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by钦点废柴
钦点废柴  发于:2025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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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曼秋强装镇定,不敢对上阿莲的目光,“唔,在家无聊。”
阿莲:“你哥呢?”
梁曼秋:“跟四眼明他们出去玩了。”
阿莲:“又没带你。”
梁曼秋:“他们一群男的……”
梁曼秋将椅子挪回桌边,找到遥控机开电视机,一个一个地研究电视台。
整个晚高峰,梁曼秋都是这副状态,埋头干活,跟戴四海和阿莲没什么眼神接触。
小孩眼里的大人都具备神性,只会工作和照顾他们,没有亲密举动,一旦突破这个范畴,便形象崩塌,难以直视。
到了饭点,戴柯满头大汗回来,梁曼秋终于碰到救星一般,哥哥长哥哥短地围着他转。
但拿不准是否告诉他秘密,该怎么开口。
这又不是哪个男同学和女同学的咀嘴八卦。
四个人在最里面的桌子开饭,菜是菜,饭是饭,没再混成每人一盆。
往事里的微妙才一点一滴浮现,集中在过去的一年里,通过戴柯的声音留在梁曼秋的记忆中——
“太阳从西边出来,今天竟然另外烧菜?”
“干吗不一人一盆了?”
“老爸,你昨晚半夜才回?”
“小秋,怎么不吃饭?”阿莲的声音。
梁曼秋没听见。
“细狗,”戴柯踢踢她的椅脚,“吃饭。”
梁曼秋如梦初醒,哦一声扒了一口饭。
戴四海问:“发呆想什么?”
梁曼秋匆忙咽下饭,才说:“想一道数学题。”
阿莲笑道:“这个暑假没有作业,还想什么数学题,真是爱学习。”
“想哥哥暑假作业上的……”
梁曼秋的双眼慢慢瞪大,桌底下的脚被踩住,警告性的力量越来越强。
脚趾好疼……
戴四海:“你还看哥哥的暑假作业?”
梁曼秋抽不掉脚,挤出笑意:“他放桌面没收,看了眼,看不懂。”
脚面里面倏然一松,梁曼秋的脚趾终于可以呼吸了!
戴柯:“你看得懂才怪。”
戴四海:“我看你也看不懂。”
戴柯是直接不看,梁曼秋只敢心里说。
饭毕,各自洗各的碗,最后一个洗菜碟收桌子,戴四海习惯性扫尾。
阿莲说:“小秋,陪我去逛逛街,给你买两件衣服。”
两年来,梁曼秋的衣服都是阿莲挑的,说是帮戴四海的忙,她后知后觉这可能也属于“微妙”的一部分。
这回,阿莲直接领梁曼秋进了内衣店。
一列列货架上全是文胸内裤,大杯小杯的,红艳的娇粉的,蕾丝的光面的,真应了店名“女人世界”。
店里从店员到顾客都是女人,梁曼秋却看得不好意思了,含胸更厉害。
阿莲却拍拍她后背,“本来就长得不高,还不直起腰。”
梁曼秋抬头挺胸,却更难为情。这两年营养跟上,她也隐隐进入发育期,胸前鼓起两颗小桃子。
阿莲从靠里的货架挑了两件式样不同的短款带胸垫小背心,递给她:“进里面试试。”
“这个还能试?”梁曼秋很没见识地小声问。
阿莲:“穿上看看能不能包住,空不空。”
直白的描述听得梁曼秋面红耳赤,接过进了试衣间。
其实梁曼秋班上早有女同学穿小背心,她属于相对晚的一批。
试好出来,梁曼秋把两件都递给阿莲,“都合适。”
阿莲:“合适就多拿两件换洗。”
梁曼秋犹豫片刻,特别郑重叫了声阿莲姨,指着旁边粉色挂脖的款式:“我可以要这一件吗?”
