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这些仙门出身的弟子在昭华城内如何闹腾,姚珍珍都是懒得多管的。毕竟有玄机处与各门派的执法弹压,再如何也不至于出大事。
可若是这群绵羊般的世家子里混进去一个鹿慈……
只能祈祷汤容林的脑子足够机灵些,收到她的讯号能快些带人来了,她心想。
只可惜巫尚在云舟上仓促而制的这只白玉梅花钗终究受限于材料与时间,能做到的事情不多。是以在汤容林那边,收到的信息只是一个地点而已。
这位常被夫人形容为心若稚童的司政大人于是转头就把讯息转给了三殿下,连一点犹疑都没有。
于是燕鸣臻打马赶至泗水河边,所见场景便是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少女嬉笑着前行。
而姚珍珍就在那群少年人中间,左右手臂被一高一矮两个娇艳少女挽住,另有面如敷粉的少年凑在身前殷勤地与她讲些逗趣的话。
燕鸣臻胯|下马匹略有不满的打了个响鼻,显然是不理解主人为何忽然拉住缰绳停下脚步。
周围人却很快注意到这位坐在马上的美貌青年,见他一身衣着华贵,容姿出尘,气度不凡。有心上前攀谈一二,却又都被他面上阴沉的表情所吓退。
几乎半条街的人目光都被驻足不前的燕鸣臻所吸引而来……只有他目光注视的那一群少年人,依然无知无觉。
他们似乎是都被一个人的话语逗笑了,各个笑得开怀,姚珍珍在其中也露出一丝笑意。
这更激励了那个说话的少年,他简直是要手舞足蹈的开始卖弄了。
……总是这样,燕鸣臻听见自己牙关咬紧的声音。
这些人……从前是姚淼淼、是林羽觞、是墨展宗的那个疯子……如今又是这些仙门弟子……
她身边永远围绕着如此多的人。
燕鸣臻努力地将心头涌出的晦涩情绪咽下,眼神晦暗不明。
那群少年人已经走过了街角,转入了另一个方向。
他重新策马向前,留下身后议论纷纷的人群。
“那位,是哪家的公子?真是仙姿佚貌,令人见之忘俗……我在南陆如此之久,竟未见过如此美人。”
“的确是天人之姿……如此容貌,怕是连剑宗那个姚淼淼也可以比得……”
“你若是见识不足便少信口开河,淼淼仙子当日仙试一曲流芳至今,岂是常人可比?”
“毕竟是个男子,要这么美的容貌作甚?还是实在些好。”
“我瞧他面色阴沉,还紧盯着方才从珍物斋出来那群少年不放,可是来寻仇的?若是如此,可需要我们去报知玄机处?城内无故斗殴可是重罪。”
“那群少年?你可别多管闲事,你瞧他们衣着配饰,各个都是仙门世家出身,哪用得着你我操心?”
“我看他那样子,不像是有仇,倒像是抓奸,”街边茶摊的老板娘也插了过来,随口说道,“那表情……”
她啧啧一笑,露出脸颊边一道陈年旧伤疤来。
“你瞧着吧,那群人里面定有个他的相好的!
第23章 巧遇
“白姑娘,你与那位失踪的陆公子熟悉,可知他与剑宗是何种关系?竟然能劳动那位大师姐亲自出马寻人,”在一轮相互介绍后,那个圆脸蛋的少年再次开了口,“我随师兄他们来了昭华城这许多日,一次也未能见过她。若不是这一纸告示,我还以为此次武试裁断的人选是诓人的呢!”
他的话语问得轻飘飘的,杏眼带着纯真看着姚珍珍,好像就只是单纯的好奇一样。
姚珍珍的心头却是一紧。
来了,她心想,应滕派出这许多探子,不论他们伪装的身份是什么,目的定然是只有一个的。
——探明如今身在剑宗的那位“姚珍珍”如今的状态。
“……其实与剑宗并无多少关系,只是昨夜失踪时他恰巧宿在鲤乐馆内,”姚珍珍的目光扫过一边的陈谦,谨慎道,“因为是在剑宗驻地失踪,现场又发现魔修的踪迹,所以惊动了大师姐出手。”
“这么说,白姑娘可是见过大师姐了?”盛彤从方才起便热情地挽住了姚珍珍的手臂,此刻听她这么说,立时出声问道,"之前大师姐在天门坪习剑时,我曾有幸观摩过一次,所得颇多,只是至今没能找到机会向她致谢。"
“若是获得此次武试魁首,便可得到这位大师姐的亲手指点……”说到此处,她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
只是片刻她又沮丧了下来。
“唉,可是我修为平平,昨日小比还输给了陈谦!”说到这里,她又气鼓鼓地转头看一边少年,“你明明就在剑宗门下,大师姐天天能见的,还要来参加什么武试,没得白占了我们的名额!”
