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大师姐by吃橘子不吐葡萄籽
吃橘子不吐葡萄籽  发于:2025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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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珍珍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燕鸣臻只是静静望着她的脸,默默聆听,并不打断。青年的目光澄澈,只一眼就让人忍不住要沉沦。
这种区别对待的态度让一边汤旻忍不住用愤愤不平的表情悄悄瞪了他的背影一眼。
“至于殿下的两位侍卫,”姚珍珍的斟酌了一下该如何开口说明,“一个被我打晕了,此刻正在客室内,还有一位……”
她未尽的话语最终没说完,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毕竟她的手腕脸颊上还留着新鲜的血迹呢。
姐,你可真是个杀神……汤旻简直无力吐槽。
燕鸣臻倒是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即使死的是他的影侍,每一个都价值不菲。
“去请黎司药来。”他吩咐道,门外立时有人听令离开。
汤容林还没什么反应,姚珍珍先吃了一惊。
因着入门与修炼艰难的原因,南陆上的医修向来是稀罕生物,能做到“司药”品级的更是屈指可数,大部分都供职在各洲府衙的令药局里,少有被私人豢养的。
“我手上只是寻常撕裂伤口,无需劳动司药大驾,”她先是开口推辞,之后又想起了客室里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伤员,话头不由得又一转,“殿下的那位影侍倒是肩头有贯通伤……”
“汤司政,你府上有外伤用的金疮药膏么?给那位侍卫先止血吧。”
都闹到这种地步了,汤容林也不指望今夜之事能瞒过众人了,他任命的摇铃喊醒了司政府的内务官,让他找人来处理后事,同时自己任劳任怨的把姚珍珍和燕鸣臻这两尊大佛恭恭敬敬地请到了茶室招待。
燕鸣臻对此安排不置可否,或者说他现在对一切外物都无所谓,看见姚珍珍首先点了头,他便也跟着起身。
汤旻走在前方引路,迎面走来两个提着扫洒工具的外院仆妇,另有个穿着淡青长衫的医者顺着长廊而来,身后两个小童背着药箱亦步亦趋。
姚珍珍打眼一扫,不出所料的在这群人里又见到了熟悉的“活死人”面孔。
……见鬼了,应滕到底安插了多少人来昭华?
当着众人的面,她不能再次暴起杀人,只能尽力控制表情,不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来。
只是她的脚步不免还是因为这点插曲而慢了半步,身后跟着的燕鸣臻因此靠近了些。
“白姑娘是何方人士?我方才听见姑娘提到云舟二字,也是为了参与仙试来到昭华的么?”他的目光依然灼灼,一刻不停地落在姚珍珍的后背上,一边仿佛闲聊般随口询问。
燕鸣臻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撩过姚珍珍耳后,一下把她胡思乱想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是从海外楠九岛搭乘云舟到的昭华,”她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完全忘了自己手上还流着血,在耳后留下一道殷红的痕迹,“此次来仙试是来参加文试的。”
燕鸣臻的目光落在那道红痕上,久久没有挪开目光。
“哦?我见姑娘剑道修为了得,本以为是冲着武试魁首之位而来,没想到竟然是来参与文试的……”良久,他发出一声轻笑,“如此文武双全,倒是我孤陋寡闻了,此前竟然未曾听说白姑娘的名号。”
姚珍珍好悬没被他一声笑酥掉半边身体,只能向前两步赶上前方汤容林,好离身后祸水远点。
……看起来鸣臻没能认出我,因此有这许多问题,姚珍珍心中忍不住一哂。
只是问的这样细致,是还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么?
