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嘴脏话!哪个女孩子会喜欢!”章树奇轻轻打一下他脑袋,开导多于责备,笑道,“我当然只是讲我的故事,你的故事要怎么讲,得看你未来的努力。希望你能比我圆满。”
戴柯抱紧了胳膊,扭头看向窗外,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问过他不愿回学校,章树奇让警车直接送到碧林鸿庭。
“好好学习,放松考试,”他最后冲着少年坚挺的背影说,“考完来单位找我打球。”
戴柯路过旧家,折回租房。
戴四海和梁曼秋都在家。
应该是受过章树奇嘱托,戴四海没有流露额外的关心,好像就当他从学校下了晚自习,比以往早一点回家。
戴四海年纪大,思想成熟,还可以伪装;梁曼秋心思青涩,情绪大多写在脸上,没讲出来而已。
从戴柯一进门,梁曼秋就像跟屁虫似的,走哪跟哪,怕他再“走丢”似的。
梁曼秋不像大人容易窥破他的心思,他无需多加防备。
叫道:“你没事做?”
梁曼秋努努嘴,“关心你一下都不行。”
戴柯不客气,“那么想关心我?”
梁曼秋:“你是我哥,还准备中考。”
戴柯:“给哥煮方便面,加两个煎蛋,现在、马上、立刻,滚去。”
梁曼秋跟店小二似的,就差将毛巾甩上肩膀,“好咧。”
中考生在家就跟太上皇似的,如果这也算端正学习态度的好处之一,戴柯的确享受到了。
戴柯等来了“妹妹爱心面”,除了预定的两个煎蛋,还有一根煎过的火腿肠,一起拼成“100”。
“幼稚,”他骂了一声,“这是倒计时还是满分?”
梁曼秋:“当然是满分!”
梁曼秋跪在他对面的餐椅,视觉能高一点。
“哥,阿伯刚刚说了,等你考上高中,就给你买电脑,拉网线,以后就不用到网吧上网了。”
戴柯的兴致给挑起,“真的?”
梁曼秋点头,“千真万确。”
“网吧开黑多刺激,你懂个屁。”
戴柯想了下,以后梁曼秋不用去鱼龙混杂的网吧,他高中带手机,晚上可以联系她。
不知道几时起,高中生活成了戴柯对未来想象的一部分,越发自然,哪怕成绩波动,哪怕最好的分数只能上一个中不溜秋的学校。
章树奇的暗恋故事莫名浮现脑海,戛然而止的结尾平淡又深刻。如果梁曼秋没有偶然成了他名义上的妹妹,估计中考分流后,他们便会分道扬镳。
不,有可能他和她压根不熟。
中考前剩下的100天,戴柯不记得吃了多少次“100爱心餐”,有时在早上,有时是宵夜。考生的脑子撑得爆炸,肚子好像总是吃不饱。衣服随着天气逐件减少,胃口天天好得像在冬天。
六月下旬,中考结束,戴柯又“失踪”一回。
不过这次提前跟戴四海报备了,他要到网吧通宵。
第47章 将她举高高。
风水轮流转,戴柯疯了三天三夜后,被迫重新上岗,轮到他给梁曼秋做早餐送上学,毕竟期末考还没结束。
戴柯朝戴四海抗议,“凭什么,我早上要睡懒觉。”
戴四海:“买电脑是给你学习和放松,不是用来通宵。今晚再超过12点不睡,我就拔网线,要不放妹妹房间。”
姜还是老的辣,儿子玩不过老子。
戴柯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表情隐隐有松动。
戴四海继续耳提面命,“初二期末考事关初三分班,对妹妹来说很重要,你现在没有学习任务,就应该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戴柯:“她就算考砸了,也不会跌出年级前二十。分不分班对她来说有什么差别。”
戴四海扬手作势要掌嘴,“大D,闭上你的乌鸦嘴。”
戴柯自觉失言,不服地翻了下白眼。
戴四海顿了顿,整理腹稿似的,“还有一件事,之前说过等你中考结束,阿莲就搬进来一起住。”
戴柯才想起这茬,离发现戴四海和阿莲地下情已过去一年半,他和梁曼秋的“衣柜秘密”也尘封同样时间,他只会偶尔想起后者,全然忘了前者。
戴四海沉吟一声,语重心长:“大D,这些年相处下来,阿莲为人你应该知道。你跟她不算亲,起码不排斥她。你爸今年41岁,很难再碰到到一个合适过日子的女人。”
戴柯小的时候,戴四海当爹又当妈,还要管档口,没精力找对象。等戴柯大一点,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脾气,他又怕后妈对儿子不好。
碰上阿莲,是缘分也是幸运。一个人一辈子的运气有限,戴四海不相信自己还能走大运。
戴柯:“你不是经常说自己老当益壮,还能开分店?”