“你又不是不知道珍珍师姐多久没回过剑宗了……”陈谦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摊了摊手,“况且今年参加武试的人选足足有去年的一倍之多,你怎么就盯着我不放呢?”
“说得是极,盛师姐,我瞧白姑娘也是身手不凡,将来武试未必不能与你做个劲敌?”
姚珍珍见他们聊得火热便不再插嘴,没想话头一转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我不参加今年的武试……”她摆了摆手,推辞道。
早拿腻了的名头,怎么好意思和小朋友争抢,她在心头默默补充了一句。
“白姑娘竟然不参加武试?”
“她是琴修,这次是来参加文试的……”陈谦在一边小声地解释了一句。
围着的一群人顿时哗然。
各位都是从小修习的仙门子弟,自然知道修炼一途是以专一为先,甚少有哪位能兼顾多种的全才的。
“哈哈,那若按陈师兄所言,白姑娘剑法不输与他,又要参加文试,想来琴技也是过人……”
这话说得姚珍珍本人都要脸红,她知道自己的琴技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可止小儿夜啼,因此赶紧开口制止了他人的吹捧。
“我琴技平平,不值得如何夸耀,参加文试只是为了……”她思忖片刻,终于想出了一个理由,“我仰慕林郭先生的风采,想在文试后向他讨教一二。”
燕鸣臻解下马匹,刚走到这群少年人身后,听见的就是姚珍珍的最后一句话。
“……我仰慕林郭先生的风采……”
他第一反应是皱眉,随即想起本届文试的主试林郭先生那饱经风霜的橘子皮脸,心下又是一松。
不论前世今生,他对姚珍珍的颜控属性都是了然于心的,因此知晓这定然又是她在信口胡诌了。
“白姑娘,”他开口,打断了这群少年人的窃窃私语声,“真是巧遇,竟又遇见你。”
他弯起眉眼,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姿态翩然,把几个回头的弟子都看呆了。
今日燕鸣臻出门时特意选了一身颜色鲜亮的窄袖短袄,一条朱红的绣金腰带系得紧,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线条,眉眼低垂间,笑意温苒。
刚被人贴了个颜控标签的姚珍珍立刻看呆了,傻站了好一会儿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前辈?”】还是内府中的白郁湄出言提醒,才叫她回过了神来,【“……姐姐?”】
【“我刚刚感应到了阿哲的方位!姐姐!醒醒!”】女子的传音中带了几分焦急。
姚珍珍被美色蛊惑的神魂一下子归了位。
【“在哪个方向?”】她飞速扫视了一番周围环境。
刚刚与这群少年人闲聊,他们实际并未走出多远的距离,方才未能感应到方位,而现在忽然能感应到了,应当是进入了最远的感应范围内。
【“西北方!便是前辈你左手边那颗梧桐的方向!”】
她豁然转身,便想直奔西北方而去,只是一回头又看见神色各异的一群少年男女。
鹿慈那张天真的面容还混在其中,面含遗憾地望着她。
“可是有发现了?”燕鸣臻却忽然出声道,“白姑娘,你与陆公子亲厚,若是想起些什么,直说便是。”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话的确给了姚珍珍灵感,她灵机一动,张嘴便开始编瞎话。
“是,我突然想起,陆哲昨日与我分开使曾说过要去城西北那边的……”她的话一时卡了壳,实在一时没想起来那边有何地点值得拜访的。
“可是要去观摩定流坡遗址?”燕鸣臻适时而贴心地为她补上了后半句,姚珍珍几乎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收获了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虽然觉得这个地点听起来有些耳熟,但姚珍珍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捣蒜般点了头。
“正是那处!我才想起来,此刻便要去那里探查一番。”
“那我随姑娘同去!”陈谦依然是第一个响应的,忠诚的就像姚珍珍的小尾巴,惹得燕鸣臻向他投去了一个审视的眼神。
只可惜这个神经大条的少年修士完全没察觉一边这个美貌青年不怀好意地打量,还在鼓动同伴与他同去。
“盛师妹,谷兄还有鹿兄蓝兄……你们可要与我们同去?”
