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养猫日常by刀上漂
刀上漂  发于:2025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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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
婉瑛小跑起来,脚步越来越快,乳燕投林一般,轻盈地扑入萧绍荣怀里。
“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以为你后日才回来。”
好半天,头顶的人都没有作声。
婉瑛觉得奇怪,正要抬头去看时,一只手握住她的肩,将她推开。
萧绍荣指着旁边的马车。
“上车。”
婉瑛顺从地爬上马车,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直到马车启程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在哪里。
萧绍荣没有抱她。
往常坐着都要没骨头似的赖在她身上的人,阔别两月有余,见了面却没有主动抱她。甚至在马车里,也不坐在她旁边,或是将她抱在腿上,而是端正地坐在她对面。
婉瑛想和他寒暄一二句,想问问他怎么提前回来了,差事累不累,什么时候到的家。可看着萧绍荣的脸色,她的话又全部咽了回去。
是累了吗?
他的态度有点奇怪,虽然他一如既往地看着她,可那目光却令婉瑛不舒服,没有往日的缱绻深情,而是带着一丝……愤怒?
为了躲避这令人不适的目光,婉瑛掀起车帘,看着外面,忽然发现了问题。
“夫君,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
“是回家。”
时隔这么久,萧绍荣终于对她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只是语气绝对称不上温和。
“回我们的家。”
马车在青玉街停下,这一带尽是粉墙黛瓦的民居,很有些江南小桥流水的意境。
萧绍荣带她来到一座门前种植了芭蕉叶的宅院前,开了门锁,将两扇木门一推,迎面便是一堵青石照壁,门洞里黑幽幽的,像张开吃人的大嘴。
不知为何,婉瑛察觉到了一种恐惧,更像是一种原始的直觉,分明是期待已久的新家,她却丝毫也不想进去,而是想拔腿而逃。
但萧绍荣没给她这个机会,而是一推她的后背,冷冷道:“愣着干什么,进去。”
婉瑛被他推得跌倒在门槛上,膝盖磕碰到,手心也蹭破了皮。但还不等她爬起来,头皮就一阵剧痛,萧绍荣毫无怜惜之意地拽着她的发髻,一路将她拖进主院。
“砰”地一声,他抬脚踹开某间厢房的门,披头散发的婉瑛被他像抹布一样甩到还未铺寝具的床榻上。
婉瑛的后腰撞到黄梨木床架,骨头都碰响了,疼得她脸色煞白。
下一刻,萧绍荣抓着她两边衣襟,用力往下一撕。
“……”
洁白如玉的胸.脯,小巧的肩头,精致的锁骨,上面绽开朵朵红梅,还有男人的指印和咬痕。
“哈……”
萧绍荣双目赤红,捂着眼,似癫若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俯后仰,上气不接下气,似乎要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婉瑛瞧着害怕,弱弱地喊:“夫君……”
笑声猛地停了。
萧绍荣直起身盯着她,扬起手,面无表情地扇了她一个耳光。
“贱人。”
婉瑛被他打得偏过头去,摔在床上,耳朵嗡嗡响。
不知是不是被打懵了,还是从没想过会在萧绍荣这里得到一个耳光,以至于她第一反应没有察觉到疼,而是深深的疑惑。
是在做梦罢?
萧绍荣怎么会打她呢?
她呆呆的,茫然若失,连什么时候被萧绍荣按在榻上都不知道,直到尖锐的痛楚接二连三地传来,她的脸埋在衣服堆里,才终于发出一串刺耳的尖叫。

她吓得身子一抖,立即伸出手。
萧绍荣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刚在热水里绞干,还散发着白汽的巾帕裹上她的手指,重重揉搓着,像要搓掉她一层皮。
婉瑛疼得蹙起眉头,却不敢说一个字。
萧绍荣看她一眼,冷笑一声:“难怪他要给你妹妹赐婚,是你求的罢,原来你们二人早有首尾了。我竟是个傻子,被你蒙在鼓里这么久。瑛娘啊,瑛娘,你真是演的一出好戏!”
“不,不是……”
婉瑛极力忍着哭腔,但眼泪还是滴落了下来。
“不是什么?”萧绍荣将帕子往铜盆里一摔,“你趁早将事实给我交代清楚!从头到尾,桩桩件件,都不许瞒着我!”