阿莲一愣,旋即把纯白基础款挂回去,“当然可以,你挑喜欢的,我给你看尺码。”
次日上午,家里又仅剩两个小孩,戴柯照旧挨着床头支起腿玩PSP,梁曼秋在靠窗的桌边写他的暑假作业。
太阳初升,戴柯给光线刺了下,偏头喊人:“细狗,关窗帘。”
哗的一声,梁曼秋起身拉上窗帘,只留了一缝合适的透光,回头看没晒到他,不由笑了下。
戴柯怔了怔,感觉哪里不一样,一下子又说不出来。
早上清凉,还没开空调,房间连通阳台的门开着,新晾上去的衣服飘飘摇摇,几件过短的小衣服一目了然,粉红或纯白,倒着夹在衣挂上,统一坠下长长的系带。
戴柯才反应过来,梁曼秋的脖子上多了粉色的蝴蝶结系带。她今天还梳了整整齐齐的丸子头,露出白嫩的后颈,衬得粉带越发灵动可人。
哦,细狗长大了。
梁曼秋忽然回头,胳膊搭在椅背,“哥哥。”
戴柯的心脏漏跳一拍,怀疑她能听见他的心声,不然怎么正好此刻回头。他有一种浑身被控制节奏的不适感,不耐烦:“闭嘴,写作业。”

第11章 没偷没偷没偷!
梁曼秋原本打算提一下昨天傍晚后厨碰见的事,一听戴柯不耐烦,瞬间泄气。那可是他的爸爸,她怎么敢告状他爸爸摸其他女人的屁股?
就像八卦说翠田小学某个男主任会抱女老师坐大腿一样不可思议,听着都觉得咸湿。
梁曼秋只好继续钻研戴柯的暑假作业,东想西想不值当,以前写作业能换来跟他出去玩的机会,现在他出去都不带她,交易不对等呀。
“哥哥。”梁曼秋又回头。
戴柯忙着打游戏,压根不叼她。
梁曼秋:“你都不带我出去玩,为什么还叫我写作业?”
戴柯:“让你写就写,废话那么多。”
梁曼秋不服地撅了撅嘴。
戴柯:“PSP不想玩了?”
梁曼秋嘀咕:“四眼明和肥波都没帮你写作业,还能玩你的PSP,还排在我的前面。”
戴柯:“叽叽咕咕什么?”
梁曼秋:“读题。”
梁曼秋不用回头,已经可以从戴柯的反应里判断游戏输赢。
哼笑,赢了。
咂舌,输了。
骂脏话,输得离谱。
撂机子起身活动筋骨,输得没谱。
戴柯起身走到梁曼秋身旁,垂眼扫了下暑假作业,“写多少了?”
她后颈上的蝴蝶结却跟黑洞似的,总在吸引他的目光。
离得近,甚至可以看到脖子上细柔的汗毛,阳光之下泛着金光。
有一股邪恶的冲动滑过心头,戴柯想抽脱梁曼秋的蝴蝶结。
戴柯只是将之作为一种普通的破坏欲,就像有时打她一样,没往深处琢磨。
梁曼秋仰头说:“语文容易,数学太有挑战性了。”
戴柯本就比她高出好一截,坐下时落差更大,明明年长他不足两岁,却有一种山一样的巍峨感,叫人不敢直视。
她便低下头。
戴柯:“整天写作业腻不腻?”
梁曼秋:“你又不带我出去玩?”
戴柯:“你没腿还是没朋友?”