“我去!本来也是要抽空去一次定流坡的,这便赶巧了。”
“我也去,左右无事,四处瞎找也没个头绪,不如信白姑娘的消息一次。”
“我听大家的,”鹿慈依然是纯然的笑容,“如果大家都去的话,我也没意见。”
姚珍珍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不放心这个鹿慈,此人貌善而心黑,和这些年轻弟子单独在一起,她真怕再回来的时候这些仙门翘楚一个个都遭了毒手了,因此只好随时盯着,只生怕他不肯跟来,要单独行动。
见鹿慈答应,她也不再多言,转身抬步便走。
衣袖却忽然被人拉住。
回头是燕鸣臻忽然凑近的面孔。
过盛的容貌的确是利器,看见那张脸靠近的那一瞬间姚珍珍脑中几乎是疯狂地响起警报声,瞳孔不受控制的放大,险些被这份美貌压迫得有些窒息。
好在青年只是凑近伸手替她拢了一下松散的发髻,便又退开了。
“姑娘的发钗落在地上了,”他说,笑意盈盈地看着姚珍珍忽然飞红的面颊,“我在后头拾到了,这才来还给姑娘。”
“定流坡如今因为仙试的关系,已经封闭了,”他侧过头,垂着眼睫,对这一群闹腾的少男少女说道,“若是各位要去,我便与各位同行吧,也好让守卫行个方便。”
他对这群半大孩子说话的声音冷淡,转头望向姚珍珍时语气又和缓下来。
“说起来,白姑娘所用发钗的形制,与我那未婚妻子所用倒是相似。”
“咦,倒是还未问过阁下名讳……”有个挂着一柄细剑的高个少年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是我失礼,故人重逢,一时欣喜,忘了通报姓名,”燕鸣臻略略点头,语气淡淡,“我是燕鸣臻。”
“哦哦,原来是燕兄,燕兄看上去……诶诶诶?”
陈谦在一边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
“燕姓是国姓,蓝兄,你这也太迟钝了,”他扶着额头,“这位是三皇子殿下。”
“殿下,这位是蓝胡云,烛魇派的弟子。”
燕鸣臻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他已经不把这些少年少女当成潜在情敌看待了,实在是因为这群二傻子除了皮相外没什么竞争力,因此态度也十分敷衍起来。
“幸会,蓝公子。”
在这群人闹闹腾腾的向着定流坡出发的同时,鲤乐馆内某间别院密室内。
一袭红裙的姚淼淼正靠在桌边翻阅一卷书简,桌上琉璃灯随着她手指滑动摇曳着暖黄的烛光。
——青天白日下,这间屋子窗户全部封死了,墙壁四处还钉着用途不明的符箓。
唯一的入口被人打开,“嘭”一声,砸进来一个沉甸甸的东西。
“人带到了。”林羽觞转身合上门,说道。
“知道了。”姚淼淼手指划过最后一行文字,抬起了头。
她如今神色完全不似早上时的和蔼明媚,嘴角下撇,眼睑下带着显而易见的青黑,满脸不耐烦。
“嗬嗬……”被砸进来的那个“东西”忽然蠕动了一下,发出一阵喘息声。
林羽觞忽然伸脚在那东西背部某处一踢!
“呃!噗——咳咳咳!”被捆住的俘虏呛咳着突出一颗带血的麻核,痛苦不已的开始咳嗽起来。
姚淼淼站起了身,走向了地上蜷缩起来的男人。
她的十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钉子,上面雕刻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复杂花纹。
在那咳嗽不止的俘虏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女子将手中长钉“噗嗤”一声刺进了他的背部,直没入底部!
“交代遗言吧,”她嫌弃的抽出手帕擦拭手上血污,“别让我浪费时间去搜魂,识相点。”
“应滕派你来做什么?还有谁潜入进来了?”
