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大师姐by吃橘子不吐葡萄籽
吃橘子不吐葡萄籽  发于:2025年01月28日

关灯
护眼

“哗啦——”一声,淡金的纱衣与青色的外袍一同飞扬起来,少年身姿轻灵,他脱下外袍,像是甩下一身累赘,跟在他身后的医者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他甩开的衣袍,那些零碎的吊坠与环扣落在地面上,发?出轻快的叮叮咚咚响声。
黎金铃赤着脚,踏进了巫医画下的招魂阵法?。
四?角淡色的琉璃盏上几乎同时窜起浮动的火焰,焰色发?青,在少年过分白皙的肌肤上镀上一层冷光。
“黎司药,您要亲自主持招魂仪式么?”那个举着竹钗的巫者指尖一转,身后侍从立刻为她抵上了烟斗。
黎金铃低头,将手腕上戴着的镯子和臂环一只只捋了下来,连带着手指上华光闪烁的权戒们。
“是,我亲自来。”
金属落地发?出叮的一声,女巫者抬起烟斗,闭眼深吸,然后张开鲜红的双唇,吹出一口灰白的烟雾。
常人总是很难将巫者与医者区分开来,事实上,这二者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有一定?的共通之处——至少对?于被冠以司药之名的黎金铃来说?,这二者总是相通的。
他自出生起便双目失明,作为交换,他总能看见那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人的灵魂于他来说?就像黑夜中的火焰,而此刻,他是引火焚身的旅人。
少年将双手举过头顶,头颅低下,做出祈求的姿态。
举着烟斗的巫医闭上眼,开始低声吟诵起一支古老?的歌谣,几个巫者随即应和起她的声音。
黎金铃收回了手臂,两掌贴近,十指舒展如莲。
伴随着阵阵起伏的吟唱声,他开始跳起一支癫狂的舞蹈。
少年藕节般雪白的四?肢成了柔软的节肢,随着主人的心意而扭动出一个个诡谲的图案。
他的脚步踏着地面上逐渐蔓延开的阵纹旋转,姿态轻灵。
少年发?间缀着的金铃随着动作而摇摆,发?出凌乱又?和谐的阵阵响声,逐渐与巫者们的吟唱相和,共同编织成一支往复循环的招魂曲。
“喔,他还会这个。”姚珍珍站在人群之后,轻声感叹了一句。
“金铃本是巫者出身,”燕鸣臻回答道?。他站在她身边,却不似其他人一般注视着起舞的少年,而是侧过头,注视着身边女子的侧脸,“只是母亲希望他修医。”
“……他很有天?赋。”姚珍珍没有察觉身边人的目光,或者说?,她察觉了,只是刻意的忽视了。
一边的李尧没有察觉出两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氛围,他同样?紧紧盯着仪式中的少年,眉心不自觉地皱起,显得额间胎记更加鲜红狰狞。
“如此招魂,便能使她死而复生么?”他开口,却好像是自言自语。
姚珍珍扭头看了他一眼。
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和自己?搭话,一时斟酌,不知是否该开口回答。
站在她另一侧的燕鸣臻却忽然将目光从女子的身上转了过来。
“不,当然不能,”他开口接话,语气笃定?,“朱明月身负凤凰真血,她的神魂不入轮回……而常人一旦身死,魂魄即刻离体,寻常巫者所用招魂仪式,不过是安慰生者的骗术而已。”
青年眼睫垂下,语调逐渐慢了下来,似乎是回忆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记忆,他的神色落寞了许多?。
姚珍珍侧过头看见他的表情,忽然心中一跳。
……是了,我死去的这七年,他有没有想过……或者他有没有试过……?
她脑中冒出这样?的疑问,心里却已经有了回答。
是我让他伤心了。她心里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方才在猎场中残存的一点隔阂顿时消散,只剩下满心的酸软。
“我……”她伸出手,搭上了青年的衣袖,刚想说?点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阵阵惊呼。
“醒了!”
“她醒了!”
“她睁开眼睛了!”
“熄灭返魂香!快去!快去!”
“我这里有上好的太素同心丹,给?她送服一丸……”
站在医者们身后的三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便要向?前走去。
李尧的个子高,他一步迈出,已然走到了两人身前,排开后排的侍从,挤了进去。
落在他身后的姚珍珍刚要跟上,手指忽然被人攥住了。
走在她身侧的青年向?前半步,没有回头,他们宽大的衣袖交织垂下,遮住了两人交握的手指。
“招魂起作用了,”他开口说?话,明明是好消息,语气却很低沉,“她醒了……”
“真幸运。”
燕鸣臻轻轻捏了一下她光洁白皙的指腹,松开了手。
“……玉龙,他还好吗?”