沾了戴柯的光,梁曼秋在翠田小学没有像在山尾村受到排挤,但也没几个朋友,基本上出了校门便不再联系。
她的好朋友都在书里。
见梁曼秋没吱声,戴柯只觉得没意思,一时提不起劲重回游戏局,便想出去玩。
戴柯用手背拍拍梁曼秋的胳膊,“让开,我拉抽屉。”
书桌挨着靠墙的书柜,有一大两小三个抽屉,靠墙的小抽屉属于梁曼秋的,现在她正好坐在中间的大抽屉前。
梁曼秋直接往椅背靠,腾出一点空间。
戴柯力气大,拉得急,抽屉撞上梁曼秋的胸,疼得像压碎了核桃。她忍不住呻.吟一声,推不开,揉不了,有点憋屈。
戴柯像没听见。
大抽屉里乱糟糟的,有装零钱的月饼盒,有红包或者空壳,一些玩具或零件等等。月饼盒的盖子垫在底下,戴柯直接扒拉五块一块的零钱。
戴柯的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青筋微凸,看着劲大。这会突然顿住。
“我里面有一张五十的呢?”
梁曼秋:“找不到了吗?”
戴柯去翻红包,一个个打开看,空壳丢桌面,纸币抠出来扔饼盒。
梁曼秋不明所以看着,也要帮忙检查红包。指尖刚碰到红包,不小心触动了戴柯的怒气开关,被打了一下。
他骂道:“别动我的东西。”
梁曼秋讪讪缩手,扶着抽屉边缘静静看着,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所有红包翻一遍,戴柯只抠出七张一块钱。
“我的五十块,是不是你偷了?”
那个久违的动词一下子刺痛了梁曼秋,自从离开山尾村之后,很久没人指责她偷东西。
梁曼秋摇头,茫然仰视他。
对于红包经常只有一块五块,部分还要上交的小孩来说,五十块钱就是一笔巨款。
“明明放在月饼盒,不是你偷怎么不见了?”戴柯猛然推上抽屉,嘭的一声,梁曼秋右手食指尖剧痛,断了似的。她尖叫一声,泪意上涌。
比起肉/体疼痛,被污蔑偷东西让她更难以接受。
“我没有偷。”
“还说没有,”戴柯打了下梁曼秋脑袋,“昨天我出去之后就你一个人在家。”
梁曼秋抱着头顶,委屈和痛疼交加,五官皱成一团,泪珠一颗一颗地滚,偏是没哭出声。
“放哪了?”戴柯撑着桌沿,隔着梁曼秋弯腰去拉她的小抽屉。
梁曼秋狼狈起身让开,默默往肩头蹭掉一窝泪。
小抽屉没藏钱,只有她两年来的日记本。戴柯抽出来要翻找是否夹了东西,梁曼秋忙要夺回,“那是我的日记。”
戴柯一个肘子便将她撞开,倒没看内容,翻翻抖抖,别说五十块,五毛钱都没有。
戴柯又爬上床去拽她的书包,粗暴地全部翻找一遍,没放过书包边边角角,仍是一无所获。
“你到底藏哪?”
“我没偷。”听见吼一声,梁曼秋就退一步,形成条件反射般防备戴柯。
“还说没偷?!”戴柯拽过梁曼秋的胳膊,往后背就是一掌,刚才估测的那只手所蕴涵的劲力,尽数发泄在她单薄的身体上。
“我就是没偷,”梁曼秋咬牙切齿,疼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哭带吼,“没偷没偷没偷!”
梁曼秋每嘴硬一句,戴柯就往她身上招呼一掌,也不记得第几掌,忽然遭受了反作用力。
梁曼秋打回他了。
对于人高马大的戴柯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死细狗,你敢打老子?!”
梁曼秋怂了一秒,下一波疼痛差点让她眼前一暗,彻底蛰醒了她的反抗之魂。
“就打你!”梁曼秋也叫,破了音,气势不足,但并不妨碍她手脚并用,打一下叫一声,给自己打气一般,带着一股滑稽的节奏感。
没有家长干预的兄妹战争旷日持久,势必争一个你死我活。
她的丸子头松脱,头发乱七八糟支棱,像个鸡窝。她唯一优势就是瘦小灵活,钻出戴柯八爪鱼般的禁锢,溜到客厅。
戴柯追出去,被梁曼秋反手抄起茶几上晾水的不锈钢洗菜盆,不由分说敲过去。
暮鼓晨钟般的回响。
戴柯没料到梁曼秋还会抄武器,眼冒金星,晕里晕乎定了几秒。
完了,哥哥不会被敲傻了吧?
