒寒气。
“我只知你丰家势大?,说一句话?外面都能?抖三?抖,哪怕是齐国?君也要听你的,居然眼睁睁看着自己未婚妻的家族锒铛入狱,还在这里盘算来盘算去,我不明白,不明白你们的心是怎么长的。”
越说越激动,搞不明白是为雪姬难过,还是替自己上辈子委屈,这些人?满口仁义道德,为天下社?稷,为百姓谋福,实则一肚子诡计,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说来说去,还不是为权力滔天。
心——丰臣颔首,他的心由何做成,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从小到大?,除母亲离开那日,从未有过任何波澜。
夜深了,姒夭眼皮开始打?架。
这一觉睡得沉,不知甜浆里放着安神草,倒不是为她准备,乃乌羊担心丰臣思虑过多?,特意添加。
素日里政务缠身,劳神费力,最?近雪家又?闹出事?,燕国?在边境不依不饶,拼尽全力要与齐一战,非要交出雪伯赢。
凭心而论,双方都有错,假如二公子不调戏雪姬,对方也不会放火,因?而齐王与羽国?君并不就范,只说要留下审讯。
剑拔弩张时又?传来雪姬死讯,虽然羽国?那边一直捂着,探子早就飞到齐都。
太?宰依然做甩手掌柜,不知跑到何处,所有压力都在丰臣身上。
节骨眼上不能?轻举妄动,更不可喜怒于一色。
他的压力,又?有谁知。
姒夭睡得迷糊,朦胧中好像回到灼华殿,脑子晕乎乎,再睁眼已是天光蒙蒙亮。
她揉揉眼睛,鼻尖仍旧飘着青麟髓的香,反应过来睡在丰臣屋里,打?个寒颤,也太?马虎,抬头瞧屋里空荡荡,偷摸起身,绕过帷幔,才见对方靠在凭几边,闭目养神。
身上单衣落下,露出洁白无?瑕的胸膛。
她脸一红,寻思这人?也傻,不会把自己叫醒啊,或者拿被子歪着,何必挨冻呐。
寻思着又?转回去,将榻边被褥拿起,轻轻盖在他身上,想是已经睡熟,身子歪了下,便?彻底倒在屏几旁。
姒夭打?个哈气,也觉得身上冷,赶紧趁无?人?知晓,先走为强。
轻手轻脚开门,迈腿出去,等门吱呀合上,心里石头落地,哪知回头对上一双乌黑圆眼睛,吓得差点叫出来。
“要死啊,乌羊,做贼!”
对方笑了笑,满脸机灵,“桃姜女郎,怎么是我做贼呐,我是来伺候上卿梳洗啊,天都亮了。”伸手指上面,意味深长,“倒是女郎你偷偷摸摸,依我说没事?,反正迟早你与——”
桃姜有苦说不出,经过此夜,自己在家里的名声怕是保不住,素起脸,显得威严些,“别胡说,我不过太?累,在里面躺会儿,你来的正好,把上卿扶到榻里睡吧。”
“哎呀,怎么还要上卿睡外面。”
乌羊蹙眉,一只脚已踏进去,搞不懂俩人?闹什么鬼,他晚上来了三?趟,原是怕丰臣有需要,毕竟这几天日子不好过,可听里面静悄悄,也不像有快乐之事?,因?而并不怀疑桃姜所说,一边唠叨,“早上冷,上卿近日身子本来就不好。”
姒夭靠在门边,闲闲地问:“怎么不好?又?病了,他还脆弱得很。”
心里不乐意,刚才瞧着不是挺安康,听到那么大?的事?都面不改色呐 。
乌羊抬手关门,探头回:“唉,最?近沸沸扬扬,谁心里放得下,我看上卿已经好几日没睡过安稳觉,脸色难看,他不像咱们又?哭又?笑,凡事?都藏在心里,反而憋得慌,年纪才多?大?啊,竟要操心天下的麻烦。”
门砰一声关得紧,姒夭站在廊下愣了会儿,阳光升起,驱散晨雾,她瞧见院子里抽枝发芽的绿树,突然在想,这是什么花啊。
默默往回走,心里依旧沉甸甸。
人?大?概就是如此,在羽国?的时候,只听到小丫头没了,一时还没真正回过劲来,加上又?有芸霁需安慰,路上要照顾子璐,如今到丰臣身边,反而放下心,又?哭又?闹,浑身疲惫,再睡了觉,方显出心疼来。
她是在浪费时间,其实和他有什么争,说白了那是人?家未婚妻,圣上不急,奴仆急,总该商量一下眼前事?,比如女闾探子要不要闹到台面上,人?家说的那句话?也真,怒火中烧没用,还是要冷静。
话?虽如此,心里过不去,总之对方一个刻薄寡恩之人?,与自己不同。
又?琢磨冷血就冷血吧,有总比没强,毕竟现在无?人?能?靠,背后?定是张大?网,也许与母亲有关。
回去先与甘棠讲清楚,小丫头听到雪姬出事?,也掏手巾抹泪,她看不惯她,无?非觉得对方骄纵,又?没大?恨,居然这样死了,好端端一个豪门贵女呀。
姒夭由着她哭够,才勉强开口:“行了,我才好点,你又?招我,如今不是哭的时候。”
“可咱们有什么办法。”甘棠抹把泪,转身给姒夭端粥,叹息着:“姐姐这一路颠簸,我担心死了,实在不该去的。”
姒夭摇头,“雪公子当初对你我有恩,咱们也要知恩图报,何况这件事?有的查。”
她使眼色,让小丫头到院子里走了圈,瞧里外无?人?,又?把屋门关紧,压低声音,“我没告诉你,是一直没把握,总觉得那香有问题。”
甘棠莫名其妙,“什么香,屋子里熏的香?”