这是朱明月醒来问出的第一句话。
医者们已经知趣的离开,此刻室内只剩下了姚珍珍、燕鸣臻与一个满面严肃的李尧。
三人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朱明月刚刚恢复了一点的神色迅速的黯淡了下去,她闭了闭眼睛,脸上的伤疤随着主人的神情变化而紧皱又?舒展,两行透明的水液从她的眼角溢出,很快洇入她的发?间,消失不见了。
这个致命的无声回答似乎夺走了朱明月大部分的力气,她闭着眼,无声地哭泣了很久。
姚珍珍只是低头看着她因为悲伤痛苦而皱起的脸,眸光深深,若有所思。
“那么……小蛮呢?”终于,在李尧即将忍不住开口的前夕,朱明月再次睁开了眼睛。
她深褐色的眼珠浸透了泪水,眼神却已不复之前的悲伤,反而带着一种决绝的亮光,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开口,问出了另一个名字。
三人都愣了一下。
姚珍珍随即反应过来,小蛮是那只被燕鸣臻收服的朱鹮鸟的名字。
“在三殿下的控制下……”她下意识的开口回答,同时目光左移,看向?此刻依然缠绕在燕鸣臻手腕间的那块血红玉佩。
青年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伸出了左手,握住了那块玉佩。
一阵灵光闪烁而过,满身鲜红羽毛的半人女孩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她的脸上还带着茫然的神色,似乎对?此刻的情况全?无了解。
但很快的,被称作小蛮的女孩的目光扫到了躺在病榻上的朱明月,她的表情一下变了。
女孩的目光落在朱明月已然恢复如初的胸口上,眼睛睁大了,那目光中满是惊讶。
姚珍珍注视着这个看上去十分年幼的小女孩,发?现她紧绷的肩膀此刻忽然塌了下去,眉心也舒展开——那是一个有点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的心中忽然一动。
这个叫小蛮的朱鹮鸟……她确实想要杀死朱明月,不是么?
姚珍珍的心中有了某种猜想,她下意识的抬头去咨询燕鸣臻的意见,目光却在半空中与对?方对?上了。
似乎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青年对?着她眨了眨眼,轻轻点了点头。
姚珍珍心中顿时一阵恍然,有些难以形容的滋味涌了上来。
“你竟然还活着?”小蛮却在此刻忽然开口,她的音调高昂,是一贯的刻薄尖利,但此刻落在几人耳中,却有些强撑镇定?般的色厉内荏,“大人竟然没把你们给?……”
“薛方死了。”朱明月忽然开口,打断了小蛮的表演。
她深深吸气,似乎是想要克制某种难以忍受的疼痛。
女孩的表情一下僵住在了脸上。
她咄咄逼人的话语也随之戛然而止,突兀的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似的。
“……死……死了?”怎么可能?小蛮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她扭过头看见了站在身后的李尧三人,后知后觉地,这个女孩终于明白,情势此刻已然逆转。
支撑着她的某种力量一下消逝了,女孩刻意昂起的头颅、挺直的脊椎都一下软倒了下去。
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蜷缩在了柔软的地毯上,两只还未能变回人手的羽翅拢住了自己?的身体——那是人在失去安全?感时,本能的环抱的姿势。
“……成王败寇,你杀了我吧。”她开口说?话,但却不是对?着身后的三人,而是对?着床上始终沉默,只是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她的朱明月说?的。
病榻中的少女眉梢轻轻一跳。
“小蛮,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朱明月却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开口询问。
她从被褥下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朝向?女孩的方向?。
少女的掌心并?不柔软细腻,而是布满了磋磨出来的伤疤与茧子。
小蛮却只是低垂着头,不理会她的动作。
女孩深红的发?丝垂下,遮住了她咬紧的牙关。
“……你杀了我便是,其余的,我一概不会回答的。”她趴在地面上回答,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起来。
那些致命的蛊血正在她的脑中、身体中、甚至是灵魂里肆意地流淌,她感受得到,那个……那个恶鬼正在从遥远阴暗的地狱里伸出触手,尝试着掌控她的身体。
燕鸣臻忽然上前一步,将手伸向?地面上的女孩。
“滚!别碰我!”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女孩的肩膀,对?方却仿佛有所察觉一般猛烈挣扎起来,同时伴随着的是尖锐的叫声与口不择言地辱骂,她的音调是如此尖锐,听上去仿佛某种鸟鸣。
李尧在一边皱起了眉头,他不自觉地摩挲起右手上银色的护手,似乎是思考着是否需要将那只语盲蛇的妖灵放出来,以帮助审讯。
姚珍珍却一眼扫到了燕鸣臻指尖闪过的一道?青光,她的眉心一跳,忽然快步上前,伸手按住了挣扎不休的女孩。
“放开我!你这个——”
“噗呲”一声,是尖锐的长钉刺破了血肉的声音。
女孩尖锐的嘶鸣顿时戛然而止!