后怕袭来,梁曼秋浑身发软,丢掉菜盆,呜咽出声。
下一瞬,轮到她的灾难来袭。
啊啊——!
梁曼秋被戴柯薅住头发,拖倒在地。她怎么也打不着他,只能往他的胳膊上抓,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肉,才激得他松手。
“叼你个细狗!”戴柯一口气喘不匀,举起小臂,只见上面红痕凌乱,四五个指甲印。
梁曼秋一刻不敢久留,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往外跑。
戴柯没追,跑到电视柜找碘伏给伤口消毒,边涂边骂。
骂完戴柯把房间能藏东西的地方翻一遍,实在找不到五十块的影子,打了一个电话到档口报备去找高子波,晚饭再回家。
戴四海:“妹妹跟你去吗?”
戴柯没听见似的,啪地一下挂断电话。
高子波认识的一个朋友开台球室,经常叫戴柯过来玩。戴四海在网吧逮不到戴柯并非他自律,而是他兴趣压根不在上网,都跑来台球室。
“大D,今天我请你喝菠萝啤。”高子波掏出五十块递给老板,让拿两罐冰的菠萝啤。高子波因为妈妈是老师的关系,家教很严,很少有零花钱。这会一下子出大手笔,在刚痛失五十块的戴柯面前就是火上添油。
戴柯:“肥波,你发财了?”
高子波递给他一罐,收好找零,“哪有。”
戴柯心起微妙,“不然你哪来的钱?”
高子波拉开易拉罐,灌了一口才说:“大D,就准你有钱,不准我有钱吗?”
戴柯冷冷道:“我刚丢了五十块。”
青春期的高子波不但猛涨油,还长痘,哪怕叫钵仔糕都是带红豆的款式。
“你丢五十块关我什么事?”
戴柯:“你昨天来我家了。”
高子波:“昨天只有我一个人去你家吗?”
戴柯拼命回忆昨日高子波的活动轨迹,然后并未印象,他太着急炫耀他的PSP,压根没关注其他人。
戴柯疑窦未消,那罐菠萝啤好像发酵过头,没喝几口便“忘”在台球桌边。
下午六点,手表准时响起闹铃,戴柯才走回档口。
四海烧鹅前厅不见梁曼秋的影子,阿莲在收银和收拾餐桌,戴四海在斩最后一只烧鹅,三刀破肚,鹅肚汁水哗哗流进汤盆,成就绝佳拌饭料汁。
两个大人忙得焦头烂额。
戴四海处理完最后一只烧鹅,大声问:“大D,小秋呢?”
戴柯:“我怎么知道?”
戴四海:“午饭都不回来吃,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戴柯:“谁要跟细狗在一起。”
戴四海察觉反常,梁曼秋一向懂事乖巧,从来不会一声不吭自己跑出去玩,更不会到了饭点还没回来。
“小秋今天都没跟你在一起吗?”
戴柯当耳边风,从收银台拿了遥控器调台。
戴四海从明档里走出来,站到戴柯面前,已经比他矮了一截。
“问你话呢。”
戴柯:“没跟她在一起。”
“小秋到底去哪里了?”
话又绕回来,依旧成了戴四海的自言自语。
阿莲作为一个成年人,比戴柯这个徒有身高的少年更敏锐,也感觉到不对劲。
她放了抹布回到收银台边,往墙上贴的电话表找金家号码,“我打给猪肉玲家问问。”
戴柯瞥了一眼阿莲的背影,心脏好像被攥了一下,全身神经收束,有一点无力。
电话接通。
“是金玲家吗?我是梁曼秋阿姨,就是在四海烧鹅帮工的……对对——”阿莲莫名有些尴尬,“小秋今天有没有找他们玩?哦,没有啊……行,谢谢了。”
阿莲朝戴四海摇摇头,“小秋没找金家姐弟。”
戴四海:“还有她班上同学的电话吗?”
