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大师姐by吃橘子不吐葡萄籽
吃橘子不吐葡萄籽  发于:2025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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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珍珍回身,忽然抬手,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左边脸颊。
那一身黑衣的男子见了她的动作?,身形忽然一顿,伸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他的掌心感受到一片濡湿滑腻——方才?简单的交锋中,姚珍珍手中灵剑虽然没有直接刺中薛方的身体,但错身而?过?的瞬间,那道?雪亮的银光轻轻一闪,苦禅的剑风划开了他的侧脸皮肤,伤口极细,以?至于他未能第一时间察觉,汩汩血液此刻才顺着伤口涌出。
男子的苍白的面孔沾上了血色,却并未因此添上多少人?色,反而?更显惨淡。
“你没有下杀手,”薛方将掌心的血渍毫不在意地揩在衣襟上,声?音嘶哑道?,“只要一下,我便身首异处。”
“——为什么?”
姚珍珍目光冷淡地扫过对方的面孔。
“巫满道?,”她忽然开?口,吐出一个名字,“你见过他?”
她忽然抬手,剑尖轻轻一甩,“叮”一声?,一点金色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那是一块纯金的细长令牌,上面镌刻着繁复的花纹图样,花纹中央浮凸镶嵌着一只翠绿的孔雀翎眼——那是玄机处发放给参试者的通行秘钥,姚珍珍的储物袋中便有一枚,而?地上这一枚,是方才?交手时,她从对?方身上夺来的。
“罗玉龙年?岁不够,他没有令牌,这个,你是从巫家那个孩子身上得?到的,”她的眉心蹙起一点,“你控制了他的傀儡身……”
女子手中长剑挑起,剑尖直直指向对?方。
“告诉我,你进入猎场之后,到底做了些什么,”有细微的风从四方而?来,缠绕上她轻灵的剑尖,“或者,我杀了你。”
“……你可以?试试。”吊岭鬼的目光从地面的令牌上挪开?,颜色浅淡的嘴唇轻轻颤抖。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忽然如水墨般融化?在空气中,但却并不是要再次进攻,而?是疾速地向后闪现,竟然是毫不留恋,就要逃走!
姚珍珍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一下抻平了。
她的剑,出鞘则见血,断然没有空回的道?理。
她也很不喜欢对?手不战则退。
一点愠怒混合着某种不知来处的焦急攀上了她的心头,使得?她的出剑比往日更加迅猛。
吊岭鬼能在应滕手下混到心腹之位,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只是他向来是擅长使用狡诈秘法,又或是利用变化?之道?诱惑人?心,虽然也有诡谲身法,但此刻在姚珍珍带着怒意的剑锋面前?,一切秘法,却都成了无用的小巧之道?。
——银光乍落如雨,吊岭鬼没能躲开?这场致命的暴雨。
不过?片刻,他狼狈的身影便从半隐匿的状态中踉跄着脱离。
男子一身黑衣已被雨点打得?湿透——几处伤口中渗出的血液浸透了衣衫,让他浑身显得?湿漉漉的。
姚珍珍单手提剑,走到仰面倒地的男子跟前?。
她的面色阴沉,长剑滴血,而?倒地的男子则浑身浴血,面色惨白。
此情此景,倒要让人?疑惑,这两?边,究竟谁才?是那个杀人?如麻的魔修。
“我问,你答,”姚珍珍手腕一抖,“噗呲”一声?,长剑直直穿过?男子肩胛,一下将他钉在了地面砖石上,“你进入猎场后,可曾见过?一个年?岁不大的男孩?”
薛方的面色随着她的动作?而?不由自主地扭曲了一下,一双纯黑瞳孔却亮得?出奇,满怀怨毒地盯紧了姚珍珍的面孔。
“……我当然见过?,”他嘶哑开?口,唇角裂开?一个惨痛的笑?容,“那是个金尊玉贵的世家小公子……”
他双手张开?,似乎是逆来顺受般的躺平了,胸膛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上下起伏着。
“……他的心肝剖开?来,也是和寻常人?一样的,”他喘息着,说完了后半句话,抬起眼睛,满怀恶意地望着姚珍珍一下变得?冰冷的面孔,张嘴发出一串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吊岭鬼的笑?容随着姚珍珍的面孔变化?而?更加放肆。
“他死的时候还……呃!”他还要出言挑衅,姚珍珍忽然一脚踩住了他的胸口,伸手拔出了贯穿他肩胛的长剑。
女子的脚下没有留力气,只一下,鞋尖下便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地的骨裂声?,硬生生把吊岭鬼的挑衅话语给裁断在了胸膛里。
“他如今在哪?”姚珍珍的剑尖落在他的锁骨下方,手腕倾斜,是个比划着如何动手的姿态,“还是说,你想看看自己的心肝的颜色么?”