自成婚后,一朝一夕,到如今已有两个年头,萧绍荣对她一直是软语温存,从未有过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
婉瑛又惧,又怕,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心酸委屈,在萧绍荣的步步紧逼下,她结结巴巴,将自己因迷路与皇帝偶然结下因缘,又因醉酒误闯梅林,与他交谈过片刻的事告诉了他。大抵就是那时,她无意说出了婉琉之事,所以他才赐婚。
后来她得召入宫,留宫暂住,俱是身不由己,一介无依无靠的深宅妇人,哪里来的胆子去违抗天命?
得知她并未将身子给皇帝,萧绍荣的脸色好看了些,问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我不敢……”
婉瑛泪如雨下。
她看得出萧绍荣对天子的崇敬,那是一个在他眼中如天上神明的男人。那时她也还未明确皇帝对她存有觊觎,以为只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多了而已。如果让她去告诉萧绍荣,她不敢想象,萧绍荣是会选择相信她,还是责怪她玷污了他内心英明伟大的君王。
“后来我想说……可是,可是……”
可是萧绍荣却不想听了,他满心都是即将实现的雄心抱负,无意间忽略了数次婉瑛欲言又止的神情。
婉瑛垂着头落泪,下巴被温热的手指挑起。
萧绍荣搬着她的两颊,神色温柔,说出口的话却令人胆寒无比。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错?”
“……”
呼吸一下子停滞住了,婉瑛含着两眼热泪,无助又茫然地看着他。
“是你的错,瑛娘,都是你的错。七六六污铃八叭尔捂”萧绍荣说,“是你不守妇道,勾三搭四,就算没有皇帝,也会有其他男人,迟早的事。生了这张脸,就是你最大的问题。”
他端着铜盆起身,用那一盆水从头至脚将婉瑛浇了个遍,随即扔了铜盆,咣当一声,他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同时扔来的,还有一句冷冰冰的话语。
“把自己洗干净罢,太脏了。”
婉瑛水淋淋地坐在床上,像落了汤的鸡。
泪水随着脸上的水一道滑落,她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心中一直在想,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了?
她不算聪明,甚至还有些愚笨,为了想清楚这个问题,想得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夜里睁着眼睛,瞪着帐顶,心想,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到底是谁的错?
一连想了好些天,她终于想明白了。
是她的错。
萧绍荣说的不错,原来都是她的错。
生成这样,是她的错,招来皇帝的觊觎,还是她的错,总之,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想清楚这些后,婉瑛突然觉得豁然开朗,一身轻松。
“你到底吃不吃?想将自己饿死是吗?”
萧绍荣扔了手里的筷子,一脸不善地盯着她。
满桌的琳琅菜色,有的还是他特意跑去酒楼找江陵的厨子做的,可婉瑛不仅一道没动,连碗里的一粒米也没吃。这些天她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整个人如一朵吸干了水分的花,迅速憔悴下来。
婉瑛放下手中的筷子,一副低头认错的乖巧表情。
“夫君,我错了。”
“……”
“我想清楚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守妇道。所以……”
婉瑛抬起头,目光诚恳,还藏着些不为人知的希冀。
“夫君,你休了我罢。”
“……”
她低头腼腆地笑,像是觉得不好意思似的:“我想好了,玉京不适合我,我还是想回江陵去。”
萧绍荣盯着她看了半晌,随即,喉间发出一声冷笑。
“我休了你,好让你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
婉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他不是很讨厌她么?她以为他会很乐意休了她。
“不,我不会再嫁人了,如果你不放心,我剃了头发当姑子去。萧公子,我们本就不配,你是世家公子,远如天上月的人,而我是最低贱的尘泥,我们的相识就是错误一场。望你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放我一条生路罢……”
“住口!”
萧绍荣重重拍桌,吓得婉瑛立即闭了嘴。
他气红了眼,胸膛起伏不定,咬牙切齿道:“你打得好算盘,可惜你既嫁了我,这辈子都是我的妻!就算死了,你也要葬入萧家祖坟,做我们萧家的鬼!”