“微末技艺,当不起殿下谬赞,”对于这套说辞她倒是很熟练了,开口就是连篇的流畅搪塞话,“楠九岛孤悬海外,我之前也未曾到过南陆,殿下不曾听说也是正常的。”
这句话倒是实话,楠九岛只是云海深处不计其数的孤岛中的一个,别说是常年居于南陆中心区的燕鸣臻了,生前四处除魔伏恶的姚珍珍也只是听说过这个地方,从没见过这里出身的修士。
“楠九岛……原来如此。”燕鸣臻轻声重复道。
“二位,请往这边。”汤旻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塞起来,他是真的不想掺合这二位大能斗法,但已经到了茶室门前,他只能在此时出声打断。
跟来的医者是汤容林豢养在府上的医修,虽然和司药比起来差得远,但是简单的外伤处理还是手到擒来的。她给姚珍珍手腕上几处撕裂伤简单的清理了血污,敷上金疮药膏包扎了起来。
“姑娘可是有修炼锻体功法?这点伤口不碍事,很快会好的。”医者将最后一处伤口处理好,抬眼瞧见茶室内汤司政正盯着一边字画神游,倒是另一边三殿下目露关切的紧盯着自己动作。她又仔细瞧了瞧姚珍珍苍白的脸,虽然缺些血色,但是仍然可见是个楚楚动人的美人。
这位是三殿下的府中人?可从未见过……医者心中一跳。
“是有些家传的秘法,我的伤口比常人恢复的快些。”姚珍珍倒是没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她的注意力一直落在跟在这个女医者身后的一个药童——那个曾在连杀山露面的熟人身上。
早在云舟上时姚珍珍就发现了白郁湄身上的外伤恢复速度惊人,但这是白郁湄自身修习的秘法效用,她不便过问,因此对外也是随口敷衍过去。
“原来如此,”那医者也只是随口一问,各家仙门都有自己的不传之秘,除了当初的陆眉山,没人会无缘无故的传授他人,“好了,之后每两日更换一次药膏,我去给姑娘写个方子,姑娘按着这个方子去外头药房配药即可。”
“多谢。”姚珍珍对她微微点头致谢。
那医者对她低头回礼,转身就要离去,茶室外却忽然传来阵阵喧哗,伴随着细碎铃响。
“伤者在哪?”一个清脆的少年音传了进来,“我倒要看看是哪尊大佛,值得殿下深更半夜把我召来伺候?”

第18章 金莲
随着少年声音而来的是一大群身穿单薄纱衣的侍从,他们皆是年轻的少年少女,身姿纤细面容娇美,纱衣下露出藕节般柔软雪白的手臂与腰肢。
这些美丽的仙娥裹着香风飘进室内,搬椅子铺地毯焚香炉的分工明确,让一边的汤容林看得一阵瞠目。
“鬼鬼,这么有排场。”虽然也是出身于仙门世家,但汤容林还是不免为此情此景发出一声感叹。
姚珍珍的眉毛轻轻一跳。
这种极尽奢靡之风的做派……结合之前燕鸣臻提起过的那位司药姓“黎”,她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是东原黎氏出身的公子?
“那个伤者呢?出来给我瞧瞧。”两个身姿婀娜的小童搀扶着一个少年走进了茶室内,进门开口又是一句相当不客气的问询。
姚珍珍看见他的样貌,一时怔住。
这少年穿着一身看上去便价值不菲的淡金锦衣,外面罩着代表司药品级的青色官服,肤色白皙,眉目间依稀有着故人的影子,只是他睁开的眼眶里,竟然是一对纯白的眼瞳。
原来是他!姚珍珍心中不免恍然。
她记起曾经与燕鸣臻一同拜访黎氏祖地,在族中见过一天生白目的小童,生来无法视物,却能透视神魂。只是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当年的稚童如今也是可坐镇一洲的司药官了…罢以四把一留就留三…
她忽然反应过来,心头咯噔一声。
……是了,若是可视魂体的“神无目”,定能看出如今白郁湄的体内,栖居着两个不同的灵魂!
姚珍珍的手心不由得冒出丝丝冷汗,转头盯着走进来的少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他当场揭破我一体双魂的事实,该如何解释?
那少年此刻也转过了头,望向了坐在一旁的陌生女子。
姚珍珍习惯性的伸手向后腰,再次摸了个空——她已经开始考虑灭口在场所有无关之人的可行性了。
“咦?”那少年却忽然歪了歪头,发间缠绕的金铃随之叮叮作响,“……真有意思。”
“我还道殿下为何深夜召我前来……”他慢吞吞地说话,也看不见对面姚珍珍紧张得几乎要维持不住的表情,“我观这位病人,主魂摇曳不安,是油尽灯枯的意象啊。”
虽然他说出来的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话,但姚珍珍却几乎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没被发现,看起来他只是能看见我体内白郁湄的神魂……她心里颇有几分劫后余生的轻松。
倒是另一边坐着的燕鸣臻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就要开口。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把自己当做任劳任怨工具人的汤旻却抢先开口了。
“黎司药,这话是何意?是说师、白姑娘魂体有异么?”
