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再讲一个……”
“我不要听成语故事!”
“这回……绝对不是成语故事。”
谢无恙有点尴尬,没想到小姑娘不爱读书写字,听过成语故事倒是不少。
他整理了下思绪,重新开口:“很久以前,有个孩子因其天赋异禀,七岁时就被当时隐居昆仑的仙人看中,收为亲传弟子……”
糜月闻言眼睛一亮。
来了来了,总算讲到点子了。
她记得谢无恙就是七岁时拜入隐剑宗的,年纪都对得上,不过怎么扯到昆仑去了,难道是化用的地名吗?
“某日天气暑热,那孩子便在海边嬉水洗澡,他无意将随身法宝浸入海中,未料那法宝震得海底翻江倒海,竟引出了一条千年的蛟龙来。”
糜月听得呼吸微屏,那时候谢无恙就有无为剑了吗?用剑气搅得海水翻涌,就像今日一样吗?
“那孩子与那蛟龙缠斗许久,筋疲力尽之时,终以法宝制胜,将蛟龙就地斩杀。”
谢无恙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平和淡然,仿佛在讲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糜月听得张大了下巴,七岁就能杀蛟龙?
能化成蛟龙的妖兽少说有千年的修为,随随便便一条,都至少有大乘乃至渡劫期的境界。若说他如今能屠龙,她信,七岁就杀了一条蛟龙,这厮真没在吹牛逼吗?
更关键的是,若那蛟龙若被谢无恙杀了,还怎么表演蛟龙吞月,她还上哪找功法去?
“后来呢?那蛟龙真死了吗?”糜月着急地问。
谢无恙点头:“那蛟龙不但死了,那孩子还抽去了一条龙筋,打算回去给父亲制作新甲胄。”
“……”
“…………”
糜月抖着嗓子问:“……你说的那孩子是不是叫哪吒?”
谢无恙也沉默了,顿了顿,疑惑道:“这个故事,你娘亲也同你讲过了?”
糜月崩溃地捂住自己被气红的脸蛋,当场七窍生烟。
什么哪吒闹海,她才真的要闹了!!
第13章 只有长老们受伤的世界达……
糜月受谢无恙的荼毒太深,以至晚上做梦都梦到了哪吒闹海的场景。
那哪吒的模样变成了幼年时的谢无恙,正在海里兴风作浪,而她手托一座黄金玲珑宝塔,踏着七彩祥云而来,华丽登场。
“呔,狂妄剑修,拿命来!”
糜月梦见她把谢无恙按在地上反复摩擦暴打,脸上不自觉的洋溢起会心的笑容,忽然感觉脸颊处传来一阵湿漉漉的触感,一下一下,硬生生地把她给舔醒了。
糜月迷惑地睁开眼,一只毛茸茸的肥兔子正蹲在她的胸口处,绒毛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色,睁着一双清澈又愚蠢的圆眼,撅着屁股,不住地舔她下巴。
哪里来的……
麻辣兔头?
糜月薅起兔子耳朵,把它从自己身上提溜下来,一脸迷茫地擦掉脸上的兔子口水。
谢无恙正坐在大殿里看书,风炉上正煮着一壶热茶,是顶好的白毫灵茶,熏得整个殿内都如幽兰雪松般馥郁的茶香。
他听见侧殿推开门的动静,小姑娘抱着小白兔,蹦蹦跳跳地跑出来,似是心情十分愉悦。
糜月满心欢喜,准备跑去膳堂找大厨。
加餐,加餐!
午膳就吃麻辣兔头和冷吃兔!
“那只兔子……”身后传来的温和嗓音让她脚步一顿。
糜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肥兔子,扭头看了看叫住她的谢无恙:“你认识它?”她想到什么,“这兔子不会是你养的吧?”
这人什么癖好,又养兔子又养蛇的?
谢无恙摇摇头:“给你的。”
“给我养的?”