阿莲往电话表找了一圈,“没有,她好像没往外面打过电话,都是同学打电话来问她作业写哪里。”
担心地问:“海哥,怎么办,要报警吗?”
戴柯终于从电视上回过头。

第12章 寻人启事
阿莲留守档口,怕梁曼秋回来找不到人。戴四海父子回家依旧没见到人,只有一地狼藉。
戴四海隐约明白过来,“又打架啊,搞这么乱?”
戴柯没吱声。
“你留在家收拾整齐,不要再到处乱跑,妹妹回来打电话给我。”
戴四海丢下一句,驱车匆匆到翠田派出所报警。
“海哥,什么风又把您吹来了?”章树奇正好接待到戴四海。
当年梁曼秋的寄养手续多有拉扯,章树奇尽心尽力帮忙办妥,之后戴四海借着送餐礼尚往来,跟章树奇处成了兄弟,偶尔一起吃宵夜喝酒。
戴四海满头大汗,顾不上擦:“小秋不见了。”
“小秋又不见了?”章树奇哑然一瞬,两年前梁曼秋跑出福利院,院长也来翠田所报过案,“海哥别急,坐下来慢慢说清楚。”
章树奇听戴四海说完,总结道:“大D和小秋中午都没到档口吃饭,大D打电话说了是跟同学去玩,没说带没带小秋。相当于小秋从中午到现在,至少7个钟头不知道在哪里?”
戴四海艰难点头,“小秋每次出去都跟大D一起,我以为这次也是。今天天气好,街坊来得多,在档口忙得没在意。”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已经很有主意,有时大人想看也看不住他们。我们先去你家,在附近找找。”
章树奇经历两年历练,已经脱离师父,和其他同事一起出警,“档口关门了吗?”
戴四海:“阿莲看着。”
章树奇:“小孩知道你们的事了吗?”
戴四海无奈摇头,“小孩青春期太敏感,还不好说。”
章树奇理解地点头,“走吧。”
警车跟着戴四海的车来到碧林鸿庭,正好碰见戴柯在单元楼下晃荡。
戴四海问:“小秋回来了吗?”
戴柯双手抄兜,一改平日拽里拽气的嚣张,神情略显黯淡。
他摇摇头。
章树奇接触过的青春期小孩比戴四海多,有想跳楼的、有意外怀孕的、有离家出走的等等,大部分是家庭矛盾引起。
他嗅到异常,问:“大D,今天跟小秋有吵架吗?”
戴柯平日在校的调皮只触到教导主任的红线,还没惊动校长,更没惊动过警察,面对一身警服的章树奇难免有点发怵。
章树奇敏锐地捕捉到戴柯躲闪的眼神,“还是打架了?”
戴柯没答,还是双手抄兜,吊儿郎当的模样很欠扁。只有章树奇洞悉了他的心虚。
章树奇不着痕迹打量,很快窥见端倪,下巴指了下戴柯的手,“手怎么回事?”
戴柯一言不发侧身避了下。
章树奇:“拿出来。”
戴柯仍是一动不动。
戴四海疑窦丛生,出其不意把戴柯的手抽出来,拉到眼皮底下检查。只见数个深深拉扯的指甲印,血迹已凝固,抓痕眼花缭乱。
戴柯狠狠拽回自己的手。
“怎么回事?”戴四海问,但跟章树奇一样,心里早有了答案。
章树奇:“跟小秋打架?”