他将一桌子菜扫到桌下,碎了一地的杯盘碗碟。
“不吃是不是?行,既然不吃饭,那就做别的事!”
说完,攥着婉瑛的手就将她往内室带。
婉瑛尖叫起来,见了那张雕花梨木大床,她更是害怕得宛如见了洪水猛兽,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往门口跑。
“不要,不……”
她那点力气在萧绍荣眼里完全不够看,不一会儿,她就被拖到了床上。
婉瑛的反抗来得猛烈又突然,一向温顺的她陡然间换了个性子,像明知毫无胜算,还要垂死挣扎的猎物。用指甲抓,用牙齿咬,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这些微弱的抵抗虽不值一提,却很烦人,最终惹怒了萧绍荣,他骑在她身上,愤怒地掐住她的脖子,眼睛充血肿胀,几欲喷火。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我这么爱你!你却将我变成一个傻子!变成全天下的笑柄!我真恨不得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手背青筋暴突,卡着纤细喉咙的双手渐渐收紧。
婉瑛双脚乱蹬,拼命地去抠咽喉处的大手,然而肺里的空气却越来越稀薄,喉咙发出“嗬嗬”的声响。她的视野逐渐模糊,唯一能看见的,只有目眦欲裂的萧绍荣,还有他眼底极致的恨意。
啪嗒,啪嗒。
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脸上。
过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那是他的眼泪。
身体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空,手也无力地摔下去,她知道自己要死了,死在曾经深爱她的夫君手里,但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她看见房门被人踢开,一堆人明火执仗地闯了进来。
最前面的那人是她的公爹,靖国公萧凛。
看清房中景致,他愣了一下,随即沉着脸下令:“把那孽子给我捆起来!”
意识苏醒时,婉瑛到了一个漆黑的房间。
一开始,她以为是天黑了,可直到她睡了一觉再醒来,外面的天还是没有亮,她才知道,原来不是天黑了,而是窗子被木板钉了起来。
门也被锁着,怎么也打不开,婉瑛伸手拍门,喊“来人啊”,喊得嗓子都冒烟了,也没有人应。
她无力地顺着门滑下去,在黑暗中不知坐了有多久,门外传来锁链叮当的声音。
婉瑛燃起一丝希望,等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爆发出生平从未有过的胆量,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去,但还没跨过门槛,就被守在门口的两名家丁架了回去。
“放开我!放开!”
她拼命挣扎,双腿在半空乱踢,甚至像泼妇一样,一口咬中其中一名家丁的手。
家丁捂着手惨叫一声,愤怒地扇了她一耳光。
“算了,好歹是少夫人,你同她动手做什么。”旁人劝他。
那人啐了口唾沫:“呸!什么少夫人,被皇帝玩过就扔到一边的婊.子而已,迟早被休了。”
“我不是,我没有……”
婉瑛摇头哭泣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她只是下意识地去否认,可无论她怎么说,也没有人会相信。
她被拖进房里,像扔破布袋似的扔在地上。
门无情地被关上,最后一缕光线被阻隔在门外,黑暗蔓延过来,将她吞噬。
婉瑛害怕极了,不顾摔痛的身体,扑过去拍打房门,哭道:“别走!放我出去!求求你们了!放我出去!”
拍得手心也肿了,依然没有人理她。
接下来的数日,都重复上演着这样的场景。
兴许是怕她饿死,一日三餐都有人来送,每当他们来送餐时,开门的那短短一瞬,就成了婉瑛的唯一机会,她总是锲而不舍地往门外跑,最远的一次,都跑到院中那颗枣树下了,还是被人抓了回去。
房中伸手不见五指,分不清白天黑夜,渐渐的,她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日子。每日一睁眼就是无尽的黑暗,好像被封在了黑漆漆的棺材里。
婉瑛在茫然之中生出无端恐惧,靖国公是不是要一辈子将她困在这个屋子里,直到她自己死去?
还是说,她已经死了?
只是魂灵飘荡在此处,无法得到解脱?