“不然……”
“哦……”糜月还以为是从哪里跑来的野兔,但仔细看看,这兔子皮毛这么雪白油亮,也不像是山里的野兔子,是她被食欲冲昏了头脑。
她看了看怀里的肥兔子,叹了口气,语气有点遗憾:“可惜了……”
麻辣兔头是吃不上了。
“什么?”谢无恙抬眸。
“咳,没,没什么……”
糜月有点尴尬地坐下来,喝了杯温热的茶,把小胖兔顺手放在了桌上。
《单身男修育儿指南》卷二:宠物,乃稚子良之精神所托也,为彼致乐与伴焉。
孩子喜欢宠物是天性,在无人陪伴他们的时候,宠物能给他们带来很多乐趣。
谢无恙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便从玄机子长老那里抱了一只药兔回来。
那兔子似是害怕谢无恙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安地转向糜月,两腿一蹬,从桌上跳到了她的腿上,埋头往她怀里钻。
“看来它挺喜欢你。”谢无恙眉眼舒展。
它喜欢我有什么用,我又不喜欢它。
感受到腿上传来的毛茸茸暖呼呼的触感,糜月的身子有些僵硬,她重新把兔子放到桌子上。
她从未养过宠物,也没想养过。
她不擅长照顾这些小东西,总觉得麻烦得紧,还会掉毛。
“你不喜欢?”谢无恙发觉她不自然的神色。
“当然……喜欢。”
糜月假惺惺地撸了一把兔子毛,毕竟她的人设是纯洁天真乖巧懂事的幼崽,怎么能吃兔兔呢。
她偷偷瞥了眼谢无恙,这人近日好似过于关心她的生活了,又是带她钓鱼,又是送她宠物养。
她看起来真的这么闲吗?她一天天忙着呢,哪有功夫养这兔子呀。
糜月觉得不是自己无聊,而是谢无恙闲着蛋疼。
她拿过茶盏,尝了一口谢无恙刚泡的茶,这茶闻着香,喝起来有一点苦涩。趁她喝茶的功夫,小兔子在桌上呆了没有片刻功夫,便又跳到了糜月的怀里。
破案了,这兔子不是喜欢她,只是单纯很怕谢无恙。
这人癖好养蛇,肯定身上也有一股蛇味,难怪不招兔子喜欢。
糜月放下茶盏,她可不像他这么有耐心,泡一壶茶能静坐着喝一天,反手捞起兔子,丢下一句:“我出去玩了”,矮小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殿门口。
小姑娘头上绑着的发带随风轻晃,刚好和大殿挡风的门帘交映相融成一色。
“……”
谢无恙算是知道她这眼熟的发带是哪来的了。
难怪近日总觉得大殿有点漏风。
糜月给那肥兔子起了个名字,叫“月饼”。
随她姓“月”,胖得像个饼,贱名好养活。
月饼有些黏人,糜月还怕它趁自己不在,跑到她床铺上捣乱拉屎,于是白天出门闲逛的时候,糜月也不忘把它带着。
兔子抱在怀里沉甸甸的,糜月抱了没一会儿就觉得胳膊酸,于是把它放在地上,让它跟着自己跑。
自从上次从侍从口中听到野菌子的消息后,糜月有事没事就会拉着那些在各院门口值守的侍从们聊天。
他们都是小道消息和八卦的来源,打好关系,总有用处。
四岁的小姑娘软萌可爱,会甜甜地叫哥哥姐姐,侍从们都很喜欢她,有时候还给她的兜里塞糖。
糜月刚和一个侍从聊了两句话,没想到一转身的功夫,原本蹲在她脚边的月饼却不见了。
“月饼?月饼?”
糜月弯腰扒拉着草丛,她在附近找了两三圈,找得额头和鼻尖都被晒出了汗,都没有找到月饼的身影,顿时有点不耐烦起来。
她心想,找不到就算了,回头跟谢无恙说,是它自己跑丢了。
就当糜月准备放弃寻找回去时,月饼从一个眼熟的狗洞里钻出来,三瓣兔嘴旁还挂着一缕没啃完的菜叶子。
糜月蹲下身子,朝那狗洞里看了一眼,心下了然。
这家伙竟然跑到人家院子里偷菜吃去了。
糜月把月饼抱起来,没好气地捏了捏它的耳朵,一边往回去的方向走,一边没好气地吐槽:“嘴巴这么馋,也不知道随了谁!”
司徒衫给弟子们上完早课,回到府中,前脚刚踏进院落,又不可置信地缩了回来。
这还是他那郁郁葱葱,犹如仙境的小菜园子吗?