白瞳的少年闻言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是,三魂羸弱,七魄动摇……”他摇了摇头,话锋却又一转,“不过也不难诊治,青冥,取我那个药匣来。”
他身后侍从中立刻走出一个容貌昳丽的女子,手中捧着一个长形的白玉匣子。
“将此药煎服做引,每日温水送服一丸生济养魂丹,将养十五日便可。”
大多数情况下,姚珍珍还是很愿意听从医者教诲的,当下便上前接过玉匣,只是还没打开,那少年又开口了,只不是对着她,而是转过头,朝向那位刚才起便面色紧绷的三皇子殿下。
“殿下,我若在沧磐府坐诊,那当然是免诊费的,”他笑眼弯弯,倒露出几分狡黠的姿态,“可如今这夜深露重,我特意赶来……且药引珍贵,这费用,殿下,你说该如何计算?”
“或者这位姑娘,你说呢?”他又回过头看姚珍珍,明明是空无一物的白瞳,倒让她看出几分揶揄的神色。
姚珍珍顿时感觉手中玉匣成了个烫手的山芋——前世虽为剑宗首座弟子,但因着素日买剑花销巨大,又成日没个打算,姚珍珍手头从来没宽裕过。
此刻见这位黎司药浑身金装玉裹,料想他的汤药定然要价不菲,姚珍珍嘴角一撇,险些当众拉下脸皮把药匣子扔回去。
“去找府中长史支账就是,”好在,在姚珍珍动手前,燕鸣臻先开了口,他先回了那少年,又转过头来看向姚珍珍,“今夜本是我御下有失,冲撞了姑娘……一应医资,请让我为姑娘代付,就算是致歉,如何?”
他话语说的陈恳,抬头注视眼前女子的目光清澈,配上如玉面容,一番话下来姚珍珍窘得手都差点忘记放哪。
“无事,左右我也打杀了你的侍卫……”她单手拿着玉匣,一边摆了摆被包成粽子的右手,差点习惯性的开口推辞,但眼光一扫边上兴致勃勃的黎小公子,话说到嘴边又改了口,“殿下美意,我便愧受了。”
她说着话,手中却又一轻,是燕鸣臻已走到身前,替她拿起了那支白玉药匣。
“姑娘手上有伤,不便常拿重物,”他微笑着,手指轻轻推开药匣的上盖,有清冽的芬芳顺着打开的缝隙涌出,他一扫药匣中的物什,嘴角笑容更盛,“姑娘如今下榻何处?我派人替姑娘送去如何?”
姚珍珍却目光一凝,被美色干扰的神经忽然清明了几分。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已足以让她瞧见那药匣中所谓药引的样子了。
——那是一朵盛放的并蒂金莲。
直到燕鸣臻提起下榻之处,姚珍珍才想起来,今夜一路变故不断,她还没来得及找好住处。
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个名义上的“夫君”被留在了玄机处内。
一边的燕鸣臻看出了她窘迫的神色,适时的开口解围:“如今昭华程内各派弟子往来不绝,又有各地商贾为利而来,城内客栈皆是一房难求。”
“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在德新街有一座空余的院落,姑娘可先在那里暂时落脚歇息。”
跟着出来送客的汤荣林也在一边帮腔:
“殿下说的是,如今城内好住处的确紧缺。”
姚珍珍的确是很心动的,昔年她外出游历,也时常借住燕鸣臻各地的别院,知晓自己这位未婚夫心思细腻,体贴周到且出手阔绰。
他提供的别院,定然是设施齐全,舒心适宜的。
只是……
“多谢殿下美意,只是我还有一个,”她看着燕鸣臻目露期盼的目光,强行把“丈夫”两个字咽了下去,换成了另一个词,“……同伴,如今大概还在玄机处等我回去与他汇合,他应当已经寻好了下榻的旅舍,便不再叨扰殿下了。”
“……同伴?”青年轻启薄唇,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深黑睫羽垂下,掩盖了幽深的目光。
“那就把你那同伴一起接来便是,殿下的别院宽敞得很,多一人也住得下的,”汤旻完全没察觉出这其中的暗流涌动,还在一个劲地试图撮合二人,“玄机处那边便由我去斡旋,白姑娘不必操心,你那同伴姓甚名谁?可有入关纪录?”
