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认出来了,那是那个女人留下的剑伤。
“剑意不除,即便弥补天堑,也不过是徒劳!”那个被他砍下了双手?的医修如?此喝骂道?,“魔头?!你便带着她的剑痕痛苦一辈子吧!”
敢于冒犯他的医修很快得到了生不如?死的惩罚,可他的话的的确确地让应滕感到了恼怒与恐惧。
他可以?带着这个伤痕过一辈子吗?
凡人的一辈子很短,蚍蜉朝生暮死,痛苦一辈子也就一辈子吧。
可应滕不同。
他是……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他不能解开这些剑痕,他将无时无刻、永生永世?地受此酷刑。
这种令人绝望的可能性让应滕终于克服了对姚珍珍的恐惧,让他在龟缩了整整七年后,再一次踏上了昭华城的土地,站到了手持长剑的姚珍珍身前。
而一切也和连杀山时没有?什么不同,红眼的少女弃了手?中?的剑,再次从——
应滕苍白的面孔上,因为恐惧而几乎脱了相的表情忽然抽动了一下。
他几乎僵死的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了起来。
不再是一开始假惺惺的笑容,而?是劫后余生的、真实的、癫狂的笑。
姚珍珍的掌心空空如?也。
她维持着一个执剑的姿势,仿佛手?中?有?把看?不见的长剑,在不存在的某个时刻,刺穿了仇敌的心脏。
她递剑的姿势如?此坚定,持剑的手?腕稳定,几?乎要让人相信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难道?少女手?中?真的有?一把看?不见的长剑吗?
可应滕与燕鸣臻都看?得明白,苦禅正被应滕的手?掌握住,姚珍珍的手?中?,确实空无一物。
“……你已经疯了。”青年嘶哑着声音说。
“姚珍珍,你疯了。”他笃定地下了结论,脸上张狂的笑意逐渐扩大,裂开的嘴角随着动作而?撕裂。
恶鬼的人皮在狂喜中?脱落,露出底下尸块拼接而?成的怪物。
“现在,轮到你死了。”尸块的连接处中?溢出沸腾的蛊血,饥渴而?狰狞地向着少女张开了獠牙。
“让我试一试,天下第一剑的身体,是怎么样的。”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躲在祭坛远处一处笼台后的汤容林是第二次看?见那位三殿下露出如?此失态的神情。
不食人间烟火的月神在一瞬间变成了深陷泥沼的蝼蚁众生,他浑身华美的羽衣因为青年近乎癫狂地飞扑动作而?扬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闪烁着粼光的绝望弧线。
“珍珍——”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拉长了。
姚珍珍在混沌的杀孽中?听见了那一声近乎泣血的呼唤。
她猛然?抬头?,血红的视野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清光。
可迎面而?来的不是爱人的怀抱,而?是一捧扭曲腥臭的蛊血。
“哗啦——”污浊的蛊血劈头?盖脸地将姚珍珍淋了个湿透,贪婪的邪物立刻蠕动着扭动身躯,将自己的战利品完全吞吃包裹起来。
……月神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他满身的环佩摇铃在空中?舞出缭乱的脆响,伸出的手?却只来得及抓住少女破碎的衣袖下摆。
瓷做的面具在青石地面上摔得粉碎,少女的五指如?爪,一把掐住了月神纤细的脖颈。
姚珍珍素白的面孔上全无表情,冷冷地俯视着掌心里?面露痛苦之?色的青年美丽的面颊。
她垂下的目光里?全无怜悯,只有?冰冷的睥睨与打量,像是猛兽在对着猎物思考如?何下嘴。
“扑通”一声,是汤容林脚一软,直接滑跪在了地面上。
这是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心头?划过的统一的念头?。
仰头?的人群中?,只有?极少数人注意到了,一直显得浑浑噩噩的白郁湄忽然?身体一软,在陆哲急切的惊呼声中?失去了意识,直接倒在了地上。
……被人夺舍,原来是这种感受吗?