第24章 恶蛟
直到看见尽在咫尺的那座雕像,姚珍珍终于想起了定流坡这个名字带给她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昔年有恶蛟于昭华外城作乱,使泗水河水患频发,使得泗水河沿途城镇皆受其所扰,民怨沸腾。
那时姚珍珍刚刚与燕鸣臻结下婚约,为表诚意,姚珍珍答应替南陆皇室解决此祸妖。恶龙潭水深且险,他们亲眼看着这位大师姐提着剑踏进入了潭中。
之后,恶蛟濒死的悲鸣在深夜响彻了整个西珩洲,泗水河沿岸的居民都见到了此生难忘的奇景——那条从来奔腾不息的大河竟变成了血红色,血色的河水流淌了整整三日,才最终恢复平静。
……据说那一年泗水河中多出不少修得人身的水妖,皆是拜这三日的龙血洗涤所致。
“那些水妖得了我们师姐莫大的恩德,自是感恩戴德,合力在那河水中为她修了一座金身。后来妖族入侵南纤洲时召集百妖俯首,这些水妖倒也不肯倒戈,反而不少随着大师姐前往南纤洲参与收复的,”陈谦颇为自豪地介绍道,“恶龙潭失了主人,自此风平浪静,后来昭华城扩建在泗水上游建立堤坝,此处潭水干涸,就改名叫定流坡了。”
“喏!”他兴致勃勃的指着不远处一处,“那便是当时水妖们为师姐塑的金身,只是金银华贵易失,后来我们便劝他们改做了石雕纪念。”
雕像上少女横眉立目,执剑而立,剑尖所指,狰狞蛟首尤自张嘴吐出獠牙。雕铸此塑像之人定然是此道大家,虽是石像,却动态勃发,让人一眼便能体会当日少女剑斗恶蛟时的万分凶险。
随行而来的少年们都看得啧啧称奇,连跟在队伍最后的鹿慈都露出一副倾慕的姿态。
“……”姚珍珍在一边听得简直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尴尬到恨不得夺路而逃。
“听说当日大师姐只一剑便斩下恶蛟首级,只是这恶蛟修为极深,接近化龙,被斩一首反而不死,又挣扎了许久才力尽暴毙……”
不,不是,那是他们瞎说的。我水性不行,进去就被那蛟用水决困住吞入腹中,不得已生剖了那蛟的肚腹才得以脱出……
“我听说定流坡内还留有当年大师姐斩杀恶蛟时的诸多剑痕,若是于此悟道,便能体味当日她与恶蛟缠斗时的剑意,于武道上更进一步。”盛彤倒是还不忘她的修炼计划,跃跃欲试着想去那旧日遗址瞻仰一二。
那也是假的,我根本没来得及与那恶蛟缠斗便被他一口吞了,便是有剑痕也全留在蛟骨上了。
所谓武道上更进一步,不过是因为那恶龙潭本就是个灵气汇聚的宝地,因此才有恶蛟盘踞不肯离去而已,于此处修炼,自然事半功倍,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雕像上,姚珍珍忍不住小声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当初在入城时购买的那本小册子上有推荐城内景点,有一页就介绍了这个所谓的定流坡遗址,只是姚珍珍当时一看那雕像的彩画就羞耻得不行,赶紧翻了过去,没敢仔细看,因此在燕鸣臻提到定流坡三个字时她只是觉得熟悉,一时没能想起这一茬儿来。
说起燕鸣臻……姚珍珍一抬头,隔着几个兴奋过度的少年少女,二人目光遥遥相撞,青年再次莞尔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
她又一次的在大美人的笑面下缴械投了降,一瞬间满脑子只剩下毫无意义的感叹词。
【“姐姐?我感觉得到,阿哲就在前方不远了!”】白郁湄忽然在内府出声,打断了二人间的旖旎。
姚珍珍一下子移开了视线。
“不瞒诸位,此次仙试中武试的第二关,便是在这定流坡内举办的,”眼见姚珍珍偏过头,燕鸣臻也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出声将那群话题逐渐走远的少年人注意力重新归拢,“潭内已由阵法分隔成数个秘境,若是陆公子确实在此的话,我们须得分头去寻了。”
姚珍珍的眉头皱了起来。
“陆哲若真是被魔修掳掠,此时定流坡内定然有魔修隐匿,若是贸然分头,”她目光扫过身旁跃跃欲试地一群熊孩子,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阵法一共分隔了几个秘境?”