“他叫陆哲,年岁与我相仿,今日午时入的关,后我二人先后因为云舟上的事被玄机处提审,他应当还在玄机处附近等我。”姚珍珍回忆里一下自己这个便宜夫君的模样,只记得是个面皮白净的青年,更多特征却也没有了,于是干脆不提外貌,只说了入关的时间事由。
“我还道今夜实在是诸事不顺,连续无功而返两次,没想到这第三次倒是把人都凑齐了。”忽然,一道柔和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三人此刻已走至司宪府的正门口,闻言都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只见司宪府外长街上,停着一架精致的车马,车帘掀开,话语间走下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修来。
“想来这位便是白姑娘了,”一反常态的,她先走向了走在最前面的姚珍珍,一手将头顶斗笠摘下,露出风情万种的一张芙蓉面,“今夜本是来寻姑娘的,只是不巧扑了个空,还好此刻又见到了。”
她长眉微微弯起,对着姚珍珍露出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
“我是姚淼淼,如今暂代剑宗鸣麓山山主之位,”这个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向着姚珍珍屈膝一礼,“云舟之事,我已听大师姐说起,今日正是来向姑娘致谢的。”
“……向我致谢?”见到从小亲近的师妹自然是欣喜的,但姚珍珍还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海外来的女修白郁湄,而不是剑宗的大师姐。
姚淼淼点了点头,伸手将鬓边垂落的一缕发丝挽到耳后。
“是,姑娘所乘云舟与大师姐所乘的那支有部分航线重合,那些劫船的魔修本是冲着师姐的船去的,”说到此处,她微微垂下眼睫,神情露出些哀伤,“所幸白姑娘身手不凡,劫船的魔修皆已伏诛。”
“为表感谢,您与陆公子本次仙试期间在昭华城内的一切花销,剑宗愿一力承担。”
“陆公子已由剑宗弟子接去鲤乐馆住下,白姑娘若不放心,亦可随我亲往。”
她说完这些,又转过头看向一边神色阴沉的燕鸣臻。
“至于三殿下……”佳人呵气如兰,短短一个称谓从她的唇齿间生生说出了几分旖旎感,“大师姐今日已至昭华城,她说,许久不见,请您前往鲤乐馆一叙。”
“……今日夜色已深,珍珍那边,我改日自会去探望,”青年冰冷的目光从姚淼淼娇美的面容上扫过,两人目光一触即分。
眼神交锋只是短短一瞬,转过头,他的脸上再次出现恰到好处的笑意。
“白姑娘,住处之事,你可考虑好了?”他眼角余光扫过一边姚淼淼稍显僵硬的笑面,“鲤乐馆人多眼杂,我的别院是新置的,环境清幽,适宜修养。”
姚珍珍:“……”
这久违的一个头两个大的感觉……
她几乎有点抑制不住的想笑出声,毕竟从很久之前开始,这两个人就是这样,无论如何小的事情,总要互相攀比,分毫不让。
嗯,陆院长那边是怎么形容这种的?
啊,小学鸡互啄。
“二位好意,我心领了,”她忽然觉得心里一松,或许是终于发现七年过去,这俩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幼稚的原因,姚珍珍语气轻快许多,“陆哲若是愿意,便请淼……淼仙子替我多关照一二。”
“至于黎司药所赠药引,此物珍贵,我便先寄存在殿下这里,”她注视着燕鸣臻天神雕铸般的五官,眼中盈满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等我找到住处,再来找殿下取回,如何?”

第19章 心蛊
陆哲已经忘记自己今夜是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虽然得到的答案总是失望,但在看见某个剑宗弟子的身影经过廊下时,他还是忍不住站起了身,透过半开的窗棂再一次开口问道:
“请问,可是有湄娘的消息了?”
那走过的弟子在窗前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透过窗纱,陆哲看见他手中似乎捧着个托盘,只是不知道上面放了些什么。
“陆公子,不必心急,”门外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淼淼师姐亲自去寻的人,哪有找不到的呢?你且安心住下便是。”
陆哲略带失望地应了一声,又坐回了原位。
不知为何,自从随着剑宗的弟子离开玄机处开始,他便总觉得心中惴惴不安,可又找不到这不安感的来源,于是只能归咎于是自己和妻子分离太久。
正在胡思乱想间,又有弟子从窗前经过,陆哲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再次问道:
“请留步,请问可有湄娘的消息了?”