听到戴柯还能驳嘴,戴四海安心许多。
父子俩不习惯忆苦思甜,很少谈及过去和未来,只是日复一日过好单亲家庭的今天。
戴四海老怀大慰笑了下,继续说:“等明年小秋也去高中寄宿,家里就剩我和阿莲两个人——”
戴柯:“难说你们会不会搞出人命。”
戴四海眼皮跳了跳,不恼反笑,“现在这个家太小,起码得换一套四房,你们还要上大学,努力几年再说。”
一听四房,起码有一个房间给梁曼秋,戴柯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再唱反调。
阿莲必须搬进来,还有一点原因戴四海没有明说,等戴柯上高中寄宿后,家里只剩一个41岁男人和一个14岁花季少女,有血缘关系另说,戴四海和梁曼秋并非父女,传出去始终不太妥当。
戴柯说:“我有一个条件,她不能进我的房间。”
戴四海气笑了,“狗都不进。”
戴柯做了半个月的厨夫和车夫,早上给梁曼秋做早餐,再骑车拉去学校,回来研究各个高中的录取条件。
考前只顾着考,没想到填志愿也并非易事。
招生手册翻得比课本还烂,终于等到可以查分数的日子。
7月8日,下午5点,海城市公布中考成绩。
正逢每日的第二个销售高峰期,戴四海和阿莲忙得热火朝天,不忘应对街坊的八卦之心。
戴四海满脸堆笑,统一回复:考多少分都行,考个鸭蛋今晚还能加菜。
碧林鸿庭。
梁曼秋挨着戴柯的电脑转椅坐着,扶了下眼镜,费劲跟他一起盯着屏幕。
刚开放查分系统,第一波高峰期很难挤进去。
戴柯试了几次,均提示系统忙碌,请稍后再试。
“破系统。”戴柯骂了一句,往桌面扔了准考证,许是底气不足,动作有点轻飘。
梁曼秋拦下准考证卡片,免得飞到桌后缝隙,“哥,要不我来帮你查?”
“查吧查吧,你登得进去算你牛逼。”戴柯起身扑上床,两只拖鞋自动落地。
以往上床总抱着PSP,如今两手空空,什么也不想做。
梁曼秋耐着性子,隔一会试一次。
戴柯趴了一会,无聊透顶,翻身侧卧,支颐看着她。
初中两年过去,梁曼秋留回了长发,发质柔软,挽成了发髻,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迎着台灯,丸子头支棱出的碎发染了金色,像幻想中的人物,自带光环。
戴柯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查不到成绩的焦心时刻,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注意到无关紧要的细节。
“哥!”梁曼秋忽然回头,起身一跳,俏丽的鹅蛋脸藏不住惊喜,“哥、哥!”
戴柯心脏漏跳一拍,初时以为成绩的缘故,后来回过神,可能又像以前一样,偷偷打量她突然被抓住,难免心慌。
梁曼秋:“你猜多少!”
戴柯打挺坐起,顾不上穿鞋,光脚扑到电脑桌前,显示器跟着颤晃。
一个不可思议的分数。
戴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重新看了一下考生信息。
考生号,有点陌生。
名字,份外眼熟。
“Yes!!!”戴柯握拳收臂,咬牙切齿,一如压哨投进三分球,逆转局势。
表情喜到极点,有点狰狞,不吓人,反而有一股莫名的感染力。
先把自己感动了,眼睛水润,莹莹闪光。意识到即将迎来懂事以来的第二次眼泪,戴柯手足无措,总想搞点动作,发泄体内爆炸的喜悦。
戴柯想也没想,忽然迎面抄起梁曼秋的两边腋下,将她举高高。
梁曼秋忽地双脚离地,重心飞腾,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怕跌了。
哎,不是总说她重么?
梁曼秋觉得自己像一只奖杯,被戴柯用蟹螯般的大手,轻轻松松举起,在半空抖了抖,才落地。
“有书读了!我有书读了!!”
戴柯第一次觉得上学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像个人猿泰山,捶胸顿足,大叫着跑出家门。
楼道充斥着狼嚎。
“哥!”