姚珍珍在一片煎熬的疼痛中?再次睁眼。
她曾与白郁湄一体双魂过一段时间,对于灵魂回归内府的情况十分熟悉。
但此刻内府中?不再是平静的识海,血红的浪潮翻卷沸腾着组成应滕的模样。
他们在识海中?遥遥对视,血红的人影微笑着对她摆了摆手?。
“再见。”他说。
下一秒——
姚珍珍猛然?开始坠落!
她脚下原本平静的海面忽然?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深渊,而?她被带刺的荆棘捆绑着,动弹不得,只能无助地向下坠落。
魂术一途,应滕乃当世?翘楚。
邪灵入体,姚珍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应滕的灵魂在识海中?肆意折磨着她的灵体,万丈深渊顷刻变做火海蒸腾,一寸寸炙烤着她的肌肤骨肉。
而?青年只是含笑转身,就要离开这残忍的灵魂刑场。
“……你给我……”一道?细细的女声突兀地响起在血海中?。
应滕豁然?转身!
姚珍珍的灵体被他刻意夺走了声音,此时即使痛极,也不可能发出声音——更何况,此刻便是能发出声音,她出口的也只会是惨叫,怎么会有?如?此冷静的声线?
应滕惊疑不定的灵体出现了片刻的摇曳,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
但对于一个魂修来说,已经足够了。
白郁湄的面容无中?生有?地从半空中?凝聚而?出,女子脸上满是怒意,双手?伸出,死死扼住了应滕的脖颈!
“……给我滚出去!!”
伴随着怒吼,识海中?的血水竟然?同步翻涌起来,丝丝缕缕的触手?般向上,攀上应滕的衣摆,似乎将要反噬其主。
应滕既怒且惊地挣扎起来,可识海不比外界,在识海中?一切强弱只看?灵魂强度,与全无经验的姚珍珍不同,这个白郁湄显然?是个经验老辣的魂修。
不知她在这识海中?潜伏了多久,竟然?连应滕都未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更可怕的是,这识海中?的血水本是心蛊的产物,此刻竟然?听从这个女人的指令,翻滚着要将应滕就此驱逐。
扑通一声,是两人缠斗着一同滚进?了血水中?,撕心裂肺的惨叫几?乎同时从两人口中?发出。
心蛊中?究竟寄宿着多少无辜者的性命?这个问题恐怕连应滕都回答不上。
这些惨死的魂灵不得往生,被蛊撕碎了融进?识海,怀着恒久不化的怨毒与恨火,誓要让一切沾染者受尽极刑。
血海不会有?两个主人,它执行着两份相反的指令,同步蚕食着应滕与白郁湄的灵魂,直到有?一方认输……或两者都被蚕食殆尽。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竟然?能操纵心蛊!!”应滕嘶声惨叫着问道?,血海翻腾,将他的挣扎一点点抹去。
“……”白郁湄的惨叫声被淹没在血水中?。
她的灵体已经很虚弱了,若是应滕能更仔细地观察一下,就能发现这个来路不明,纠缠着自己的女人的灵体已然?是强弩之?末,连下半身的形体都已经维持不住,只剩下一双不肯放开的手?,依然?执行着主人的意志,死死地扼住应滕的咽喉。
——心蛊毕竟是应滕的杰作,白郁湄从没有?接触过这些魂魄碎片构成的识海,无法像应滕这样长时间支撑。
……距离她被血海吞噬,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给应滕一点时间,他迟早会意识到她的色厉内荏。
白郁湄睁开眼睛,越过层层浑浊的海水,看?见了被捆住的姚珍珍。
她锁死的手?指忽然?颤抖了一下。
下一秒,姚珍珍身上的荆棘忽然?崩断!
少女猛然?睁眼,直直地迎上当头?而?来的一道?血红长鞭!
