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大师姐by吃橘子不吐葡萄籽
吃橘子不吐葡萄籽  发于:2025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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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奢华的车架从长街一路而来,所有人都见到了车马进入沧磐府,一夜未出,想来隔日便又是留言纷纷,为这本就热闹的浣金仙试再添薪柴了。
因为事涉隐秘,不便让外人知晓,汤旻只能趁着姚珍珍更衣的间隙,自己去收拾满地的狼藉。
他将那头颅暂且先扔回密道里,又动手把书架的机关复原,转身从荷池中提来清水,任劳任怨的开始擦拭地面残留的血污。
只是他刚弯下腰,将湿漉漉的布料按在地面上,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嗓音。
“看来今日是有恶客来访过了,”朦胧灯火下,青年的身影仿佛月中仙,蒙着一层虚幻的微光,“需要我改日再来吗?”
汤旻的头顿时摇得像个拨浪鼓。
燕鸣臻说话的语气是柔和的,动作却并不算多么客气。他跨过门扉,长驱直入的走到蹲在地上的汤容林身前,向他伸出一只手。
他身后跟着的两个灰衣的侍从很自然的站在了门边,贴心的为他们关上了门。
“先起来,”他的声音依然是温柔的,只是说出来的是命令的话语,“你府里若是人手不足,我便拨些过来。”
“不不不,不敢劳烦殿下!”汤旻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仓促间不小心踢翻了水桶,“哗啦”一声,泼洒的清水溅湿了两人的衣摆。
燕鸣臻的长眉轻轻一挑,脸色却是不变的——那微笑仿佛一张做工精致的假面般覆盖在他美得堪称惊心动魄的脸上,因为过于标致而让人产生一种无端的恐惧感。
——或许是因为,这位殿下即使时时刻刻都在微笑,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瞳中却始终没有分毫温度。
汤旻被他冰冷的目光看得浑身一哆嗦,险些一个腿软又跪下去。
“或许你会愿意告诉我,这位深夜来访的客人……是谁?”
汤旻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房的另一边——那里有一间很小的客室,是平时他休息的地方。
姚珍珍正在那里更衣,算算时间,她早该出来了。
燕鸣臻的目光顺着汤荣林的眼神看去,客室门扉紧闭,寂静无声。
“去瞧瞧,”他的笑容此刻终于有了些真情实感,但却更加令人不寒而栗,“要活的。”

书房内一时安静到落针可闻。
汤旻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眼看着仿佛是无中生有,从房内角落灯光照不见的阴影处,走出两个浑身黑衣的侍从,沉默而高效地执行了燕鸣臻的指令。
他们的手中都带着兵刃,显然对于燕鸣臻“要活的”这个命令有着相当极端的理解。
“殿下!那里面的是……”事态急转直下,汤旻心中急切压过了恐惧,他开口想解释,话却只说了一半便被打断。
“嘘……”青年的双手保养得极好,根根分明如美玉雕就,此刻他竖起了一只玉笋般的手指,抵住了自己的嘴唇,淡色薄唇轻启,吐出一段令人酥麻的气音。
“好了,”燕鸣臻另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汤容林的肩膀上,“我会自己看的。”
他的声音很轻,动作也相当温柔。但汤旻是见过这位殿下如何对待那些不太顺驯的反抗者的,当下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冲到天灵盖,硬生生把他想说的下半句话冻在了嗓子眼里,脸都憋得通红。
隶属于南陆皇室的影侍都是被精挑细选的死士,燕鸣臻手底下这批更是其中佼佼者,手段之酷烈与忠心程度成正比。
而那位大师姐,据他浅薄的认识来说,从来也不是逆来顺受的软脾气——能做出带着颗血淋淋的头颅硬闯别人书房这种事的奇女子,汤旻简直能想象出她会如何反应了。
完蛋……汤旻心中划过两个绝望的大字。
——这场本该喜人的久别重逢,眼见着就要奔向一个令人始料未及的血腥结局去了。
姚珍珍正在客室内更衣。
——实在不是她有意磨蹭,汤容林显然没胆子给这位大师姐送一件侍女的衣服,所以他送来的是他的发妻祝夫人的旧衣——一件绣工精美的、里外足有四层的藤纹襦裙。
姚珍珍褪下了脏污的外袍,将那面料各不相同的内搭外衫一件件拿起来研究许久,才犹疑着穿上了身,然后浑身不自在的满屋找镜子——她总是疑心自己把某件衬裙穿错了位置。
直到门外传来微不可察的脚步声,她才一松手挥散了灵力凝结的水镜。
几乎是水镜破碎的一瞬间,那扇并不算单薄的门被裹挟灵力的剑锋生生搅成了碎木,两柄同样寒光闪烁的宝剑从不同的方向刺向了屋内站着的女子。
只来得及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调,几乎是本能的,姚珍珍运起步法,连退数步,直到小腿肚抵住一张低矮的案几才停下。
灵力凝聚而成的剑气在石板地面上留下两道不浅的裂口,从客室的入口向前延伸,最终险而又险地停在了姚珍珍的鞋面前。
……和先前林羽觞那主要是试探的一剑不同,这次的两人是存着必杀的决心来的。
姚珍珍的表情一下子阴冷了下来。
白郁湄的面相是天然的孱弱动人,但此刻完全不笑的时候,眉目间竟然也有几分怒目金刚般的凌厉感。
几乎是瞬间,一剑落空,另一剑便已接踵而至!