梁曼秋刚追到楼下,戴柯只剩下一个遥远的背影。
他迎着夕阳奔跑,熟悉的街景节节后退,夏风热乎乎扫过脸颊,像四年前拉着梁曼秋逃出福利院的傍晚。
不同的是,他们有了另一种喜悦,更为丰富与深刻。
这一年半,戴柯也一直在奔跑,身后像有一条疯狗猎杀,慢一点就尸骨无存。
疯狗的名字叫恐惧。
再不好好读书就会失去妹妹。
想法隐隐成形,直到这天一切尘埃落定,戴柯才肯面对它。
戴柯通体发热,眼角分不清泪和汗,才粗喘着气走回家。
梁曼秋在家门口迎接,明显松一口气,“还以为你直接跑到档口跟阿伯报喜了。”
戴柯没鞋可换,直接走进来。
梁曼秋低头,只见戴柯鞋子失踪,光着两只大脚走进来,像深山跑出的野人,大大的脚板边缘脏兮兮的。
“咦,哥,你的鞋呢?”
“要你管。”戴柯路过梁曼秋,跑进卫生间。
人人都知道翠田初中2012届出了一匹黑马,从吊车尾逆袭上了普高;人们也听说翠田初中2012届有条疯狗,查分后激动得光脚沿着小区跑了十圈,振臂高呼有书读了。
也许只有梁曼秋清楚,戴柯是黑马和疯狗的二合一。
长得帅气不一定留名校史,奇葩传说才会经久不衰。
这个暑假浓缩成三个最重要的日子,全部与戴柯有关。
第一个是中考放榜,戴四海激动得全场烧腊打8折,差点亏本。
第二个是戴柯收到滨海中学高中部的录取通知,这所高中在海城市排名第12,今年高考本科率63%,一本率9%。对于戴柯这个曾经被宣判连翠田高中都考不上的差生来说,已经算命运的礼物。
第三个是全家送戴柯去滨中高中部报到,四海烧鹅打出告示,红笔黑字,上书梁曼秋亲手写的毛笔字,字字娟秀飘逸,一如老板的心情:家有喜事,休息一天,周一正常营业。
初中生随后周一开学。
梁曼秋一早起床,换好白衬衫和千鸟格背带礼裙,像往常以前,洗漱前要先敲开戴柯的房门。
即便最辛苦的初三,戴柯起床从没早过她,天天需要叫醒服务。
现在门开着,房间空无一人。
床铺不再凌乱,被子收叠方正,一看就知出自戴四海这个退伍老兵的手笔。
梁曼秋鬼使神差走进去。
坐在戴柯的床沿,眼前里面跳出他粗犷的睡姿。一条长腿通常支在被子外透气,夏天整条光着,冬天睡裤半缩到膝盖,露出一节毛茬茬的小腿。一旦她叫起床,戴柯整个人都会龟缩进被窝,偶尔推开她的脑袋,含糊骂吵死了。
梁曼秋弯腰抚摸柔软的被子,属于戴柯的被子,情不自禁躺下、侧卧在他的枕头,在他的视角里想象自己的样子。
会不会丑?会不会凶?还是面目模糊?
味觉记忆深刻久远,戴柯似乎从枕头淡淡的洗衣液芳香里走出来。
过去四年,除了她离家出走的两天,他们天天在一起,乍然看不见,好像偏瘫似的,躯体有一部分使不上劲。
周二、周三、周四……
戴柯的房间纹丝不动。
滨中高中部实行每周六天半寄宿制,每个月末才会连放两天月假。
梁曼秋见到戴柯的机会屈指可数。
当她对一个同龄异性放不下思念,童年便正式结束了。
第48章 背着梁曼秋走向她的房间。
梁曼秋自动获得戴柯单车的使用权,调低了坐凳,往后座加了书包篮子。
每天上学,总能在路上碰上同样“继承”姐姐单车的金明,放学大多时候跟他一块骑车走。
金玲中考走了体育特长生的路子,低分进了滨中高中部体艺特长班,又和戴柯成为同学。
开学前,金玲还拍着胸脯打包票,一定暗中监视戴柯的早恋动态,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告诉梁曼秋。
戴柯和金玲都带了手机,白天不用,晚休前玩一会。梁曼秋下晚自习回家刚好能碰上戴柯上线,会进他的房间用电脑,互相废话几句。
周舒彦发现她的上线规律,来打过招呼,简单交流近况,又匆匆下线睡觉。
离开现实土壤,很多话题没法深入展开,他们停留在浅薄的网友关系。