“你记得与我说过,冬祭宴会时闻到的香,与女闾里的香一样,我怀疑是毒,放毒做探子,这回带来的子璐就是如此。”
甘棠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也觉得奇怪,只是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却见姒夭脸色一沉,悠悠道:“母亲去世时,我也闻到了。”
甘棠因?入宫时间短,并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美人?。
“姐姐是说,夫人?她——”
姒夭叹口气,“有可能?,怎知母亲不是送来的探子,或者——”
“我明白了,原来姐姐认为夫人?的死另有原因?。”
姒夭无?奈地笑,“说不准啊,只说神志不清,又?没身体不好,怎么竟没了,记得前一晚上风大?,我还去找她,宫里并无?香气,如何出事?后?又?有呢,也许——乃别人?留下,本来女子爱香,尤其咱们楚人?,一直并未放在心上,你说女闾人?身上有,我也没联想,直到去了挚舍人?处,才开始怀疑。”
甘棠点头,“如今想来,确实不寻常。”
“反正咱们一时半会走不了,我也想把事?情弄清楚。”
她眯起眼,瞧窗外阳光明媚,天气可真好啊,可惜草木依旧,物是人?非。
“你最?机灵,一定要帮我,先弄明白挚舍人?处的香再说。”
小丫头也瞧着天气不错,顺手拎起被子,拿到院子里晒,叹息着:“行,不过制药也好,做毒也罢,那些草药还不都一样,有也正常,再说他乃天下名医,恐怕知道方子吧。”
一边走出门,不忘嘱咐,“姐姐多?睡会儿,里面还有毯子,不是我多?嘴,虽说只折腾几日,憔悴成什么样了,别总寻思伤心事?,世道乱,就是这样——”
声音哽咽,又?开始落泪。
“走的人?已经走,留下的人?还要好好活。”
姒夭应声,既然挚舍人?能?种出最?好的舜华花,没准就有解药,心里轻松一点,“行,我先眯会儿,一个时辰后?还要出去,记得叫我,不知为什么,刚起来就困。”
话?没说完又?打?哈欠,翻个身便?睡了。
昏昏沉沉,再次沉入梦中,却是昨夜情形,丰臣把耳杯放好,替她盖好锦被,兀自坐在榻边,默然了会儿,夜雨打?上树枝,影子落在窗棱,张牙舞爪。
他的眼睛满含忧郁之色,好像在哪瞧过,自己怕是疯了,或者睡得恍惚,上辈子啊,只看到他义正言辞对齐王说不可纳她为妃,绝没有别的交集。
又?见他轻轻张了口,问着:“殿下,见了雪伯赢吗?”