姚珍珍反手抓起身后一个吞云吐雾的雕金香炉,重重向前一砸!
“咣当!”香炉镂空的挂耳被利刃硬生生地削去一截,但另一柄宝剑却已毫无阻碍的向着姚珍珍的左臂而来!
“噗嗤”一声鲜血狂喷,却是姚珍珍一手反握着一支硬杆的毛笔,从一个黑衣人的肩胛骨上狠狠的穿刺了下去!
溅出的鲜血喷了她满脸,但这个女杀神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手就是一个又重又狠的手刀劈在黑衣人的后颈上,力度之大甚至能让人听见骨骼错位的声音。
连惨叫声都没能来得及发出,一个影侍便已完全丧失了战斗力,无声无息的软倒在地。
在他手中长剑脱手的瞬间,姚珍珍一抬脚尖,空中寒光一闪——
令人牙关发酸的兵刃相交声中,两柄同样寒光闪烁的利刃一触即分,姚珍珍脸上绽放出一个兴奋而扭曲的笑容。
对,就该这样,她心想。
出剑,杀掉所有挡在你面前的人,斩开他们的身躯,让你的剑锋饱蘸敌人的新血。
之前那个不自量力的魔修连开胃菜都算不上,姚珍珍心中饥渴而血腥的杀欲随着刀剑相交翻涌出层层深黑的浪花。
太慢了。
……太慢了,她几乎是有点遗憾地想道。
女子手中长剑在空中挽出利落的剑花,银光如疾风暴雨般扑向剩下的黑衣人。
皇室豢养的死士当然个个身手不俗,但人要如何在漫天暴雨中避开落在身上的雨滴?
一蓬蓬血雾几乎是同时盛放在这名影侍的四肢躯干上,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男子身上便多了六道深度可怖的剑痕,浑身黑衣都几乎浸泡在自己的血液中。
“呃!”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略带疑惑地痛呼,身不由己地踉跄着向后栽倒。
姚珍珍的虎口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撕裂,殷红血液顺着剑柄淌至剑尖,随着她的动作滴滴答答地在地板上撒下点点红梅。
但她对自己的伤势仿佛毫无察觉,只是微微压低了身体,摆出了一个起手式。
最后一剑。
剑锋未至,寒意却已掠过他的心口。
濒死之际,他终于看清了对面的剑招。
——那是一道带血的流光,速度快得人眼几乎难以捕捉,他甚至能听到剑刃与空气摩擦的尖锐音爆声。
从他看见剑光到试图抬手阻挡,仿佛只是极其细微的一瞬间,但等他抬起手中长剑时,胸口处已经传来一阵空落落的钝痛。
“呼……”姚珍珍重重地喘息了一声,闭了闭眼,咬紧了牙关,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毅力,她将手中长剑硬生生地从眼前已经被刺成了血葫芦的影侍胸口拔了出来,“我……”
她心中纯黑的恶兽还在叫嚣着杀戮,直到长剑刺入敌人的胸膛,那无名而起的愤怒才得到些许抚慰。
也是直到最后一刻,姚珍珍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手腕——她偏转了剑锋的方向,险险地避开了对方心口的致命之处。
“铛啷”一声,是姚珍珍将手中长剑扔到了一边。
这是她复生以来的第一次失控……
眼前男子即使保下了半条命,浑身上下已被她疾风骤雨般的攻势刺成了个血葫芦,若无医者救治,离死亡只是一步之遥。
姚珍珍蹲下身,手伸向他脸上面罩。
她本意只是确认此人是否还有呼吸,可布料揭开的一瞬间,姚珍珍瞳孔重重一缩!