简直是满目疮痍,满地都是被糟蹋的烂菜叶子,上面还残留着被啮齿动物啃食过的痕迹。
司徒杉平日里最爱惜他这些花草灵植,旁人碰都碰不得,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当即怒火中烧,手里攥着一把烂菜叶子,就找上了隔壁玄机子的府邸。
“邦邦邦——”
司徒杉怒气冲冲地在外面砸门,玄机子正在屋里炼丹,听见动静,连忙放下手里的蒲扇,一脸懵地快步过去开门。
门方一拉开,一把子破菜叶子就丢到了他脸上。
“玄机子,你能不能管好你那一窝畜生,你瞅瞅我那一院子的灵植,都被你霍霍成什么样子了!”司徒杉骂骂咧咧。
玄机子一向好脾气,皱眉道:“司徒长老,说话要讲真凭实据,谁没事去偷你的菜啊?”
司徒杉老脸气得涨红,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了玄机子的脸上:“你瞅瞅这菜上面全是兔子牙印,整个宗门只有你府中在养药兔,还说不是你家兔子啃的?!”
玄机子平日里喜爱炼制丹药,所以养了一窝兔子用来试药,两家洞府又离得近,司徒衫压根没怀疑过旁人,直接打上了门。
玄机子被无辜一通骂,伸手抹了一把脸,也来了火气:“那说不定是田鼠啃的,我那些药兔都老老实实地在笼子里关着,绝不可能去偷吃你园子里的菜!”
“再说昨日,悬海阁的那位到我这里来抱走了一只药兔,你怎么就能断定是我的药兔毁了你的园子?”
玄机子虽然愤怒,但仍在好声好气地讲道理,结果又换来司徒杉的一口唾沫。
“呸,你可真是睁眼说瞎话,内院里哪来的田鼠,还攀扯到悬海阁的身上,那兔子还会看人下菜碟不成?绕了半个内院,就为了跑到我家偷吃灵菜?你这老不羞的,敢做不敢当,赔我灵植灵菜!”
“司徒长老,我平日敬你三分,是看在前宗主的面子上,你可别蹬鼻子上脸!”
“我蹬鼻子上脸,我看你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糟蹋了我的园子你还有理了?!”
“怎地,你还想动手啊!”
“来啊,老夫好久没活动筋骨了,谁怕谁!”
两个长老骂红了眼,当场大打出手,烂菜叶子漫天乱飞。
第二天,糜月经过内院,听到两个侍从在低声议论。
“你听说了没,昨日玄机子长老和司徒长老干了一架,打得可凶了,差点掀翻了屋顶,司徒长老的脸上还挂了彩。”
“我说呢,今天司徒长老的眼睛咋成了熊猫眼,他们为何打架啊?”
“听说是玄机子长老养的药兔把司徒长老的菜园给啃秃了皮了。”
“原是如此,难怪……司徒长老最宝贝他的灵植,这不得气疯了?”
“……”
糜月一把将月饼摁进怀里,以袖遮挡,讪讪路过。
第14章 今日她要痛宰谢无恙。
得知月饼闯下的祸事后,糜月没敢再带它跑去长老们的洞府附近溜达。
先避过这阵风头再说……
月饼除了贪吃了点,倒是比她想象中得好养活。
它爱吃新鲜蔬菜,也吃水果,甚至还吃花生核桃和杏仁。有时候糜月忘记喂它了,它会自己跑去院子里找野草吃。
糜月找来一个蒲团,上面铺了点柔软的稻草,给它当兔子窝,月饼从来不睡,就喜欢钻她的被窝。每天清晨,糜月都被它舔脸颊舔醒,简直比公鸡打鸣还要准时。
几天下来,倒是让她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这日,糜月蹲着在给月饼喂食。
她手里拿着一根比她手臂还长的苜蓿草。月饼吃得极快,在它蠕动的三瓣嘴中,苜蓿草转眼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糜月还没有反应过来,犹自望着地面出神发呆,直到手指被月饼嘬了一口,她才轻轻地“呀”了一声,连忙把手指抽回。
所幸月饼没有咬下去,手指只是有点微痛的泛红。
糜月搓了搓手指,轻敲了下月饼的脑壳:“蠢兔子,草和手指都分不清?”
再敢咬她,就把它做成凉菜。
谢无恙在旁边看到了这一幕。
小姑娘似乎还是蔫蔫的模样,竟然连小兔子这种萌物杀器,都没法让她提起兴致来。
殊不知糜月的一门心思都在找功法上,功法毫无头绪,她如何开心得起来。
谢无恙合上手中的书卷,忽然开口问她:“今日我要去山下玉京城中,你想不想同去?”