戴四海在翠田街道的另一个社区开了分店,老店由他继续守店,稳住招牌,新店由阿莲拓展。烧鹅肚料和脆皮水还是他的独家秘方,阿莲只需要把控烤制的火候。
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了新奔头。
就连高子波也进了公立高中,升上鼎鼎有名的翠田高中,天天走读。并以搞出人命的爆炸性新闻,敲响2013年的钟声。
高子波同班女生因两月不来月经,引起家长注意,一到医院检查才发现怀孕近三个月,咬死不说胎儿父亲是谁,家属只能到翠田派出所报案。
章树奇接警。
翠田高中学生怀孕率比本科率还高,翠田所民警和学校老师见怪不怪,破案效率奇高,胎儿父亲立刻锁定了高子波。
未成年案件保密性高,高父高母又是有体面工作的白领,一个是银行职员,一个是翠田小学老师,用尽关系把消息压下去。
但耐不住街坊渠道灵通,小道消息飞得比高子波当初造的谣还快。
高母又一次在翠田所失控。
高父依旧没出现。
最后高家赔了一笔钱,女生同意打胎,但干脆选择退学。
高子波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走读,寒假还没开始,又传出新的恋爱绯闻——在翠田高中,恋爱率比怀孕打胎更高,已经不能算早恋。
梁曼秋的寒假从补课开始。
金明重感冒请假,下了晚自习她独自骑车回家。
路过一段街道,榕树树冠茂密,路灯光昏暗,黑影幢幢呢,挨着小区外墙,梁曼秋没多害怕。
偏偏有一个男人站在路灯光亮边缘,四十多岁年龄,个头不高,头发油腻,衣服皱巴,形象猥琐,一直在重复同一个动作。
他的□□放出一条软管,耷拉着,单手来回捋动。
梁曼秋骑车戴眼镜,看得一清二楚。
吓一大跳,车头失控,撞上围墙,整个人摔了出去,膝盖骨像碎了。
梁曼秋忍着剧痛,爬回去找自行车。
男人似乎更兴奋,站出光亮中,路灯成了他的专属追光灯。
他朝梁曼秋哈哈笑,动作更密更用劲。
软管还是老样子。
梁曼秋心跳飞快,四肢发软,勉强推起单车,一看,链子掉了。
她想推着车跑。
男人似乎要追上来。
梁曼秋双手一软,扔掉单车,哇哇大哭着,一瘸一拐跑回家。
戴四海曾提出晚自习去接梁曼秋放学,梁曼秋当然不愿多麻烦阿伯,两家店已经够他忙活,她说每晚跟金明一道回来,勉强让他放心。
这晚他和阿莲到家,竟然还没看到梁曼秋,比以往到家时间晚了近半个小时,隐隐感觉不妙,一起出门找人,在楼下扶回了走路变形的中考生。
裤脚挽起查看伤口,破皮不严重,但青了一块,明日估计会淤青。
戴四海给梁曼秋擦消淤药酒,眉头从接到她的那一刻就没松开,“还好没摔到头。”
梁曼秋缓过神来,红着眼嘀咕:“还好没摔到手。”
阿莲轻轻抚摸她的肩头,“这时候还想着学习,要不明天请假吧?”
梁曼秋立刻说:“明天应该能走,我早一点出门。”
戴四海擦了手,拧好药酒瓶,“真的不请假?”
梁曼秋摇头,请假比上课难受,“不想耽误进度。”
戴四海准备出门去找梁曼秋扔下的单车,“明天我开车接送你。”
次日,小道消息在年级流传开来,翠田初中附近有一个变态,晚上经常盯着女生做猥琐动作,好几茬女生碰到了。
许多家长纷纷表示放下工作,接送孩子,做好保驾护航的工作。
金明不在,梁曼秋没人分享昨晚惊险,只能跟日记说话。她跟戴四海只是简单描述被一个变态突然吓到,不懂怎么委婉描述对方猥琐行径,估计跟金明也无法细说。
性相关内容总是难以启齿,她和金玲也不会聊这方面内容,别说跟异性。
下了晚自习,梁曼秋背着书包,深一脚浅一脚挪向校门口,不住张望戴四海可能的停车点。
不知道光线昏暗,还是太过专注,梁曼秋没留意旁边突然跳近一道高大身影,又吓了一大跳,哇地尖叫。
这次没跑,纯粹是跑不动。
门卫举着叉子望过来。
她的耳旁爆发哈哈大笑。
梁曼秋看清来人面孔,又气又笑,拍了一下戴柯的胳膊,“哥!你好烦!”