灵剑几乎是随心而动,下一秒——
女子再次手持长剑,毫不犹豫的刺入倒地的男子心脏。
半晌,确认此人已死,姚珍珍抽出仍在滴血的剑,起身走向另一个昏迷的影侍。
“唰”地一声布料被剑刃撕裂,看见底下露出的面容的一瞬间,姚珍珍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还好这个不是。
虽不知此二人为何出手狠辣,招招致命,但姚珍珍已然认出了此二人的影侍身份,因此有意克制,未取了二人性命……
但刚刚揭开那人面罩,竟又是一个“死而复生”的熟人!
当日连杀山一战,应滕为了活命,几乎将他能支配的所有魔修全部填进了这处尸山血海,只求能延缓姚珍珍的剑锋片刻。
姚珍珍记得自己杀掉的每一张面孔,他们有的和吕平灵一般,来自各仙门世家,有的则是籍籍无名之人。
姚珍珍将血剑送进他们的胸膛时,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与他们再见。
可事实便是如此诡谲——玄机处有个死而复生的吕平灵,皇室所豢养的影侍里竟然也有这么一个早该死去的人!
此事之后必有应滕手笔,他以心蛊控制属下,若是让这个魔修认出自己是死而复生的姚珍珍,应滕必然再次蛰伏,以后想再寻他只会更难……
刹那间灵光一闪,姚珍珍忽然明白了应滕派出这些人潜伏至昭华城的原因。
是了,当年连杀山一战,这老匹夫没能确认我的死讯,近年来又被一具藏在洛萍的傀儡身所惑,不敢踏足人间,而此次仙试,正是他窥探虚实的好机会……
只要假“姚珍珍”见到一个死于连杀山的魔修,应滕立时就能知晓她的真假……所以他派来了如此多的卧底。
姚珍珍脊背上忽然窜上一股寒意,她低下头,看见了自己沾满血迹的双手——白郁湄的身体文弱,被她强行催动使剑,手腕与虎口多有撕裂伤,连带着臂骨都一阵阵发颤,传出隐隐的疼痛感来。
——这么一具身躯,她有多少把握能胜过如今的应滕?
书房内。
客室内打斗声尖锐,听闻的二人神色各异
汤旻几乎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满脸逆来顺受的心如死灰模样。
燕鸣臻倒是颇觉意外的抿了抿嘴唇,鸦羽般的眼睫垂下,让人窥不清他的神情。
好在这打斗声很快停止,书房客室破碎的门框中,走出了一个身姿窈窕的身影。
她的半边面颊上还溅着新鲜的热血,表情却有些空白。
燕鸣臻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瞳孔微微收缩。
——这是全然陌生的一张脸,但他仿佛终于是疯了,竟然在这张脸上见到了日夜魂牵梦绕的影子。
女子目光扫到他的脸上,嘴唇颤抖了一下,表情从茫然到喜悦,随即又变化为愤然。
“我竟不知道南陆何时有如此待客之道,”她开口说话,语气有些刻意的咄咄逼人,“汤司政,你可有何要解释的?”
那边汤旻头顶几乎要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但他还没来得及回话,站在一边的美貌青年却已上前一步,站在了他身前。
“你……”他似乎想说什么,张开嘴却又停住,只是目光中露出些微的恳求之色,眼底含着粼粼水光,一望就让人难以拒绝。
姚珍珍抬头,时隔七年,这对曾经亲密的爱侣再一次彼此对视,神色却各有不同。
在汤旻难以察觉的角度,姚珍珍面上保持着愤愤不平的神色,极其隐晦地对着燕鸣臻摇了摇头。

汤容林购入钗环首饰若干。
拍卖会清单上有一方青玄腊印,据说是前任剑仙遗物,或许珍珍会感兴趣。
巫氏的那个疯子也在。
他也想买下那枚腊印?
果然,也是为了珍珍。
汤容林与他争吵起来了,看着就烦。
什么东西碎了?