“下山?”糜月支棱起耳朵。
她本来不想去,但转念想到自己如今离开烬花宫已经半个多月了,虽然离开时留下了信,但副宫主们肯定很担心她的安危。
玉京城中有一处烬花宫的隐蔽据点,她倒可以借此机会,给她们传个消息报平安。
糜月立马拍拍手站起身来:“去,我要去。”
玉京仙山脚下,玉京城。
玉京城是隐剑宗辖地的城池,经常会有修士往来歇脚,各色灵舟法器都在城外降落停靠。
随着灵舟平稳地停在空地宽阔的城外,糜月从灵舟上跳到地上——上回小姑娘说不喜欢他提衣领,谢无恙便控制灵舟紧贴着地面,这个高度,足够她自己蹦下来。
谢无恙带着小姑娘一路进了城,在繁华喧闹的街道上逛着。
糜月颇为新奇地看着两边的摊位,这是她第一次来玉京城。
这里因为和烬花宫气候、环境、习俗完全不同,所以摊位上卖的许多吃食和物件,她从未见过。
好比她右前方的一家卖鱼摊,摊位上竟然只摆着一条大鱼,那大鱼的体型堪比野猪大小,摊主手起刀落,将鱼分剁成了十几块。
光顾鱼摊的客人就买上那么一块鱼肉,回去都足够一家人吃了。
“唔喔……”
谢无恙低头看着小姑娘因为稀奇而微微睁大的杏眼,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那家卖鲛鱼的摊位,问她:“想吃?”
糜月摇头拒绝:“不想,这么大的鱼,肉肯定不好吃。”
她只是瞧个稀奇,这阵子,她吃鱼都快吃腻了。
糜月越过鱼摊,又发现一家卖发簪饰品的摊位,和扶桑城特产的珠玉类发簪不同,这里摆出来的发饰竟然都是用五颜六色的丝线,缠在柔韧的琼枝上编制而成的。
虽然不似她平日带的那些珠翠贵气,但是胜在巧思精美。
看见漂亮的首饰,糜月就走不动道了。
谢无恙会意上前,在摊位前扫了一圈,修长的手指挑出一对银粉色的蝴蝶珠花。
“这个,可还喜欢?”
“……”
糜月简直不想吐槽谢无恙的审美,怎么就能精准地选到最难看的?
这是什么死亡贵妃粉,她就是套个麻袋在脑袋上,也不会戴颜色这么俗气的珠花。
摊主十分热情,生怕卖不出去似的,飞快地将那两对珠花一左一右地卡进糜月的发包里,然后递上一块铜镜。
“客官眼光真不错,瞧瞧,好看着呢!”
糜月正要发火,无意朝铜镜看了一眼,目光顿了顿,又悄悄瞟了两眼。
这珠花若戴在成年女子头上,的确艳俗得很,可若戴在小孩子头上,这个颜色反而格外适合,显得俏皮又提色,衬得她脸蛋粉扑扑,像新鲜水嫩的水蜜桃。
糜月自己看着都觉得可爱,傲娇地一点头。
“那……就,就这个吧。”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点头时,好似看到谢无恙的唇角闪过一道稍纵即逝的笑意。
“再多挑一些。”
谢无恙显得很有耐心,对上小姑娘有些意外的表情:“之前斩断了你一条裙子,今日你看中什么便买什么,当做补偿。”
还有种这好事?
糜月眼睛一亮,这厮怕是不知道她逛街的战斗力,她每每下山逛一次集市,扶桑城的摊贩们都能富三年。
你就笑吧,一会儿有你哭的!
于是她便不再客气,上前挑选喜欢的珠花。
摊主见遇到了大客户,连忙热情招待,糜月一边挑选,他一边补货,把各种压箱底的货都拿了出来。
《单身男修育儿指南》卷三:欲使稚子欢心,于物欲之给养,亦不可缺也。
这句话和另一句流传甚广的俗语有异曲同工之意:男儿当穷养,女儿家当富养。
先前,他不太能体会两者的区别,直到留意到小姑娘的发带后,他这才发觉小姑娘的爱美心——哪怕用门帘的布条,都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谢无恙有些自责自己的粗心大意,于是今日的下山就是专程为了给小姑娘置办衣裙首饰。
一连逛了好几个首饰摊位后,糜月心满意足,收获颇丰,连抱着的月饼脑袋上都多了一条鲜花编的小花环。
糜月心下欢喜,就连脚步都轻盈了几分,腹诽这人可算做了一件让她顺心的事了。
不过她也没占他的便宜,那条被他弄坏的裙子都能买下这整条街了。
糜月逛归逛,一直没忘记此行下山的正事,瞥了眼身边寸步不离的某人,她脑筋一转,停下脚步。
在谢无恙看过来时,小姑娘偏头绞着手指,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
“我……那个……有点内急。”
“……”谢无恙道,“那我们现在回去?”