想回是,让他帮着把杂乱无?章的一切都理清,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开始,竟有些依赖对方,说起来可笑,连信任都没有的两个人?,何谈彼此依靠,但人?家确实聪明,或许她也有点小聪明,却不算什么。
梦境与现实交替,翻来覆去,等又?睁开眼,却是另一幅情景,不在丰臣房内,而是来到上辈子被鲍夫人?害死的小屋,破烂不堪,冷得刺骨。
再看对面人?身穿银色裘衣,满目怅然,一下老了许多?。
默默伸出手,朝自己而来,她习惯性躲,却发现身体空荡荡,对面擦肩而过,坐到榻边,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原来他是看不到她的,难道上辈子已经死了,如今只是个魂。
正在诧异,只听丰臣轻轻说了句,“小湄,我回来晚了。”
小湄——她几乎无?人?知晓的名字。
心内砰砰跳,恍惚间瞧他两鬓斑白,才这么年轻,怎会生?了华发。
天空暗下来,乌云层层叠叠,风却一丝丝吹得暖,偶尔有燕落在枝头,啾啾叫唤,提醒着夏日来临。
本想过了春日就走,哪知夏天她还在丰家,仍被困于齐国?。
姒夭猛地惊醒,慌神原来是梦,怔了半晌。
千头万绪无?从说,无?论如何,先救人?再说,起身去马厩,趁宵禁之前打?个来回,看一下子璐。
说起这个宵禁啊,也挺无?语,本来各国?都没的规矩,即便?行文上写着,无?非做个样,都是丰臣整日立法肃治,搞得跟真事?儿似的。
她提起他就来气,满脸厌弃,搞得旁边的马仆不知所措,颤巍巍道:“桃姜姑娘,小心点啊,天快黑了。”
“没事?,我最?多?半盏茶的功夫就回来。”她缓过神,立刻笑嘻嘻,“肯定不让你为难。”
说着外头去,没出丰家几步,身后?便?响起马蹄声,不近不远,一直跟着。
姒夭回头,不偏不倚,正好瞧见个高大?身影,对方颔首一笑,夹马向前,原来是段瑞安。
“段御右一天到晚忙得不行,怎么老有时间看着我呀?”
显然嫌他烦,段瑞安心里清楚,恭敬回:“如今风侍卫去乡主身边,上卿吩咐在下保护女郎的安全。”
保护——和监视也差不了多?少吧,姒夭轻蔑道:“多?谢上卿,前前后?后?考虑得周到。”
又?寻思也成,段瑞安对所有事?了如指掌,省得自己再跑去给丰臣叭叭说,就让对方做一个传话?筒好了。
街道两边烛火渐暗,叫卖声渐渐隐了去,遁入一片沉寂中。
白天喧闹,人?和人?之间仿佛挂着面具,一到晚上,看不清彼此,反倒容易打?开心扉。
姒夭拉着僵绳,随口问:“段御右,你说子璐的毒那么重,咱们解得了吗?别再害死她,本来在女闾,起码还有个解药吃。”
后?背不觉发寒,说是救人?,搞得杀人?般。
段瑞安听她尾音发颤,寻思对方胆子大?,当初两军之前就敢诱惑自己,见丰臣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前一段又?跑去羽国?大?牢,一举一动皆不像养在深宫的公主。
又?想起那些市井传言,到底觉得不简单。
这会儿突然怯怯地,可见真担心啊。
本来他家世代武将,豪气云天,并不习惯同女子谈正经事?,但对面不同,临危不惧,反而有股大?丈夫之风。
他乐得安慰,缓缓道:“殿下不必过于忧虑,如果挚舍人?都束手无?策,天下也就无?人?能?办到了。”
听人?家说得信心十足,姒夭叹口气,她倒不怀疑对方医术,可此毒居然能?让女闾用来控制探子,足以见非同凡响,难免担心。
“段御右,我也知道挚舍人?医术高,但天下之大?,奇人?异事?众多?,谁制成的这个毒都难讲,怎知他就有办法。”
段瑞安笑了笑,言语轻快,“殿下有所不知,挚舍人?吧,你如今看他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以前可大?不相同,最?早还是从制毒坊出来的呐。”
“制毒坊——”姒夭吃惊,“天下竟有这种事?,专门制毒药。”
“以前有,现在没了。”
段瑞安一副唠家常的模样,他祖上也在宫中办事?,职位颇高,因?此听过深宫秘闻,要换做别人?,还不定知道。
姒夭更觉奇怪,都传楚人?擅巫,但制毒可不一样,或许有人?做,却绝不会拿到明面上,怎么齐国?还有专门的地方啊。
只听段瑞安继续慢悠悠解释,“原先——怎么说呐,宫中的事?咱们不好插嘴,这制毒坊啊,是个小地方,以前专为君王尝毒,久而久之他们也开始做,你也知道宫闱之事?,兴许就有用到的地方,还是当今王上继位后?,以为泱泱大?国?,万世表率,怎能?有此种奸佞污垢之处,便?废了。

第65章 有女同车(三)
一个专门用来制造毒药的地方,当然不该存在,姒夭点?头,“本来也?是?,今日有用之物,明日也许会变成祸害,双刃剑罢了,不可图一时之利。”