乾京历九年三月十九日。
终于赶到了鸣麓山,给珍珍送出的传信一直没有回音。
巫尚一直在骂人,他真是个神经病。
姚淼淼说珍珍的命牌正好好地摆在祠堂里,她说我疯了。
虽然她一直对我态度恶劣,但这次我听见她的话却很高兴。
对,是我疯了,所以我才看见那块命牌碎了,是我有问题,珍珍还好好的活着呢。
她只是又弄丢了传信的玄鸟,所以我联系不上她。
……可是汤容林和巫尚也一起疯了吗?
巫尚想强闯剑宗祠堂,被人打昏了。
墨展宗实在不该放他单独外出的。
他果然和我一样疯了。
乾京历九年三月二十日。
依然联系不上珍珍。
我喝了很多药,但是病情好像没有好转,碎掉的命牌拼不回去了。
母亲来信让我回封地去,可我还没将礼物送给珍珍。
她要是回来,肯定是要回鸣麓山的,我得在这里等她。
姚淼淼来见我了,她说要看那块命牌。
她是珍珍的师妹,我给她看了,我说命牌是我不小心弄碎的。
她骂我疯子,让我滚。
没关系,我已经很习惯对她忍让了。
送信的玄鸟又换了一批,珍珍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乾京历九年四月十一日。
她依然没有任何回信。
珍珍失踪了。
母亲来了鸣麓山。
母亲说勉之也失踪了。
是啊,勉之是我的弟弟,我应该多关心他。
我让影侍跟着母亲去寻勉之的踪迹。
母亲骂我是冷血动物,对弟弟没有一丝怜爱。
奇怪,我为什么要怜爱他?
这个没用的废物,夺走珍珍那么多的注意力,还想要离间我们……
我没有掐死他,都是因为他身上和我流着一半相同的血。
我说了实话,母亲走了。
她好像很失望。
但是我没有心情处理这些了。
我已经快要一个月没有见过珍珍了。
她在哪?
乾京历九年四月二十七日。
能找过的地方我都去找过了,珍珍到底在哪里?
葛胥说要用珍珍的心头血来卜筮。
可笑,这个妖人,我怎么会把珍珍的心头血给他?
姚淼淼来找我了,她让我交出珍珍来。
不想理她。
珍珍就是太偏爱这个师妹。
等她回来我要跟她好好抱怨一下。
乾京历九年五月三日。
卜筮的结果出来了。
葛胥说珍珍死了。
……我的疯病肯定是更严重了。
姚淼淼砸了这个蛇妖的洞府,她说要杀了我。
她终于肯拿出那块命牌了。
果然是完好的。
葛胥的卜筮是错误的。
珍珍什么时候回来?我的头很痛。
汤容林说我应该休息了。
我有多久没睡了?
乾京历九年六月三十日。
珍珍失去音讯太久了,到处都是流言。
竟然有人胆敢造谣她死了。
玄机处绞死了造谣的人。
姚淼淼又来了,她说要我退还当日与珍珍订婚时所交换的信物。
哈,这个疯女人,我和珍珍是在月老殿许下的婚誓,怎么可以随意解除?
可她说婚誓只在人活着的时候有效。
我竟然没杀了她?
把她赶走了。
药司坊开了助眠的汤药,我喝了很多。
但是闭上眼睛也见不到她。
乾京历九年七月二十七日。
姚淼淼又来了,她说珍珍不在,剑宗内外惶恐不安。
她说珍珍失踪的消息必须瞒住所有人。
她说要做一具傀儡来稳定局势。
她说这需要珍珍留在我手里的心头血做引子。
乾京历九年十月初十。
傀儡做好了,和珍珍一摸一样。
傀儡不能骗过所有人,还需要一个和珍珍同处一脉的剑修来襄助。
姚淼淼找了林羽觞。
这条疯狗,刺了我四剑。
哈,姚淼淼被他划伤了脸。
珍珍要是看见他们私下这狗咬狗的样子,不知道还会不会如此偏爱他们?