戴柯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拽样,交换两只脚的位置稍息。
“为什么打架?”戴四海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知道儿子的劲力和脾气,伤得这般不轻,梁曼秋的伤情必定更加严重。
“说,没长嘴巴吗?!”戴四海吼道。
章树奇拦了一下戴四海,示意让他来沟通,“大D,小秋是女生,跟你不一样,走在路上坏人更容易盯上她。现在已经天黑了,如果我是针对女生下手的坏人,我一定更喜欢的晚上,容易隐藏自己不会被发现。”
戴柯似有所松动,嘴巴微启,给戴四海一催促,又抿得更紧,宛如撬不开的蚌壳。
章树奇引导道:“大D,我们现在不是挑你或她的错误,而是想知道小秋不回家的可能原因,尽可能推测她会去了哪里。”
“细狗偷了我的钱。”戴柯突然开口,过了变声期的声音格外低沉。
章树奇和戴四海交换一个眼神,问:“偷了多少?”
戴柯:“五十。”
章树奇:“她承认偷了你五十?”
戴柯摇头。
章树奇:“然后你们就打架?”
戴柯又不吱声。
戴四海说:“小秋怎么会偷你的钱,会不会你放在哪里忘记了?”
戴柯也没回答。
“大D,你和小秋打架,谁输谁赢,还是打了平手两败俱伤?”
章树奇也很难想象人高马大的戴柯竟然被瘦弱的梁曼秋挠花手臂。
不用戴柯回答,章树奇笃定道:“小秋是不是怕你再打她,所以不敢回家?”
“她没抓我吗?”戴柯第一次主动抬起他受伤的胳膊,“挠得还轻啊?”
戴四海气不打一处来,但儿子已经比他高,打不了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破皮算得了什么,你哪次打球摔得没这次严重,没见你嚎?”
章树奇拦了一下父子俩,“现在关键是尽快找到小秋,海哥,我们先在小区找,问问熟悉的街坊有没有见过小秋。——大D,你回家等,万一小秋回到家,立刻给你爸打电话,并且不许骂她打她,能做到吗?”
戴柯点了点头。
“能做个男子汉的承诺吗?”章树奇举手做了一个要跟他扳手的手势,看着这个只比他矮几厘米的少年。
戴柯学会了叹气,抬手跟他握住,对面的力量强劲地将他锁住,令他不得不回应。
“细狗回来我不骂她打她了。”
章树奇训狗似的,“大点声。”
戴柯恢复正常声调,终于显得正经,“细狗回来我不骂她打她了。”
“人家叫小秋。”章树奇松开戴柯。
然后再吩咐同事回去调取路面监控,看能否发现梁曼秋的踪迹。
但离梁曼秋离家近十个小时,暑假期间外来流动人口增多,搜寻难度可想而知。
戴四海喃喃:“万一想不开去翠田水库呢?”
戴柯吓一跳,往年也有过学生想不开在翠田水库溺毙的传言。
章树奇宽慰道:“海哥,小秋那么聪明,应该不会走极端。现在最担心就是不法分子……我们先找找。”
章树奇和戴四海兵分两路绕着小区找,问小超市、补衣铺、早餐店等熟识的老板有没见过梁曼秋。
戴柯说不出现在的心情,茫然?慌乱?后悔?