“憋不住了,”糜月的小手往旁边一指,“那边有路厕,我去去就回来。”
话音落,便把月饼往他怀里一塞,提着裙子便往路厕的方向跑去。
糜月捏着鼻子跑进路厕旁边,借着拐弯处的死角,迅速捡起脚下的一块碎石,偷偷在墙根处画下了一个特殊的记号。
烬花宫用来传递信息的暗号有上百种,且只有自己人才能辨识。
糜月画完后,忙丢下石头,又磨蹭了一会儿,装作刚从路厕出来的模样,跑去找谢无恙汇合。
她看到月饼蹲在谢无恙的掌心里,瑟缩成一团,还保持着她先前塞在他手里的姿势,一动不敢动,才想起来月饼惧怕谢无恙这回事,连忙伸手想把它抱回来。
谢无恙托着月饼的手却往后一撤,熟悉的竹青色手帕塞进了她手中。
“擦擦手。”
“……”
毛病真多。
糜月一边腹诽,一边老实地接过来擦了擦。
她见谢无恙并未起疑,把手帕还给他时,顺手抱回月饼,仰头说道:“我还要买几条裙子。”
“好。”谢无恙轻轻点头。
糜月下定决心,今日要痛宰谢无恙。
越往里走,集市上的人越多,糜月个头太矮,险些被一个喝醉了的壮汉撞到。糜月自己也没看见那个醉汉,注意力全放在了旁边的摊位上。
谢无恙眼疾手快地从后面伸手拉住她,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带着微微的薄茧的宽大手掌包住了她的手。
“当心。”
清沉端方的嗓音响在头顶,感受到背后似乎撞上了他的腿,糜月身体一僵。
似是担心她再被人群撞到,谢无恙再也没松开手。
糜月挣动了两下,没挣开,她忍下不适感,只好由他牵着走。
她总觉得他手心的温度比常人更低一些,像一块透心彻骨的寒玉,更让她想到了蛇那种没有感情的冷血生物。
为了功法和漂亮裙子,她真是牺牲了太多……
糜月压下那怪异的感觉,走着走着,一个年轻的男修忽然拦在了他们面前,面庞涨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无恙,右手按在剑柄上,嗓音也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你可是东极剑尊?”
糜月眨巴眨巴眼,看了看男修,又看了看谢无恙。
什么情况,来找他寻仇的?
谢无恙像习以为常般轻点了点头:“嗯。”
糜月皱起小眉毛,这人是不是傻,明知是寻仇的,还直接承认了。
她又扫了眼面前的男修,修为刚刚结丹,就这点子修为还来找谢无恙寻仇,怕不是来送人头的?
见谢无恙承认,那人明显更激动了,直接抽出了腰间的灵剑,一个大跨步上前。
糜月连忙一个滑步躲在了谢无恙身后,你们打归打,可不要殃及她这个无辜的小池鱼啊。
眼见那男修气势汹汹地走到谢无恙面前,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双手将灵剑举过头顶奉上,闭眼红着脸大喊道。
“我仰慕您很久了,不知方便不方便帮我签个名,就签在这剑柄上就行!这剑也是我仿造您的无为剑的样子锻造的,没想到今日,终于得见您本人了呜呜呜……”
“???”
糜月惊呆了。
不是,怎么逛个街还能遇到谢无恙的狂热崇拜者啊?她以前在琼山逛街的时候,怎么没人找她要签名啊?
“……”
谢无恙则将灵气汇集指尖,以指做笔,当真给他在剑柄上签了名字。
男修夸张的表现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修士经过驻足。
“真是东极剑尊啊!”
“天啊,他不是一直在悬海阁隐居吗,怎么会遇见他!”
“我可不可以也要一个签名?”
“我也想要。”
“剑尊您写的《剑意悟言》我看了好多遍,这次能突破金丹,多亏了这本书,能在这本书上帮我签个名吗?”
“剑尊您当初来过我宗讲道,我都用留影石记录下来了,一直反复观摩学习,真是受益匪浅!”
“……”
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糜月眼睁睁地看着集市街道,瞬间变成了大型追星现场和剑道研讨会。
糜月双手环胸背过身去,酸溜溜地鼓起包子脸。
这些剑修也太会拍马屁了吧,真是一点都听不下去!