段瑞安哦呦了声,两?只眉毛笑得打架,“殿下有见识,此话我听丰上卿也讲过,一字不差。”
姒夭撇嘴,提起这人就心烦,对方似乎也意识到,笑道?:“殿下,我知?道?雪姬的事一时确实难以接受,莫不说别人,只看到芸霁乡主那副样子,在下也?于心不忍,但?宦海沉浮,历来如此,甭管你家?开枝散叶,扎根多深,一步不对皆满盘皆输,公主也?在深宫长大,应该习惯才是?,不要过于忧虑。”
“段御右,没想到你这么会安慰人呢。”
“我并不是?安慰公主,不过实话实说。”
前方冲过来一辆锦绣华车,不知?哪家?的达官贵人,趁着夜色,要去西边的酒肆热闹,马蹄奔腾,呼啸而过,段瑞安连忙拉住姒夭,往旁边躲闪,大概不想惹人注目,等那车过去,才又开口。
“殿下,其实上卿心里也?难过,我与?他?相识甚早,若说看着他?长大,略有夸张,不过两?家?也?算有交情,上卿这个人,从小?就与?别人不一样。”
姒夭听着想乐,“当然不同了,他?说话办事那副姿态,简直与?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似地,半分没有少年郎的影子,我看还不如段御右英姿勃发,翩翩佳公子呐。”
对方愣了下,从没想过能和丰臣相提并论,连忙道?:“殿下此言差矣,若是?上卿乃意气?用事之辈,太宰怎放心将国事交于他?,齐又如何立法严明,雄霸一方啊。”
又是?立法,又是?雄霸,她?一个亡国公主,难道?还要给他?唱赞歌。
姒夭垂眸,只听马蹄踩到石子路上,踢踏作响,段瑞安寻思自己真不会讲话,又撞上人家?痛处,连忙转话题,“哦,我是?说上卿与?雪姬自小?相识,肯定也?在意。”
“在不在意——跟你说啊。”
对着月,赏着花,流几滴泪有什么用!她?咬紧唇瓣,恶狠狠地:“若论起哭,我比他?还在行。”
看起来恨得不行啊,段瑞安是?个粗人,只知?阵前自杀,对女儿家?情绪完全摸不准,但?总觉得应该继续替丰臣讲句话。
“殿下,此言差矣,我也?不光耍嘴皮子,不知?你想过没,咱们就这样与?乡主慌张张回来,雪家?女公子的尸体在牢里,会如何处置?”
姒夭立刻傻了眼,一路只想着人死?了,确实没考虑到这层。
想来一个贵女沦为?阶下囚,就那样一头撞死?,别说好好下葬,不被那帮失心疯的狱卒侮辱就算万幸。
心腾地揪在一起,“唉,我也?是?个傻子,现在回去来不及了!”
扭头看段瑞安,满眼埋怨,“你既知?道?,为?何不提醒我,身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想到就要做,总不能让雪姬受欺负呀,哪怕买通关系也?好。”
段瑞安清清嗓子,对面倒打一耙的功夫还真厉害,他?当时急匆匆护俩人安全,压根不能想到,再说陪芸霁去的可是?风岚清。
尴尬地抽下唇角,“公主,形势紧急,属下也?无法考虑周全。”
“那如今就不要再提了,省得心烦,现在早就不知?道?被人弄到哪里。”
段瑞安忽地笑了笑,尽管表情依旧别扭,“属下不正准备说嘛,上卿已派人将雪家?女公子的尸体妥善安置了。”
丰臣,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漏,倒像他?做的事。
“那就好——”她?轻轻地念,长出口气?,“那就好,找一处干净地,先入土为?安,等雪家?来日翻案,再迁到更合适的地方。”
淡淡说着,神情默然,段瑞安看见对面眼尾一片晶莹,有东西滑落,噎住嘴。
原来美人落泪,不只瞧着心疼,竟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折磨。
只因她?不是?讨巧的泪,不似撒娇的泪,那是?从心里生出的悲凉。
夜色如漆,打翻墨盘,姒夭瞧落在屋檐上的月光,若隐若无,寻思自己能够重?生,不知?雪姬有没有机会,若是?对方再活一遍,又想回到哪一天,哪一日呐,怕是?儿时吧。
两?人很快来到城外竹屋,屋里药香弥漫,只见小?丫头半躺在榻上,面色苍白?,美目低垂,素净手臂被挽起半边袖口,搭上手巾,伸出帷幔,旁边的挚舍人屏气?凝神,一边诊脉一边叹气?。
愁云惨淡,姒夭向前几步,“师父,她?的毒怎么样?有没有救。”
对方灰白?眉毛搭下来,摇摇头,示意休要多言,先收回手,吩咐药童将子璐扶着躺下,才走出屋。
“这位女郎倒底乃何处人士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突然给我带来,总也?要多讲几句话,好弄清楚毒的来历,真的是?你们在路上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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