窗前书桌,立着的琉璃灯盏上,幽幽浮动的橙黄灯火发出一声轻微的爆响,那路过的弟子转过了身。
“哦,是陆公子,”站在窗外的弟子似乎是恍然大悟,“淼淼师姐已将人带回来了,正在侧院接待,公子可要去瞧瞧?”
陆哲心中顿时一喜,虽然他知道回来的实际上是那位“前辈”,但总归湄娘如今与她共用同一具身体,既然这弟子说人已平安归来,那至少湄娘暂时也是安全的。
“好极,还请带我去见见她!”他连声答应。
那弟子似乎被他的心急逗乐了,发出一声轻笑声:“那便请打开门,随我来吧。”
陆哲当即起身,推开了门——
门开的瞬间,外面的风吹进了室内,屋内琉璃灯盏“啪”地一声,熄灭了。
某间客栈的房间内。
最终还是婉拒了燕鸣臻与姚淼淼的好意,姚珍珍麻烦汤容林为她寻了一间客栈,就近住下了。
此时夜色已深,检查过四周没有异常,姚珍珍正准备洗漱,只是她刚将手放入水盆中——
“呃!”女子忽然捂住了心口,一阵细微但尖锐的刺痛从心脏处传出,猝不及防间让她发出了一声痛呼。
难道是前几日被食人钩伤到了心脉所致?她带着疑惑地拉开衣襟,所见肌肤白皙细腻、光洁如新——不过短短几日,白郁湄的身体便已恢复如初。
……不是因为这个。她有些疑惑的放下了手。
这疼痛来的莫名,去得也快,几乎要让她认为只是个错觉……
不,不是错觉,姚珍珍忽然反应过来。
在离开云舟前,为了方便后续汇合,她曾在陆哲的身上拓下一个寻踪的符箓,但就在刚才,她完全失去了对这道符箓的感应!
是陆哲那边出事了!她豁然起身,但很快又犹疑着停下了脚步。
据淼淼所说,陆哲已被她安置在了鲤乐馆内……
且不论鲤乐馆本身守备森严,馆内所住皆是剑宗精锐弟子。姚珍珍今日亲眼所见便有林羽觞已带着巫尚到达昭华城,二人此刻定然也在鲤乐馆内。
谁会在此地冒着风险对一个陆哲下手?他出身平平,并非显贵豪富;修炼一途上虽有资质,但天性软弱,难成大器;且为人处事又时刻谨小慎微,不至于得罪他人。
扪心自问,姚珍珍想不出任何人有冒险对他动手的理由。
会是他自己解掉了那道符箓吗?她心中尤有疑虑,思忖再三,还是起身推开了房门。
“砰!”的一声开门声在寂静深夜中格外响亮,姚珍珍出了门,低头发现客栈早已打烊的一楼正厅内,一片黑暗中,有人正留着一盏灯,独自倚在桌边,静静看着烛火发呆。
姚珍珍开门的声音惊动了底下那人,几乎是同时,姚珍珍低头,那人抬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烛火下,青年的半边脸颊隐没在黑暗中,另外一半却镀着柔和的暖光,线条流畅宛若神造。
是燕鸣臻。
他的目光由上及下的与姚珍珍的纠缠在一起,青年仰视的姿态如此虔诚,惶惶烛光都仿佛为他添上几分诚心。
而二楼的姚珍珍站在栏杆边,低着头。皎皎月光从女子身后撒下,让她此刻姿态仿佛神明垂目。
神明与信徒的目光在半空交汇,再难分离。
“殿下?”良久,还是姚珍珍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如此深夜,如何竟一人于此独酌?”
“嗯,容林推荐的客栈,忽然有些馋他家的酒,就过来了,”燕鸣臻发出一个略显冷淡的鼻音,手中酒盏轻轻搁向桌面,随口解释道,“白姑娘漏夜出行,可是又有急事么?”
先前气氛过于暧昧,此刻姚珍珍不愿再多想他深夜在此的原因,只把他的搪塞胡乱地听了一耳朵便罢。
“是我那同伴,”她说着,一边顺着木质的楼梯下行,“方才我突然感觉到留在他身上的寻踪符箓被人解除了,放心不下,打算去瞧瞧。”
燕鸣臻忽然笑了一声。
“……白姑娘真是重情重义,”他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语速却很慢,好像在仔细斟酌着词句,“什么同伴,竟然也值得你深夜出行,如此关切……”
前半句话还算正常,只是后半句,无端生出两分……酸味。
姚珍珍心头一跳。
……燕鸣臻此刻形态语气,倒和前世与姚珍珍相处时颇为相似。
他认出我了?