她瘦小的身体神经质地颤抖起来,眼皮上翻露出大片眼白,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声音。
她羽翼状的手臂上,羽毛开始逐渐缩小、变形,最终重新缩回皮肤下,露出苍白细瘦的手臂,与上面累累的旧伤疤。
朱明月躺在病榻上,静静看着女孩的身影。
小蛮的身体在地摊上翻滚了几周,那根钉进她脊椎的长钉给?她带来了极其尖锐的痛苦,她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将十指曲起,痉挛着攥紧了地毯的毛皮,用力到青筋暴起。
终于,她双眼一番,晕倒了过去。
昏迷的前一秒,她翻滚到了朱明月的榻前,伸手攥住了对?方伸出的手。
“姐姐!”她咬牙切齿,抬头望向?朱明月的面孔,似乎想要将她的容貌深深刻印进灵魂深处。
“……睡吧,小蛮。”朱明月握住了她的手。
“我在这里……你可以休息了。”她说?。

碧空如洗,秋色高明,昭华城内依旧熙熙攘攘。
“哗啦”一声,平星街的某间茶馆门?前,梳着堕马髻的老板娘将倒空的铜盆夹在腋下,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伸手,拉开了店铺的门?帘。
熹微的晨光照进了茶馆内,两个睡眼惺忪的小二动作麻利地将叠起的桌椅放下,朝着门?外朗声吆喝了起来。
“天?高气爽,开门?迎客咯——”
“客官里面请——”
时候尚早,但为着这家的一道?招牌上好雪佛茶,不少本地的老饕客早早地便在门?外守候了,门?帘一拉开,他们也不等小二招呼,三三两两的便成群落座。
“胡兄!今日怎起得这样早?”
“一碟蜜汁般若豆,一壶雪佛茶,再来二两云雀饷卷,小二!”
“李兄!早啊!怎么没见尊夫人一起?”
“她带着小女去西边寻学生叙旧去了!可让我松快两天?,这一天?天?的,到处是人,没个安生啊!”
“嘿!这话说的,老李,若不是仙试的缘故,你那车行哪能挣得这样盆满钵满,怎么还放下碗骂娘呢……”
“小二!送一份你们店的茶水牌来!”
“……”
喧闹嘈杂的人声一下涌了进来,茶馆内外充斥着一片凌乱的勃勃生机。
几个穿着统一服饰的修士坐在茶馆二楼的小露台上,同样享受着清凉的晨间时光。
“哥!今天?不是有白姐姐的比试么,你怎的还在此处消磨时间,”穿着杏黄绸衫的少女从木质楼梯上噔噔噔的一路小跑上来,对着坐在栏杆边的一个青年怒目而视,“你若是不去,那我便自己过?去了!”
“圆圆,来,坐。”那青年被她如此呵斥,姿态却还是不紧不慢,只?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座椅,示意对方一同入座。
“……你这脾气,”见少女不为所动,还是睁着一双杏眼瞪着自己,青年不由长叹一声,“父亲真是把你宠坏了。”
“武试要到巳时才开,你这急哄哄地过?去,不过?是干等罢了,”他将面前一盅海贝蟹柳羹吹凉了,推到少女的座前,“且放心坐下,这家茶馆是梁师推荐给我的,尝尝?”
少女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坐下了,脸颊鼓鼓地舀起一勺汤羹。
从她的表情来看?,显然是想挑出?些错处来,只?是碗中蟹肉雪白饱满,入口汤汁鲜甜至极,一口下去,她想说的话一下就忘了,只?顾着一勺接着一勺的大快朵颐了。
见她此刻情态,桌边坐着的另外几人都笑了起来。
有一人将茶盏放下,开口道?:
“李兄,你们兄妹二人,可是与那今日参加比试的白氏女熟悉么?”