薛方的胸膛里传来破风箱般的呼哧声?,大概是断裂的肋骨扎进了肺部,他再次开?口时,已然再没了嘲讽的力气。
“……你这……你这疯女人?……”男子伸手,握住了姚珍珍踏住在他胸口的脚踝,似乎是想要挣扎着将它挪开?,但他的四肢已在方才?的逃窜中被姚珍珍几剑挑断了筋骨,此刻即使用力得?双目充血,落在姚珍珍的鞋袜上,也只是留下了五道?带血的软弱指痕。
“他的尸身此刻在……我腹中。”他终于意识到两?方有如天堑的差距,似乎是放弃了挣扎,开?口道?。
听到他的话语,姚珍珍顿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她知道?有些魔修因为修习邪法的缘故,会去食人?心肝……但听说和实际见到是两?回事。
女子的剑尖从男子的脖颈一路下滑,虚虚点在了他苍白的胸腹上,剑尖用力一旦,殷红血色随即浸出。
吊岭鬼平坦的肚腹中忽然发出诡异的咕噜声?,就像是一个装满的水袋被人?戳破了。
他失去生机的面孔似乎僵死了,只有嘴角反常的翘了起来。
姚珍珍已然剖开?了他的腹部——那里面既没有寻常的五脏六腑,也没有她所不愿看见的男孩尸骨。
吊岭鬼苍白平坦的胸腹像是一个中空的气球,里面什么也没有,只除了一面扁圆形的小鼓。
那面诡异的人?皮鼓被摆在了他的腹中,鼓面绷紧,是莹润的肌肤色泽。
姚珍珍的瞳孔猛然一缩!
她反应很快,提剑便要刺——
“咳!”薛方忽然双肩一颤,猛烈咳嗽起来!
他腹中小鼓随即跟着动作?一起震动,没了皮肉骨骼的阻隔,那“咚咚”的鼓声?一下传进了她的耳中。
那声?音并不大,却是直接穿透了□□,一下下敲在了她的灵魂上,随之而?来的是令人?眩晕的共振。
这具肉|体一下脱离了控制,姚珍珍感觉到自己正在坠落。
她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便已坠落进了无知无觉的黑暗中。
“铛啷”一声?,是苦禅脱了手,落在了地面上。
女子脚步踉跄着向后半步,闭上了眼睛。
地面上,被开?了膛的男子嘴角裂开?,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嘶哑笑?声?。
“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子嘶哑的笑声断断续续响起,他所期待的重物?落地声却始终没有响起。
薛方扯开的嘴角顿时僵硬了一下,张狂的笑声也停了下来。
他腹部大开的伤口正?在蠕动着努力?愈合,但一时之间,他还无法起身,自然也看?不?见?女子脸上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眼神。
“……”白郁湄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她有很长时间没有重新使用这具身体了,因此乍然之间,竟然有些眩晕般的不?适感。
这给了吊岭鬼喘息的时间,但等到他艰难地撑着地面半支起身体,见?到仍然站在他身前的女人时,他的脸颊依然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
“怎么……震魂鼓对你竟然无效……?”他嘶声开口,一边伸出右手,五指交握成拳,在肚腹中那面小鼓上重重又锤了一下!
“咚!”鼓声响起,站着的女人仿佛被这声音吓到了,双肩随之一耸,终于抬起了头。
白郁湄的目光落在了地面上半躺着的男子身上。
稀薄的晨光洒在女人秀美光洁的脸颊上,她未被掩住的那只眼睛中流露出一丝略带懵懂的茫然,但鼓声一响,她仿佛忽然被人从?美梦中惊醒了,捂着半边脸颊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依然是那张柳眉微蹙的美人面孔,只一双眼瞳幽幽,眸光森冷如刀。
薛方的眼皮忽然开始狂跳起来!
不?对,不?对劲!这不?是……这绝对不?是……!