“三个大秘境入口在此了,”燕鸣臻领着众人越过那座雕像,踏过入口处的石门,示意众人看其他三扇墙壁上的门扉,“各位公子,我能带你们进到这里已是破例,但是……”
他的话音微微低沉下去。
“若你们还要进去寻人的话,那便算是对此次仙试的提前透题了,”青年纤长的十指在空中随手划过,幽蓝的法阵随即点亮在众人的脚下,“从秘境离开后,我便会将各位暂时软禁,直到本次仙试的武试第二关结束。”
他的侧脸在法阵微光中透露出不近人情的冰白色。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进去,”仿佛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吓到了这些小朋友,青年的眉眼柔和了些,“我与这位白姑娘进去搜索,你们便在此等候,如何?”
姚珍珍还没来得及回话,另一道甜美的少年声却已响了起来。
“可是殿下,我们不进去便罢了,白姑娘虽然不参与武试,可你要如何保证她出来后不将试题透露给其他人呢?”说话的少年含笑望着他,通透的黑色瞳孔中却含着极其细微的恶意。
是鹿慈。
“我可以不——”
“我会盯着她的,”燕鸣臻手指拨动阵法中精妙的花纹,仿佛早已料到会有一问般,“我会亲自监督,保证白姑娘在武试第二关结束前,不与任何参赛者接触……”
“呃……”姚珍珍很想说不必如此,大不了她不进去便是,燕鸣臻是当时罕有的法阵大师,她相信他能找出藏在秘境内的魔修,而且她也不放心留着鹿慈在外面和这群小绵羊一起……
“有三殿下作保,那便再好不过了!”鹿慈仿佛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高兴的点了点头。
“那便有劳殿下与白姑娘,这里有三个入口,你们进入其中两个,我们守住最后一个,确保万无一失!”陈谦作为剑宗弟子,对燕鸣臻还是信任多于猜忌,他先这么开了口,其他几个少年便也纷纷点了头,算是应下了这个方案。
姚珍珍对此保持了沉默。
倒不是她对这个方案没有意见,而是——
【“姐……前辈,左边那个秘境,”】白郁湄的声音极其笃定,【“阿哲就在那里面!”】
“那就这样决定吧,”最终,她开口说道,“还请殿下为我打开秘境的通路。”
仿佛是随意的一般,她径直地走向了左边的那个秘境入口。
燕鸣臻轻轻点头,手指拂过阵法某处花纹,入口顿时光芒大盛——
“对了,”在踏入秘境入口的前一秒,姚珍珍忽然停下脚步回过了头,“我没带趁手的兵器,你们谁借我一柄剑?”
在众人都未能反应过来的瞬间,她的目光落在众人身后的鹿慈身上,忽而一笑。
“鹿公子,我一见你便觉投缘。”众人眼前皆是一花,衣摆翻飞间女子已踏着鬼魅般的步伐走到身后,鹿慈脸上真挚的笑容甚至还来不及变化成错愕,便被她拎住衣领,用力向前一扔!
秘境入口处瞬间光芒大涨,将进入之人吞没了进去!
姚珍珍随即将手中“借”来的长剑一转,也跟着踏入了秘境中!
“借你剑与人一用,”她最后回过头,脸上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反正你参加武试试为了见姚珍珍对吧?我会赔给你一个见她的机会的。”
“小朋友们,记得守好出口啊。”
“嗡”地一声,青年冰白的手指勾过法阵的某处阵眼,秘境的左入口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
“这……!”
“殿下!白姑娘这是……!”
“……这可如何是好?”