“胆小鬼!”戴柯没拉外套拉链,一只手折近衣襟里,不知道藏着什么,寒风中飘逸着一股肉食特有的香味。
梁曼秋使劲嗅了嗅,热乎,浓郁,勾人食指大动。
“烤肠?”她扒戴柯的胳膊,拉出一只勾着塑料袋的大手,他果然带了两根烤肠。
“馋狗。”戴柯一把送到她怀里,隔了油纸袋和塑料袋,烤肠还烫手。
“你从哪里买的,我怎从来没碰到过?”梁曼秋抽了一根,剩了一根习惯性递回给戴柯。
戴柯没接,“我不要,你自己吃。”
梁曼秋:“我吃不完两根。”
戴柯:“自己解决。”
梁曼秋:“我能吃完再走么?”
戴柯:“你也不像能走的样子。”
梁曼秋从书包掏了一张纸巾,托着接在下巴下方,小心翼翼一小口一小口咬着烤肠。戴柯拎着剩下的一根,在边上看着,像许多接送的家长看他们的小孩,眼神又跟其他家长不一样。
戴柯眼里见不到家长式的慈祥,更多的是端详,对比上一次见面哪里不同似的。
梁曼秋问:“哥,你自己来的,还是阿伯让你来的?”
戴柯:“路过。”
梁曼秋冷不丁抬眼,眼神扎了戴柯似的,害他偏头。
多少有一点躲闪的意味。
梁曼秋解决了一根烤肠,另一根实在无力解决,戴柯不得不帮忙。
梁曼秋说:“哥,我腿疼,走不快。”
戴柯丢了垃圾,走回来背对着梁曼秋,捎矮身,“上来。”
梁曼秋看着结实宽阔的后背,不确定:“干什么?”
戴柯扭头,“背你回家,不然走到天亮么?”
梁曼秋:“哪有那么夸张。”
戴柯:“上不上?”
梁曼秋:“不许说我重。”
戴柯威胁性起身,梁曼秋哎哎叫着扒住他的肩膀,狼狈地扑上去,双腿夹住他窄劲的腰。
戴柯臂弯勾着她的膝弯,起身第一句就说:“重死了。”
“哪里重。”梁曼秋小声嘀咕,鼻息扑在戴柯脸颊,反弹回来少许,短短一瞬,彼此都红了耳朵。
戴柯不是第一次背梁曼秋,但第一次背清醒的梁曼秋,她会在他耳边说话,会在后背乱动,会比上一次走更远的路。
他将她往上掂了下,自然托了下她的屁股,感觉更不对劲。
梁曼秋悄悄往外扭头,不去看近在眼前的脸庞。
头发簇在戴柯的脖颈,微凉发痒,戴柯好像点了穴,梗着脖子不敢动。
走到第一个岔路口,戴柯问:“昨晚走哪条路?”
梁曼秋:“阿伯跟你说了?”
戴柯:“都传到我们初中班群了。”
昨晚晚休前没看到梁曼秋上线,戴柯给她丢了几颗炸|弹,今天下午放假才看到八卦,翠田初中附近有露阴癖当众对着女生打飞机。
本来要回家提醒梁曼秋,没想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梁曼秋给他指了路,字斟句酌:“哥,你知道那个变态有多变态么?”
戴柯:“他碰到你了?”
梁曼秋:“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你不要又骗我。”隐怒之下,戴柯不由扭头确认。不料梁曼秋也转头,想强调一下,他们的脸颊险些撞车,彼此均是一愣。
梁曼秋小声说:“没有骗你。”
他们又生硬撇开脸。
戴柯往梁曼秋指的方向走。
梁曼秋:“哥,真的要走那条路吗?”
戴柯:“看下变态还在吗。”
梁曼秋不由紧了紧双臂,勒得戴柯骂了一句,才松一点。
“我害怕!”
戴柯:“有老子在你怕个屁。”
梁曼秋:“不想看,好恶心。”
戴柯:“老子揍死他。”
梁曼秋不由想起她初一时肥波给他们造谣,戴柯也是从源头解决问题,一言不发把肥波揍进派出所。
忙说:“我不想你再进派出所。”
戴柯:“我心里有数。”
梁曼秋低低嗤一声,“真的不要进派出所。”
“谁爱进那地方,”戴柯说,“以后再见到这种人,你就臭骂他,死软蛋,死阳痿,知道么?”