他看?得?分明,方才的交手中,这个女人瞧他的目光中是憎恶、是蔑视、是对手下败将的坦然不?屑……而不?是如今这样的。
女子纤长浓密的眼睫垂下,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眸冷冷望着吊岭鬼惨白的面容。
——那是一个看?向已死之人的目光。
“你不?是白郁湄……你是谁?”男人的声音随着身体一同颤抖,语调中充满了不?自觉的恐惧。
白郁湄并不?打算理会?他的问题。
她此前一直以虚弱的姿态栖居在这具身体的内府中,先前应滕曾借助蛊血入体,不?得?已之下,她使用秘法将对方祛离,也是因此,她受到了姚珍珍的怀疑……
白郁湄的站稳了身形,向着倒地的男子迈步向前。
她的剑在方才的失神中脱了手,灵光黯淡的宝剑无知无觉地躺在地面的沙尘中,而它?的主人却并未将任何余光留给它?。
女子缓步上前,弯下腰,一只素手纤纤,姿态轻柔地伸出,仿佛是要?将倒地的男子搀扶起来。
薛方却骇得?止不?住地挣扎起来,他徒劳地蹬动双腿想要?后退。
“不?……不?!陛下……”
白郁湄的右手触到了男子左右摇摆着想要?脱离的头颅。
女子冰冷的手指只是轻轻搭在了他的颅顶,薛方目眦欲裂地神态一下僵住了。
一切惊恐或愤怒的神情就像湖面泛起的涟漪般被抹平了,这个作恶多端的魔头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化?,眉目猛然舒展,神态竟然显得?十分平和。
“陛下?”白郁湄的手指温柔的拂过他的颅顶,一路向前,双指张开,指尖弯起,扣住了男子的眼眶,“谁是你的陛下?……眼睛没有用,那就别要?了。”
“噗呲”一声,吊岭鬼的眼眶在她的指下变成了两个血洞,温热的血泪从?她葱白的指尖溢出,顺着男人的脸颊汩汩流下。
这种疼痛本该是常人难忍的,可薛方却仿佛无知无觉,身体巍然不?动,连一根手指都?未曾移动过。
……就好像他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这具躯体,不?再能感知到来自肉|体中的疼痛了。
“心蛊……”白郁湄抽回了带血的手,低低叹息,“原来是叫这个么?”
薛方僵硬的身体失去了支撑,轰然倒地,腹中人皮鼓随动作发出隆隆响声,但白郁湄对此却全无反应。
“我?没有试过操纵别人的子蛊,蛊师之间应有互不?干涉的契约……可是你伤到了姐姐,”她素白的掌心下,一团扭曲的深红血液悬浮着——那是应滕留在吊岭鬼体内的心蛊,被她控制着强行从?人体中剥离了出来,“我?一定要?杀了你。”
蛊血在她掌心游动挣扎着,宛如一条鲜红的长虫——心蛊的蛊虫,并非真正?的昆虫,而是蛊血组成的邪物?。
吊岭鬼失去了心蛊寄生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他的神魂终于回到了身体内,涣散的瞳孔重新聚拢。
可心蛊不?仅是控制着他的缰绳,更是维系着他这具重伤的身躯仅剩的生机的关窍,此刻一朝被抽离,肉眼可见?的,男子身躯上原本正在蠕动恢复的伤口出现了溃烂的痕迹。
最后一点稀薄的生气迅速从他的面孔上消逝了。
“子蛊离体……”女子收拢手指,将鲜红的蛊血揉捏成浓稠的一团,“如此,便不?算我?破禁……”
她的一手控制住那团蛊血,另一只空着的手抬起,指尖灵光熠熠,一个旋转纠缠的复杂纹路随之从女子的眉心亮起,有如树木舒展枝叶般,很快生长到面庞与脖颈处,宛如一个形态诡谲的纹身。
若有体质异常如黎金铃一般的人在此,就能看?见?随着阵纹亮起,吊岭鬼尚未堕入轮回的魂灵尖啸着被那镌刻在女子身上的阵纹旋涡所吸引,最终一点点被吞噬殆尽。
这个曾经名噪一方的大魔头就此逝去,魂飞魄散,无声无息。
无人听到他临死的哀鸣,除了始作俑者的凶手本人。
而白郁湄……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餍足的神情。
脚下躺着一具死状不?算安详的尸身,她的指尖还沾着粘稠的血迹,但女子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心情愉悦的跨过脚下尸体,弯腰捡起了落在地面的那柄灵剑。
女子双手捧着剑,姿态生疏地试图将它?插回鞘中。
“……你最好提前想出一个合适的说辞,”有人在她的身后开口,语调平平,“如果你还想在她面前保住你这张伪善的皮囊的话。”
燕鸣臻从?两间房屋中间的窄巷中走出,被墙壁分隔的光影落在他无暇的面孔上,切割出一条完美的轮廓线条。
青年身后,浑身火红皮毛的豹满乖顺的走在他的影子里,五条长尾怯懦的缩起垂下。褐衣的男孩正?趴在豹满的背后,双目紧闭,神色安详地陷入深眠中。
——那只能够附身的豹满显然已经解除了对男孩的控制,此刻跟在燕鸣臻身后,乖顺得?像是条体型偏大的猫咪。
白郁湄身上闪烁的阵纹倏忽间熄灭隐匿,慵懒餍足的姿态顿时一收。
“……伪善?”女子好像听到了某种荒谬的笑话,长眉顺势高高挑起,目露嘲讽地看?向正?缓步向她走来的青年,“三?殿下,这个词,难道不?是用来形容你自己的么?”