雪亮的剑光的从她的右手?处绽放,在应滕目眦欲裂的嘶吼声中?,一柄本不该存在的血剑凭空凝聚而?出。
剑锋挥舞,婉转如?新月。
一切不肯往生的冤孽,都消散在这剑光中?。
应滕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姚珍珍的识海。
对那柄剑的恐惧已然?刻进?了灵魂深处,本能已经让他失去了一切理智,只想着逃。
掐住燕鸣臻脖颈的少女忽然?发出一声闷哼,殷红的血从她的七窍中?涌了出来。
那些扭动的蛊血逃窜着从她的七窍中?流出,哗啦啦地向着应滕的尸块涌去。
燕鸣臻的双眼顿时一凛!
那些流动的、杂乱的的星砂以?令人瞠目结舌地速度聚拢、组合成了一个诡异的杀阵,在那些蛊血回归肉身的前一瞬间,狠狠的压向了应滕留在原地的碎尸中?!
“嗬——”姚珍珍猛然?发出一声惊喘,松开了手?。
她刚在血海中?经历了一场极刑,四肢百骸都尖叫着疼痛,但此刻显然?不是松懈的时刻。
少女抬眼,正看?见那个绚丽的杀阵落向应滕的方向。
她的瞳孔猛缩,身体比意识更先反应过来——
“鸣臻!”她喊的是燕鸣臻的名字,被应滕随意抛在一边的苦禅却闻声而?动,在空中?划过一道?快到极点的流光,险而?又险地在杀阵落下的前一秒赶到,挡在了那绚丽的法阵光芒之?下!
剑碎的时候,姚珍珍听见了那声悲鸣。
这不是第一柄碎在她手?中?的灵剑,但该受到的反噬从来不会因为次数增加而?减少。
这种反噬在平时或许不足挂齿,但姚珍珍灵魂已然?是强弩之?末,当下便是身体一颤,眼前再次涌起一片血红!
……心魔入主。
少女重重地眨了眨眼睛,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可身体却仿佛脱离了掌控,开始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冷颤。
而?那逃过一劫的蛊血则顺利地回归了肉身中?,僵死的尸身颤抖了一下,再次睁开了眼睛。
“……姐姐?”一个细细的声音从应滕的掌心里?传来。
一团虚弱的灵光被他徒手?捏住,攥在掌心里?,奄奄一息——是白郁湄。
很难说究竟是强弩之?末的姚珍珍,还是一边被她阻拦了的燕鸣臻脸色更难看?一些。
白郁湄会出现在这里?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只要稍微一推想,燕鸣臻并不难猜出,在姚珍珍更换了身体后,白郁湄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将自己的灵魂同样转移到了姚珍珍所使用的水妖身体中?。
……而?姚珍珍愿意为了这个来路不明,居心叵测的女人,放弃了一次杀死应滕的机会。
他的指间还缠着方才从少女衣袖间扯下的银线,丝丝缕缕勒进?皮肉中?,不算多么剧烈的疼痛,但是此刻存在感却如?此鲜明。
姚珍珍却没注意到身后人如?此细微的情绪变化。
随着心魔入体,狂躁的郁气?从丹田一路生发,迅速攫取了少女的心绪。
所见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红的阴影,一切都像是放慢了。
隆隆的耳鸣声中?,姚珍珍像是一个脱离了身体的孤魂野鬼,一举一动都逐渐开始失控,只能看?着自己像是一个僵硬的傀儡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毫无反应。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鬼魅私语层层不断地传入了她的耳中?,那些晦涩难懂的语言重复颂唱着一些古怪的歌谣,姚珍珍听不懂,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
“鸣臻……把……给……”少女的声音低弱蚊蝇,一字一句仿佛从牙关中?挤出来。
燕鸣臻指间银线猛然?绞紧了,几?乎是本能的,层叠的灵光再度亮起,一个未成型的杀阵迅速勾勒描绘在半空中?……
但他很快听清了少女的话语。
“……”
流光一闪。
苦禅灵光黯淡的剑身碎裂成好几?片,而?其中?最锋利的那一段已经来到了少女的掌心中?。
这柄曾受佛光眷顾的宝剑发挥了它最后的作用。
噗呲一声,血流如?注,姚珍珍毫不犹豫地抬手?,将那截金属碎片刺进?了自己的右胸!