青年从腰间抽出?干净的帕子递给一边的幼妹,一边回头淡笑。
“倒不算多熟悉,只?是圆圆之前受过?这位白姑娘的恩惠,”他给少女的碟子里挟了一筷金丝腐皮卷,停顿片刻,“且我曾在安和街的‘猎场’附近,见过?这位白姑娘一次,听说她也要参加此次武试,所以?一时好奇罢了。”
“哦?”露台左面,另一桌边,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修忽然回头,插嘴道?,“你们说的可是今日将要参与比试的那位,姓白名郁湄的?”
“原来李兄当日正在安和街附近么?我听说那日玄机处近半玄甲骑都被调去了安和街,还有墨展宗的不少好手也在,说是有个大魔头作乱?”李成舟还未来得及回答那白衣修士突然的发问,身边却一同门?开口发问道?。
“作乱的是那‘吊岭鬼’薛方!”正捧着茶盏的少女开口接了话,“当日我与阿兄就在猎场附近,阿兄本来是要去追那只?朱鹮,可墨展宗的人蛮横,将猎场围起不让人进去,我们便在外围等候……”
她停顿一下,低头灌了口茶水,上好的雪佛茶被她如此牛饮下肚,本是十分暴殄天?物,但女孩性格天?真,姿态娇憨,便也无人苛责。
更何况,这小小露台上坐着十几修士,此刻都静声下来,等着听她诉说当日经过?,无暇去在意繁文?小节。
“我们当时瞧见白姐姐连闯数十玄甲骑所构困阵想进那猎场,还与那玄机处的大司宪交了手,两方不相上下……”
“嘶——”众人顿时都是惊叹。
“然后呢?”还有人忍不住催促道?。
“然后三殿下到了,他们就进去‘猎场’里救人了,”少女眼珠子一转,“对了,今日比试的另一位,天?心阁的那个朱明月,就是三殿下与她一同从那猎场中救出?来的呢!”
“竟有如此巧合?”那白衣的修士方才问话被人打?断,此刻也不恼怒,而是再次开口感叹,“前几日,武试第一轮,独她一人抽到了轮空签,今日第二轮,又抽到这伤重未愈的朱姑娘……啧啧。”
“那朱明月是被她救出?,难保不会投桃报李吧?这运气,真是……”
“哎,万兄,这话就有失偏颇了,你前日难道没去看那朱姑娘的比试么?那真是刀刀烈火,我瞧她不像伤重未愈,斗志颇高呢!”
“是极,我还听说天?心阁在那‘吊岭鬼’的手里损了一个弟子,这朱明月是天?心阁的大师姐,想来此刻是要化悲痛为力量,一举夺魁的。”
“可是那‘吊岭鬼’不正是那白郁湄所杀么?想来此女身手定然不凡,朱明月这次抽签抽中她,怕是难过?啊……”
“这白郁湄……是之前定流坡的那个……”
“是!”少女听他们讨论,脸上表情变化不断,只?是一时插不上嘴,直到听见定流坡三字,这才一拍手,欢喜道?,“定流坡那次我恰好也在!”
讨论的众人顿时哗然,纷纷扭头看?向她,脸上神色各不相同。
“定流坡那次,我们本是去找寻那失踪的陆公?子,谁知碰上恶蛟复生作乱,当时白姑娘与剑宗大师姐姚珍珍几人一同留守,遣我们先行回城……”少女想起当日行程凶险,不免脸色轻微发白,她兄长顿时抬手,轻轻拍打?少女肩头,以?作安抚。
“当日家妹确实?在定流坡中,只?后来便随剑宗陈公?子等人离开,后续事宜,所知并不比各位多些。”
“这么说,定流坡那个白姑娘,正是今日参加武试的白郁湄?”有人开口道?。
“我只?听说当日是她在定流坡使一把古琴,召出?了凤凰妖灵,吓住了那恶蛟……”
“此事做不了假!当日昭华城数万人都见到了那金色的凤凰虚影,确确实?实?是妖灵化身呐!”