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婉瑛开始啃咬指尖,直咬得两只手鲜血淋漓,指甲残缺不全。
十指连心,自然是痛的,可事到如今,她连这份痛楚都很需要,至少这证明了她还活着,她还没有死。
时光就这样缓慢地流逝着,婉瑛逐渐分不清过去了几天,还是几个月,或是几年。像盲人那样,她慢慢地学会了一套在黑暗中摸索的方法,走路再也不会被突出的家具撞到。
再后来,被关的日常产生了一些变化。
婉瑛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待遇在慢慢变好起来。
比如送来的饭菜不再是又冷又馊的残羹剩饭,比如在她往外跑被抓回来时,抓她的人不会再打骂她,再比如,啃坏的手指总是在第二天就得到妥善的包扎,身上的伤口在一个个地痊愈消失。
被关在这里的不知第多少天,门外传来开锁的声响。
一如既往的,婉瑛提前等候在门口,当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蓄势待发,准备跑出去。
可这一回,她的脚步顿住了。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20章 糖丸
婉瑛被靖国公带走多久,萧绍荣就多久没吃饭,即使有人强行将食物灌进去,他也会用手指抠喉咙,然后原封不动地吐出来,短短不过数日,就消瘦成了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尤夫人急得不行,捧着碗饭坐在床头苦劝:“儿啊,吃点罢,看你饿的,都不成个人样儿了。”
萧绍荣靠坐在床头,无动于衷,仿佛听不见外界任何动静。
见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尤夫人悲从中来,恨得捶床捣枕:“天杀的冤孽!究竟是哪里跑来的丧门星,把我好好的儿子祸害成这般模样!真是前世的仇人,命里的冤家!”
“娘。”
萧绍荣突然开口。
尤夫人简直不敢置信,立即停下了骂人的话。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萧绍荣第一次开口说话,嗓音喑哑难听。
“我想见她。”
尤夫人当即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被你父亲的人看管着,守得比刑部大牢还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哪里有法子让你见她。我的儿,听娘一句劝,你就放下她罢。你也知道,皇上下了旨宣她入宫,是有封她为妃的意思了,不然她让咱们靖国公府蒙受如此羞辱,又将你害成这样,你爹为什么还要留她一条贱命?”
“她也不是什么好人,我的儿,你是你爹唯一的嫡子,肩上担着整个靖国公府,老话说得好,‘十步以内,必有芳草’,你今后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听娘的话,要赶紧振作起来,为娘的为你悬了一世的心,眼看着也是奔五十的人了,你别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说到此处,她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萧绍荣道:“我只见她最后一面,从此之后,就撂开手了。”
正在低头拭泪的尤夫人赫然抬起头,喜出望外。
“真的?你可不要骗我。”
“不骗你。”
“好孩子,那你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等会儿娘再想想办法,让你进去见她一面。”
也不知道是真的想通了还是如何,萧绍荣接过她手里的碗筷,闷头扒起饭来。
第二日,趁着靖国公不在家的工夫,尤夫人才找到机会,将萧绍荣偷偷带去关押婉瑛的院子。
进去之前,她还忐忑不安地叮嘱:“荣儿,你跟她在里面说几句话得了,不要待太久,看守她的人马上就会回来,到时若被你父亲发现,就不好了。”