烦死了,这些人,总是要凑上来和我争抢珍珍。
乾京历九年十二月九日。
巫尚疯了。
他跑来鸣麓山自尽,被人拦住了。
他问我为什么不去死。
我为什么要死?珍珍还没回来,我要等她回来。
墨展宗的人给他换了一具肉身。
姚淼淼说不能让他把珍珍失踪的消息传出去。
她找来了一种药。
乾京历十年二月初八。
巫尚毁掉了墨展宗给他准备的第三具肉身。
母亲劝我回去。
……我是该走了,看起来珍珍也不是多在意鸣麓山的这群人,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姚淼淼还在做梦要回珍珍送来的信物。
这女人真是疯子,她说可以割让剑宗一峰给我,只要我愿意退婚。
我要这个做什么?珍珍不在,剑宗还是其他宗门,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
乾京历十年四月十五日。
傀儡被人发现了。
林羽觞把他们杀了,处理的很干净,这条疯狗偶尔也有点用。
我们决定把傀儡送去洛萍,那里有陆眉山留下的剑痕,邪魔外道是进不去的。
珍珍说起过她小时候曾在洛萍书院生活。
她有没有可能在那里?
我得去看看。
乾京历十年六月一日。
巫尚把当时制作傀儡的匠人全毒死了。
姚淼淼流放了所有见过傀儡的剑宗弟子。
我也处死了一批影侍。
珍珍要是知道了这些事,肯定会不高兴。
但她不会对我发脾气的。
只要我对她多笑笑,她就不会生气了。
杜若说我的面色很差。
这可不行,珍珍喜欢我的脸。
我得休息。
可我不敢闭眼。
要是珍珍突然回来了怎么办?
她要是不能立刻看见我怎么办?
母亲送来了药。
好甜,好苦。
梦里也没有她。
乾京历十一年九月十三日。
汤容林来找我,他说他要去参加仙官试。
哈,我想起之前我和珍珍一起参加仙官试,我没能通过“问情”关。
是我还不够爱她,是我的错。
珍珍的仙官试是全通过的,她总是这样,无论什么都最好。
我让汤容林尽管去考,不要来打扰我。
有时候我也奇怪珍珍瞧上他什么,他们总有我听不懂的话题可以聊。
珍珍回来前,我要把他打发得远远的。
乾京历十二年一月初一。
招魂失败了。
怎么会失败?我用的是她最贴身的东西。
是我魂术修炼不精的原因吗?
乾京历十二年三月十六日。
又失败了。
汤容林说找来的这个修士是专修魂术的。
可是试了几次一点反应也没有,倒是损毁了好几件珍珍的东西。
消息不能外传,这个魂修,我只能赐他一个体面。
或许是招魂用的物件不对的原因?
乾京历十二年四月初四。
又来鸣麓山了。
姚淼淼还是老样子。
从一开始她就恨我,随意吧。
难道她还想珍珍一辈子都围着她转么?
我找她要珍珍的那块命牌,有了这个,招魂一定能成功。
姚淼淼竟然拒绝了。
她说我痴心妄想。
她说我退婚的话就把命牌交给我。
她怎么敢?!
鸣麓山是珍珍长大的地方,我不想这里染血。
乾京历十三年九月初七。
汤容林又来了,他第一次仙官试没通过。
理所当然,以为谁都和珍珍一样天赋异禀吗?
他说外面在传流言。
和我有什么关系?
把他打发走了。
我追查了珍珍的身世。
她在洛萍的经历竟然是一片空白。
我找了几个曾在洛萍待过的修士,他们都说对珍珍没有印象。
怎么可能,只要与她接触过的人,怎么可能对她没有印象?
那是她骗了我吗?
不,不会的,她不会骗我,我也不会欺骗她。
这两个人在说谎。
没关系,人可以说谎,魂魄不会。
杀了他们,搜魂便是。
记忆太杂乱了。
洛萍书院……真是梦幻之地。
可是我的珍珍呢?
她好像真的没有在这两人的记忆里留下痕迹。
乾京历十三年九月十六日。
和汤容林确认过了,珍珍确实提过她在洛萍待过。
找到了当初带珍珍入剑宗的郭长老。
他说珍珍是他从洛萍书院的医药部带出来的孤儿。
……珍珍小时候一直在洛萍的医药部生活吗?
她可是有什么隐疾吗?
乾京历十三年十一月初十。
在故曲黄崖找到一个洛萍出身的药师,他拒绝透露有关洛萍书院的任何消息。
冥顽不灵。
我正在考虑要怎么悄无声息地杀人搜魂。
他的夫人,那个林氏,听见了我的身份,问我是不是珍珍的未婚夫。
我当然是,我们是在月老殿许下婚誓的爱侣,此心永不变。
她说服了她的丈夫。
这个顽固的老头终于松了口。
他说珍珍确实曾经生活在洛萍书院的医药部内。
他说珍珍是陆眉山救回来的人,他们也不知道她的具体身世。
他说珍珍被救回来时躯壳被严重损毁……是谁伤她?