“你是如何利用你那张皮囊,如何甜言蜜语地哄骗姐姐倾心于你,又是如何巧言令色……”
白郁湄满怀恶意的嘲讽还没说完,就被青年的一声轻笑打断了。
“是,她倾心于我?,”他喃喃重复白郁湄的话语,白皙的面庞上竟然就此浮现出一层陶醉的薄红,“即使是因为外表……那又如何?”
“只要?她喜欢,这副皮囊便不?算白费……”
青年似乎颇为自得?,下巴昂起,酡颜含笑,容光一时盛极,让人不?敢直视。
若此刻主导身体的还是姚珍珍,定然是要?被眼前美色迷得?晕头转向,不?知天地几何的。
只可惜如今身体的主人是白郁湄。
顺从?本能的,她侧头,目光避开了眼前之人的面孔。
“姐姐若是知道你这张画皮底下的一颗黑心……”
“她当然不?会?知道,”燕鸣臻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就像她不?会?知道,看?上去柔弱可欺的白氏孤女……”
他伸出手,搭上了白郁湄的肩膀,目光冷冷地看?着对方骤然色变的面孔。
“……实际上是个深藏不?露、居心叵测的魂修的。”
两人对视片刻,白郁湄嘴唇颤抖几下,眸光湛湛如水。
“我?并非居心叵测……只是……”
“嘘——”燕鸣臻将食指竖在唇边,做出噤声的动作,“白姑娘,珍珍看?不?透,那是因为她并不?在意你。”
他扯起嘴角,笑了一声,似乎是为女子骤然失色的神情而愉悦。
“我?和她不?同,你、”他手指在白郁湄眉心一点,耀眼灵光随之绽放在他的指尖,“你们……所有出现在她身边的人,你们的底细,我?都?清楚……”
“白郁湄,我?知道你皮下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捂好你的人皮,在她厌倦之前,别被发现了。”
“……三?殿下,这话,同样送还给你。”
白郁湄的眼睛直直地瞪着他的面孔,不?甘地开口道。
在逐渐闪烁的灵光中,她终于合上了眼,再次将灵魂沉入内府深处。
燕鸣臻上前一步,伸手揽住了她软倒的身体,将另一手横过女子的腿弯,一个用力?,直接将她横抱了起来。
姚珍珍再次睁开眼,入目所见?是莹润白皙的肌肤,脖颈修长如鹤,勾勒出一段令人心悸的曲线。
她顺着曲线向上望去,看?见?了燕鸣臻垂下的目光。
青年低头凝视她的面容,眸光深深如海,要?将她溺毙其中。
“你醒了。”他开口说话,声音从?头顶落下,也通过她靠着的温热胸膛的轻微震动中传来。

姚珍珍重重地眨了一下眼睛。
耳边传来的是平稳的心跳声,围绕她的是熟悉的气息,一切都给?她带来安心的讯息。
但姚珍珍却只感受到了几分茫然。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听到鼓声的那一刻,时间在她的闭眼睁眼的过程中无声流逝,而她无知无觉,张开手指,抓住的只是虚无。
姚珍珍伸出了手——
“珍珍?”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燕鸣臻的脚步微微停顿,他低下头,似乎是想要确认一下怀中女子的状态。
他的面容掩盖在逆光的阴影里,只有含情的眼睛依然是明亮的。
姚珍珍的手指向?上,似乎是想要抚摸他的脸庞。
青年的眉眼弯了起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接着说?些什么——
姚珍珍的手指触摸到了他光洁白皙的肌肤,然后双指合拢,捏住了他脸颊的侧面,用力拧了一下。
“……”燕鸣臻的眉尖因为疼痛而生理性地抽搐了一下。
“……看起来不是做梦,”始作俑者毫无愧疚地松开手,喃喃自语道?,“薛方死了吗?”
