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by钦点废柴
钦点废柴  发于:2025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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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曼秋觉得有一点道理,不由红了眼,“我、我那时不是故意的。”
戴柯随口道:“你得负责。”
梁曼秋双手悄悄抠着桌底,“哥,如果你以后找不到工作,我挣钱养你。”
戴柯的PSP差点滑摔了。
梁曼秋说:“真的。”
戴柯没有感动,反倒有一丝窝火。他就算上街要饭,也不会沦落到要女人养。这事关男人的面子。
椅脚落地放平,戴柯起身兜了PSP,居高临下冷冷睨了她一眼。
梁曼秋无知无觉,偏还执着,“我就算只能挣2000,也会给你1000块。”
下一瞬,她狠狠朝桌面拜佛,后脑勺给戴柯推了下。
“痴线。”
戴柯转身准备走出她的房间,自从他学进去之后,她的小房间成了自习室,与旧家格局一致,总有额外的亲切感。
梁曼秋揉着后脑勺,扭头问:“哥,你去哪?”
戴柯没答。
梁曼秋跑到门口,“哥。”
戴柯站在厕所和他的房间门之间,扭头一副“你烦不烦”的表情。
“放水你也要看?”
“哦。”梁曼秋无语地退回她的房间。她可没那么变态。
主卧门敞开,动静不大,戴柯张望一样,估计戴四海没听见,不然定要教训他:说了多少次,妹妹是女生,不要在女生面前那么粗鄙。
戴柯懒散地挨着门框,只见戴四海坐在床边,正对窗户侧对门,低头看手机。
“老爸。”
戴柯双手抄兜,塞PSP那一侧格外鼓囊。
“什么事?”戴四海从手机抬头,起身绕着床尾走过来。
戴柯罕见扭捏,脸没红,目光已经不好意思。
戴四海主动猜测:“零花钱用完了?”
戴柯声音低沉,怕第三人听去似的,“不是。”
奇了怪了,儿子长大,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对老爸最大的需求就是零花钱。所以戴四海每次都等戴柯主动开口,变相增加父子沟通机会。
戴四海往最不愿看到的方向猜想,谈恋爱了?
不然戴四海猜不到戴柯为什么突然洗心革面,如果真有其事,对方一定是一个成绩拔群的女生,才激起他的追逐心理。
戴四海一直不敢戳破,就是怕戴柯受刺激破罐破摔,又变回原样。
“到底什么大事?暑假安排?”
“是挺大。”
戴柯往上拨了拨后颈刺手的发茬。
戴四海:“进来关门说?”
父子很少谈心,除了找PSP那一回,戴柯没怎么进过主卧,房间是他们各自的地盘,和心灵一样各自为政。
戴柯没踏进去,怕踏入沼泽出不来似的,不太乐意听他长篇大论。
“你给我找个辅导班。”

第45章 我可能知道哥哥在哪里。
初二暑假拉开序幕。戴柯只浪了两天, 第三天吃过早餐,老老实实背上书包。
“哥,你去哪?”梁曼秋问,端着空碟准备进厨房洗,已经有了谦让一个准中考生的觉悟,承包大部分家务。
戴柯的双肩包从来只是单肩包,他往肩上提了一下背带,“老戴给我报了辅导班,补课前突击一下,查漏补缺什么的。”
梁曼秋讶然,“阿伯给你报的吗?”
戴柯蹙眉扬声,“难不成我自讨苦吃自己报?”
梁曼秋:“在哪?”
戴柯:“翠田水库附近的枫林教育城,好像离翠田图书馆不远。”
梁曼秋:“几点上到几点,上几天?”
戴柯:“跟平常上学差不多,早九晚五,上六休一。”
梁曼秋:“你中午还回家吃饭么?”
戴柯:“不回了。”
“哦。”梁曼秋若有所思点头。
戴柯有所警觉,“趁我不在,你想干什么?”
梁曼秋:“哥,我要是下午去翠田图书馆看书,岂不是可以跟你一起放学回家。”
“我又不骑车,”转瞬,戴柯反应过来,挑眉问,“你又跟姓周的去自习?”
梁曼秋:“哪有,五一过后的没联系过了。写信太麻烦了,我还不如多写几行日记。”
戴柯从裤兜掏出戴四海的老人机,晃了晃,“家里手机我带走了,本来不想带,老戴非要我带,丑死了。”
梁曼秋:“谁叫你容易到处跑,害阿伯经常找不到。”
戴柯低头提裤换鞋,“饿了总会回家,狗都认识路,我还能走丢?”