“她竟然是使琴的么?怎么竟还参加了武试……”众人一时疑惑。
“那白郁湄真有如此琴技?凤凰再世,想来便是淼淼仙子,也不过?如此罢?”旋即,又有人感慨一句。
只?是此话一出?,整个二楼露台顿时一片寂静,众人皆是默然,只?互相对视,不发一语。
那最后说话的修士也察觉了不妥,此刻唇角抿起,正思索着如何将话头撇过?,忽然眼角扫到不远处某物,眼睛顿时一亮。
“你们瞧!”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也或许是真的有所发现,他豁然起身,伸手指向栏杆外,“那是谁的车驾?”
众人顿时闻声扭头。
只?见楼下不远处,有一装饰奢华的青色马车正缓缓前行,正转过?一边街角,向着茶馆方向驶来,车驾上下皆由上好青绸所裹,布料上暗绣着细密的流云纹,四角悬着长长的银色车铃,随着车马行进而叮咚作响。
拉车的骏马上,骑着一高大的青年男子,面容英俊,轮廓颇深,身穿月白色流云袍,腰间悬着一柄形制颇为独特的长剑——让人一眼便知是剑宗子弟。
“那是……”露台上众人顿时哗然。
“是剑宗的林羽觞,”少女身边,那方才沉默的青年忽然起身,快步走到栏杆边,伸手瞭望,“是姚淼淼的车架?如此清晨出?行,他们是要去何处?”
“当真?”
“果真是淼淼仙子的车架?”
一听到姚淼淼的名字,便有几人忍不住起身,走到栏杆边张望起来。
“南陆第一美人”的称号实?在是太?响亮,即使是他们这些修行中人,也不免要为所谓好奇心俘获。
“这个方向……他们是要去剑坪?”
“淼淼仙子今日竟是要去观赛么?”
“那朱明月竟有如此能量,引得淼淼仙子前往么?”
他们还在七嘴八舌的闲话,一边不断张望着那缓慢转过?街角的软轿,期盼着能有什么微风或者外物将那紧闭的轿帘掀起,好让他们一览南陆第一美人的风姿。
或许是此等念头过?于强烈,以?至引动天?时,在那车马走到茶馆门?前时,竟真的平地生风,将那垂下的帷幕掀起一角。
只?着风力太?弱,轿帘很?快再次垂下,连美人的指尖窦唯能露出?。
“唉……”几乎是同时,露台上传来众人齐声的哀叹。
少女不免撇了撇嘴,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一阵骚动声从栏杆边传来。
那些站着的修士不知看?见了什么,仿佛格外激动,简直是要手舞足蹈起来。
剩下几个标榜正人君子,不为美色所动的人听见了栏杆边传来的只?言片语,也是豁然起身,向着栏杆边走去。
少女顿时愕然,想开口询问,却感觉身边一轻——
她那从来不近女色的兄长竟然也起了身,去那栏杆边凑这个热闹了!
“是她!”
“姚……”
“……是她……”
“是大师姐!”
“她看?过?来了!她看?见我了!”
嘈杂的声响从街边一阵阵传来,少女终于听清楚了他们交谈的内容,她的眼睛一下睁大了,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跳了起来,仗着身形优势生生挤进了栏杆边人群的缝隙里,低头向下望去。
青绸包裹的车马边,一个黑发的圆脸少女正单手掀开帘幕,与楼下的某人说着些什么。
似乎是注意到了二楼人群的瞩目,少女抬起了头,冷淡的目光在充满渴盼的人群上一扫而过?,很?快转开了。
栏杆边顿时传来一阵颇为整齐的吸气声。

栏杆边顿时传来一阵颇为整齐的?吸气声。
人群中心的?少女似乎对此等瞩目早已司空见?惯。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众人的?心神,但少女本人目光只是吝啬地在人潮中冷冷扫过,随即便兴致缺缺地低下了头。
她身后的?软轿内,一只雪白?柔夷掀开轿帘,搭上了少女的?肩头。
一张雪白?的?美人面从后探出,轻轻靠近了少女的?耳边,眼睫如羽低垂,樱唇轻启,似乎是悄声说了些什么。
围观的?人群中再次发出一阵参差不?齐的?惊叹声。
作为举世公认的?南陆第一美人,姚淼淼的?面孔总是很难被人错认的?——南燕皇室有位宗亲曾热烈追求这?位剑宗的?大?小姐,为此不?惜延请丹青大?家为其作画,那副《桃李春宴图》的?拓本在南陆流传甚广,姚淼淼的?美名也因此传播四地,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天下谁人不?识君”[1]了。
但画像毕竟只是画像,直到?此刻见?到?真人面孔,不?少人才能领悟到?“第一美人”所带来的?堪称恐怖的?吸引力。
明?明?轿辇周遭的?剑宗众人都算得?上姿容过人,各有风情,但姚淼淼一露面,所有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了——无论?是自愿或是不?自愿的?。
——只除了一个,哦,两个人。
前头骑马的?林羽觞依然是一副与?世无争的?冷谈表情,姚淼淼的?出现甚至没能让他的?眉梢动一下。
这?个时长表现得?过于孤僻,以至于有些异于常人的?男子只是将手上缰绳重新绕了一圈,便坐定不?动了,仿佛身后轿辇中的?不?是什么绝世美人,而是一块需要他押送的?顽石!