燕鸣臻却压根懒得回话——姚珍珍一走,他连应付的脸色都吝啬留给他们。
十指拨转如弦,流转的层叠法阵几乎在他掌中翻转成了一个奇巧的玩物。
在踏入中间的那个秘境入口前,这位态度忽然变得冷酷至极的三殿下终于愿意屈尊回了一下头。
室内幽幽的灵光为他的美得惊人的脸颊镀上一层非人般的光泽。
这个仿佛月中妖精一般的三殿下懒洋洋地开了口,但却不是在对他们说话:
“守着这里,任何人都不能进入,也不能离开。”
影子里走出来的死士忠诚地执行了他们的主人下达的命令,高大的身影沉默地挡住了所有的出入口。
“哦对了,”离开前的最后一秒,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还有这些……哼。”
青年的目光凉凉地扫过这群已经被接连变故打得失去意气的仙门翘楚,颇觉乏味的挪开了目光。
“……偏偏她就偏爱你们,”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小声抱怨了一句,“在我出来前,确保他们活着。”
言罢,他转过身,踏入正中的那处秘境入口。
一阵幽光闪过,入口光芒随之黯淡。
剩下一群鹌鹑般的少年人,面面相觑,皆是沉默。
浣金仙试,每三年举办一次,凡骨龄低于三十的修士皆可参与。
据说最开始的浣金仙试只是各仙门之间相互切磋的内部比试,但随着各届魁首们在南陆逐渐声名远扬,仙试的影响也逐渐扩大,参选的人员也从最开始的少数仙门弟子改为了符合年龄皆可参选。
第七届浣金仙试举办时为了照顾许多不善武艺的修士,特意加上了文试大比,姚珍珍与姚淼淼便是在那年第一次参加仙试。
之后便是举世皆惊的一门双魁首,剑宗一时风头无两,当年慕名而来的投诚者多到险些踏破鸣麓山的山门。
随着参选的人数越来越多,武试的规则也逐渐完善复杂起来,各仙门推选的仙试候选人可以免去与散修一同进行第一轮的武试海选,但武试第二轮的秘境择选每年都有不同,一般是让当年主持武试的主试裁断来设计,只是今年毕竟情况特殊。
今年的武试裁断是那位“姚珍珍”,一具傀儡要怎么设计武试的秘境呢……?
姚珍珍拎着强抢来的剑,一脚踏入了秘境之中,入目所见是一片荒凉的原野,灰白地面上插着无数形制大小不一的灵剑,在一片寂静中组成了一座荒芜的坟场——是剑冢。
“哇哦,”她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感叹声,“早知道是这里,我就不用借剑了。”
环顾了四周一圈,姚珍珍看向一边被自己摔进来正跌倒在地的少年,对方也同时转过头看向她,脸上出现了一个错愕至极的表情。
“怎么了?”对方的神情实在异常,姚珍珍不由得有些疑惑——就算是被我突然抓进这个密室里,也不用露出这么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吧?
“你……你是……”鹿慈却依然是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一边将两手撑在身后,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后退。
姚珍珍低下头,看见了自己的双手——不再是修长白皙的柔夷,而是一双布满薄茧的手,手指骨节凸起,手背上露出淡青色的血管。
“姐姐?”与此同时,身边响起了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
不再是来自内府深处的虚弱呼唤,而是就在她的身后。
姚珍珍回过头,看见了白郁湄正蹙着眉,担忧的望着自己。
她在对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如今的模样——黑发黑瞳,身材瘦削。
那是她原本的样子,作为姚珍珍的样子。
“……师姐?”鹿慈终于酝酿出了足够的勇气,撑着身边一柄巨剑缓慢地起了身,表情也镇静了下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姑娘,你把我拽进来是就是知道师姐也在吗?”他又转过头看向一边的白郁湄。
姚珍珍眉头一皱。
一体双魂的情况的确罕有,她没想到这个武试的秘境竟然会让她和白郁湄的神魂分离,还让她暂时恢复了本来的姿态。
看上去鹿慈并没有认出自己就是白郁湄,反而是认为自己早已在秘境中守株待兔……
“你还要装吗?”思忖片刻,姚珍珍还是不耐烦与他再做纠缠,语气冰冷地开了口,“我以为你会跪下来求我饶你一条命呢?”
鹿慈脸上疑惑的神情一下子僵住了。少年脸上常年挂着的天真之色如冰雪般转瞬便消融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阴冷的憎恨之色。
“果真是你……你竟然真的没有死。”他咬着牙说话,语气中满含怨恨与不甘,动作却丝毫不停顿。
“砰”的一声,是他双膝着地,利索的跪了下来。
“师姐,是我错了,”少年躬下身体,额头碰着地面,抬起圆圆的杏眼看向姚珍珍,一边没脸没皮地笑了起来,“这样可以饶我一命吗?”
姚珍珍顿时感觉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被恶心的。
“你怎么这样不知廉耻!”她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一边的白郁湄却忍不住开口了。
“白姑娘……我们这种人,要什么礼义廉耻呢?”像是听见了什么荒谬的笑话,鹿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只要能活下去,磕头认罪而已。”
“师姐,说到底,我这些年也没做什么坏事。当日连杀山刺你一刀,你也早已加倍奉还了,”他脸颊依然贴着地面,语气中却有着几分讥讽,“师姐今日若是一定要取我性命泄愤,那我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