梁曼秋似懂非懂,补了一天课的脑袋昏昏沉沉,脑袋画面纷杂,一会是路灯下晃动的软管,一会是戴柯PSP里坚|挺的钢管。
“好恶心。”
戴柯:“就会说恶心有屁用。”
梁曼秋又将他肩头抱紧一点,“骂不出来。”
戴柯:“你冲他吐口水。”
梁曼秋喉头似乎卡了一下,吐出反胃的声音,“哥,你怎么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馊主意。”
戴柯:“学不学?”
梁曼秋如实道:“学不来。”
戴柯沉默酝酿其他主意,不知不觉间,走到昨晚事发的街道。
“就是这里……”梁曼秋差点又勒到戴柯脖颈,胳膊被他拉下一点,“那个位置……”
戴柯盯了好一会,“今晚没人啊,换地方了?”
梁曼秋也纳闷,“没来么?”
一路走过摔跤的地方,梁曼秋不由扭头,好像真不见变态的身影。
她莫名有一些失望,心里隐隐期待戴柯能收拾变态。
“哥,你明晚还来接我么?”
戴柯:“谁知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梁曼秋怏怏叹了声,“如果你不来,万一我有碰上他呢?”
戴柯:“让你学骂人又不学。”
梁曼秋义正辞严,“不能说脏话。”
“痴线,不脏还能叫骂人?”
戴柯又就她往上掂了一把,单手托住她的屁股,相对没那么累手。
好像……挺肉乎的……许是姿势绷得紧,没有以前打她时那股弹性……
以往骑车十来分钟的距离,戴柯似乎走了很久,街景慢镜头流动,行人面孔模糊,声响空洞。
一步一步,只能听见心跳声,扑通扑通。
戴柯心猿意马,寒风中定了定神,手不着痕迹滑回梁曼秋的膝弯。
“你腿今晚还擦药吗?”
没有回声。
想难题发呆了?
戴柯又重复一遍。
还是无声无息。
戴柯悄悄扭头,想看她,入眼只有细柔微黄的头发。
睡着了?
戴柯小心抖了下肩膀,那颗脑袋昏昏沉沉,像球一样随他律动,没有任何主观动作。
竟然真的睡着了。
戴四海和阿莲回到家,发现家里又空无一人。
阿莲担忧,“小秋今晚不会又碰上变态吧?”
戴四海宽慰:“有大D在,不用怕。估计打打闹闹走路磨蹭了。”
只要戴柯不是变态,就不会出现意外。
话毕,大门传来开锁声。
阿莲迎上去,“哟,刚说着,你们就——”
“别吵。”戴柯沉声警告,微勾着腰,钥匙懒得拔,一手托着梁曼秋屁股,一手抄着她的膝弯,背着梁曼秋直接走向她的房间。
“睡着了?”戴四海低声问。
戴柯没理会,进了房间反脚轻手轻脚带上门,直接挡住了两个大人关切的视线。
戴柯轻轻将梁曼秋卸在床上,好像陪她一起完成坐下和侧躺上床的动作。
他给她摘掉眼镜,脱掉她的运动鞋,摆正双腿,拉过棉被。
一切做完,戴柯才发觉双肩发酸,坐在床沿,扶着后颈,脖子甩得嘚嘚作响。
被窝传来窸窸窣窣,梁曼秋哼唧两声。
戴柯以为吵醒她,凝神屏息,僵住不动。
梁曼秋没了动静,可能只是呓语,一条胳膊支出被窝。
戴柯捡起她的手要塞回被窝,脑子不知哪根筋搭错,一时握着不肯松开,拇指指腹不由摩挲她的手背,微暖的肉感,有着仿真人皮鼠标无法比拟的细腻。
不知不觉,他的整只手心覆盖住她的手背,好像牵住了她。
倏然间,眼前劈开一线光亮。
房门吹开了一条缝,客厅灯光漏进来。
戴柯一惊,扔掉梁曼秋的手,噌地起身。
心跳如擂鼓,咚咚咚,敲在耳旁。
幸好,门外没人,床上的人没醒。
戴柯第一次在自己家做贼似的,开门溜了出去。
第49章 他们好像间接湿吻,交换了口水。
梁曼秋迷迷糊糊醒来一回,意识到没洗澡,重新调了闹铃,早起紧赶慢赶冲了凉,才搭戴四海的车去学校。
出门前,戴柯的房门紧闭,不知昨晚几点才睡觉。
反正这个人下晚自习后准时出现在翠田初中校门口,骑着他的旧单车,双手抄裤兜,占据一个绝佳的接娃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