不等燕鸣臻回答,她便挣扎着站了起来,只上半身依然靠在他的身前,单手搂住了对?方的脖颈,同时自顾自地偏了偏头,将脸颊埋进青年胸前柔软的布料中。
“我好像问了个蠢问题,”她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伴随着令人心痒的轻微震动,“他伤成那样?,肯定?是活不下来了,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燕鸣臻一手揽住了她的肩膀,空出的左手在女子的后脑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附身的豹满已经被我收服,被附身的孩子受了些伤,但是性命无碍,”他的手指滑进女子的发?间,将她束起的发?髻轻轻梳开,指尖抵住头皮,力度适中的摩挲揉按,舒缓的灵力顺着指尖不断涌入,“薛方死了,锁住猎场的阵眼落在他体内的人皮鼓上,如今阵法?已破,李尧应当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白梅花钗顺着散开的发?髻滑落,叮一声落地。
青年语速不紧不慢,声调舒缓的为姚珍珍讲解着如今的情况。
“罗玉龙……”姚珍珍忽然念出一个名字,迟疑半响,低声问道?,“你有见到他吗?”
她的语调低沉,显然是已经有了最坏的预感,但还是不死心地开口,期望着能得到不同的答案。
燕鸣臻只是沉默。
有的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两人就这样?互相依偎着站了一会儿,姚珍珍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那不是你的错,”燕鸣臻从她未尽的话语中听出了她情绪的低落,开口劝慰道?,“珍珍,你不用将他当成你的责任。”
姚珍珍却只是更深的将头颅迈进他的怀中,似乎想要借着对?方身上馥郁的冷水香气息来麻痹自己?隐隐钝痛的神经。
她想起许多?个这样?钝痛的时刻,罗玉龙的死亡、朱明月的失心、岳婉容的崩溃……还有喻勉之最后的诅咒。
那些无能为力的遗憾与失落,成为了她背上沉重的枷锁,层层累加,使得姚珍珍的步伐越来越缓慢,不敢再行差踏错一次……可死亡还是如影随形。
“可是,如果?我更快一些……或者,如果?我更强一些,”她的手指缓缓收拢,揪住了燕鸣臻的衣襟,任由那些繁复绣纹从指节间摩挲而过,“我可以……或许,我还来得及……”
她喃喃的呓语很快被打断了。
青年忽然躬下身,强行将埋在他胸前的女子拉开,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
白郁湄的容貌是一贯的婉约柔美,眉如远黛,眸含秋水……是平和的、柔弱的、毫无攻击性的美,叫人一见便心生怜惜。
只是当姚珍珍占据身体的主导意识时,几乎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容貌,她像是太阳——人们总是不自觉地追逐日光,但很少有人能去直视烈日的光辉。
唯有此刻……也仅有此刻,岁有阴晴圆缺,战无不胜的太阳也会觉得疲乏,云雾朦胧,将日光沉沉遮蔽,露出底下虚弱的余晖。
燕鸣臻捧住她的头颅,直直望向?对?方氤氲着雨雾、失神的眼睛。
“那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穿过了淅沥的潮雾,坚定?地传进了她的耳中,“生死有命,珍珍,你救不了所有人。”
“珍珍,听我说?……你永远不必为了他人而责备自己……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姚珍珍垂下头,在地面血泊的倒影中,看见了自己?软弱的姿态——女子的脸色惨白,长发?披散在颊边,失魂落魄至极。
但即使如此,倒影中的她依然是很美的,无论是细腻的肌肤,还是形状优美的嘴唇,抑或是那双纵然失神依然动人的眼睛……
像是一朵被雨水打湿了,因此显得蔫哒哒的花。
……那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姚珍珍身上的形貌。
姚珍珍一下清醒了过来。
她低垂的眼睫猛然抬起,正正与青年毫不掩饰的目光对?上。
他们靠得太近了,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燕鸣臻形状完美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她的面孔,澄澈的瞳孔宛如一面纯黑的镜子,全?心全?意地映照出姚珍珍此刻的样?子。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姚珍珍的肩膀猛然耸动了一下,她抬起手,挣脱开了对?方揽住自己?脸颊的手臂,向?后退了半步。
“……我失态了,”她伸手,将散开的发?髻重新收拢,“我们走吧。”
燕鸣臻弯下腰,捡起那支沾血的白梅玉钗,施了一个简单的术法?让它重新变得洁白如雪,然后将它递还给?了姚珍珍。
“珍珍,我不是在安慰你,”他们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起,一触即分,“我所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姚珍珍豁然抬头。
女子的嘴唇抿紧了,眉心蹙起——那是一个不赞同的表情。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视半响,互相无法?妥协,也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对?方,最终,他们几乎是同时错开了目光。
“我们走吧。”
他们一前一后,朝着代表着出口的那座门楼走去。
储存着朱明月身体的法?器被取了出来。
少女失去生机的惨白面容重新出现在人前,她胸口狰狞的贯穿血洞让周围站着的几位巫医都忍不住后退半步,脸上露出不忍直视的神情。
“这……”
“这还能救吗?”