梁曼秋灵机一动,“哥,是不是上了高中就可以带手机?”
自从戴柯端正学习态度,成绩节节高升,高中一词似乎跟他自然衔接上了。
戴柯穿上鞋,非要跺脚震直鞋帮,不肯弯腰提一下。
“谁知道,我又没上过高中。”
梁曼秋又给这头倔驴吊胡萝卜,“你可以跟阿伯约定呀,等你上高中就买一部新手机。”
戴柯白了梁曼秋一眼,自有他的气人方式,“我考高中就为了一部破手机?”
梁曼秋懒得讲大道理,“你不要到时给我用。”
“你想都不用想。”
戴柯拉开门走出去,背影似乎高大了许多。前两年他经常手欠,举手扇门头贴的全年红利是钱,挺括的声响像扇巴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利是钱直接扫过他的头顶,他偶尔不耐烦歪头避过,动作更像顺便甩脖子热身。
从这个暑假开始,梁曼秋看得最多也是戴柯的背影,早上跟着走出家门,坐他的单车后座去学校,晚上看他下了晚自习从她房门口路过。他的椅子搬回他的房间,复习资料多到需要整张书桌才能铺开。
有时晚上梁曼秋要洗漱睡了,他的房间还亮着灯。
没人再好奇戴柯为什么“改邪归正”。
周围的大人好像习惯了类似的故事,小孩总会青春期叛逆,叛逆期一过,就会安分守己,做好一个学生的本分,未来可期,或者继续叛逆到底,最后终结在牢房或停尸房里。
他们在青春期的挣扎,最终沦为逢年过节大人们的谈资,被贴上幼稚又可笑的标签。
初三挑出两个重点班之后,金玲班被瓜分,插进了戴柯班,他们又成了同班同学,两个高大个单桌分坐教室后排两个角落,镇宅神兽似的。
戴柯靠门,可以遥遥望见初一和初二教学楼。
但是戴柯已经不会在课堂上四处张望。
梁曼秋班从一楼搬上三楼,教室和戴柯班隔了一个后花园。
像她这样的尖子生,老师舍不得发配到外环,座位一般在内环打转。
每到下课,男女生自动分成两个阵营,男生到走廊放风,女生挤在多媒体台边的空地,从窗户俯视后花园,不时研究有哪一对可疑的野鸳鸯,在下面散步。
梁曼秋经常挤到第一排,遥遥眺望戴柯班,偶尔看到他趴在课桌睡觉——通常是上午和下午第一个课间。
厕所红字风波过去大半年,梁曼秋还没交到好朋友,被针对感少了许多,倒落了一个清净。
丁莉莉因为跟高子波的恋爱绯闻,又损失了一批狐朋狗友。大家都觉得她眼光奇差,一朵鲜花插牛粪上,尤其高子波开始爆痘,脸蛋像被擦炮炸过的牛粪一样,千疮百孔。
梁曼秋曾问过戴柯,有没有看到过她在窗边。
“谁知道你教室在哪。”戴柯低头看卷子,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有时梁曼秋来他房间搭话,他既不赶人,也不写卷子。若不是梁曼秋自行离开,他还可以继续放空,仿佛学习学晕乎了。
梁曼秋:“就在你初二教室正下方。”
戴柯:“你太小只,看不清。”
一年过去,梁曼秋似乎过了猛涨期,只拔高2厘米,后脑勺留了一个小揪揪,跟麻雀的尾巴似的。
而且学生统一穿着校服,隔了好大一个后花园,确实难以辨认。
梁曼秋:“但是我看过你趴在书桌上睡觉。”
戴柯当了太久差生,如今回归正道,听不得旧事重提,“你才睡觉。”
梁曼秋:“哥,我说下课,我没说你上课睡觉。”
戴柯唇角抽了抽,信口胡诌:“我看到你上课睡觉。”
梁曼秋一惊,不觉入了套,“哪有,我上课从来不睡觉。”
戴柯:“靠后花园第三小组第二个。”
那正是梁曼秋新换的座位。
她张了张嘴,“哥,你又说不知道我教室在哪。”
他们的体育课不再重叠,每次上课集队,都能遥遥看到对方教室排空学生,不久又吸回一些学生。
梁曼秋依旧偷空游荡,后花园成了体育课的秘密花园。
国庆后的某一节体育课,一架小小的纸飞机跟着落叶打着旋儿,飘飘悠悠,落到梁曼秋的脚边。
她仰头,下意识往初三教学楼的三楼找戴柯的教室。
不用找,他正倚着走廊,处在他们班后门与男厕之间的走廊,似乎笑了下。并非友好招呼,而是略带一点戏弄的冷笑。如果以前他住上铺,她住下铺,没准她会经常碰见这样俯视的淡笑。