姚珍珍心头疑虑刚起,那边青年却忽然站起了身来。
“今夜酒醉,方才是我言语失当了,还请姑娘见谅,”他拱手道,仿佛是真的酒醉了似的,脚步中有几分虚浮,“既是要去鲤乐馆,便搭乘我的车驾同去吧。”
“如此深夜,车马毕竟难寻。”
他的话音未落,门外便有侍从探出头来,向着姚珍珍做出了邀请的姿态。
“怎好劳烦殿下车驾……”姚珍珍还为他方才的态度感到犹疑,一时不好确认他是真的醉了一时错认,还是只是假戏真做的装醉。
“顺路而已,”燕鸣臻却一手抄起桌上酒盏,“咕嘟”一声,青年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滑下一滴残酒,被他随手抹去,“珍珍还在鲤乐馆等着我呢。”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乐事,他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摆着手向店外走去。
身后黑暗中走出两个影侍,尽职尽责地搀扶起自己醉得有些走不稳的主人走向不远处的车马。
“白姑娘,请。”另一边一架略小些的车马前,驾车的侍从躬身道。
车马哒哒而去,姚珍珍坐在车内,额头倚着车壁,一时陷入沉思。
“啪!”
似乎是有人打了个响指。
陆哲猛然睁开了眼,入目所见是一只劲瘦的手,十指纤长骨节突出。
——这是一只男人的手,而且是个剑修的手。
自小习剑的陆哲自然能认出这一点。他顺着这只手的手腕抬起目光,看见……
他什么也没能看见,另一只手从一边伸出,轻轻地拢在了他的眼皮上。
入目所见霎时又变成了一片黑暗。
“醒了?”有人在他头顶上说话,声音是懒洋洋的。
“阁下是何人?”陆哲勉力保持着冷静,暗中试图用力,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能动的只剩下了头颅,“我与阁下并不认识,也无仇怨,阁下绑了我来,所为究竟何事?”
头顶忽然一痛。
是有人揪起了陆哲头顶发冠,用力将他的头颅提了起来。
遮住他眼睛的手掌也随之挪开,在因疼痛而涌出的泪水间隙,陆哲看清了对面人的样子。
那是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男人,黑发褐瞳,肤色白皙,若抛去其他不谈,他的容貌可以称得上是俊秀,从发丝到眼角都透露着一种养尊处优而来的贵气。
只是……
陆哲费力的睁开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对面那年轻男人的脸颊、脖颈以及因衣摆宽大滑落的肩头上,不均匀的分布着血红色的皲裂伤口,看上去就仿佛是被砍断后又拼接起来似的。
“……陆公子,”陆哲震惊畏惧的眼神显然取悦了对方,这个怪物般的年轻男人笑了一声,“不要多话,我问,你答。”
他伸手,一边拎着陆哲头发的人一用力——
“咳……咳咳!”陆哲感觉自己的咽喉被对面男人的手紧紧的扼住,他条件反射地摇头试图挣扎,可此人力气极大,不论他如何用力扭动头颅,竟然是分毫未动!
他的眼前因为缺氧而阵阵发黑,就在他昏迷过去的前一秒,那人松开了手。
“咳咳……呕……咳咳咳!”
“若是你不愿意回答,”一边有人凑上来给那年轻人擦手,却被他毫不留情的挥开了,“那我就只能杀人搜魂了,陆公子。”
“我想这对我们来说都很麻烦,是不是?”
“第一个问题,”头顶传来堪称温柔的触感,是那男人正像抚摸宠物般抚摸他的头发,“你在来昭华城的路上,见到了姚珍珍?”
“咳咳……咳咳!咳咳!”陆哲发出连串的咳嗽声,勉强捋顺了自己的呼吸,“是,是的。”
“但只是在船舷上见了一次!她一路闭门不出,只露面了几次,我只是远远看见,并未近前!”
“嗯……”头顶的抚摸稍停,陆哲几乎是胆战心惊地想要抬头,下一秒却被人摁着头颅“嘭”地一声掼到了地上!
这一下简直猝不及防,他感觉下颌一阵剧痛,耳边传来阵阵轰鸣,良久才听见那年轻男人问出的第二个问题。
“……她见了谁?”
“我不清——”
“嘭!”又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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