“回天?乏术啊……”
“除非是蒋明玉再世……”
他们低低的私语声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姚珍珍的耳中。
她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另一边站着的燕鸣臻点了点头。
一只长形的玉匣被取出,露出里面一层焦黑的残灰——那是朱明月被妖火焚烧过的心。
一直坐在李尧身边,仿佛入定?一般安静的黎金铃猛然抬起了头。
少年睁大了一双白瞳,猛然从圈椅中站了起来,缀在他衣袍上的配饰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那是什么?”他开口询问,顿时一切嘈杂的声响都停了下来,所有人几乎是同时回头,看向?这位司药的方向?,就连站在他身边的李尧都侧过了头,目光向?下,望着少年发?顶的金饰。
没有人回答他的疑惑,巫医们不理解他的问题,而知道?答案的两人……
姚珍珍侧过了头。
燕鸣臻只是将玉匣倾斜,那些残灰随之聚拢成一小撮,从匣子的一角流散下来。
宛如有生命一般,这些焦黑的残灰顺着青年的动作落进了少女的心口,一丝也未曾遗漏。
“去准备魂幡和潮台!”黎金铃豁然起身,长袖一甩,便要上前,“她的魂魄还未散去!”
“可是她已身死,即使魂魄未散,也不能回到尸身中……”梳着灵蛇髻的女修愕然开口。
人死则魂离,或因执念,魂魄一时流连不入轮回,可肉身已死,即便将魂魄召回身体,那也只是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罢了。
她的疑惑也正是在场许多?其他人的疑惑,几个医者不由得随之点了点头。
“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看看,”黎金铃猛然扭头,纯白眼瞳扫过巫医的脸颊,冷声道?,“她还没有死呢。”
女医豁然扭头。
少女惨白的面容依然平静,她的双目紧闭,无知无觉,胸前一个巨大的血洞依然……!
“去准备魂幡!”她当即扭头去寻自己?的侍从,手中夹着的长长烟斗因为大力甩动而打中了身边另外一个医修的衣摆,在那雪白的布料上烧出了一个熏黑的孔洞。
不过此刻没人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在场的都是经验丰富的医者,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那些残灰倾倒进少女胸前的伤口后,那些仿佛早已僵死的肌肉违反常理地重新变得柔软起来,断裂的骨骼颤抖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再生——就像是奇迹般的时光回溯。
一阵兵荒马乱地动静过后,巫医们带来了招魂所需的魂幡与蘸台,几个侍从合力将少女的尸身——此刻或许已经不该称之为尸身了,少女心口的伤口在短短时间里竟然已接近愈合,只留下了一道?手掌长的血口,撕裂的肌肤下,血肉正滋滋蠕动着生长。
他们将朱明月的身体摆上蘸台,姿容妩媚的女巫医从发?髻中取出长长的竹钗,就着另一个医者捧来的石臼中的深褐色液体,开始在蘸台下方绘制招魂术法?的咒言。
刚才发?号施令的黎金铃这时才走上前来,一旁站着的众人纷纷为他让开道?路,垂下头颅。
少年走到了蘸台边缘。
用特殊材料书写的咒言层层叠叠的环绕着这个低缓的石台,他的鞋尖停留在那些散发?着芬芳气味的液体边缘,一指之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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