梁曼秋捡起纸飞机,再抬头,戴柯已经回教室了。
估计是上课借口上厕所,出来放风一小会。
梁曼秋低头展开纸飞机,里面几个字的确出自戴柯之手,大半年写字量增加,字迹越发潦草。
^@^Q←你是这个
次次上体育课偷懒
梁曼秋认得这个猪头表情。
戴柯每次带她去网吧,无聊了总会给她发猪头,要不就是炸弹,总没好表情,也懒得翻其他表情包。
梁曼秋笑了笑,沿着折痕折回纸飞机,好生兜进裤兜。
南国乔木大多四季常青,落叶没有发黄,一如纸飞机枯燥飘荡,载来了冷冬,又送回了暖春。
各类大大小小的考试车轮一样碾过2011年的尾巴,转眼到了2012年春天。
“一模”成绩下发,戴柯渐次爬升的成绩第一次出现波谷,跌回初二期末考的排名,初三上学期像做了无用功。
老师、老爸、老妹都上阵安慰,成绩属于正常波动,让他放稳心态,安安顺顺度过最后100天。
中考百日誓师大会当晚,班主任忽然致电戴四海,问戴柯有没有回家。
翠田初中的初三学生从上学期开始上晚自习,下学期开始,实行班级订餐,在校一直呆到下了晚自习才回家。
戴四海奇道:“晚上开会,他回家做什么?”
班主任:“我们找遍了校园没发现他,怀疑他可能偷溜出学校了。”
班主任用词严谨,说溜出学校,不是溜出校门。
像戴柯一米八多的个头,穿着校服鹤立鸡群,想混在初一初二学生里出校门实属不易,应该是翻墙出去了。
戴四海很快猜测到原因,考砸了呗,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从来不对戴柯成绩抱有期待。
但戴柯安分了一年,突然又离经叛道,戴四海难免担心。
他跟班主任说他在档口,先打电话回家问一下妹妹。
打回碧林鸿庭一问,只有梁曼秋一个人。
事到如今,戴四海不再瞒着梁曼秋,戴柯在学校表现,除了班主任,她最清楚。他再三确认,“小秋,你哥不在学校,现在找不到人,你知道他可能跑去哪里吗?”
梁曼秋愣了一瞬,环视空落落的房间,“阿伯,哥哥没有回家,也没跟我说过他在哪里。”
戴四海:“你在家等着,如果他回到,马上告诉我。”
梁曼秋不由自主握紧手机,“阿伯,要报警吗?”
戴四海:“我找小奇哥查一下监控。”
学校反馈有延时性,班主任报告家长时,离戴柯翻墙离开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半小时。那段时间正逢发餐用餐时间,场面混乱,学生流动性大,谁也没注意班里角落少了一个人。
金玲作为戴柯对面角落的“同桌”,第一个发现戴柯失踪。
面对穿着警服的章树奇,金玲略显紧张,挠挠脸颊,歉疚她没早点发现戴柯不在,“我以为他只是上厕所,后来班里乱糟糟的要准备誓师大会,没留意到他还没回来。”
章树奇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
金玲:“就‘一模’没考好,我也没考好,分比他低多了。”
章树奇:“还有其他吗?”
影响考生心态大概有三个因素,成绩、家庭和早恋,章树奇已经摸清了前两个因素,还差后一个,戴四海没法回答,只能从同学突破。
金玲迷迷糊糊,“还有什么,应该没有了啊?”
章树奇跟班主任和戴四海都交换一下眼神,得到支持,才谨慎开口:“比如有没有很欣赏的女生,会不会感情方面受挫?”
“没有,”金玲笃定道,“大D嫌女的烦,很少理会女生。哦,忘了,可能我是个意外,我不会烦他。”
全场目光似乎聚焦在金玲身上。
金玲红着脸,尴尬挤出笑:“你们不要这样子看我,好歹我也是女生。”
章树奇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比如戴柯可能去的地方,没什么进展,带着戴四海走出翠田初中。
有一张熟悉的青涩面孔在校门口等候已久,手里仅仅握着一部老旧手机。
戴四海吃惊,“小秋,大晚上你来学校做什么,不是叫你在家里等哥哥吗?”