那些金经梵音已然?随着常年的供奉沁润了苦禅的剑身,以?至于在碎剑后的如?今,残留在剑身中?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力量,依然?能在剧痛中?,给一个已然?心魔入体的修士短短一瞬间的清明。
只是一刻的清明。
但已经足够了。
伴随着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叫声,姚珍珍猛然?向着应滕直扑了过去!
应滕的反应实在是很快,或许是生死之?间的预感让他爆发了超乎寻常的潜力,几?乎是姚珍珍抬手?的瞬间,他忽然?猛然?抬手?,将手?中?那团气?息奄奄的灵体一下摁进?了自己的胸膛中?!
“!!”
祭坛下的人群中?,那些忽然?暴起伤人者忽然?齐齐停手?,动作整齐地抬头?望向半空,即使上一刻他们还在与人拼死相搏,即使对手?趁机将灵剑送进?了他们的胸膛里?。
这些被心蛊所控制的血灵傀受心蛊的母蛊统领,对应滕的任何命令都无从违逆……哪怕是让他们弑亲弑友。
但血灵傀不是真的机巧傀儡,若是指令的来源出现问题,他们便会如?此驻足等待。
……一枚心蛊不能有?两个主人,他们在等着胜利者的命令。
被这些血灵傀打了个措手?不及的众人终于得到了喘息的片刻空隙。
林羽觞将身边无知无觉抬着头?的剑宗弟子随手?打晕,微微喘息着抬起头?。
作为姚珍珍出身的宗门,应滕显然?是花费了极大的力气?去渗透,以?至于在他和?姚淼淼如?此大力肃清了数年的情况下,依然?是剑宗弟子中?出现了数量最多的血灵傀。
看?见那些熟悉的师弟师妹向着同门举剑,林羽觞不能坐视不理——姚珍珍事前曾郑重交代过,让他一定保护好剑宗众人。
可是——
他在喘息的间隙抬头?,仰望着高处的祭坛,有?汗水顺着眼皮滑落,来自妖族的兽瞳视力极佳,轻松将高处的情况看?了个清楚——
一条绚丽的、巨大的雪白鱼尾从少女已然?被血水浸透的下衫中?猛然?挣脱而?出!
鱼尾上鳞片层层炸开,露出底下粉白色的鱼身。鱼尾反弓肌肉绷紧,在水妖极其可怕的力量加持下,蓄势向前猛扑!
少女张开的利爪间蒙着半透明的薄膜,尖锐的的指爪深深刺进?了应滕的身体,将他本就残破的身躯切割成了更加不堪入目的碎块。
……水妖。
在意识的最后清明时刻,姚珍珍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修士入魔的本质是心防溃守,受外邪控制……
一个重伤的水妖,一颗野兽的心,足以?抵挡所有?来自邪灵的侵扰。
它没有?善恶与是非,只需要足够的食物,好让自己的伤口更好的愈合。
祭坛上所有?的活物都是水妖的猎物,只除了一个人。
……燕鸣臻面色苍白的站在原地。
在向着应滕扑过去之?前,少女的最后一个动作,是站在他身前,张开双臂,鱼尾直立,耳鳍炸开——那是一个保护的姿态。
——水妖是不会把自己的伴侣当作食物的。
“陈师兄!”