至于另一个未被姚淼淼的?出现牵动视线的?……
黑发的?少女皱着?眉头,听完了姚淼淼低声的?絮语,似乎是耐心告罄,她侧过头,避开了对方贴近的?动作,姿态中的?嫌恶之情简直是溢于言表。
……看起来传言果然不?假,剑宗的?这?位大?师姐,如今的?确是与?姚淼淼生了嫌隙。
两人关系破裂竟至此地步,甚至于不?愿在人前忍让,以掩饰一二了。
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人们此刻终于找回了部分理智,开始在内心思考起如今局势,自身及宗门能有从这?二人关系中获利几分的?可能。
既然姚珍珍已与?姚淼淼离心,那她总是需要新的?拥趸的?吧?他们都是曾受这?位大?师姐恩惠的?,此刻愿效犬马之劳,想来也不?算多么离经叛道?
更进一步说来,那鸣麓山主人乃是姚淼淼的?亲生父亲,他难道还能真的?放弃自己?的?女儿来逢迎这?位大?弟子么?说不?准此时二人的?师徒关系也已是岌岌可危……若是姚珍珍未来有意脱离剑宗,再寻归处,自家/宗门难道不?能去争取一二?
便是她真想开山立派,从此自立门户,那各家各门下也有上好的?青年才俊可送去任由挑选呐!
想到?此处,无数火热的?视线顿时从姚淼淼身上撕了下来,重新投向?满脸不?豫之色的?少女。
“姚珍珍”却没想到?这?群人此刻心中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他今日出门,只是为了去剑坪观赛,顺便……完成师姐托付给他的?一项任务而已。
少女侧头避开了姚淼淼的?贴近,抬头见?那迎上来的?茶馆小厮还是一脸不?知天地为何物的?陶醉模样,只呆站着?不?动,不?由得?再次皱眉。
她上前一步,亲自伸手从那愣住的?小厮手上接过漆红的?食盒,另一手掀起食盒的?顶盖,稍稍打量了一番内部物品,稍一点头,转身就要回到?轿辇中。
“姚珍珍”的?动作很快,不?过几秒便已消失在重新掩上的?帘幕后,可此刻茶馆上下,不?知多少人都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自然有人看出了其中端倪。
等到?那青色车轿离开茶馆门前,消失在视线尽头的?转角处,李成舟重新转身回到?桌边坐下,顺便拎回了还在恋恋不?舍的?妹妹。
他们落座不?久,便听见?隔壁桌有人开了口。
“……你们可是都瞧见?了?”说话那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这?个话题有些难以启齿。
“嘿,楚兄,你不?妨把话说明?白?些。”
“……”
说话的?几人顿时都是沉默,还是有个瞧着?年纪尚幼的?少年没能忍住,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怎么瞧见?大?师姐的?手上有伤?方才她取那食盒,我瞧见?了她手腕似是不?太自然,另一手也有用药痕迹……”
他这愣头青一样的话一出口,众人顿时也不?再拘束,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我看左公子说的?不?错,师姐右手定是沉疴未愈!”
“……可是定流坡那次受的?伤?”
“已经过去这?许久了,怎么竟还未痊愈么?剑宗也不是什么穷酸门派,难道连些上好灵药都要吝啬?”
“这?可难说,你看如今剑宗是何人话事……今日师姐如此冷淡姿态,焉知不?是素日受了委屈,以至积怨颇深呢?”
“我就说平素那姚淼淼出门从来是金车玉座,今日怎选了一顶青缎小轿!原来今日是师姐要出门,她便有意怠慢着?了!”
“你们看那林羽觞对她不?也是不?假辞色么?这?人大?伙儿都熟悉的?,也是师姐座下数得?上名头的?忠犬了吧?他此番姿态,定是为师姐鸣不?平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