章树奇也头疼,戴家的小孩怎么都喜欢离家出走。
“小秋,别等下你哥哥还没找到,你又走丢了。”
“小奇哥,阿伯,”梁曼秋小声叫着,“我可能知道哥哥在哪里。”

第46章 我他妈还是处男。
梁曼秋再次坐上章树奇的警车,上一次距现在已有三年多。车上大人无心回忆过往。
警车听她指引,开到盐山区的天鸿网吧。
戴四海一惊,“大D都跑这边来上网?!”
梁曼秋低头又开始绞弄手指,不敢说,他的主语应该更正为复数。
“阿伯,我不确定哥哥一定在那里。”
戴四海:“他经常跑去那边上网?”
梁曼秋不敢确定“经常”的频率,谨慎起见,没有透露戴柯的老底,“我也不清楚。”
戴四海回过神,“小秋,哥哥带你去过几次?”
梁曼秋如实交代,“没几次。”
戴四海:“哥哥上一次带你去是什么时候?”
梁曼秋:“就、寒假。”
章树奇说:“年前严打过一次,罚封了不少网吧。海哥,大D未成年还能畅通无阻进网吧,你这儿子确实有一点门路。”
戴柯连烟都能买到,梁曼秋更加不敢对他们交底。
警车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天鸿网吧附近。
梁曼秋小心翼翼,“小奇哥,阿伯,你们可以在这等我一下吗,我去叫哥哥下来。”
儿子失联将近3小时,老父亲哪肯坐得住,戴四海说:“小秋,你在这,我们上去找他。你一个小女生不要来这种地方。”
周围全是工业区,来往人员鱼龙混杂,网吧里更加乌烟瘴气。
戴四海不住说:“大D竟然敢带你来这种地方,真是胆子够肥。”
章树奇跟离家出走少年的熟悉程度,就像戴四海看烧鹅,属于业务对象范畴。
这些少年既然一声不响离家出走,证明暂时不想回家,不想看到家人。有时无关怨恨,只是暂时逃避压力。有时压力甚至不是主观存在,而是出自客观臆想。潦草一点说,一时想不开。
章树奇说:“海哥,你和小秋在这坐着,我上去看一眼他在不在。”
戴四海:“来都来了,当然是一起上去。小奇哥,不是我不相信你的业务能力,如果换成你是一个中考生的父亲,我想你也会像我一样坐不住。”
章树奇:“正因为你相信我的业务能力,才更应该把这件事交给我。我很理解你此刻焦急的心情,更理解大D离家出走的心情。”
戴四海还要挪屁股,给章树奇一个稍显严厉的眼神压回座位。这一刻,章树奇是民警章警官,不是戴四海的忘年交小奇哥。
章树奇:“海哥,放心吧,如果他在上面,我一定好好地给你带下来。”
刚要开门下车,章树奇又给一道声音拉住。
“小奇哥,”梁曼秋还是一副异常谨慎的语气,“你可以答应我,不要骂哥哥吗?”
这份担忧幼稚而灼热,章树奇不约而同和戴四海对上眼神,无法不动容,一时顾不上猜测戴柯可能存在什么值得被骂的行为。
章树奇郑重答应,“行,我答应你,不骂你哥哥。”
梁曼秋:“真的?”
章树奇:“我以翠田派出所民警的名义,答应你可以吗?”
梁曼秋勉强点头。
章树奇补充:“不但我不能骂,你阿伯也不能骂。小秋,你放心了吗?”
难得有一个“线人”可能找到戴柯,戴四海认真对待,配合道:“只要你哥平安回来,我不会批评他。”
梁曼秋双颊微微发红,从没想过可以请求戴四海配合,心里多少有一点不好意思。
章树奇和副驾民警一起下车进网吧,戴四海和梁曼秋在路边等候。
戴四海回过神问:“小秋,你为什么觉得大D一定会挨骂?”