只知道所有兴趣都失去趣味,不想看电视、玩游戏、打球,只想立刻知道梁曼秋的消息。
戴柯走出阳台,往下张望,两年前的暑假他也这样目送过梁曼秋跟着章树奇离开。
章树奇和戴四海在楼下汇合,听不见说什么,看样子并没有好消息。然后两个人上了戴四海的车走了。
这一晚戴四海半夜才回家,在派出所没消息,还得折回档口把明天的鹅子处理风干,阿莲一个人搞不过来,不然整批鹅废了损失惨重。
戴四海衣服早已汗湿,皱巴巴的搭在身上像咸菜。
“你还没睡?”戴四海意外道,家里所有房间亮着灯,沙发上猛然坐起来一个人。
“有消息了吗?”戴柯半梦半醒问。
戴四海摇摇头,“你快睡吧,小孩子不要熬夜。”
“爸……”戴柯欲言又止,很少出现这样沉滞的一面。
戴四海挥挥手,“先睡吧,回你房间睡,有消息我会一定告诉你。”
戴柯折回房间,地上梁曼秋的书已经被他收回书包,外层被福利院捣蛋鬼叉掉的兔子眼睛早被安上两朵小花挡住,她也不吵着换新书包,一背就是两年。
梁曼秋杳无音讯的第二天,四海烧鹅只营业半天,卖掉昨晚准备的一批鹅子,下午关店戴四海便和阿莲跑打印店,打印了一批梁曼秋的寻人启事,在附近四处张贴,电线杆,布告栏,招工栏,租房广告的旁边。有些贴上不久就被物业或者清洁工撕掉,然后他们回头再重新贴。
戴柯在家坐不住,下了楼,梁曼秋在电箱上的寻人启事映入眼帘:
梁曼秋,女,12周岁,身高约150厘米,体重约80斤,长发,发色微黄,穿着白色米老鼠短袖,蓝色校服短裤,黄色拖鞋,翠田小学六年毕业学生,于2010年7月14日10时15分从翠山路碧林鸿庭家中出走,至今未归。
联系电话:136****5076,戴生,有酬谢。
附图是梁曼秋小学毕业证书上的证件照及监控抓拍到的全身照。
“大D——!”金玲声音从远处冲来,手里挥着一张边缘不整齐的纸,从闪现的色块看,应该就是戴柯眼前看的这一张。
金明也屁颠颠跟在后头,不时扶一把眼镜。
戴柯没来由心虚,不想再面对质问,双手抄兜扭头就走。
金玲也是校篮球队的,人称一个金玲顶两个男生,体力不可小觑,两三大步追上了慢悠悠的戴柯。
她将纸晃到戴柯眼皮底下,“大D,狗妹离家出走?这是真的吗?”
戴柯做错事,良心尚存,分外敏感,普通的疑问都能当成质问。
没好气道:“你不认识字?”
金玲喘匀了气,跟着他并肩走,“昨晚听我妈说狗妹没回家,我还以为后来回到了。”
金明也追上大部队,“大D,狗妹为什么不回家?”
戴柯好像又经历一次昨日的围攻,腹背受敌,很窝火,但生气并不能消弭他心底的慌乱。两股情绪反而混战,愈演愈烈,彻底失控。
“你问我我问谁!”
金家姐弟面面相觑,一言不发跟在戴柯左右。
金明习惯性推一下眼镜,每到这时总有一些真知灼见,“大D,狗妹是不是跟黄毛私奔了?”
或者屁话。
戴柯横他一眼。
金明讪讪挠头,“大D,你不在翠田小学了不知道,放学经常有黄毛在学校附近对狗妹吹口哨?”
金玲:“我也听我弟说过。”
戴柯默了默,“细狗都毕业了,你们才说。”
金明:“我以为狗妹都跟你说了……”
金玲:“狗妹长得可爱,学习成绩又好,我听说中意她的男生挺多。”
戴柯扯了扯嘴角,“细狗可爱?”
金明不由自主笑了笑,“是啊。”
金玲:“我弟也是其中一个。”
金明急了,“哪有,别乱说!大D,你别信猪肉玲胡说。”
金玲揪住金明耳朵,“四眼明,你叫我什么?”
姐弟俩虽然同父同母,身材截然相反,金明瘦不拉几的,从背影看更像女生。
金明求饶,“姐,别扯我耳朵,姐……”
“吵死了。”戴柯只是寻常声调,足以让姐弟俩噤若寒蝉。
金玲松开手。
金明缓了口气,“对,我们还是别吵了。找找狗妹吧。”
金玲:“狗妹好像不怎么喜欢出来玩,不知道会跑去哪里,往哪里找好?”
细狗喜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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