萧绍荣沉默片刻,点点头:“知道了,娘。”
他正要转身进去,又被尤夫人拉住手,欲言又止:“你……别打她,你爹说了,她身上不能带伤,不然日后入了宫,皇上那儿不好交代……”
这次萧绍荣沉默了更久,最后点了点头。
推开上锁的房门,日光照进房内,似一柄光刃,劈开混沌,刺破黑暗,尘埃在光线中上下沉浮。
房内的婉瑛眯着眼,披头散发,衣衫凌乱。
房外的他凝视着她,瘦骨嶙峋,似人非鬼。
一别数日,仿若经年未见。
萧绍荣抬腿迈过门槛,轻掩房门,走到她面前,轻抚她消瘦的面颊。
“瑛娘,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跌落,婉瑛拉着他的手,恳求:“带我走罢,求你了,以后你要我如何,我便如何,要休了我也可以,我都听你的,求你带我走……”
她再也受不了了,她会疯的。
萧绍荣轻轻拉着她,走到桌椅边坐下,目光缱绻温柔。
“我没有办法带你走了,你还不知道罢,那个人下了道旨意,说公主生病,钦天监测出你的命格能护佑公主百病不侵,宣你入宫为公主祈福。”
婉瑛愣住了,脑海中千头万绪,寻不出个结果。
手背一暖,萧绍荣轻轻合住她的手,柔声道:“瑛娘,我如今信你的话了,你不是有意勾引他,我们俱是身不由己,那个高高坐在龙椅上的人,要我们生就生,要我们死就死。”
他的声音柔情似水,仿佛回到了新婚那阵时候,可婉瑛却感到毛骨悚然,终于忍不住问:“你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萧绍荣古怪地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两粒朱红药丸。
“瑛娘,我们一起死罢。”
“……”
他的语气自然平静,仿佛在述说一件极平常的小事。
“我想了想,一个人去死或许会怕,但两个人一起就不怕了。好瑛娘,你别怕,到了阴曹地府,我走在你前头。来,我们一人一粒。”
他说罢,将其中一粒红色药丸放在婉瑛掌心。
“我……”
看着掌心那颗小小的药丸,婉瑛喉间像哽了硬物,说不出话来。
被关在这里的这段日子,偶尔有几次,她也产生过摔碎瓷碗割脉自尽的冲动,但这想法很快平息。
应该不是怕,婉瑛觉得,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连姨娘都没能见上一面。
她想回家啊,想回千里之外的江陵,想回去见姨娘一面。
所以她不能死。
对,她不能死。
婉瑛握紧掌心,用力一抛,药丸不知被抛去了何处。
她满脸愧疚,流着泪说:“对不起……”
“呵呵……”
萧绍荣看着她,居然笑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在婉瑛惊愕的视线下,他抬手将掌中那枚药丸衔于口中,面无表情地吞了下去。
“……!”
“你干什么!快吐出来!”
婉瑛吓得魂飞魄散,哭着上前拍打他的后背,又想去抠他的喉咙催吐。
萧绍荣用力推开她,冷笑:“你不必做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来哄我,实话告诉你罢,那不是什么毒药,而是糖丸,是我拿来试你的,果然一试就试出来了!”
试她?为什么要试她?
为什么要做出以命相逼这种事?
在她茫然不解的时候,萧绍荣已站起身,居高临下,用充满失望的目光看着她。
“慕婉瑛,你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婊.子。”
婉瑛浑身一颤,心像被戳了一个大洞。
“当啷”一声,他扔下一把匕首,站在她面前,冷冷地宣判:“你若还有半点对我的情谊,就该用这把刀自刎于御前,以全你我最后一点体面。”
三日之后的夜里,一顶软轿悄悄地停在了靖国公府后门外。
吕坚候在院子里,看着知秋嬷嬷掩上房门出来,对着他轻轻地摇了下头。
吕坚急得皱眉头:“就不能想想法儿?蓬头垢面的,如何面圣?”
“哎呀,我的吕公公,牛不喝水你总不能强按头罢?办法有是有,无非就是敲晕了,绑起来,可你又说不能让贵人受一丝伤,你说你这不是为难老身么?我是好话都说尽了,唾沫星子也说干了,她就是不让我近身,你能拿她怎么办?”