知道会挨骂,梁曼秋一脸的欲言又止。
章树奇在进网吧门前,也在思忖同一个问题。
他掏出证件,出示给差点大惊小怪的网管,先稳住他。他们只是来找人,不是来抄家。
面对警察和未成年,网管两幅面孔,此时战战兢兢,一个劲想做小动作。
章树奇让同事看住网管,独自逐排机位找戴柯。
网吧通风条件一般,充斥着烟味、泡面味和一股霉味,上网人员男性居多,形象跟环境一样潦草,偶尔有几个眼神略含防备。
真不知道戴柯为什么敢带女生来这种地方。
也只有这样不太正规的小网吧,才敢挣未成年的钱。
不久,章树奇锁定角落的一个机位,上网人员戴着耳机,椅背搭着一件外套,隐约是校服内面,看背影极像戴柯,握着鼠标的手上却夹着一根烟,烟雾袅袅上升,细索一样。
章树奇走到电脑背面确认一眼,果然是这小子。
难怪梁曼秋请求他们不要责骂戴柯。
这小子竟然学会了抽烟。
章树奇挤到戴柯身后,一手搭着跟成年男人无异的结实肩膀,一手撑着桌沿,弯下腰凑到他脸庞,跟他一起盯着显示器。
“什么游戏那么好玩?”
戴柯双肩一跳,差点抖掉指缝香烟,偏头摘了耳机,一脸无措。
章树奇朝那根燃烧的香烟挑了下下巴,“挺享受啊。”
戴柯双耳发热,慌张抬眼打量章树奇的身后,确认没有其他人。
章树奇了然道:“他们没上来,在下面。”
那根烟不知道该不该抽,就这样静静燃烧,积了一小段烟灰。
戴柯扯了下嘴角,“梁曼秋死定了。”
章树奇直起身,拍拍他的后背,没有商量的意思,直接吩咐:“出来聊聊。”
戴柯叫住他,“能不能让他们先走?”
章树奇:“你答应我今晚回去?”
戴柯:“不回我睡大街?”
章树奇点点头,眼神点着戴柯的烟,“抽完你自己下来。”
他回到柜台招呼同事,“找到人了,一会你先带他爸和妹妹先回去,我跟他聊完,再送回去。”
同事没有太多处理青春期小孩案情的经验,只觉麻烦,“就不能下来一起回去。”
章树奇:“我们都是这个年龄段过来的,这个阶段的小孩最需要什么?”
青春期的小孩最需要尊重、信任和个人空间,章树奇都给了戴柯,自然收获相似的东西。
章树奇下楼跟戴四海说了差不多的话,戴四海再三确认戴柯状态正常,纵然不舍,也先带着梁曼秋自行打车回档口。
两人走后不久,戴柯从网吧出来,手里香烟没了,身上烟味残存。他坐看右看,确认戴四海和梁曼秋没藏在暗处。
章树奇:“他们真的回去了,你老豆做生意,这点信用还是有。”
两个民警一身制服,偏偏戴柯留着圆寸,又长得有点嚣张,一行三人在路上很吸睛,不知道的还以他犯事了。
戴柯:“能不能换个地方?”
章树奇拉开后车门,“进车里坐一会吧,大帅哥。”
戴柯坐进去,看章树奇也坐进来,示意另一个民警。
章树奇:“你就当他是司机。”
同事很配合,“对,大帅哥,我今晚是你的专属司机。想去哪里兜风?”
戴柯往车窗支着手肘,虎口托着人中部分,出现超出年龄的沉思。
章树奇又拍拍戴柯肩膀,“没事,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很多像你一样的学生想暂时离开校园,出来散散心。”
第一次听说离家出走可以说得这般委婉。
戴柯继续低头,虎口托住了额头,整张脸埋在阴暗里,表情不明。
章树奇挑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话题:“什么时候学会抽烟?”
戴柯抬头,眼神防备:“你又要告诉老戴?”
“又?我什么时候投诉过你?”章树奇嘿地一笑,“你老豆开始抽烟的时候,没准比你年纪还小。我也是初中,那时候就为了装逼,觉得男人就该抽烟,酷。”
戴柯被拐弯抹角骂了一遭,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章树奇继续突破戴柯的防线,“烟抽了,酒应该也喝过了,是不是恋爱也谈了,提前完成成人礼?”