有?人远远地看?见了拄着拐的陈谦,高声喊道?。
“师兄也没去大师姐的飨月宴么?”驻守的弟子开口问道?。
陈谦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
“医者令我静养,不得随意外出。”即使夺得了此次仙试的魁首,但陈谦的情绪却不如?何兴奋,反而?有?些郁郁寡欢。
倒是和?他交谈的弟子十分兴奋。
“原来如?此!”他伸手?搀扶腿脚有?伤的陈谦,“我本是要去参加的,可是临时被选来看?守,唉,师兄,咱俩一样倒霉……”
陈谦沉默不语,越过小弟子的肩膀看?向他看?守的屋子。
昏暗的室内点着硕大的长明灯,层层叠叠的铜架上整齐摆放着一块块色泽深沉的木牌——这都是此次来到昭华城的剑宗弟子的命牌。
陈谦的目光毫无焦点的从那些命牌上扫过,本只是无意的一瞥。
耳边弟子的抱怨声仍然?滔滔不绝,他的动作却猛然?一顿。
“思恩!”他忽然?开口,厉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你快看?那些命牌!”
看?守弟子猛然?回头?。
“劈劈啪啪”的爆裂声中?,那些原本安静躺在铜架上的命牌,有?不少忽然?出现裂痕,甚至直接碎掉的!
“出事了!”陈谦面色大变,就要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抽气?声。
“师……师兄!!”思恩猛然?攥住了他的袖口,尖叫起来,“师姐的!是师姐的!师兄!!”
陈谦豁然?回头?。
铜制的架子上,一直放在第一排最中?央,那块陈旧古朴的命牌上,已然?出现一道?巨大的皲裂。
就在他回头?的这片刻,在两人的震惊的目光中?,那道?裂痕不断扩大——
“啪!”一声,命牌碎裂。
……那是姚珍珍拜入师门时,留在剑宗内的唯一一块命牌。
胜负分出的很快。
两边都是。
少女水妖的利爪已经在应滕残破的躯体上剜下了不少深可见骨的伤口,那些腥臭的血肉都被水妖贪婪地吞吃入腹,化作了她疗伤的养料。
即使这次是真正的蛊血入体,应滕却不再有?空余、也不再敢借此进?入姚珍珍的内府——他实在是怕极了姚珍珍如?之?前一样,在识海中?将他一剑杀死。
在姚珍珍将利爪穿透应滕胸膛的同时,青年狼狈地躲闪了一下,却最终只是徒劳。
在周围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那些忽然?停滞的血灵傀们在猛然?一震后,纷纷扔下了手?中?的武器。
跟在朱明月身后的陆哲忽然?发出一声闷哼,随即扑通一声倒地。
与此同时,重伤的应滕身体忽然?猛然?一颤,随即懵懂地抬起了头?。
“姐姐?”
他开口问道?,神情如?此无辜。
燕鸣臻猛然?一怔,
——应滕将白郁湄的灵体吞吃入体,这场关于躯体主权的争斗,最后竟然?是白郁湄赢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怀疑,可想到姚珍珍此刻身体乃是本能主导,即使此刻白郁湄胜过了应滕,她也会被急于攫取食物的姚珍珍撕碎……
只是很短的一瞬间犹豫。
燕鸣臻阻止姚珍珍的动作犹豫了很短的一瞬间。
……他不知道?在摄取了足够的血肉后,水妖的食欲得到满足,本能已然?消退,姚珍珍本人的意识正在苏醒。
少女张开的五指松开了半分。
姚珍珍从混沌的海潮中?睁眼,看?见面前青年脸上露出堪称欣喜的笑容。
“姐姐!他死了!是我赢了!”
“白郁湄”说。
姚珍珍松开了手?。
太好了,她想。
一切终于结束了。
“白郁湄”的脸上,笑容扩大了。
“是的,结束了,姐姐。”他张开手?臂,像是想给劫后余生的同伴一个拥抱。
一根狰狞的血色晶体从他敞开的胸膛中?蔓生而?出,“噗呲”一声,将他身前的少女水妖扎了个对穿。
怪物拥抱着水妖的尸体,嘴角带着笑意。
祭坛下,呆滞的血灵傀们再次举起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