知秋嬷嬷也是宫里经年的司寝嬷嬷了,这么多年,伺候过不知多少主子娘娘侍寝,可还是头一回碰上这么难伺候的,是连根手指头都不让碰啊,稍微走近点就吓得鹌鹑一般的躲起来,就这样,别说是香汤沐浴了,连头发能不能梳都不一定。
吕坚的眉头越皱越紧,想来想去,还是算了。
“先这样罢,等进了宫再说,别磨蹭了,鸾轿还在外面等着,耽搁不得。”
最重要的是,宫里头那位等不得。
片刻后,婉瑛就被他们半是哄,半是劝地强拉了出来,送进软轿里。
四名青衣小太监抬起轿杠,吕坚与知秋嬷嬷随侍两旁,这一顶软轿就从靖国公府启程,自夜色中一路晃晃悠悠地抬入了皇宫,婉瑛从此也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软轿里,婉瑛紧紧握着手中那把匕首,如同溺水之人,抓着水中最后一根浮木。
——卷一·夺妻·完——

夜,澄心堂。
吕坚陪着小心道:“慕姑娘不愿梳洗,奴才想着别伤了她,就自作主张带过来了。”
“嗯,”姬珩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他盯着前面的两扇门,这儿本是澄心堂的一个暖阁,因为挨着上书房,他平时批折子累了,就会来这里躺一会儿。眼下慕婉瑛就在里面,自上回一别,已有数日,那时她还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有夫之妇,大概也想不到,还有落入他股掌之中的一天。
想到这儿,姬珩不禁有些心神激荡,好在多年的涵养功夫还在,他略攥了攥手心,平复着那份自己都不知缘由的激动,面容平静地下令。
“开门。”
门打开,他走进去。
里面燃着数支灯烛,照得屋子亮堂堂。婉瑛坐在床沿,警惕地瞪着他。
说实话,她此刻的模样实在不怎么好看,长发打了结,乱如飞蓬,衣裙也不知多少没换过了,看着像只因失去主人而流落街头,变得脏兮兮的小猫。
但姬珩还是站着看了很久,像在欣赏一件稀世之珍。
在他的打量下,先前还在瞪他的人变得越来越紧张,漂亮的眼睛里也浮现出显而易见的畏惧。
姬珩勾起唇角,刚迈出一步,坐在床上的婉瑛就吓得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袖子里滑出一个东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姬珩脚步一顿,垂眸看去。
是一把匕首。
“……”
“……”
两人都盯着地上那柄泛着冷光的刀刃,一时间,谁也没有出声,屋子里一片死寂。
婉瑛想死的心都有了。
匕首正是三日之前,萧绍荣离去时扔给她的,让她用来在皇帝面前自尽。
婉瑛当时听了那句话,怔了许久,匕首被她捡起来,握在手里,睡觉也没放下过,连宫里派来嬷嬷伺候她梳洗,她怕被发现,也拒绝了。
她惊恐得像只小动物,稍微有人靠近都吓得发抖,因此没人敢来搜她的身,吕坚也想不到她竟然有胆子私藏利器,匕首就这么被她藏在袖子里,一路稀里糊涂地带进了宫。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自杀,只是……只是还没想清楚。
她习惯了顺服,听从,萧绍荣让她这么做,她就这么做了,即使她并没有那份勇气去寻死,还是在皇帝面前寻死。
可是,现在匕首从袖中滑出来了,还偏偏掉在他眼皮子底下。
婉瑛既懊恼又后悔,自己果然什么也做不好。
就在这时,她眼尖地发现皇帝的靴子往匕首的方向动了一下,显然,他是要去捡那柄匕首。
说时迟,那时快,婉瑛的动作从没这么敏捷过,她飞快地扑过去,先他一步将匕首捡了起来。
“……”
姬珩看向拿着刀却手足无措的她,竟然扑哧一声笑了,似乎还有些高兴的样子,饶有兴致地问:“这是要送给朕的礼物吗?”
……礼物?
婉瑛眼神茫然,带着些许困惑。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正常人会将刀作为送人的礼物吗?还是……自己要这样说吗?
还不等她想清楚,姬珩微眯着眼,换了种问法:“那不然,你带着刀来,是想要杀朕?”
寥寥数语,就让人感觉到了威压。
婉瑛拿刀的手在发抖,声音也不受控制地颤抖,红着眼摇摇头。
“我……我不想杀你。”
那就是要杀自己了。
姬珩眸中杀意一闪,语气却故意地放柔和:“是萧绍荣让你这么做的?”
婉瑛没有回答,但答案已经很明显。
姬珩向她伸出手,声音更温柔了,像在诱哄:“这不是你能玩儿的,小心伤着自己。来,把刀给我。”
婉瑛将刀合握在胸前,迟疑地看着他。
她连拿刀的姿势都显得格外笨拙,怎么会有人将刀刃对准自己呢?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姬珩已经在悄然朝她的方向一步步走近,步伐迈得很小,避免刺激到她,脸上的神情也很温和,带着笑容,仿佛在安慰婉瑛,这只是一件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差一点点,他就能碰到她了。
但就在此时,门外的吕坚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声音,猛地推门进来,看清房中情景,尤其是婉瑛手中那口雪亮的刀刃,还不等姬珩出声制止,他就一嗓子尖利地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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