若是内向一点的男生,章树奇定然不敢如此开门见山。
最后一个项目带来热辣想象,戴柯想不害羞都不行,费劲冷着脸,“我他妈还是处男。”
章树奇一愣,一分钟之前还在自省是不是太直接,哪想少年心事藏不住,没有成年人那么多弯弯绕绕。
开车的同事也跟着笑了。
“你小子,”章树奇不轻不重敲了一下戴柯的脑袋,“知道得还挺多。”
戴柯辩解:“这不是常识么。”
看到戴柯能轻松开玩笑,章树奇放心一半,“你还没成年,不要着急。悠着点啊,小兄弟。”
戴柯不自在调整一下坐姿,“你开的好头,我本来没想提。”
戴柯语气没大没小,没把章树奇当长辈,更没当警察。章树奇的身份很特别,可以跟戴四海称兄道弟,似乎也能跟戴柯称兄道弟。他亲和力强,容易跟人拉近距离,走入人心。
章树奇说:“没谈恋爱就好,你爸还不想那么早当爷爷。”
翠田初中早几届就有女生中考后才发现怀孕四五个月,还不愿意打掉孩子,只能放弃普高,潦草结婚生子。
章树奇说:“你爸都跟我说了,怕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他早准备好给你读私立高中的费用。有多少个老爸能做到这点啊,你就放宽心去试,中考只是一次人生体验。”
话虽这么说,章树奇在戴柯的年纪时,也觉得中考是天大的事。
戴柯摇摇头,不知道在否定什么。
章树奇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你爸还给你留了一个档口,总会有合适你的位置。”
“不一样,”戴柯说,“梁曼秋肯定不用上私立高中。”
原来是有了比较。
章树奇无奈一笑,“我听你爸说小秋成绩拔尖,几乎次次年级第一,还甩第二名很多分。要是以她为目标,大家都不用考试了。”
戴柯烦躁地叹气,“好像怎么样都追不上她。”
如果章树奇没误会“追”的意思,一切困惑拨云见日,想不通的想通了,毫无依据成了有凭有据。
他犹豫半晌,“大D,你跟小秋……”
戴柯听明白了,急忙打断:“我跟她没什么。就是总有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压力挺大……你懂吗?”
如果没有梁曼秋,或者梁曼秋也是一个小太妹,戴柯可能会一个人无所谓地发烂。他偏偏看到一颗小金子,便以为自己也算璞玉,铆足劲想雕琢一番。
章树奇没有片刻踟蹰,“我懂。”
“你懂个屁。”戴柯剜了他一眼,重新抱起胳膊,往角落窝了窝。出现心理学上的防御姿势,说明他意识到漏了底,不能再继续谈下去。
情窦初开的年纪,懵懵懂懂的喜欢,让这个张扬的少年学会了谦卑。
章树奇宽和地说:“我当然懂,大D,我也是从你的年纪过来的,我也年轻过。”
就算章树奇是翠田派出所所长,戴柯也会扔给他这个“拉倒吧”的表情。
章树奇说:“初中我们班上有个成绩挺好的女生,性格也好,暗恋她的人不少——”
事不关己,戴柯来了兴致,插嘴:“小奇哥,你排老几?”
章树奇吊起戴柯胃口,悬着的心又落下一截,忽略他的不正经。
“当时我就拼了命学习,起码能跟她讨论问题,不用经常像个傻子一样听她讲题。”
戴柯好像没听过章树奇有女朋友,据说片警工作经常日夜颠倒,忙得废寝忘食,抽不出精力谈恋爱。
章树奇:“后来当然没赶上,她中考正常发挥,上了最好的高中,我去了另外一所。”
戴柯平常很少愿意听八卦,同学的太过幼稚,校园恋情朝生暮死,一般只能看到开头,无法知道结尾;戴四海和阿莲的跟自己关联性太强,一举一动牵涉到他的生活,压力多于趣味;只有章树奇的恰到好处,既是熟人,又没有利益相关,时间跨度大,故事有头有尾。
“她有老公了?”
章树奇:“上高中我还给她写过信,后来听说她跟高中同学谈恋爱,就渐渐没联系了。她去读了师范,现在好像在海城中学还是哪所高中教书,没结婚也快了吧。”
戴柯像听了一个烂尾故事,不太尽兴,“就这样?”
“还想怎样?人生哪可能事事如意,”章树奇的故作轻松里藏着淡淡的无奈,“经过那个阶段,我考上我想去的高中,已经算圆满了。
戴柯观察章树奇同事的反应,没有出现强忍笑意的表情,可能真的确有其事,不是见一个初中生,就编一次的假故事。
“那是你的故事,别安在我身上,”他生硬道,顿了下又改口,“你他妈编来哄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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