她的烬花功法也很厉害的好吗,只是传女不传男而已,这些人可真没眼光!
殊不知吵嚷拥挤的人潮外,一个打扮寻常低调的女修同他们无声地擦肩而过。
女修的目光在扫过糜月额头的烬花额纹时,停顿了一息,随后毫无异样地移开。
直到与他二人渐行走远,女修经过路边的路厕时,瞥见墙根处糜月留下的记号。
女修面色一变,立刻上前查看,待仔细确认后,女修眼中闪过震惊之色,随即快步消失在人群之中。
第15章 偏偏有关她的事,他总记……
就在糜月快被谢无恙的狂热粉挤出去时,谢无恙伸手捞住她,扯回自己身边,同时朝众人歉然道。
“今日谢某还有事,不便多留。隐剑宗不日即将举办铸剑大会,届时诸位可前去交流论道。”
“好,我宗也收到了请帖,届时一定去!”有修士高声应和。
没有要的签名的人面露遗憾,依依不舍,但又不好意思再继续打扰,默默目送谢无恙拉着糜月远去。
谢无恙带着糜月总算脱离了人群的围堵,二人继续走在街道上,谢无恙看到街旁有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身边围了许多像月月这样的小孩子,于是问她:“吃糖葫芦吗?”
“不吃。”糜月扭过头去。
她以往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什么时候做过别人陪衬?今日那些谢无恙的狂热粉,都快把她挤成肉饼了。
糜月瞟了瞟身旁玉身长立的谢无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还写书?还跑到别人宗门里讲课?
同样是无涯学宫里出来的学子,他在外受人爱戴,人人尊称一声“东极剑尊”,而她呢,仇家遍地,人人见了都要忿恨地喊一声“妖女”。
糜月心里感觉到有一点点落差。
再想到自己现在是个小屁孩的身体,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被人轻轻一推就能在地上滚两圈,就很烦。
“真的不吃?”谢无恙又问了一遍。
“不吃!”
糜月化愤怒为力量:“我要去买裙子!”
二人紧接着来到一家专为修士定做衣物的成衣铺子。
修士们所穿的衣物布料非同凡物,穿起来既轻薄贴身,又有些防御功效,还可以在衣服内侧纹上净尘法阵,能常年保持洁净,免去了浣洗的繁琐,当然价格也更贵。
掌柜起先还以为是谢无恙来做衣服,拉着他热情地推荐了半天,直到见他清咳一声,才顺着他的视线,发现还没有柜台高的糜月。
“抱歉啊客官,我们这大多是成衣,没有小孩能穿的款式,要想要的话,得定制现做。”
他家铺子价格不菲,光顾的都是年轻有为的修士,鲜少有人给小孩子定制这么贵的衣裳。
“那就量一量,现做几件。”谢无恙道。
掌柜于是拿着软尺,量过糜月的身高尺寸,之后便交给裁缝动手开始裁制。这家店铺的款式种类很多,还可以定制纹样,糜月还算满意。
她看了看在茶桌旁闲坐的谢无恙,随口问他:“你不做几件衣服吗?总是穿白衣,也太丑了……”
像要奔丧一样。
谢无恙一愣,还是第一次听旁人对他说出这个字眼。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洁净如雪的衣袍,薄唇轻抿:“真的……丑?”
“太单调了,”糜月指了指一件玄色成男款式的外袍,对襟的领口宽袖束腰,上面用金线绣着盘螭纹,很大气的款式,“你可以试试玄色,”
“那件暮山紫的,还有那件雀梅青的,都挺适合你。”糜月的小手指指点点。
她在穿搭上颇有研究,她平日穿得宫装长裙都是专门定做的,花样款式独一无二,每一件被她穿过的裙子款式、画过的妆容,过不了几天,就能带动整个西境的流行风尚。
这人觉不着自己的穿搭单调,天天委屈得是她的眼睛,来都来了,不买两件怎么说得过去。
谢无恙向来不在意外貌衣着,平时着衣只要洁净舒适就行,但小孩子总不会撒谎,他开始真的怀疑自己穿白衣会不会有些丑了,于是按照自己的身量尺寸,把她方才说过那几件衣物都各买了一件。
店铺内几个裁缝伙计齐齐上场动手,裁衣制成还得好一会儿,小姑娘等了两刻钟,便不耐烦地从椅子上跳下来道:“不等了,我要去逛下一家。”说完就往店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