不可能。
这不是真的。
珍珍……
我的珍珍……
……她竟不是人类?

姚珍珍非常怀疑燕鸣臻身边那些擅长隐匿的影侍里还有应滕留下的人。
她知道被应滕心蛊控制的人可以通过特殊的邪术与应滕直接沟通——所以她不能冒暴露的风险。
她不知道燕鸣臻是否已经认出了自己,她只能寄希望于他足够迟钝或者足够敏锐。
所以在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姚珍珍就以及其细微的弧度摇了摇头。
若是他足够敏锐,能从一面之缘认出来自己,应当能看懂自己的暗示;
……而若是他迟钝些,没能认出来,那最多因为自己杀了一个影侍而追责,有汤容林从中斡旋,事情也不会完全失控。
心念电转间,她再次提高了声调。
“我本是借您的客室一用,怎知中途闯入两个狂人?出手便是杀招,汤司政,你还要躲到几时?我需要一个解释。”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在最初的对视后,姚珍珍几乎本能的避开了眼前青年灼灼的目光,她偏过头,用目光注视后方一脸茫然的汤容林。
“这个……”汤容林看看一边面沉如水的三殿下,又看了看另一边咄咄逼人的姚珍珍,感觉自己成了这二位大能之间的夹心受气包,脸色顿时垮成了条苦瓜,“白姑娘,这位是南陆仙朝的三皇子殿下……”
他还在斟酌着词句要如何解释如今诡异的局面,那边燕鸣臻却先开了口。
“是我御下不严,冲撞了这位……白姑娘,”他目光依然紧紧盯着姚珍珍,连一秒都没挪开,“方才我以为容林屋内进了歹人,这才派侍卫前去试探一二,不想让姑娘误会了。”
他忽而绽开一个笑容,如晴光映雪,室内烛火都因为这个笑颜而明亮了几分。
“可有受伤?”他的目光落在姚珍珍满是撕裂伤的手腕上,提起的嘴角凝滞了一下,“我观姑娘手腕有伤……为表歉意,沧磐府内有最好的医者,我现在去唤他们前来为姑娘医治。”
汤旻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自己的这位上司。
老天爷,这位大爷是认出来了还是没认出来?
若说是没认出来,那他可从没见过燕鸣臻对谁这样柔声细语、小意逢迎的;可要说认出来了……汤旻回忆了这七年里燕鸣臻诡异的精神状态,在心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相信按照这位上司的精神病程度,重新见到姚珍珍死而复生的第一眼就应该冲过去按着人的肩膀要个解释了,之后的剧情发展也显然不会是如此和谐的走向。
所以,他没认出来?短短一瞬间,汤旻的内心已经头脑风暴了很多,他目光觑了一眼色厉内荏的姚珍珍,忽然福至心灵的悟了。
不知为何,她不想被认出来,所以选择了伪装。而他没认出来,但还是被相似的人吸引,不自觉沦陷!天呐,这不是他以前看过的那些替身小说的套路吗?
等等,他们是替身文男女主角,那我是什么角色?推动两人感情的工具人?
虽然有点不爽,但是能把这两尊大佛送走的话,工具就工具吧……
自以为想通了其中关节,汤旻一拍大腿,站起身,揉了揉酸麻的膝盖,再次开了口:“白姑娘,今日是我的不是,没有及时和三殿下讲清你的来访,这才造成了误会。”
“你看这样如何,玄机处的事情由我处理……”
他自信的话语被人打断了。
“玄机处?”不对着姚珍珍说话的时候,燕鸣臻的语气又变回了汤旻熟悉的样子,轻柔又低沉,尾音上挑,仿佛毒蝎高高翘起的尾钩般危险,只是三个字就让汤旻一下子噤了声。
“我本是因云舟遭劫一事被玄机处少司宪提审,但这位司宪沟通魔修欲置我于死地,我拼死顺着密道逃脱,与汤司宪合力斩杀魔修,”眼看着汤容林说不下去,姚珍珍只好接过话头,开始信口胡驺,“魔修死后,汤司宪让我去客室换掉先前破损的衣物,不想遇上三殿下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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